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我不喜人忤逆
暮春一过, 天气就慢慢热了起来。
瑞乾十六年夏至的这一天,是前世太后礼佛回宫的日子,顾时茵盼着这一天比卞绍京盼着出冷宫还要迫切。
然而,她从夏至等到盛夏, 再到入秋, 翘首以盼的心脏也跟着天气一天天的凉了下来, 直到最后心肌梗塞——这一世的瑞乾十六年,太后压根就没有回宫。
在顾时茵的记忆中, 许多前世发生过的事都在提前,比如, 阿姐早早就成了高阶宫女,又比如,闵以臣早在瑞乾十四年就入了太医院,比前世早了足足两年,再比如,杨柳儿现如今已是瑞乾帝的宠宦,比前世提前了至少三年。
她一直以为太后也会提前回宫,却不曾想, 等了一整年, 宫里都未传出半点太后凤驾即将回宫的消息。
顾时茵的瑞乾十六年就在懵懂的情窦,与望眼欲穿中度过了。
瑞乾十七年的春来得格外的早, 宫女如今已出落的亭亭玉立,便是阿姐也已经不会再唤她‘’了。
顾时茵拎着竹篮往枕水苑去时,太阳刚下山。
今日是正主卞景春的生辰, 自从卞景武入太学之后,每年今日帝后都会巡例赐宴。
若是搁从前,这样假模假样的斡旋, 卞景武肯定是眼皮子都懒得掀的。
可如今,他早已不是那个把自己砌在厚墙堡垒里的执拗少年了。
他学会了借势,学会了权衡,他不仅会斡旋,还斡旋得漂亮,连瑞乾帝这俩年对他的戒备都少了不少。
顾时茵算算时辰,估摸卞景武没那么快回来,于是刻意放缓了步子。
冷宫这几年没什么新人进来,附近已是越发萧条,春日一到,草长得足有半人高,顾时茵百无聊赖的折了根草叶在手中编着玩。
走到前些年卞绍京常摆摊的亭子,她进去坐了下来。
再往前头走,宫灯稀疏,路黑,她不想走了,索性就在这等卞景武。
其实,顾时茵再过两年就要及笈了,早没女孩时期那么怕黑了。
不过,人就是这样,她的武惯着她,七年了,无论寒暑从来没让她一个人走过一次黑路,凌再早也接,夜里再晚也送,她自然半点黑路也不愿自个走了。
几绺草叶在手中编成一个环,顾时茵无端想起太后前世给她过的结草衔环的典故。
都太后武氏铁腕,平白一女子生了副冷石心肠。
实则不然,只有懦弱无能者才会叫嚣强者冷漠无情。
瑞乾帝若是个顶用的,何至于叫半百的太后被朝臣戳着脊梁评?
不过,武太后也不在乎就是了。
顾时茵有一出没一出的想了一会太后,骂了会瑞乾帝,又捎带日常诅咒卞绍京,抬头,月牙已上柳梢。
亭子这处毗邻冷宫,往南,宫灯逶迤,往北,幽暗萧瑟,顾时茵就坐在明暗交接处,编着草叶,等她的武。
照这个时辰,冷宫方向除了她与卞景武,是不大可能有其他人过来的,可她漫不经心的一瞥,偏还就瞧见了一个人影正从冷宫方向走过来。
绣鞋踩着草叶的声响夹杂着环佩叮当,女子身姿曼妙,步履却微急,像极了富家姐偷偷幽会完情郎,骄矜离开又假作正经的模样。
顾时茵这般无聊的想着,视线便也跟着转了过去。
或许是今夜的月色太雪亮,又或许……
后颈的汗毛,几乎是一根一根竖立了起来。
重生回来已经有七年,七年了,顾时茵也没想到,她千盼万盼最先盼来的不是太后,而是这个女人。
她至今还记得这女人在她面前假惺惺的抹眼泪,哄她喝下放了药的茶,把她变成发配军中充营妓的-—‘顾珍珍’。
前世,她临死前都还在想,她做鬼都不会放过顾珍珍。
草环在手里揉烂了,顾时茵根本想都不需要想,立下就从身上摸出最尖利的东西——银簪子。
顾时茵对附近的地形太熟悉了,她悄悄退到草丛边,蹲下去,等顾珍珍从面前走过,再无声的从后面跟上。
若是有匕首就好了,顾时茵冷静至极的想,不是怕银簪子不够锋利,而是这个贱人的血实在不配玷污了武送给她的银簪子。
顾时茵身上没有任何配饰,走起路来悄然无声,她正慢慢逼近顾珍珍。
很难形容她现在的感受,齿冷,手抖,心快得要跳出胸腔,忽的想起武曾过的一句话:仇要亲手报。
顾时茵很认同,她现在马上就能亲手报仇了。
银簪子缓缓举高,顾时茵已经开始目测距离与高度了。
顾珍珍大她两岁,比她略高一些,她的目标是颈侧,她要一击致命。
猝不及防的,南边,灯火明亮处有人影晃动。
有人过来了。
顾时茵飞快的看了一眼,顾珍珍也同时觉察到了,两人处在一个转角的明暗交替的位置,顾时茵在明,顾珍珍在暗。
顾时茵也不知道顾珍珍听到脚步声为什么要往暗处躲,但顾珍珍退到转角,无可避免的发现了尾随在身后的人。
顾时茵手中扬起的簪子已经在看到人影的那一刻就放下了,但簪子没有收起来,还紧攥在手心。
她平静的迎上顾珍珍的目光时,甚至还在思索,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要不要趁对面人走过来之前,迅速解决了这个女人。
顾珍珍扭头见到顾时茵,显然愣了一下,但接下来,在两人短暂却死寂的对视中,顾时茵心惊肉跳的看见顾珍珍冲她笑了笑。
眼睛里没有半点前世装出来的凄楚可怜,反倒是毫不遮掩的贵女一贯高高在上的鄙夷。
草木将光影拨得诡谲,顾珍珍红艳艳的唇无声动了动。
顾时茵不知道顾珍珍是否知悉自己如今看得懂唇语,她无比清晰的看见顾珍珍把她从头到脚量一遍之后,暗笑:好久不见啊!
夜晚微凉的风狠狠的了顾时茵一个寒噤,这明明是她这一世第一次遇见顾珍珍,何来的‘好久不见’?
一个令人恐惧的念头幽灵的般的扼上喉头,顾时茵在窒息的寒颤中本能的攥紧了的簪子,手下动作先过思考,她要杀掉顾珍珍,就现在,一刻也不要耽搁。
“茵茵。”
顾时茵才迈出脚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拉住,就这么一个空档,她再回头,顾珍珍竟然已经不在原处了。
“怎的这样冷?”
听着问声,顾时茵知道是谁来了,可这会功夫她无法思考,她还沉浸在恐惧的战栗中。
卞景武低头握住她冰冷的手,竟费了些力气才把手心掰开。
看见里头躺着根裹着湿汗的银簪子,他神色冷了冷。
“茵茵。”
顾时茵的视线如生根般盯在片刻前顾珍珍站的位置,卞景武顺着她目光往暗处看了一眼,扶住她肩膀,慢慢把人拉转回来。
“茵茵,看着我。”
他握住她后颈,不许她再往那处瞧,拿额头抵着她问:“怎么了?”
揽住身体的臂弯强劲而有力,像要把她的神思都揽回来,顾时茵在恍恍惚惚中终于慢慢回神了。
这是她的武,她已经活过来了,没有沦为万人糟践的肮脏营妓。
可是,可是,顾珍珍可能也……也重生了。
“武……”
顾时茵艰难的抬头,仿佛刚重经一场噩梦,她不知道什么好,唇颤抖了两下,眼泪先掉了下来。
少女只是哭,什么也不,只呜咽着哭。
卞景武没有再问,他把人搂进怀,低声哄着。
顾珍珍并没有走远,她只是退到了暗处,震惊的看着前方的那个少年。
前世,城破那日,她和卞绍京被吊在城门上。
暴雪不住的下,她撑了将近两天,两天里的每一刻她都恨不得早点死,身体像被冷刀子千刀万剐,一点一点变僵硬。
手被捆住,到后来指头一碰就断了,卞绍京在第一天晚上的时候就熬不住了,有东西砸下来,她眼睁睁的看着他脑袋一歪头颅就滚了下去,连血都没流一滴,人就死了。
破草席一卷,好歹也是做过几天皇帝的人,竟就被那么草草的收尸了。
然而,若只是那样……
顾珍珍甚至不敢回想,因为卞绍京才入棺不到一夜,就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当时,她还被吊在城门上,苟延残喘。
在亲眼看见卞绍京的尸身被撅出,削得辨出不出人形之后……
风狂啸,雪乱舞。
男子散乱的乌发扬在身后,赤红的眼角还挂着一颗泪珠,过于俊美的面庞让他看似是一副脆弱情态。
然而,当他抬起粘黏着血肉的手指,极缓,极慢的抹去眼角的泪,在眼尾勾出一道近乎妖冶的猩红,见过的人就会知道,那是怎样的疯魔状。
顾珍珍在下一刻,就看见疯魔了的新帝,抬眼朝她看过来。
隔着无数的雪花,那一眼,顾珍珍仿佛在人间看到了阿鼻地狱。
她无比无比的渴望,渴望能在冰天雪地里活活冻死。
就只是被活活冻死。
重生之后,顾珍珍至今不敢在雪天出门,她一看到冰天雪地就不由自主的恐惧。
而赐予她所有恐惧的那位未来新帝,此刻正低眉顺目的哄着一个宫女。
夜风将树影吹得乱晃,光也模糊了,顾珍珍看不清他神色,只觉有一道叫人不寒而栗的目光投了过来。
顾珍珍不禁又朝后退了两步,她想起一年前的那一夜。
顾仲之是封疆大吏,非召不得私自进京,顾珍珍早已重生,却直到去年才得了机会跟随顾仲之进宫赴宴。
她其实早就定主意,这一世要选对人,卞绍京是不成了,她目标很明确,要跟就跟能坐稳皇位的人。
于是,她从宫宴上偷偷溜出来,跑去了枕水苑。
现在的齐王世子应该还是个落魄的可怜虫,她略施好处,他必定感激不已,将来,后位还是她的。
顾珍珍的主意得漂亮,却没想到那夜竟看见齐王世子一路远远的送顾时茵回去,那个时候,她就怀疑顾时茵那个卑贱的宫女可能也重生了。
贱婢前世蠢的要死,这个时候应该正跟在卞绍京后面被耍得团团转才对,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勾搭上了齐王世子?
只有贱婢也重生了才能解释得通。
这是顾珍珍重生以来碰到的第一个变数,不过她并没有放在眼里,那么愚不可及的人哪里是她的对手?
这辈子等她坐上后位,她要叫贱婢知道,重活一世,也还是只配做营妓。
随后,顾珍珍大胆的跟着齐王世子,她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没关系,她就是要他发现,否则,怎么有机会让他记住自己?
顾珍珍想起那夜,少年束着玄色的发带,俊朗无匹又锐气逼人。
上辈子他破城时,她只顾战战兢兢的逃命,哪还敢去看,齐王世子生得这样一副好皮囊。
顾珍珍壮了胆,娇滴滴的与他话,没想到被他看穿了破绽,一句话堵回来。
她立下就知道,这个齐王世子不是卞绍京那么好糊弄的,于是,她心一横,大胆的:“殿下,齐王派我父亲入宫辅弼你。”
顾仲之确实是齐王一党,顾珍珍觉得这么也得过去,自然了,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卞景春,她完,拿眼睛偷瞧他。
若齐王是个深藏不露的,那这个齐王世子,她竟看不出深浅。
少年深黑的眸子盯着她看了一会,看得她心里发毛,开始退堂鼓,才见他似笑非笑的问:“是么?”
顾珍珍自然拼命点头,却见他嘴角勾起,:“不是我要你们辅弼,是你们要寻求我的庇护吧?”
顾珍珍当时一震,不意自己藏着掖着的玲珑心思被他看得一干二净。
这一世,离顾家出事确实不剩几年了,她这么的确考虑到了这一层,若这一世顾家再出事,她得提前给自己寻个庇佑,那个人自然不可能再是卞绍京了。
趁现在顾家风光还在,自然是能怎么给他用,便怎么给他用。
过两年自己成了逃亡的罪臣之女,便真的只能依靠他顾念旧情了。
彼时,顾珍珍咬着牙点头。
少年不置可否的扬了一下眉,看似在笑,可他手中的匕首由始至终都没收,仿佛他若听见哪个不顺耳的字,一刀便招呼过来。
顾珍珍上辈子坐上后位的那段时日,什么睥睨天下的人物没见过,自己更是俯看过众生拜倒在脚下,可对上他喜怒不辨的神色,还是从心底怵怕。
而此时此刻,她再次感觉到了他看过来的那一眼,很是不悦。
今日他要的东西已经以生辰贺礼的名义送到,顾珍珍不敢多做停留,他过不许她出现在枕水苑附近,可她今日还是偷偷来了。
不光来了,她还进了他的院子,真没想到未来新帝竟然住的这样落魄。
顾珍珍转念一想,倒是觉得自己这回来对了,过得这样贫苦,她只需略施恩惠,他必定心生感动。
不仅如此,今晚的宫宴上,父亲应当已经当着他的面向皇帝提了另一份贺礼。
顾珍珍嗤了嗤,她就不相信了,等他出了宫,还会记得顾时茵这个宫婢?
顾珍珍看了眼被男子屈膝背起的顾时茵,恨恨的离去了。
卞景武哄了一会,人总算不哭了,可还是恹恹的,不话,不似平常趴在他背上‘武,武’的叫他。
卞景武在原地站了站,没回枕水院,折步往林间道走去。
避开夜里巡逻的禁军,片刻后,顾时茵如今住的院里,阿姐正局促不安的看着站在眼前的齐王世子。
顾时茵伏在他背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这,这怎么能成?”
阿姐一听顾时茵今晚要在一个男子的屋舍里歇下,也顾不得尊卑,急得连连摇头,“殿下,殿下是男子啊,男女有别,我阿妹已经不是……”
不是六七岁的丫头了。
阿姐担忧的看了顾时茵一眼,咬牙道:“殿下可知,我阿妹快及笄了?”
卞景武认真点头,“知道。”
阿姐气得直跺脚,你既知道,怎么还能出‘茵茵不大爽利,我今晚想陪着她,她便不回来了,就歇在我那’这样的混账话?
茵茵不爽利,做阿姐的自然会照顾她,怎么能平白无故叫她与一个男子一同过夜?
而且,阿姐悄悄的量了一眼,齐王世子的模样比少时更俊了,与她话也平易温和,可到底是天家之子,贵不可攀,她们是宫婢,身份云泥之别,现在兴许还记着阿妹的好,可再过几年呢?
齐王世子若不是寄养在宫中,也到了娶世子妃的年纪了吧?
到时候阿妹可怎么办呢?
她不求阿妹攀龙附凤,只盼能多攒些钱,将来给阿妹添补嫁妆,哪怕嫁个老实的庄稼人,也好过在帝王家伏低做。
阿姐这些年在宫里见多了皇室的腌脏阴私,越想越不成,可齐王世子就这样把人背着,也不放下来,她总不能上去抢人,索性把话死了:“殿下,我阿妹将来出宫还要嫁人呢,不能……”
“阿姐!”
她正着,不妨齐王世子这么唤了一声,把她给唤愣住了。
“我知道茵茵将来要嫁人的。”
卞景武把话翻过来又了一遍,完,他略俯身,算是晚辈向长辈行了礼,淡淡道:“阿姐放心。”
阿姐以为他就算想把人带走,也要出个一二三来,岂料这个齐王世子完全不讲道理,完‘放心’就把人背走了。
阿姐站在院子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可追出去,远远的瞧见少年笔直的脊背屈得低,常背人的都知道,这样的姿势走路很累,可伏在背上的却人很舒适。
看不出,齐王世子竟是个会疼人的。
阿姐跟了一段路,到底是没追上去。
瑞乾十七年的春来的早,夜风凉,卞景武走得不快,他知道阿姐在后面跟着,除此之外,他还得提防着随时巡逻路过的禁军。
不知从何时开始,卞景武十分痛恶这种被束缚的感觉。
他爱背着他的宫女去哪,就去哪,不需要回避任何人。可如今似被蜘蛛网缠住,束手又束脚,让他忍不住想撕烂这张网。
宫道笔直的插.入夜色,尽头是暗红色的午阙门。
那是出宫的路。
树影张牙舞爪的覆在面上,卞景武站在树下,望着宫道的方向,眸色深深。
林间有暗影纵跃,一黑衣落地,走到卞景武身后三步的位置,敛袍跪地,“世子殿下。”
卞景武看着前方,默了片刻才:“起吧!”
男子领命起身。
“人走了?”
前头传来问声,男子好奇的看向伏在卞景武肩上的宫女,想看清楚是什么人,才抬眼就撞上一道微冷的目光。
卞景武侧了侧身,这个角度刚好把宫女的脸颊也挡住,丁点都窥不见了,他扭头再看向男子,面色寒了几分。
男子意识到失礼,旋即低下头去,回道:“已经出宫了。”
顾时茵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她从卞景武脖颈侧翼的阴影里悄悄眯起眼,晦暗的光线里,男子一身黑色暗纹的劲装,腰间别着长刀,正是禁军的装扮。
“萧亘。”
卞景武喊他,萧亘应声抬头,顾时茵这才看清男子的面貌。
端方周正的一张脸,可惜一道纵疤自额角劈开半副脸面,给那张面孔平添了几分肃杀冷酷。
萧亘扶剑道:“殿下尽管吩咐,萧某百死不辞。”
萧亘的兄长去年在军中没了,不过不是死在战场上的,而是被派去当监军的瑞南王府的郡王,跟人赌,捅着玩,给捅死的。
军中碍于瑞南王府的关系,轻拿轻放,郡王只被卸了监军一职,就好模好样的回京了。
萧亘父母双亡,只剩那一个哥哥,他咽不下这口气,决心报仇。
萧亘身手好,经常被点去猎场做陪练,他在猎场上守了两个月,终于蹲到了机会,趁郡王狩猎的时候干掉了两个随侍,卞景武发现他时,他刚捅了郡王两刀,正满面鲜血的准备奔逃。
四周是随时会被惊动的禁军和马狩猎的勋贵。
萧亘对上横马拦住去他处的人,眼神充满敌意。
卞景武居高临下的睨了他一眼,不慌不忙的:“我若是你,便跪下来,兴许能求一条生路。”
话间,已有两个禁军发现随侍的尸体,摸了过来。
萧亘转身三五交手便解决掉了两人,他再次回首,直勾勾的盯着马上的人,似乎在衡量他的话。
这是皇林猎场,挨着皇宫,外头还有成千上万的禁军,他十分清楚自己根本跑不掉。
卞景武仰着下颌,不做声,让自个他想,等他想明白了,看他慢慢跪到马下,磕头道:“求世子殿下指条生路。”
卞景武盯着他发顶看了一会,等周遭的马蹄声越来越密,才问:“为什么杀人?”
七尺高的汉子张口竟是声泪俱下,萧亘把兄长被瑞南王府的郡王当做赌注,赌几刀能捅死的事出来,卞景武听完,看了眼那边还没死透的郡王,一言不发的提起缰绳。
马蹄一个踩踏,郡王张口喷血,闭上眼彻底没气了。
萧亘的刀与侍卫的刀一调换,萧亘最后成了拼死护驾的,而被他杀死的一个禁军成了捅死郡王的凶手。
萧亘是个重情义的,他这种人,为兄弟报仇能连命都不要,对恩人自然更死心塌地。
卞景武救他时便知道,只要救下他,从此,禁军萧亘便是他卞景武手中的最快的刀。
“去把那个封疆大吏的女儿顾……”卞景武停了停,一时没想起来顾珍珍的名字,也懒得再想,接着道:“把她耳朵割下来一只。”
“留下另一只耳朵,告诉她,我不喜人忤逆,她再敢去我住处……”
话停住,卞景武目光扬向远处,没人看得见少年俊极的眉眼刻尽的狠辣。
“我定叫她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