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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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PC◎

    23.

    陈默的表情凝固了。

    他停顿了片刻,只有眼睛动了动,自上而下将姜云彦量了一番。

    然后他发现,姜云彦这话得好像是认真的。

    陈默:“……”

    姜云彦等不来陈默的应答,只在某一个瞬间感觉到脊背上窜起的凉意,转瞬即逝,他没在意,一开始有些不满,转念又想起这是“恩人”。

    他放下手,自以为体贴地接过茶杯,微微笑了笑:“还会害羞吗?”

    “放心,怎么你也救了我一命,我怎么也不会亏待你的。”

    他挑剔地量了一下陈默身上的衣服,拿起手机叫来助理,没问陈默的意见,便自自话地做了决定。

    “给陈先生送几身衣服。”姜云彦着看了眼时间,“今天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就约在这周末吧,去吃饭总要有身看得过去的衣服——这是基本的用餐礼仪。”

    助理敲门进来的时候,附在姜云彦耳边了几句话。

    大约是公司里的什么事,姜云彦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对助理道:“让他等着,我等会儿过去。”

    姜云彦看了一眼旁边的陈默。

    陈默就吐出来两个字:“慢走。”

    不卑不亢,毫无感情,听不出不舍也听不出嫌弃。

    姜云彦定定看了他片刻,也不知是脑补了什么意思,忽的笑出来:“有意思。”

    陈默没接话,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就站在那里等着两人离开,也没有客气客气送两步的意思。

    姜云彦心思移到工作上,脚步匆匆,助理心下有些微妙的违和,又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陈默就站在原处,微低着头,挽起黑色衬衫的袖子,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着微微泛红的手腕。

    擦完他就随手把湿巾丢进垃圾桶,盯着手腕上系着的那根黑绳微微出神。

    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他伸手朝虚空挥了一下,做了一个掸去灰尘的动作。

    “啪”的一声轻响。

    陈默反手关上门,助理也惊醒过来。

    .

    24.

    司机已经在停车场等着了。

    助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帮姜云彦开车门,等他上了车,也跟了上去,车后面空间不,他也规规矩矩地贴在车门旁边,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

    姜云彦问他:“查出什么了?”

    找到陈默之后,助理也没闲着,早就把他的底查得一清二楚,连学的成绩单都没放过。

    光从档案上来看,陈默这一生乏善可陈。

    除了大学毕业后因为意外一脚踏进了娱乐圈外,他就是芸芸众生之中最普通平凡的一员,无功也无过,有一天是一天的这么混日子,毫不引人注意。

    理论上来,这人平时能接触到的朋友也应该跟他差不多在同一层级。

    但事实却不是如此。

    “赵思渊是陈默的邻居,从一起长大,牧迟雨是陈默的大学学长,读研的时候认识的。”

    这两个人跟陈默关系是最好的,也算有迹可循。

    而他们一个荣誉满身的影帝,放弃了繁华大都市的便利和诱惑,顶着压力也要回城扎根。

    另一个更狠,前途无量的高材生,都读到博士了,结果就退下来给陈默当了个经纪人,老妈子似的跟在他身后照顾。

    “听是因为陈默大学的时候救过牧迟雨的命,但具体是什么情况没人知道。”

    “还有陈默楼上楼下几个邻居对他……也比较关注,除了这些人以外,剩下的交际对象也就是这几年进了娱乐圈之后的事情了。”

    跑个龙套,就被主演和来探班的赞助商看中了。

    上个综艺,一开始冷言冷语的新锐歌星就成了他的挂件。

    去个商场,恰好碰到来微服私访的大老板,对他一见钟情。

    ……

    这些人名字出去大也都是些名人,但碰上了陈默,不管是寡言少语的,还是脾气暴躁的,最后都无师自通成了自来熟。

    陈默不知是天性冷淡,还是真的跟他们不太熟,从来不在公开场合提起他们。

    但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自诩陈默的至交好友。

    平时若是没碰上也就算了,如果那些人在场,陈默又被人嘲讽挑衅,最后势必会引发出一场世纪大战来。

    “不过很奇怪,我调查的时候发现他们公开场合都起来过好几次,但一次都没有被报道出来。”

    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流量密码,没道理那些营销号和无良狗仔不往上蹭。

    “也许是压消息了。”

    姜云彦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他们不希望他因为这些事受到攻击和伤害。”

    听了助理的调查结果,姜云彦想到刚刚会客厅的话,就有些后悔。

    陈默或许真的没那个意思。

    他身边有名有姓的人不少,或许都比不上姜云彦,但也可以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若真有虚荣心,那些人哪个不够他往上抱大腿的?

    但姜总是不会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的。

    话到嘴边也就是跟助理提了一句:“跟酒店那边声招呼,这周日我要约一位贵客。”

    助理有些吃惊,这几乎是公开“陈默对于姜云彦来分量很重”了。

    再转念一想,毕竟是救了姜总的命,再怎么高规格地对待也不为过。

    助理压下那点惊讶,认真地点头应下来:“是。”

    姜云彦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一些,紧跟着又追问:“还有那个叫白什么的,是怎么回事?”

    助理答道:“之前没什么恩怨,不过昨晚他们俩在宴会上碰到,白理脚崴了一下差点摔倒,陈先生扶了她一下,被她当成了性|骚|扰,闹了一阵。”

    “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不过白理是有前科的,她签的经纪公司很喜欢炒作男女绯闻,白理之前还造谣过同组的男演员骚扰他,害得他被剧组辞退,到现在还在名誉官司。”

    助理陈述了一下事实,想了想,又道:“不过昨晚二姐好像也在场,需要问问她吗?”

    姜云彦回忆起妹妹跟他的话,刚想点头又顿住,话头一转:“算了。这事儿跟珍珍又没什么关系。”

    助理:“那……白家那边?”

    “有合作吗?都推了。至于白理那边——”

    姜云彦眯了眯眼睛,眼底划过一丝冷光:“既然她这么喜欢那种情节,就满足她好了。”

    .

    25.

    牧迟雨刚推开门,就感觉迎面一阵风。

    “砰”的一声,房门在他身后合上,他僵了一下扭过头,后知后觉那阵风是什么。

    陈默手里第二支飞镖随手甩过来,“咚”的一声稳稳地扎在靶心处,与前面那支像连体婴似的紧贴在一起。

    尖头的玩具飞镖,如果不是尖头不够长,牧迟雨很怀疑后面那扇门都已经被穿透了。

    牧迟雨摸了下冰凉的后颈,又摸摸额头不存在的冷汗,看向那个依然面色平静的男人:“还生气着啊?”

    陈默靠在桌边转着水果刀,摇了摇头:“没有,闲得无聊——要吃苹果吗?”

    牧迟雨看了眼他指尖飞出残影的刀刃,咽了咽口水,强制自己移开视线:“不用了。我就是来给你送衣服的。”

    后天就是周日了,姜云彦一个电话到公司,老板亲自命令陈默去陪姜总吃饭,完全没给拒绝的余地。

    牧迟雨看出这两天陈默心情不太好,但以他对陈默的了解来,应该不至于为这种事烦恼。

    用他自己的话来,习惯就好。

    过去仗着身份压人强制陈默陪酒的也不是没有,但真正动手动脚的并没有,但凡有点那种倾向的,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最后一句当然只是形容。

    不过总来这么一出,也确实糟心。

    牧迟雨将衣服放到沙发上,自己也拉了张凳子在旁边坐下来,建议道:“要不然你抽空去庙里拜拜?或者我帮你听着有没有什么大师,帮你做做法事,改改运道?”

    陈默不知道从哪里拍出来一张符纸:“约了下周。”

    牧迟雨:“……”

    竟然是来真的。

    牧迟雨一时无言,同时也意识到陈默可能真的受到了一些影响。

    他这样懒散佛系的人,如果不是真的忍无可忍,是绝对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的。

    “你……”牧迟雨犹豫了一下,问,“真的觉得自己身上有问题?”

    “你觉得没有吗?”陈默反问了一句。

    牧迟雨给不出肯定的答案。

    他看到陈默放在桌上的手机,没来由的想到对方这段时间沉迷的游戏。

    现实逐渐与游戏重合。

    虽然游戏主角是女性,但现实中所有违和的现象似乎都能对上号。

    从前赴后继没来由地对陈默一见钟情的男人们,无端对他抱有恶意的女人们,就连事业线也是如此——

    无论填进多少资源、付出多少努力,从没有其他人能看到陈默身上的光彩,不是他的过错也会被扭曲嫁接到他的头上,再漂亮的妆容也会泯然于众人……

    无人怀疑,无人在意。

    掌管着大公司的老总、正当红的顶流巨星、主持着重大科研项目的学者,都好像不付出任何时间和精力,轻轻松松就能完成好本职工作,空出大把的时间来撩男人。

    没有人觉得不对劲,包括曾经的牧迟雨。

    跳出那个框架来看,他才骇然地发觉,他们就好像游戏里的NPC,被牢牢地钉死在某个固定的标签上。

    牧迟雨呆了半晌,才又去看陈默。

    陈默或许早就觉察到这些异样的违和感,他只是不爱高谈阔论些无用的猜测,但身上的游离感总是很浓重。

    跟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牧迟雨手脚冰凉,喉咙有些干涩,良久才心翼翼地问:“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我们都是游戏人物什么的吧?”

    陈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在他指间飞舞的刀刃如同有生命一般,旁人看着心惊肉跳,却稳稳地锁在他的掌间,连道红痕都看不到。

    他在思考。

    直到那刀刃落下来,像切豆腐一样轻而易举地穿透了桌面,葱白的指尖轻巧地压在刀柄之上,似乎还比不上拍死蚊子的力道。

    “咚。”

    很轻的一声响。

    牧迟雨的视线跟着他的手落下去,好一会儿才听到陈默的自言自语。

    “……至少不应该在这里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也不该像这样总是独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