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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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崽子疑心病上来了烦人得很,硬逼着他在对侧掐出来道儿一模一样的红印子才算了事。

    “这回能信了吧?”葛出云气得脸都红了,手松开自个儿的脖子后,就上去拧他的耳朵,“现在告诉我,你这些天去哪儿了?”

    季鸣忱又不吭声,脑袋一歪,拱到他颈窝里。

    “少腻歪,问你话呢。”

    季鸣忱头也不抬,嘴唇就在他锁骨间蹭着,闷声闷气地,“我跟你什么关系?凭什么告诉你?”

    这槛真是过不去了,葛出云气不一处来,“你在我身上趴着你你跟我是什么关系?”

    Alpha也是真不能逆着毛摸,这话还没完,刚才还在他身上腻歪的季鸣忱就裹着被子原地一个翻身,滚到他旁边去,拿后背对着他。

    葛出云就很想踹一脚过去,但他忍住了。

    好不容易才给骗过来,一脚踹走了下次再哄进来就不知道是哪年了。

    其实他不是不明白季鸣忱在这儿拗个什么劲儿,毕竟谁都有过二十岁的时候。

    一根筋,认死理。

    就算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允许自己不爱他,和葛出云的价值取向完全反着来。

    但也很好哄。

    就像现在。

    葛出云看着他的山似的后背出神。

    他肩膀宽,枕头还被抢了,侧着睡脑袋不着床,现在一定难受得很,葛出云知道自己只要稍稍贴过去一点,亲亲他的耳根儿,跟他认句错,再表个白,这狗崽子立马就会眉开眼笑地扑到他怀里,冲他撒欢儿,跟他接那种黏糊糊的吻,把这些天里发生的事情絮絮叨叨地讲给他听,直到他耳朵起茧,眼皮子架,困到不想再听为止。

    道理他都清楚,但他这个三十五岁的成年人拉不下脸。

    “不拉倒!我还懒得管你呢!”

    他也翻了个身,背对着季鸣忱,想拽点被过来,却发现那子突然用了劲儿。

    他抢他枕头,他抢他被子,这一宿谁都没睡消停。

    但年龄的差距可能就体现在,第二天天没亮狗崽子就跑了。

    狗崽子跑了三个时后,葛出云才头疼屁股疼还落了枕地醒过来。

    *

    第二天气温骤降到了零下,昨儿那淅淅沥沥下了半天的雨,今早已在路面上结成了连成片的冰霜,葛出云上街买菜时,脚底直滑。

    家里有些时候没开火了,昨天给自己弄吃的,开冰箱都傻眼了,那点儿菜毛连下面都不够用。

    镇上的菜场还是老样子,挨着熊治家的鱼铺,气味不太好。

    他对熊治鱼铺的记忆还比较深,老板是个精瘦的男人,很凶,他家鱼大多都是活鱼,死掉的鱼会半价出售,当时他们几个不学好的坏孩为了买到便宜的鱼,就趁老板不注意,把木棍伸进水里撵着一条最蔫儿的,好不容易得快翻白肚皮了,被老板拿着刀赶跑了。

    隔天他家就在“死鱼半价售出”的牌子后面贴了一句“死的不算”。

    后贴的那张牌子到现在还在那儿,当年的坏孩也都洗心革面,各奔东西,成了像模像样的大人,在不同的城市落下脚,扎了根。

    镇的发展远比城市慢上许多,隔了十几年,似乎除了学校及钢铁厂被拆除了之外,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倒是走过路口,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一家两层的杂货铺。

    他算买点海绵条,便走进去,推开门,里屋的帘也正好掀起来。

    他和老板同时愣住了。

    他一眼就认出那老板是他高中老师,如今学校黄了,就在街口开了家杂货铺,一楼卖货,二楼住人。

    葛出云进来的时候,正赶上他家开饭,老师把热腾腾的酱汤端上桌,抬着头对他笑了一下,问起他怎么突然回来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同样的话从老师嘴里出来,和从他那群狐朋狗友嘴里出来就是两种感觉,葛出云听了竟觉得有点鼻酸。

    回到東县之后,他没和任何人起国内的事儿,朋友大多都以为他是回来度假的,他也就哼哈着敷衍过去。

    老师这儿还真有海绵条,拿给他之后又详细地问了一下他这趟回来的算,待多久之类的。

    葛出云只没想好。

    让他吃惊的是,老师有在冬休期办补课班的想法。

    学校倒闭之后,镇上的学生大多去临近的城市念书,但这些家伙们一放假在街上游手好闲,为非作歹,老师有点看不下去,想归拢归拢他们,就问葛出云要不要一起来。

    话时那语气就好像笃定了他一定能在这里待过一个冬天似的。

    再吧。葛出云这么想,也这么,老师听后倒也只了句那我等你消息,就转身去给他拿海绵条。

    但在结帐的时候却突然问起他带来的那子的找到路了没有?

    葛出云吃了一惊,那子的只可能是季鸣忱,但季鸣忱怎么找上他老师了。

    老师知道的也不多,只是有个面生的Alpha用英语向他问路,要去东京,还从他这儿买了根儿录音笔,把他的话都录下来,后来就没见过了。

    他还起自己挺担心的,觉得表述得不是很清楚,毕竟很久不教书了,英语退化了不少,不知道那个Alpha能不能凭借他蹩脚的英语找到去东京的路,后来和邻里起这事,有见过的人可能是上岛家刚带回来的那个Alpha,还问他是不是高高壮壮的,面相有点凶,像搞黑社会的,他是。

    和老师告别后,葛出云走了一路都没想通,这儿离东京近不近,远不远,整个日本就这么大点,尤其新干线开通后去哪儿都不费事,但那子跑去东京是干什么?每天来回这么折腾又是图什么?

    他决定今晚一定要稳定情绪,好好地和季鸣忱谈一谈。

    *

    为了晚上的友好洽谈,他把屋子大清扫了一遍,光厨房就花了他大半天。

    食材清理好摆盘,罩上防尘罩,算等季鸣忱回来再下锅。

    油锅七分热下鲫鱼进去两面煎香,捞出来放在瓦罐里,加水和香料端到火上煮开。

    转火慢煨后,他歇了一会儿,就开始给家里的门框装上了海绵条,狗崽子的脑子本来就不怎么好使,天天这么撞早晚有一天变成了大傻子。

    这可是个十足的大工程,粘好最后一个天都黑了大半。

    他垫着脚,抻长脖子用脑袋去撞那新门框,海绵条起了不少缓冲的作用,不心碰一下也不至于很痛。

    葛出云看不到自己这行为有多智障,对效果还挺满意,洗干净手后把手在围裙上擦干,点了根儿烟叼上,算去看看鱼汤炖得怎么样了,忽然听见院外有个老太太在叫自己。

    好像是镇上新来的管理员,刚回来那前儿还来过家里一次,那时她看起来还算得上和善,不过年纪有点大,面部松弛得很,嘴角还有两道饿纹,不笑的时候显凶,发飙的时候更像来讨债的恶鬼。

    葛出云刚点上的烟还没抽上一口,那老太就怒气冲冲地扔了几大包垃圾进来,呵斥他垃圾分类做得差,还忍了很多天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收他罚款。

    他被呛得一声都没敢吭,镇上新改了垃圾分类的规矩,要向东京那边看齐,给家家户户都发了手册,他没细看,季鸣忱看不懂。

    这些天的垃圾又都是季鸣忱丢的,那老太估计看他们刚回来不久,容忍了几次,结果堆积到现在大爆发了。

    他规规矩矩地道了歉交了罚款,蹲在院里抽完一根儿烟,就拆开垃圾袋,开始重新整理。

    主要出问题的是纸布类垃圾和瓶类垃圾,这两个一个周二收一个周五收,季鸣忱分得倒是对的,只是一袋子里全是纸团子,得展平整了装捆成一摞才能扔,瓶类分起来麻烦,瓶盖单算一类,瓶内的液体单算一类,瓶身单算一类,瓶子上的包装纸也得单算一类,他干脆不管了,准备抽空带去便利店门口的回收设备那儿整个丢,还能赚点积分换个火机。

    单纸团就有两三包,葛出云越整理越觉得奇怪,他回来这半个月,一个字都没写过,家里哪儿来这么多废纸?

    拿起几张仔细看看,好像还是自己高中的作文本,格子里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字符,翻过来一看,却傻了。

    那狗爬出来似的字儿一看就不是他写的,倒像是季鸣忱的。

    字写得不多但他也没认出来几个,端详半天才勉强看懂,好像是东京的一些车站,街道名。

    它们被用一些歪七扭曲的线条连接起来,葛出云翻了好几张,才隐约能看出来这是新宿区的地形图。

    意识到这件事让葛出云瞬间变得坐立难安,地图上被这子反复写下来的地名都是东京有名的红灯区。

    鱼汤沸得大劲儿了,瓦盖被蒸汽顶得乱叫。

    “妈的!”

    紧绷的神经突然被吓了一跳,葛出云骂骂咧咧地去关了火,回来继续翻找这些废纸的时候手已经抖得不像话了。

    季鸣忱十一岁开始跟着他后,就再没经过事儿吃过苦了。

    偏偏生了副容易惹是生非的外表,内里那点胆子却比兔子的还。

    听他是去东京了,葛出云本来还有点落下心来,毕竟大都市治安好,会英文的也多,他在那边饿不着,离开自己独自去历练历练也挺好。

    但这他妈的是历练到哪儿去了?

    突然间,他就再翻不动了。

    屏着呼吸,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暗红色宣传单上被圈了好几下的那个地址。

    一家叫Helen’s的牛郎店。

    位于新宿的歌舞伎町,规模很大,他还在东京念书的时候就听过这家。

    但他第一次听,既不是从寻常的同学嘴里,也不是午夜场的宣传哥那里。

    是郑敏敏,那个津留组的大夫人。

    那时被绑着,药劲儿刚过,迷迷糊糊有了点意识,就郑敏敏对着电话大呼叫。

    Helen“s这个名字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那些咆哮里。

    后来过了好久,直到他毕业去了新闻部,经手过一篇被上头毙掉的废稿,才知道原来那个大名鼎鼎的Helen“s,背后真正的主人是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