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相比于镇的夜黑则无人,东京的夜晚是鲜活的。
街上灯火通明,人流不绝,有来有往。
葛出云穿行在人群中间,头皮麻得厉害。
他已经有四个时联系不上季鸣忱,不知道是这子给他拉黑了,还是手机不在身边。
没等近了门口,他就有些后悔出门前只给右手缠了几圈防滑绷带,很多年都没这么紧张过了,左手手心里渗出来的汗把口袋都糊得湿哒哒的。
Helen“s是禁止除员工以外的AB男性进入的,季鸣忱那么大的块头儿,指定装不成Omega,来这里能干的事儿,他用脚趾头都想得明白。
但他现在没心思想季鸣忱是怎么混进去的,他比较担心自己,顶着个好几天没修过形的胡子,也不像是能装成Omega的样子,空着手硬闯估计都不过门口的两个保安。
况且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起冲突,街上的巡警和便衣都在少数,外国人在这种场所不惹事则已,一旦惹上是非被遣返回国的几率很大,还会留下不怎么光彩的案底儿。
想到这些,他就很想抽季鸣忱一顿。
*
他在Helen“s门口游走了时间长,还神色紧张,没一会儿就被几个面上带疤的黑衣大哥们盯上了,四五个寸头一齐投来的目光没那么好忽视,葛出云很快也注意到了蹲在街口抽烟的他们。
见葛出云看过来,蹲在前排的三个人首先站起来,但还没等走下台阶,就被巡逻的几个警察拦下了。
东京街道禁烟,饶是几位大哥长了一副谁也惹不起的样儿,也得老老实实交罚款,上缴“作案工具”。
大概是被制裁后心里不爽,葛出云瞧他们瞪过来的眼神都带了点“你瞅啥”的恐吓意味,还一边朝着这里走,一边心地比了个国际友好的手势。
他们不敢比划的太大,警察叔叔们还在身后没走远。
葛出云睨了他们一眼,心烦没作声,但眼看他们走进了,却不是朝着自己来的,而是径直站在了Helen“s门前。
这让他忍不住朝那边走近了些,这帮五大三粗的看着就像是那啥的团伙要是能被放进去,看门的那两个大哥一准儿是眼瞎。
果然五个人一靠近,门卫就伸了手,把门口拦死,随即,就见他们几个动作整齐划一的捞起袖口,露出一截臂来给那两人看。
为首那人还用半吊子的关西腔来了一句我们是有预约的,句末的弹舌音脱得老长,葛出云都有点没听懂他在啥,两个门卫更没懂,互相瞅了好几眼,直到那人憋着气,又用普通话重复了一遍才给放了行。
这都什么恶趣味,葛出云在心里犯嘀咕,又不是昭和年,怎么还有关东势力的家伙非要讲这种蹩脚的关西话。
但把组徽纹到手臂上,总觉得有点眼熟。
他稳了下心神,等人进去了,就背着警察点了根儿烟叼着,大步走过去就要跟着进,右边那个门卫反应快,率先横跨一步挡住了他。
他立即垮下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了句“一起的”,那人跨出来的腿明显往后缩了缩,但还是挡着,葛出云就作势要捞袖子给他们看。
他惯用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夹烟,做这动作很不方便,只能用指勾着袖口往上拽,冬天穿得羊绒大衣还厚重,几次都没捞上来,烧红的烟灰还掉下来烫在了他的大衣上,葛出云的脸色瞬间垮更厉害了,一边扑着,一边低声骂了句烦死了,两个门卫一见他暴躁起来,就识趣儿的闪开了。
葛出云也没客气,直接往里进。
他在门口看见了先前进去的那五个人,他们看着一点都不像是来消遣的,进门之后二话不就把一个Beta侍应生堵在了吧台里面,问她经理怎么还不来,要让他们等多久。
葛出云背侧着身子闪进去,没多理会,但其实他对他们倒还挺好奇,手臂内纹组徽的,他就只知道津留组一家。
之前总有新闻听,津留组现在青黄不接,在关东的威望早已大不如从前,老组长去世后,留下三个Beta女儿和一个立花鹤,无人能掌势,如今的津留组基本上就是他的遗孀郑敏敏一个人了算。
如果葛建华在熏子的暗杀名单里能排上第一位,这个郑敏敏绝对能紧排其后。
熏子刚从葛建华手里抢过公司,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郑敏敏正时候叫人来她的地盘闹事儿用意绝对不简单。
但葛出云现在没空去探这个八卦,他得赶紧把他的狗崽子逮回家抽一顿。
这臭子现在就敢背着他出来当牛郎,再不管管以后更无法无天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酒喝多了,眼神不好,葛出云在厅子里转了两圈,看得客人都对他有意见了,也没找到疑似季鸣忱的人。
这让他一下更慌了,怎么也是养了十多年,就算是化了妆带了假发,也不至于离谱到认不出来,况且那子194的净身高,但凡站起来一下,自己也能一眼瞧见。
“不在这儿?”
他嘀嘀咕咕地闪进了卫生间,给家里个电话问问季鸣忱回去没有。
走之前,他拜托餐馆的武志叔帮他照看一会儿家里,如果季鸣忱回来了请他第一时间联系。
武志叔向来靠谱,现在都没传信息过来恐怕是没什么希望。
葛出云一手撑在洗手台上,一手挂断了电话。
他身型止不住地晃儿,思虑控住不了的往更坏的方向飘。
门口吵吵嚷嚷的声音渐渐大起来,陆续挤进来几个晃晃悠悠的Alpha,边走边骂骂咧咧的嘟囔着那骚东西真能喝之类的下流话,看样子是被灌了不少,清醒的多走几步抱着马桶吐,菜得直接就抱着手盆吐。
像针刺到了敏感的神经,葛出云也顾不得嫌弃,冲过去揪着他们的领子去翻他们的脸,见没有季鸣忱,他又开始去逮能睁开眼睛的,把手机里季鸣忱的照片怼到他们面前,大声问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嗓音本来就大,情绪激动时还爱往外冒关西话。
醉醺醺的Alpha先是被吓傻了,很快就恼怒起来和他扭到一处,葛出云也跟犯了疯病似的,把自己来之前绝对不动手的保证全然抛在脑后,接住Alpha的拳头就是一扭,膝盖骨在他腰椎上恶狠狠一碾,Alpha就瞬间站不起来了。
手机掉在瓷砖地上,给屏幕磕出一道蜘蛛网般延伸开的裂纹,他卡着Alpha的脖子,迫使他低头看照片,吼叫着问他认不认得这个人。
Alpha还在骂人,多看了几眼照片后却突然安静了一会儿,随即疯疯癫癫地笑起来。
“那子啊……”他突然起了中文,身上也解了劲儿。
葛出云看他斜着眼瞅过来,醉酒的人目光混沌,却又含了赤条条的鄙夷,心里更加没底儿,揪着Alpha后颈的手也失了分寸。
但Alpha却像察觉不到疼痛似的,依旧疯疯癫癫地笑着,“他跟个大傻子似的,笨手笨脚,一句日语都不会,就因为长了一张好脸,一来就能去接待大——客人!”
他那一个“大”字拖了很长的音儿,直接把葛出云的神经拧麻花似的崩到了最紧,还没等拖完葛出云就扔下他闪身出去。
他走进来时,从厕所到大厅的廊子里,每隔两米就会站定一个保安人员,出去的时候却一个都不在了,把廊子变得异常宽阔。
季鸣忱之前他有个毛病,走路只看前面,从来不回头,连两旁都不瞅一下。
他听完就放屁,才没有那回事。
季鸣忱就不高兴,时候被他牵出去天天挨撞,不是撞上电线杆子,就是撞了停在那儿的车尾,就因为他只看自己前面的路,从来不管两边有什么。
季鸣忱还他步子又大,走得又快,撵上他总是很费劲,既要躲着离谱的障碍物,又要比他多走出一步才行。
葛出云当时只嫌他磨叽,伸手在他脑袋就是一巴掌,别找茬,那不也给你养这么大,你现在步子可比我大得多。
现在他突然觉得季鸣忱的这个毛病好像是真的。
周遭明明乱做一团,他却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眼里只有那个穿得板板正正,被津留组围在中间的秃瓢经理。
手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儿顺来瓶没开封的香槟。
他的确走得很快,似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挤进了津留组的包围圈,挨到了经理的面前。
刚刚在卫生间给Alpha看过的照片,此时正被他正用一模一样的姿势怼到了经理面前,又问着一模一样的问题,成功地把经理的注意力从津留组那边拉到他这边。
有人上来推搡他肩膀,有弹舌弄出来的唾沫喷到他脸上,他都当没发生过,摒弃掉外界的干扰后,经理脸上的细节顿时被无限放大。
葛出云见他看到照片后,明显皱了眉头,连带着法令纹都深了起来,是觉得很晦气的那种,一边嘟囔了一句,这家伙也好、那家伙也好,怎么都过来问我要这个人。
他丝毫不怀疑经理嘴里的那家伙指代的就是自己旁边的津留组,也更加确认季鸣忱被卷入地方势力团伙之间相当复杂的局。
这无疑是最坏的结果,但心情却意外得变得轻松不少。
后半夜满街都是巡逻的警察,之前担心季鸣忱会被遣返,做起事来总有点束手束脚,但现在相比起遣返,狗崽子的命无疑更重要。
“はい、分かりました。(好,我知道了。)”他忽然鞠了一躬。
下一秒,却毫无征兆的举起了拿瓶香槟,朝经理的秃瓢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