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冲击力可有点大。

    上次尤里如此变脸，还是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次，夏恩在自己大哥出征的两个月里只去了四次学校。校长亲自给夏恩年轻俊美的监护虫拨了通讯，强调了雄虫继续如此荒唐行径后被迫退学的可能性。

    那件事最后是如何解决的，夏恩不太想回忆。但自那以后，彻底惹怒尤里的选项从他的虫生里删除了。

    不过这次嘛……夏恩觉得应该还有点活动空间。所以他撑着笑脸，对自己大哥乖巧点头。

    【知道了知道了。】

    【但我这边还有点事，稍微等一等嘛……】

    尤里挑起眉毛，嘴唇张动——

    【好好好！我去！我这就去！】

    夏恩寒毛直竖，抬手投降。他认输！

    “少爷？”

    劳埃德的疑问响起的同一瞬，夏恩发现自己漂浮在半空。

    温凉的湖水如丝绸一样擦过他的皮肤。炫目的光线将整个视野都烧得有些恍惚。在山峦地面发出的巨大颤振中，无数声音同时涌进他的脑海，惊恐的尖叫、绝望的哭泣、卑微无助的祈祷……

    这是拉尼娜星。

    夏恩睁大双眼。透过无数浮起的密集光点，他感受到了湖边雄虫的犀利目光。他张开手掌，金色的丝线由腕间血管延伸而出，牵系向尤里·洛奥斯特。

    丝线颤动着，在狂风中发出亮光，坚韧而美丽。

    这是他们的链接。精神力的链接。源于血缘，加固于羁绊。

    “结束这一切。”

    尤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引导着他去环顾那正在恸哭的大地和天空。那些紧紧拥抱在一起的惊恐民众。他们抬头，无限敬畏又无限绝望地仰望着宇宙天幕上那不断旋转、持续扩大、似乎要吞噬一切的能量漩涡。

    【少爷？……夏恩？】

    同一时间，夏恩感受到了雌虫落在他脸颊上的手指。劳埃德的声音满是担忧和疑惑。

    这一刻，他同时存在于意识空间和物质世界。两个视界在他眼前交汇，化成万千灿烂光华。

    他会回去的。他保证。在他处理完最后的事情前。

    夏恩眯起眼，手指在空中轻拂而过。

    狂风停止了嘶吼。

    大地恢复了沉默。

    那笼罩整个天空、摇摇欲坠、似乎要卷走一切的漩涡凝固静止，尔后分裂消散，变成极其微的金色碎粒，消失在拉尼娜居民的不可思议注视中。

    环绕在夏恩皮肤上的水波开始流动，它们包裹着青年，将他拖回了湖底。

    眨眼间，一切已恢复如初。

    瓢泼大雨贯穿天地，仿佛过去几十分钟内都只是幻象。

    居民们愕然对视。尤里缓缓起身。雨水湿他的发丝衬衫，而他浑然未觉，只是向前迈步。

    他来到湖边，蹲下身，将手伸进黑魆魆的湖面。

    水波温柔的荡漾着，缠绕上雄虫的手指。一点幽亮从他指尖泛出，传递到更深的水面。

    他没有等太久。大概不到一分钟。一个身影浮出水面，是失去意识、皮肤苍白的夏恩。

    …………

    夏恩低吟一声，捂着脑袋在沙发椅上睁开双眼。

    一张宛如大理石雕刻的英俊面庞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那张脸离得那么近，以至于对方眼底的紧张和担忧一览无余。

    “夏恩？”劳埃德单膝跪在地毯上，倾身向前，手指轻抚着他的脸颊。

    “你突然晕倒，我用了很多种方法，都没法唤醒你……”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夏恩缓缓起身。劳埃德随之退后。于是窗外的夕阳越过雌虫的肩膀，变成交错的闪烁光点映进雄虫的眼角。

    他还在那间阁楼。黄昏时分，钟摆摇晃，带着热度的风掠过，将雌虫的信息素送进他的鼻腔和舌尖。

    银发绿眸的雌虫半坐在阴影里，仿佛一具正从上万年的寂静时光苏醒的石像。毫无疑问，夏恩便是那个掌控着关键开关的变量。

    “一点点事。”夏恩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他是感觉有些脱力，但与这种疲惫感相对的，是仍在他血管里涌动的充沛力量。一下一下，随着心脏的跳动，它们在他全身游走窜流，鼓涨在指腹和脚尖。

    雌虫没有回应。夏恩用胳膊肘撑起身子，余光掠过帝国上将时，一束光线恰好上年长者的侧脸。

    雌虫的头发通常是往后梳的，此时它们垂落下来，凌乱地披散在他的额头和锋锐剑眉间。他的眉头紧缩，眉心深深地聚出一道沟壑，仿佛石像上龟裂的纹路。他狭长的双眸微眯，眼眸里蕴含着浓烈的情绪。

    那是焦急、关心、忧虑，还有无法掩盖的……恐惧。

    有那么一秒，夏恩以为那具坚实的躯体要顺着裂开的纹路四分五裂了。下一瞬，那只雌虫动了，于是那些东西复又消散在阴影中。

    夏恩的胸口骤然爆发出一股剧烈的疼痛，让他喘不过气。他只能握了下拳，尔后撑着扶手，从椅子上慢慢滑下。

    夏恩抓住劳埃德垂在身侧的手，将自己的手指插进他的指缝，举到唇边，吻了下他的手背：“我很好，真的。”

    “将军阁下，对我多点信心。我可是刚刚晋升了S级欸。我很厉害的。”

    夏恩将额头贴上劳埃德的，睁大眼睛。他的语调仍保持着惯常的几丝轻浮和随意，脸上的表情却一反常态的十分严肃。

    “从今往后，再没有谁能伤害到我了。泽维尔不行，菲利特也不可能。就算拉尼娜星爆炸了，我觉得我也能生还——”

    夏恩没完。因为某只虫火热急切的吻将他的嘴巴捂住了。他被朝后压倒，脑袋抵住椅垫，姿势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雌虫宽厚的胸膛毫无缝隙地压过来，让他呼吸困难，眼前发黑。这可真是折磨。但夏恩求之不得。

    几分钟后，急躁不安的吻终于慢了下来。帝国上将的手放在夏恩大腿上，音色喑哑：“少爷，以后您不准再这种话了。”

    “哪种？”夏恩伸手挑上劳埃德下巴，“我很厉害？没谁能伤害我？”

    雌虫表情逐渐变冷，夏恩顿感不公：“嘿，我的可是实话啊。”

    “没有爆炸。没有意外。”劳埃德嘶声，“您会心行事，照顾好自己。”

    “啊哈。好吧好吧。”夏恩叹气。他的下嘴唇被咬破了，流了点血，“……变态的控制欲。”他嘟囔道。

    “夏恩！”劳埃德冷声道，“我是认真的。答应我。”

    夏恩当然知道劳埃德是认真的，从他按在自己肩膀上的力道便可知一二。如果是现实世界，自己胳膊一定已经淤青了。

    这要是往常，他一定要和对方就“言论自由”好好聊聊。赢家只能是他。可这不是往常。

    于是夏恩只能抑制自己翻白眼的冲动。转而拉近两人距离，抬起另一只手，一左一右同时滑向雌虫耳后。

    “我答应你。”夏恩注视着劳埃德的双眼，低声道。

    他喜欢劳埃德这样看着自己，仿佛他是这只雌虫仅有的一切。他也喜欢这个距离。湿冷的灰雾和硝烟淡去，露出藏匿深处的深邃绿宝石。他如此坚硬又如此纯粹，让人心醉神迷。

    “我收回刚才的话。”夏恩低喃着，像是疑问，更是陈述。

    “当然，我还是很强。我拥有力量，我掌控它们。可是这个世界上，仍然有虫可以伤害我。他可以轻易撕碎我的心，让我怀疑自己是否足够优秀足够强大，让我想要放弃一切只要他能幸福。”

    “他主宰我的生命，是我哪怕粉身碎骨，也想去拥抱的火。”

    “我的将军，你知道他是谁吗？”

    视野内，一脸肃杀的冷硬雌虫微微瞪大了眼。他似乎听到了什么深奥艰涩的内容，明明声音已经发出，他却无法解析。

    夏恩微笑着盯视着他，安静地、耐心地等待着。

    帝国垂下眼帘，发出几声干哑的低咳。然后他慢慢红了脸。那不太显眼的红从他耳朵蔓延到脸颊，又烧到了他的脖颈。

    “他是……”

    夏恩吐出了那个名字：“劳埃德·克雷夫。”

    虽然已在心中念叨了数百遍，可当这些语句出口的那一刻。有什么已彻底改变了。

    自然，劳埃德知晓他的心意。可不带任何戏谑、没有任何模糊地将之诉诸词句，夏恩很少这样做。

    没有人完美无瑕，也没有人可以永远无坚不摧。只要胸膛里的那颗心还在跳动，他们就有渴求，以及随之而来的恐惧。

    这只是一个开始。今后日子里，他会一次次出这些话，承认这只虫对自己的重要性。

    一遍遍重复并加以强调，将这份心意传达给他爱的这只虫，直到它们刻进他的脑海，成为劳埃德永不会质疑的客观事实。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劳埃德。我保证。”

    “你可以放心爱我。”夏恩拉起雌虫的手，将他按上自己的胸口，“我就在这里。”

    心脏跳动，平稳、坚实、有力。这是生命的热度，也是心的回应。

    “……夏恩……”

    劳埃德垂下眼。他喉咙滚动着，最终发出一声叹息，声音悠长，含着被触动的惊叹。

    从，劳埃德·克雷夫就是喜欢且善于掌控的那种类型。他做得很好。一开始是情绪，尔后是虫生的重要抉择，最后是心的无限强韧。

    每当有更多可能时，他选择最简单的。因为它们可靠且稳定。

    孤独和寂寥是必须付出的代价。他坦然接受。他可以掌控。

    只要他还活着，任何痛楚失望艰难沮丧挫败他都不畏惧。他用自己的心包裹它们，用理性分析它们，然后用时间忘记它们。

    如此重复。一次又一次。直到别人以为他无情无心。直到他也以为自己不会恐惧。

    他错了。

    当他以为夏恩·洛奥斯特彻底从这个宇宙消失时，他知道这一次，那个循环不会再起作用了。

    他仍然会活着。但留存的，只会是具躯壳。

    他将彻底地沉入黑暗。他的坚持，他的骄傲，他的掌控，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然后他的光回来了。他如此的幸运。理智确认了对方的存在，心却残留在苦涩和悲伤划出的斑驳伤痕中，胆怯不安，只怕这是一场很快就会清醒的梦。

    “很感动，是不是？”

    青年的呼吸扫了过来。紧跟其后的是一双闪亮的蓝色眼睛。

    他的腰被搂住了。那灵活的双手拉开他的衬衫下摆钻进去，让彼此毫无阻碍地贴在一起。

    “如果你能保持这个表情，我可以更多、更多。直到你听腻为止。”夏恩的声音里听不到惯常的调侃。

    他是认真的。

    他是口无遮拦的花花雄子，他可以讲很多有颜色的擦边球笑话，可如此将自己的心剥开，完完整整地袒露在某个人面前，劳埃德是他两辈子的第一个以及最后一个。

    “你是我的宝贝。”

    “你是我的火焰。”

    “你是我的独一无二。”

    “劳埃德，从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爱上了你。”

    夏恩他汗湿的掌心紧紧压着雌虫的手掌，让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和脉动。

    “这里一直都是你。从来都是你。”

    这只雌虫整张脸和脖子都红透了。终于，他再也无法忍受，猛地别过头。

    他的身子微微前倾弓起，肩膀和上臂肌肉紧绷着，一只手撑在膝盖上，捂住下巴和嘴唇，像是在与什么做着艰难的斗争。

    “停下来，少爷……”

    “停下来，不要再了……”

    雌虫嘶哑的低音里全是难耐的哀求。

    夏恩莞尔。

    “我爱你，劳埃德·克雷夫。从过去到现在，从现在到未来。”

    下一秒，天旋地转。夏恩的后背“砰”的一声狠狠撞上地板。他双手双脚被扯开，然后被某只虫紧紧制住。

    劳埃德的唇贴过来。它又湿又热，满含爱怜地扫过来，先是下颌，尔后是耳朵、鼻子、脸颊，最后是嘴唇。

    玫瑰色的阳光在雌虫脸上摇曳。那张阳刚坚毅的面孔近在咫尺，灰绿色的长眸涨满顶级捕猎者的征服和索取，同时又包裹着温暖、纯粹的渴慕和爱意，如此强烈、如此浓郁，让夏恩差点忘了呼吸。

    “这些话……很棒。”劳埃德低声，他撑在夏恩身上，眼睛微微眯起，“看在它们的份上，我也许可以原谅您之前的一些秘密。”

    “噢。”夏恩弯起嘴角，“我不明白你在什么。”

    “提示：”帝国上将道，“泽维尔、尤里还有您的精神力。”

    “哇哦。范围真广。”

    劳埃德从鼻子哼出一声：“少爷。”他的声音变冷了。

    唔……

    夏恩确定劳埃德不知道全部的细节。因为他从未告诉任何人。可是尤里和K在一起，而且还和劳埃德商定了一些东西。

    这几只都是一等一的双商并存……咕~~(╯﹏╰)b，可有些事，能拖一天是一天。

    “劳埃德，真的……”夏恩低吟一声，“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来谈这些扫兴的事嘛。”

    他朝这只老雌虫挤了挤眼，放在对方背部的手向下滑去。

    “一个月……不，快半年了。我一直在等您主动告诉我。但现在我不想再等了。”

    刚刚淡去的东西在雌虫声音里复苏，揪紧了夏恩的心脏。

    宇宙的主宰。这时刻真不适合聊那些。它会断节奏，破坏氛围。但他没法忍受劳埃德声音里的那写脆弱和失去的恐惧。这是今天第二次。而这大概率会成为他余生最大的弱点。

    夏恩搂紧劳埃德，抱着他改变了上下位置。他吻上雌虫微皱的剑眉，手指向上捋起那些银灰色的柔软发丝。

    “对不起，劳埃德。”

    夏恩以这句做开场白，将他精神力问题的前因后果做了简单的交代。他轻描淡写了那些失意和困难，将重点集中于他和尤里的重逢，以及这次逆转痕迹的过去。

    没几句话，夏恩就讲完了。他心里忐忑，不敢去看劳埃德。他义正言辞地责怪过劳埃德对于虫崽的隐瞒，可当他自己困于失去力量的恐惧中时，才知道信任这种事，和做的难度天差地别。

    “我逃避了这么久，懦弱了这么久……到头来，差点害了自己，也害了你。”

    夏恩倒在雌虫身上，喃喃低语：“我要谢谢你和尤里，没有因为这些讨厌我，更没有放弃我。”

    “我不会再这样做了。我向你保证。”

    “我不会再将你让给任何人。永远不会。哪怕有天我再变回一无是处的废物，我也不会放你走。因为我知道，只有和我在一起，你才会得到你想要的。”

    “我的将军，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了。”

    帝国上将注视着怀里的雄虫。目光平和沉静，充满爱意，耳朵和脖子依旧红红的，看得夏恩内心骚痒。

    “我当然不会丢下您的。虽然您任性、冲动、情绪化，有时实在很气虫。但我求过婚了，这是我的选择。所以……”

    “所以？”

    “我们扯平了，少爷。”笑声从雌虫的胸膛传出，震颤着他们之间的空气。

    “我们真有默契。”夏恩舔舔嘴唇，抬起头来，“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1：1，非常公平，不是吗？”

    “我有点后悔太早下了结论。”劳埃德无奈摇头。

    “太迟了。”夏恩伏在雌虫肩头，咕哝着，“这事到此为止。我们重新开局。”

    劳埃德的手臂环过夏恩，嘴唇在雄虫耳边游移：“我爱你，夏恩·洛奥斯特。从过去到现在，从现在到未来。”

    夏恩蓝眸闪动。他盯着劳埃德，噼里啪啦的电流和火光在他瞳孔中闪动。他的呼吸重了起来，尔后他猛地扑倒雌虫，舌头直往劳埃德嘴里钻。

    他们的双唇紧贴在一起。夏恩的手指伸进劳埃德头发中。他们几乎同时发出低吟。

    “你是我的。”夏恩嘶哑道。

    “是的，夏恩。”劳埃德叹道，笑容浮上嘴角，逐渐加深扩大，“我是你的。”

    雌虫的笑声在夏恩耳里回荡，恣意爽朗、充满快乐。那一瞬，夏恩以为自己再次回到了过去。在他身下的，是站在军校致辞台上，代表毕业生发言的二十六岁的劳埃德。

    那时一切还没发生。他如此的年轻且有活力，正站在虫生的第一个十字路口，朝远处眺望无限美好的未来。

    夏恩什么话都不出来了。但他有个地方精神十足，有很多想要的。

    该死的！他现在、立刻、马上需要一场性|爱！

    他咬上雌虫的下巴，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这和此刻燃烧着他的情|欲无关，这是他许给劳埃德的一个又一个未来。

    “夏恩……”

    呼吸急切粗重起来。自那个低唤后，很久很久都没人话。只有手指和亲吻在移动。时间温柔地流逝，夕阳却永不黯淡。灰尘在阳光中跳舞，一首又一首……

    玫瑰色的薄纱卷起纷飞。渐渐地，它越来越稀薄，最终被不知何时袭来的风吹散了。

    然后是屋顶、墙壁，随后是桌椅、书本……

    劳埃德深深地喘息，盯着身上的青年。汗水落下他的鼻尖，他的绿眸闪烁着灿光，很快便被一波波涌动的水光冲刷得一片恍惚迷离。

    阁楼沉底的消失了。

    柔和的金光闪烁着包裹起夏恩和劳埃德，灰色和绿色在其中绕行旋转。在两虫共同抵达的那一刻，它倏地炸裂爆开。世界归为一片虚无。

    一切都安静下来。

    …………

    首先回归的是触觉。

    明媚的阳光点亮整个视界，给汗湿的皮肤带来慵懒的热度。

    随后恢复的是视觉和听觉。

    他和夏恩躺在一张野餐垫上。触目可及的是大片大片的绿色草坪和一望无际的蓝天。更远处是一栋白色的建筑物，以及在风中枝叶翻飞、哗啦作响的树林。

    他们依偎在一起，浑身粘腻，安谧而亲昵。

    一滴汗水沿着雌虫的下巴滑下喉咙，顺着起伏的肌肉线条，来到夏恩的指尖。

    随后恢复的是味觉和嗅觉。

    夏恩吻上去，用味蕾品尝着雌虫的味道。劳埃德的信息素层层叠叠的包裹着他，木香和花香融为一体，一个芬芳甜美，一个清冽幽远，明明如此不同，却已然不可分离。

    因为它们是一体。

    所有的感官都在歌唱，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低喃。它们告诉他，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这是一切的起源，也是一切的归宿。这就是所有。

    “洛奥斯特？这是您的精神拟像？……”

    劳埃德的声音响在耳畔。他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还是不敢确定，他转向怀里的青年。

    虫族的精神拟像一旦成形，绝不可能改变。随着年纪渐长，它也许会有细节上的不同，但不会有本质更改。

    他们所在地的场景变化只会有两种情况……

    “不。”夏恩舔舔嘴角。

    那就是只剩最后一种。劳埃德的心砰砰跳动。

    夏恩挑起一边眉毛：“这是全新的。你我共建的。我觉得这个地方不错，不是吗？”

    “！”仿佛被什么击中了。帝国上将猛地坐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夏恩。

    他嘴唇翕动，没有吐出一个字，反而咽了好几次口水。

    “我对你做了精神标记。”夏恩盯着对方，抑制不住嘴角的上勾，以及笑容的逐渐扩大，“这是它的附带品——”

    “一个你我共有的精神拟像。”

    “也是你我的归属之地。”

    夏恩咧嘴，笑容前所未有的灿烂，让劳埃德感到晕眩。

    他低下头。在他视线扫过的地方，一条精神力幻化而成的绳索由他的身上牵系延伸到夏恩那边。

    这条由金色丝线编织而成的绳索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的光泽，看上去十分粗壮和稳固。

    它是纯粹的能量体，是雌虫雄虫间精神标记成功后在精神图景内的外在标志。其堪比血缘天然造就的羁绊，甚至因为缔造的方式比前者更加坚固。

    而对那些精神力强大的虫族，他们哪怕身处在物质层，也能看到甚至由下而上的刻意创造。

    这些精神力的链接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一日日加深，直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任何试图分离的尝试，都会给双方带来毁灭性的击。

    时至今日，虫族几乎没有伴侣会做此选择。这虽然能有效增幅双方精神力、让他们更强大，但也会让他们更脆弱。

    这是生死与共的契约。

    “你刚才同意了哦。所以，将军阁下，落子无悔、买定离手。从今以后，你我都没有回头路了。”

    “除非你死，或者我亡——”

    火热的吻压了过来。还有身体沉甸甸的重量。他们裸露的肌肤贴在一起，如此亲密，如此美妙。

    “少爷，您答应过我什么？”

    夏恩翻着白眼。他肺活量太差了，就没有赢过一回！他恨恨地白了一眼身边的劳埃德，掐了一下对方的腰。

    “没有死，没有亡。劳埃德和夏恩，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共度余生。”

    夏恩拉长语调，手指拂过雌虫仍有疤痕的腹部：“和我们的伊登一起。”

    “……伊登？”

    微风拂过，隐约有孩童的笑声和脚步声传来。

    它们回荡拉长，声音越来越大，直到近在咫尺。

    一只五岁的虫崽由金光汇聚而成。他有绿色的大眼睛，金色的卷发，肌肤纯净白皙，嘴唇娇嫩粉润，虽然年纪还，但已经能看出日后的俊美秀丽。

    他站在两人的面前，眨动浓密的眼睫，目光追寻着一只舞动的蝴蝶。

    帝国上将呆望着眼前的幻影。夏恩拉住他的手，周围光影巨变，蓝天白云被幽深静寂的实验室所取代。

    深蓝色的灯光中，一只银色的虫蛋安静地放置在柔软的布料中。

    丝丝金线从虫蛋中蔓延而出，一左一右延续到夏恩和劳埃德身上。

    夏恩走前一步，张开手心，贴上虫蛋外的那层玻璃。

    它开始颤动，其震动得幅度如此之，以至于当它突然崩裂时，劳埃德猝不及防。

    玻璃碎片斜飞而出，映出两虫或惊讶或满足的面容。它们在空中翻飞，在完全消失的前一秒，金发碧眼的虫崽在里面叫道。

    “雌父！雄父！”

    虚影消散。虫蛋微凉圆润的外壳刮蹭着劳埃德的掌心。夏恩走进，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喜欢他的名字吗？”夏恩拉起劳埃德手，“作为虫崽的雌父。”

    伊登。代表着喜悦和幸福。

    情绪激荡在帝国上将的胸口，他不知该些什么。

    这是他的虫崽。是他苏醒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的虫崽。是他因为夏恩的“死亡”而不闻不问的虫崽。

    他知道它很安全。尤里给了保证。其他虫也给了保证。可当这一刻，当它真正来到他的怀里，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全新的羁绊。

    劳埃德双手收紧。

    “考虑到你现在的状况，我先带伊登回家。”

    青年亲吻着雌虫的脸颊，声音极尽温柔。柔情从他唇间和双眼间流出，如此温暖，满是爱意。

    “您可以吗？”

    劳埃德微微瞪大了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来试试。”夏恩对劳埃德眨了眨眼，嘟囔着：“这可是对我雄父职责的第一次考验，怎么……”

    “都不能让伊登失望。”

    *

    作者有话要：

    沉迷情话的少爷，差点忘了崽。

    伊登：呜呜呜呜，雌父雄父终于来接我了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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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咕了好几天！

    大量糖分奉上，希望喜欢~

    精神标记，劳埃德如果有任何抵抗少爷都不可能成功的。其实标记的时候劳埃德也是知道的，不过可能太忙着干其他事……有点部分失忆了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