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 49 章 谈四郎,他一生之劲敌。……
谈松琅的膝盖未触及地面, 就被姜应檀唤起身。
“好你个顽固的谈四郎,好不用给我行礼,总是听不进去, ”姜应檀摇摇头, 并未亲自去扶,“赶紧起身吧。”
谈松琅并未推脱, 顺势而起,笑道:“殿下, 礼不可废啊。”
闻言,姜应檀轻轻剐了他一眼, “少时也不曾见谈哥哥这么守礼节,成天与表哥一道带着我疯玩。”
霁月清风的谈大人莞尔,“少不知事, 殿下莫怪。”
他们两人十分自然地聊了起来,一旁的傅则只能眼巴巴地干看着, 听得这么一来一往的对话, 越发找不到突破口参与进去。
傅则不由心中愤愤,虽是好友,但他就知道这谈四郎来了没好事!
他们两人年岁相当,在京中最是容易被人凑到一起谈论。什么谈四郎文采斐然, 忠国公府的傅二郎文武都不成器, 什么谈四郎待人接物如沐春风,结交的都是清流名士,傅二郎却总是与纨绔子弟等狐朋狗友聚在一处……
有了谈松琅这么一位标杆旗帜般的人物在, 傅则没少听老头子训斥,回回都要大骂一句废物。
偏生他家夫人母家诚国公府陆家,与谈家是世交, 他自己也经常一些狐朋狗友半是艳羡的提起,皇家的顺安公主又和陆家嫡长子、谈四郎一道出去游玩。
京中更是流言四起,陛下最疼爱的顺安公主与谈四郎情投意合,日后谈四郎必是要尚公主的!
傅则目光如刀子,簌簌往温润的谈松琅身上飞,一边还要拼命安抚自己不安的心。
没事的,夫人亲口他们只是好友,京中那些流言蜚语当不得真。在再者了,如今真正尚公主的是他傅则,根本不是什么谈四郎!
念及此处,傅则底气足了些,望着谈松琅的目光不似原先那般敌意十足。
他坦然断两人的叙旧,“谈大人多日奔波,不如先坐下,将京中之事慢慢道来?”
这么突如其来的断,惹得姜应檀和谈松琅齐齐看来。
姜应檀瞧出他竭力藏起来的别样心思,不由抿唇轻笑,到底不再开口。
而谈松琅却是一怔,略带歉意地笑道:“是我许久未见殿下,一时忘形,还未与驸马见礼。”
着,谈松琅对着傅则拱了拱手,很是认真地致歉。
如此一丝不苟的行事风格,颇又带上文人君子的儒雅之气,反倒是让傅则觉得气短,亦是不出差错地回礼。
谈松琅浅笑:“先前见驸马,还是两年之前你与殿下大婚之日,现下瞧着,驸马不似当初那般板着脸。”
听到此话的傅则却没放在心上,只听得对方提及大婚,心中又是遗憾自己丝毫没有印象,又是疑惑那时候的自己怎会板着脸。
姜应檀不由督了一眼傅则,又不漏痕迹地收回视线。谈松琅一贯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能从细微处瞧出些不同来并不奇怪,毕竟眼前这位确实不是两年前脸黑如炭的傅大将军,而是一位十六岁的少年郎。
不过,她到底还是开口,将话题引回了谈松琅此行最要紧的事情,问清楚朝中究竟想如何做,又要做到什么程度。
好在谈松琅只是随口一,他自己也没有将傅则身上的异样放在心中,听姜应檀主动提了,便寻了张椅子,将此事细细道来。
他所的是正经事,傅则不由面色一正,集中精神听对方叙述,不再暗自胡思乱想。
大约一盏茶后,谈松琅终于完了最后一句,将朝中各种势力的想法、天弘帝的态度一一道来。
姜应檀听明白朝中有些人的想法,哼笑一声,“对方虎视眈眈这么些年,如今手都探到大齐境内了,还妄想能议和呢?这些老东西未免太天真了,便是你去临城街道上问一个垂髫儿,他也会斩钉截铁告诉你,北燕狡猾,不值得信。”
“所以陛下并不这么认为,”谈松琅面上平淡,对此早就习以为常,递过来一封圣旨,“陛下口谕,顺安长公主与怀化大将军多日辛劳,不必拘泥礼数,直接接过圣旨即可。”
接过圣旨,姜应檀展开瞧了,轻笑一声,又将它随手扔给傅则瞧。
傅则细细看完,心底诧异,面上仍能忍着不显露,以目光向姜应檀求证。
姜应檀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想,“陛下决意要北燕,给了便宜行事之权。”
圣旨上写得清清楚楚,京城与临城相隔甚远,消息传达并不便利,若北燕有任何异动,她与傅则可直接行事,不必请示京中。
如此一来,姜应檀只觉得肩上松快许多,虽然她并不忌讳朝中那些心思各异的老顽固,但人在其位,涉及国家大事仍需一步步请示,否则那些御史言官又得惹出许多麻烦。现在有了这道旨意,对上慕容迟那个糟心玩意儿,尽管放手去做便是。
想到慕容迟,姜应檀还是将这个消息与谈松琅了,对方是从一起长大的好友,知根知底,谈家亦算是她与陛下的一大助力,故而不必相瞒。
果不其然,听到这么个意想不到的消息,饶是淡定如谈松琅,也忍不住露出些异色来。
他是不会怀疑姜应檀所之事是否确凿,只是疑虑慕容迟此举究竟为何。
难道他真的想开战吗?
“或许在他看来是一石二鸟吧,”姜应檀似笑非笑,眸中露出些煞气,“但谁知不是竹篮水一场空呢?”
谈松琅不置可否,想起另一件事来,“对了,陛下还托我捎了一句话,你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在路上了。”
闻言,姜应檀胜券在握地笑了,“若真是如此,便是慕容迟猪油蒙了心想开战,我大齐也不怕。”
带的是天弘帝原话,本就没有明白究竟是何物。
谈松琅人如君子,旁人不告诉他,他是不会去盘根问底的,但傅则眼中陡然升起一丝好奇,到底是少年人心性不定。
姜应檀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露出马脚。
如此一番你来我往的眉眼官司,谈松琅只默默饮茶,仿佛对此视若无睹。
之后,姜应檀留谈松琅一起用膳,三人又移步至书房,唤来周一诺、魏十等相关的人商议许久,定下了与北燕敲定何时赴约,最终她让绿萼安排谈松琅直接在府中住下。
在姜应檀吩咐这话时,傅则虽明白是出于对谈松琅的保护,免得对方住在专为官员准备的客栈中遇到不测,然而他心底有不上来的酸。
傅则忍不住瞄了一眼姜应檀的脸色,见对方神色如常,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按捺下那股子醋味。
专心吩咐事情的姜应檀,一时没有注意到傅则的异样神色,倒是谈松琅坦然对他一笑,直让傅则升腾出许多不满。
早先就与这谈四郎不对付,现在还得好客地留人在府中,忒憋屈!
他确实很想相信夫人的话,什么“只是好友”,可这哪里像是寻常好友,席间行酒正酣时,夫人甚至唤了一声“阿琅哥哥”。
阿琅哥哥!
夫人都没这么唤过他,向来都是“傅则”“傅则”地喊,与之相比,很是冷淡。
莫非当年他与殿下的婚事,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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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间就寝时,姜应檀总算察觉出枕边人的不对劲来。
看着傅则从净房出来,一声不吭地上了床榻,又默默躺下背对自己,再也没有先前几晚一般,红着一张脸也要把自己拥入怀中而眠。
姜应檀挑眉,终于后知后觉到异样,脑海中飞速过了一遍今日的种种,到底是咂摸出一丝酸味来。
她一时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从被中探出手,轻轻戳了一下傅则的右肩。
然而傅则一动不动,似是刚上榻就已经睡熟。
姜应檀等了片刻,不见对方有动静,于是继续戳他右肩,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用的力道也是轻重不一,显然很是随心。
傅则被这一下又一下,直戳到“怒火中烧”,猛地拍床而起,愤而怒视,“作甚?”
屋内烛火并未悉数熄灭,有一两盏缀在离床榻不远的玉石桌上,晦暗摇曳的烛光幽幽拢在傅则脸上,衬得此人面冠如玉,与相貌冠绝京城的谈四郎相比,也是有过之无不及的。
至少在姜应檀心里是这样。
她悠闲地支起上半身,语气轻佻,更是用刚刚戳人的手去挑他的下巴,“醋了?”
傅则神色不自然地撇过头,哼道:“谁醋了,有什么好醋的,不就是一个与夫人青梅竹马的谈四郎吗!”
姜应檀睨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可不就是一起长大的谈家四郎嘛,在京中总是结伴游玩,春日踏青,夏日游湖,秋日猎,冬日赏雪……”
原本犟着脖子、冷着脸的傅则,越听下去,心中越不是个滋味,几乎是确定了心中所想,垂在一侧的手逐渐紧握成拳。
快到承受不了时,傅则扬起下巴,大声道:“你不必了,我知道你们感情好!”
姜应檀从善如流地停下对往事的叙述,笑了,“哦?”
往日他爱看她笑,现下却觉得心酸,傅则咬了咬后槽牙,撇开了视线,“不仅如此,我还猜到了当年婚事的内情。”
姜应檀饶有兴致地瞧他,“不是你情我愿,情意绵绵?”她还记得傅则当初是如何抑扬顿挫地出一番猜测的。
闻言,傅则脸都苦了,强忍着眼中热意,故作冷静道:“原先是我错想,想必当初你们情意正浓时,遇到了什么天大的误会,争吵不休。你一气之下去和当今陛下求了赐婚旨意,想以此逼一逼谈四郎,结果他仍旧不悔……”
就这样,傅则给姜应檀讲了一个很是虐心虐情的故事,故事中的他自己只是被殃及的池鱼,所以才会成婚后就来了边关,两年不曾回去。
如此情节跌宕的情节,听得姜应檀逐渐无言以对。十六岁的傅则是看了多少话本子,才能在短短时间内,想出前后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偏偏每一种都有他的道理,都是得通的!
罢,傅则抹了一把脸,生生压下心中苦涩之意,梗着脖子大声道:“纵使他仍然在等你,但我对夫人情比金坚,绝对不会放手的!”
听到这里,姜应檀终于忍不住狠狠敲他额头,“都是些什么有的没的,谈四郎已经成婚四年,膝下长子都三岁了!”
傅则不由愣住,傻傻冒出一声“啊”来。
姜应檀瞪他,“早先不是与你了只是好友,话这么清楚,你还能补出这么一折子戏来,傅则啊傅则,你成天在想些什么?”
这傻子,蠢话就了,还要这么大声,也不知被绿萼他们听去多少。
她一边想着,心里却还在回想方才对方掷地有声的一句“绝对不会放手”,心中不自禁生出一丝丝的甜意。
良久没等到傅则回过神来,姜应檀自顾自躺下,唇边带着笑,冷声骂他:“愣着做什么,外边都什么天色了,还就不就寝?过几日还得去和慕容迟面对交道,你都做好准备了?”
傅则恍然回神,手忙脚乱地躺好,却总觉得自己怀里缺了点什么,不由偷偷望向姜应檀,惴惴不安地不知道怎么开口。
是直接认错请罪,还是厚着脸皮把人拥过来?
一旁的姜应檀闭着眼,定主意看这傻子要怎么做。就在她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对方动作,迷迷糊糊快睡过去,都想忍不住自己开口些什么的时候。
有一双手,心翼翼地探过来,放轻动作将她拥入怀中。
最后,她感受到额头上落下一触即离的温热感,是有个呆子偷偷摸摸吻了她。
于是,姜应檀没再睁眼,唇角不由自主地翘了翘。
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