银杏被急促的敲门声惊扰, 连护目镜都没来得及拿便赶去开门。

    “呀，这么多豆丁？”完她似乎意识到什么, “我是，这么多...孩子们？”

    “诶，你看到的只是所谓的幸存者偏差罢了。”时川叹口气，“毕竟没有幸存下来的人实则占大多数，而他们已经没有发声的机会。”

    ‘发声的机会？’银杏很快理解发生过什么，“我对你们的遭遇表示同情。”

    “没什么可同情的，银杏姐。我们没有时间抒发这种情绪。”莫琦平淡地, “也许我们可以先进去吗？我肩膀上的这位同学要先接受治疗。”

    银杏有些震惊地：“当然, 我这就联络有治疗异能的同事。”

    莫琦与上次见面时实在...大相径庭。像是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她转身接了三杯热水后, 医师正巧进来带走青鸽。

    那位穿着大褂进来的医师感慨：“这么重的伤？怎么搞的？内脏完全受损...”

    没等银杏解释情况, 莫琦瞥他一眼, “我不需要知道她受的伤多重，我只想知道您能不能将她治疗好。如果能, 我们就有得谈，如果不能, 我们现在立刻离开。”

    医师不可思议地回头, 不过很快挪开视线。

    她身上散发着压迫的异能, 强大到不用释放都能搁着皮肤溢出。有种仿佛治不好他就要立刻归西的感觉, 匆匆给出她想要的答案：“可以, 没问题。具体30分钟左右。”

    “嗯, 那就那么办吧。”莫琦拿起热水喝了一口。

    医师离开后, 银杏愈加对于他们的遭遇产生好奇，“让我看看发生了什么？”

    时川和一维无奈地对视一眼瞥瞥嘴。

    他们做不了主。

    “可以，您完全不需要询问，就像...”莫琦的话到一半咽下, 不过她和银杏都心知肚明潜台词：就像上次一样。

    读取完记忆之后，银杏抿着嘴唇给自己也沏杯热水。

    她现在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莫琦会变成这副样子。

    还有深刻知道，异能界的顶点从今天起，已经变天了。

    莫琦的能力的确进步到有资格跟任何人谈条件。

    “你们，还需要热水吗？”

    时川和一维摇摇头，均等待着莫琦再次开口。

    她才是决定他们归属的最终领导者。

    莫琦思索一会：“在这里话方便吗？”

    “非常。这就是我们隔离一切电子设备返璞归真的原因。”唯独对于这一点，银杏是绝对自信的。

    杜绝电子不是因为财力问题，而是为不被监控。

    “好。”莫琦认为没问题，“没有时间再喝水了，银杏姐。我只想知道在短时间里快速变强的办法，如果异能力局能帮助我更好。”

    “很乐意帮助你。不过，你想要的变强具体是什么样子呢？”要知道，她现在已经足够强。

    起码不用异能都能让刚刚的医师有危机感。

    “开发弊端、增强体能、人定胜天。”她比任何时候都更了解自己。

    想在有限的异能上继续得到提升未免太痴人梦。

    赶超异能的体能也仅仅是赶超，并不是超越。

    至于胜天，她指的是那个自称是‘天神’的机械。

    “好，我会尽全力。这点是肯定的，你毕竟也算我的学生。”指导学生是老师的职责，“但前提是，这个进步到底有多少，还要看你自己努力到何种地步。你懂我的意思吗？”

    同理，倘若她自暴自弃，给予再多的帮助都是无济于事。

    强大也意味着，他人能引导的东西实则少之又少。

    “我懂的。”莫琦淡然接受，“而且在入局之前，我还认为我应该了解异能力局的详情，以及要求有关我们的所有事务都要经过商量后抉择。您觉得呢？”

    她的不无道理，这都是必须的事情。

    如果还跟在学校一样被蒙蔽......他们已经没有青山了，这一步不能走错。

    只能谨慎再谨慎。

    一个细的失误都不是他们能承受的，他们手里已经没有能再失去的筹码，更加没有承担惨痛代价的能力。

    “我很高兴，你成长到如此理智。同时也很悲哀，你成长到如此理智。”

    从前那个天真的豆丁不复存在，天知道她为此付出过什么，经历过几次哀莫大于心死，面临过几次生命流逝在指尖却无力拯救的危机。

    但凡她放弃过一次，她兴许连坐在这里喝水的资格都已经丧失。

    银杏拿起护目镜戴上，接下来的谈话没有再使用异能的必要。自己完全尊重莫琦，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豆丁了，是和他们一样的成年人。

    “我们聚集着103位异能者，不过有53位因为种种原因失去联络，现存者50位。”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缅怀。

    尤其是工作伙伴，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失去自己深爱的恋人、关系好的同事、可以交予后背的挚友。

    甚至早上出门前偶遇相互招呼的人，都有可能回来时变成试图窥探运作的敌方，变成长相毫无差别，内里却悄悄放着数据库和传输器的机械。

    如果对那张脸一时仁慈，明天他们全局就会去天堂开PARTY。

    这些倒是不用，学生们一定更加清楚。

    从那种修罗场走出来的幸存者，恐怕在她提醒之前就早早体会过刀尖舔血。

    “没有异能力的排名，到这里等于自动放弃在异能界取得的所有成就。没有人关心那些，更没有人因此沾沾自喜。门口的保安也许是几十年前被资本追捧的存在，扫楼道卫生的女士可能是昨日冉冉升起的新星。”

    “这里完全隔绝所有机械，异能力局范围内可以商讨一切每个人都有权利知道的机密。”银杏撑着脸，“还有必要替秋叶解释一嘴，她其实不是个没礼貌且暴躁的人，只是比较活泼。”

    “你们在外界看到的她与在异能力局时可以是根本不同的存在，我们需要通过掩饰性格让盯着此处的人放松警惕。”

    “.......包括骂街？”莫琦指的是开学第一天的见面。

    “包括骂街。”银杏只能帮她把形象挽回到这里了。

    若不是上次她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哭诉，没有给学生们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银杏压根都不会浪费口舌帮她解释。

    时川举起手，“我还有个疑问。”

    银杏抬眉示意他直，“菲尔街176号在哪？”

    时川后续再想起这个地址时才感到疑惑，他所去的空间里，从来没有听过这条街。

    “菲尔街176号？”银杏同样没听过，“我帮你查查。”

    本以为的查是搜索栏输入街道号，然而银杏却没选择这种简单直接的办法。

    她走到办公桌后面的巨大书架上抽出一本一本书翻阅个不停。

    大概二十几分钟后，她捧着一本黑色硬封的厚重书籍回来，看上去有些年头，边角还有没来得及处理的灰尘，“找到了，在木卫六上，希玛力亚，一颗在木星上的卫星。”

    “我们该怎么去？”异能者能够在恶劣的地球环境下始终存在不是没道理的，他们的异能体质同样可以在其他星球上行走。

    问题是该怎么去到那，总不可能也用徒步的。

    “我们有人造纯手工飞船，不过你们下飞船的一瞬间，依旧可以被感知。”银杏如是道，在去之前他们得有所提升才行，“对，还有，能不用搜索栏尽量不要用。”

    “已经看到了。”一维耸耸肩，除非不得已，否则任谁都不会在一分钟和二十几分钟里选择后者。

    时川沉默半晌，最终决定问清楚：“安全吗。”

    这个纯手工听上去就不怎么靠谱。

    “你相信它就是安全的。”

    事实也的确不怎么靠谱。

    但时川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诶，好吧。那么我自己去。”

    有限条件下，把损耗力调整到最才是明智之选。

    假如他真的能来不及逃到其他时空而因此丧命，那么他也算离奇死亡第一人。

    隔天的新闻上估计能博个头条，电视机、通讯器，所有具有传播性的东西反复播送：昔日顶端命丧逃亡途中，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以此做文章宣传‘天神’的伟大。

    希望死相不要太惨烈，起码别是需要马赛克的一团糊。坦白他还是很注意外形管理的。

    “届时我跟你一起去。”莫琦站起身，如今她话语中少了很多归根究底的为什么，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反驳的肯定句。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要无条件地相信什么。

    她更加自信、更加理性、也更加...不像从前的她。

    “银杏姐，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训练？”

    “随时。”

    “那么即刻开始吧，一秒钟都是浪费。”

    时川觉得这话有点耳熟，一维认为他也应该竭尽全力。

    莫琦在银杏带他们到训练场地前问：“有剪刀吗？”

    “我办公桌上的笔筒里有。”银杏指给她看。

    莫琦走过去拿起剪刀两下把马尾剪掉丢进垃圾桶里，“现在可以去了，长发很碍事。”

    .

    “增强体能，让我想想在哪个房间来着。”银杏喃喃着带他们穿梭在楼道里，其实异能力局虽然少了许多电子先进感，扫的还算干净整洁。

    “呀，银杏姐您好。”保洁姐刚从一个房间出来，年轻漂亮的脸上充满胶原蛋白和活力，还十分注意礼节，和银杏招呼的时候不忘摘下塑胶手套。

    “你好，辛苦了。”银杏也热情地回应她，“增强体能的房间是哪个来着？”

    “我刚刚扫的这间就是。”她重新将关上门的房间开。

    “感谢你，真是帮大忙了。”银杏拍一下脑袋，“快过来吧孩子们。”

    “没什么，我先去扫下一间啦。”完，她哼着曲离开。

    三人先是被里面齐全的锻炼器械惊呆，有木人桩、跑步机、沙袋等等等等。

    后是被偌大的房间竟一尘不染所震撼。

    凡是能光滑的地方恨不得擦到反光，木人桩的木头都锃亮得像是刚完一层油。

    没有一处死角，连犄角旮旯都没放过。

    除此之外，还能感受到残留的异能力。

    “增强体能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加强锻炼，这里的东西你每个都要用到，并且要配合扎马步。”银杏没注意到他们的反常，继续自顾自着：“弊端的话我会帮你量身制定应用方案，人定胜天...这个还是要看你自己能到何种地步。暂且就这些，没问题吧？”

    迟迟没等到莫琦答复，这才回头看到盯着房间发呆的三人。

    “完全没问题。”反应过来的莫琦立刻回答。

    “你大概想用多久的周期来提升呢？我需要具体时间帮你做计划。”银杏边问边伸手摸摸莫琦剪断的地方，形状参差不齐，还有点扎手。

    得抽出来半天时间帮她修剪一下才行。

    莫琦伸出手指算算，“十天左右出发去木卫六。”

    “没问题，你想清楚就好。”这意味着在240个时里，她的训练量必须要达到常人训练一年的，才足够应付机械人，“最后三天我会拜托秋叶教你练习柔道。”

    当然，理发的行程也包含在这三天里。

    “嗯，我会努力的。”

    “好的，祝你好运。”银杏朝房间外面走，顺便从口袋里掏出副新眼镜给一维，“接下来是带你们两个去找对应的训练房间。”

    “谢谢。”一维接过眼镜戴上，“不过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银杏叉着腰扭头。

    “那个扫楼道卫生的女士......”

    “哦，她啊。”银杏一手撩起长发甩至身后，“曾经的高校第一名，往日异能界的新星宠儿。她的异能不仅清洁房间用起来很方便，还能清除你们大脑，包括机械的内芯。是哪一届来着，我想想...”

    时川从她身旁揣着兜走过，“诶，倒也不必如此详细。”

    “的确，我还以为您先前用的是夸张手法。”一维点点头跟上，没什么比优秀的同事更能激励人的了。

    如果异能力高校是卧虎藏龙，那么异能力局就是卧龙凤雏。

    他们比任何时候都深刻体会到自己的渺。

    曾经引以为傲沾沾自喜的成绩实则不过冰山一角。

    扫房间用起来方便？那可是能干扰到神经网络的异能。

    高校算什么，这儿可是甘愿让新星用卓越异能搞清洁的地方。

    而且她们似乎一点都不认为这是大材用。

    一维跟着时川叹口气，“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话间已经抵达下一个房间，银杏开门，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这是给时川准备的。”银杏。

    看来他不用经历肉体折磨。时川庆幸地掏出一只手拍拍一维的肩膀，“你自己去修吧，我要在这里进入冥想了。”

    “冥想？什么冥想？”银杏诧异着摸摸下巴，“你的训练是去过去未来也好，其他国家也好，把这个空间装满为止。”

    “装满为止？！”时川惊讶出声，“把这个100平的房间装满？你是想赚点倒买倒卖的外快吗？”

    “是的，装满。”银杏再次确认，“十天，用异能搬。具体什么异能不用我教你吧？没有搬东西的异能就自己创造一个出来，你这么优秀，肯定没问题。”

    “兄弟，好好修。我看好你。”一维帮他带上房门，留下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你的房间就在他对面。”银杏顺手推开对门，里面的墙壁都是单面镜，还有一堆纸盒装的桌游和纸牌，“你的训练内容就是那些东西，每个都要用到。”

    “妥。”一维觉得今天也依旧在幸运女神的庇护下健康成长。

    不过，他很快注意到角落里的飞行棋，“这个也要用？”

    银杏点点头，“是的。”

    “可飞行棋要四个人，我的分.身极限是两个，多出来会失衡。”一维挠挠头。

    “我知道。可现在的情况是，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必须分出第四个。而且只能是四个，五个不行，因为这里没有五人游戏。”银杏的态度很坚决，“你可以先从纸牌斗地主开始，直到你清楚分.身下一张出什么牌为止，才能进行下一个游戏。”

    银杏深知他的异能相对来不算强，但脑子和智商绝对算得上好用。

    虽然她对A班以外的学生所知甚少，不过从莫琦的记忆里得知，每次他应对危机想到的方案方法绝对是上乘之策。

    所以才会用选择这些益智类游戏两手抓，既提升异能又锻炼脑力。

    “好消息是你不用去木卫六，这项训练会持续到你玩完全部。”

    “这并不算好消息。”话音被银杏关门的声音盖过。

    一维呆在原地，觉得几分钟前幸灾乐祸还认为幸运女神在身侧的自己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蠢蛋。

    “算了。”他深深呼口气召出分.身，“人多力量大，你们俩有什么好办法来听听？毕竟咱们三个是一起被关的，相信你们都不想一年以后再出去看美丽世界。”

    反性：“我建议先开始玩。”

    正性：“我提议先想办法分出第四个。”

    一维沉默片刻，拆开新纸牌摊到地板上洗，“我认为你们的都对，而且两者不冲突。”

    “你真的要像那个女人所，摸透我们的所有想法？”反性边摸牌边调侃，他觉得一维做不到。

    一维反问：“不然呢？难道你想跟他们一起去木卫六？”

    反性耸耸肩不再话，正性则是甩出对三。

    一维眯起眼睛盯着两张‘3’，他突然意识到，好像摸透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

    反性：“王炸。”

    他收回前一秒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