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 50 章 哎呀,少年郎啊少年郎………
三日后, 怀化大将军府。
姜应檀与傅则坐在大堂上首的位置,两人都沉着地等消息。
前者着一身庄重又华美的宫装,青丝高高挽起, 发髻上所佩戴的金簪玉环无一不是价值千金的稀贵物件;后者难得穿上戎装, 威武中不失轻便,身姿挺拔, 更是显露出行伍之人的沉稳气势来。
堂下依次坐着随行的官员,大多都是随着谈松琅一道从京中来的, 只不过前几日初到之时,姜应檀并不曾召他们来府中议事, 更是留着这帮子心思各异的人宿在驿馆,不似谈松琅一般直接住在将军府中。见微知著,由此可看出姜应檀对他们的态度, 都是在朝堂上摸爬滚的人,谁没多长一两个心眼?皆是看出姜应檀不搭理他们, 因而现下闭口不言, 生怕惹了这位祖宗的忌讳。
姜应檀慢悠悠抿了一口茶水,锐利目光扫视四周,“今日赴宴,无论北燕多巧言令色, 拿出什么诱人的条件来, 你们都给本宫把嘴巴缝严实了,装成聋子、哑巴!本宫不希望任何人,在任何时候, 跟个蠢货一样跳出来唱反调。”
“可清楚了?”着,她放下茶盏,神色淡淡, “想不清楚的,多想想自己在京中、老家的妻女,或许就会明白了。”
明明姜应檀唇边带着明媚笑意,单看着确实很是亲近。如果没有一旁侍卫呈上来的诸多物件,堂下官员想必会有些不以为然。
可看着自己身边的侍女端着木盘,上头放着的都是各家娇妻、美妾或是幼子的贴身之物,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威胁,直让堂下官员瞧着越发心惊胆战,众人纷纷拱手行礼。
“微臣知晓。”
姜应檀无可无不可地颔首,不再将精神留在这帮子官员身上,闭目养起了神。
一旁的傅则正襟危坐,面上十分严肃,一副不苟言笑的沉稳寡言模样,可心中却好似燃起了烟花,一簇又一簇地盛开在半空,眼眸深处藏着浓厚的赞赏。
夫人的气势未免太足了!吓得这帮子人好生畏惧!
倘若不是顾忌着周遭还有外人,他定然会凑到姜应檀身边,上好些话来“恭维”她,眼下只能安安分分呆在原处,不能做出任何异样举动来。
大约到了申时四刻,魏十从门外匆匆走进来,恭敬行礼:“殿下,都准备好了。”
姜应檀施施然起身,“走,瞧瞧这位端王究竟想做什么。”
有她走在最前面,傅则、谈松琅护在两侧,再然后就是白芨、绿萼及戴着面具的姜暮窈,最后才是那一群谨慎微的官员。众人由将军府大门而出,或是骑马、或是登上车驾,浩浩荡荡往城外去了。
姜应檀坐在马车内,漫不经心看了一眼车外风景,撂下了帘子。
她对着坐在一侧的姜暮窈,叹道:“辛苦阿姐与我们一道了。”
姜暮窈轻轻摇头,眼中俱是坚毅之色,“既然他明里暗里都要让我到场,我自然不能退避,省得他再起什么事端。”
这的是慕容迟,在得知京中官员到了临城之后,他仿佛知道离宴席开席的日子越发逼近,于是在每日不曾断过的信件里,三番五次提到了要让“瑶瑶”前来,甚至昨日的书信中,明晃晃写出了姜暮窈的化名“蓝茶”,还亲密地唤起了“阿茶”。他摆明是查出了姜暮窈来临城前后的经过,更是在给姜应檀一记警告。
故而,让姜暮窈下定决心,要跟着一起赴宴。
姜暮窈见姜应檀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开口笑道:“再者,若让我一人呆在临城的府中,万一他派出神不知鬼不觉的云骑潜进来,将我直接晕掳走,岂不是更让檀儿心里难安?”
“他敢!真当鹰卫是吃素的!若真敢如此,我定要让那些恶臭的脏东西,再也活不到明日!”姜应檀顿时怒目而视,不满地哼了一声,目光灼灼地望向姜暮窈,“阿姐不必担心,就算留你在府中,也有鹰卫严密防着贼人。檀儿不会再让阿姐受到任何伤害。”
姜暮窈轻拍姜应檀的手,“嗯,阿姐信你。”
车内除了她们两人,还有白芨和绿萼随侍在旁。白芨惯是沉稳,细致地做着手边事情,而绿萼性情纯真,向来是有什么什么。
听着主子们到慕容迟,绿萼深恶痛绝,“北燕那皇帝也太坏了,先是弑父抢了皇位,又跑来临城搞出这么一出动静,偏偏旁人还摸不清他在憋什么坏心思。”
姜应檀哼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就知道了。”
在她看来,慕容迟此人野心勃勃,一直跟头饿狼一般盯着宣州十二城,甚至在盯着千里万里之外的大齐京城,狼子野心显而易见。他此行确实可能有一部分是因着寻找阿姐,但这绝非他所有的动机,更多的是想借此从大齐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绿萼连连点头,顺势道:“起来,婢子瞧着驸马前几日都能与萧副统领成平手,昨日更是能险胜几招,怕也是觉得北燕皇帝来了,不敢懈怠呢!”
听绿萼提起傅则,姜应檀不免也想起傅则昨日抱着剑,志得意满地冲到自己跟前,手舞足蹈地演示着他是如何击败萧五的。更是想到傅则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自己脸颊边亲了一下,一边理直气壮地这是奖励,一边胆地往后逃窜,生怕自己追上去他。
姜应檀不由唇角翘了翘,嗤笑道:“不敢懈怠?我看他胆子是越发大了。”
不然,怎么会自从那夜入眠前,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自己额头后,就跟开了什么关窍穴位似的,隔三差五寻个什么由头,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亲了就走。
每次姜应檀瞧着他慌乱窜逃的背影,都无奈地叹气。这还真是个不近女色的少年郎,对于男女之事再单纯不过了,真是让人觉得无可奈何,又不由从心底泛出一丝甜意来。
哎呀,少年郎啊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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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两国使臣商定的宴会地点,仍然是先前定下的两国交界之处。那地方是一片山脉,是西北地域中难得的绿色,虽眼下已经入冬,树叶都已经凋零,仅留枯枝残留,但带来的人手藏在其中,仍然不容易被旁发觉。
临到地方,姜应檀慢条斯理地下了车驾,遥看另一头,那边顶着端王名头的慕容迟也是刚到,翻身下马后,一双锐利的眼睛隔着老远都能黏在姜暮窈身上。
姜应檀察觉到这道视线,毫不掩饰地蹙起眉,然后不漏痕迹地挡在姜暮窈前面,往搭建好的大帐走去。
做完此举,她明显能感受到慕容迟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漫不经心地看了对方一眼,丁点不意外瞧见对方双眸冷然,甚至带上一丝杀气。
姜应檀不为所动,余光示意白芨、绿萼把人遮挡的更严实些,步伐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一条疯狗而已,哪里就能让她退避?做梦。
两路人马在大帐门前站定,无论哪一边都不曾率先开口,皆是闭口不言直视对方。一时间,空中的气氛倏地凝滞,变得紧张起来。
气氛就这么焦灼许久,最终还是谈松琅和北燕那边领头的官员对视一眼,同时出列,起了礼节性的官话。
至此,方才剑拔弩张的情势才有所缓解,在两边人的协调下,相互依着各自国.家的方式见礼,这一步都没什么差错,也都懒得弄出什么文章来。
之后各自入了席,两边人分别坐在南北,相对而坐。
坐定后,姜应檀看着正对面的慕容迟,抬起眼帘似笑非笑道:“早先听闻北燕的端王是个温润性子,终归是闻名不如见面,不晓得传言都是假的。”
对面顶着胞弟名头的慕容迟,冷哼一声,“本王亦听闻大齐的顺安长公主好男色,日日流连欢.场,如今瞧着倒是觉得名副其实,不知傅将军感受如何。”
听得此言,大齐这边官员面色皆不太好,按他们的想法,这算是家丑,如今都外扬到敌国那里去,可不就是丢人丢面子?
不过,因着姜应檀原先的一番警告,他们就是再羞愤,也只能装聋作哑,任由姜应檀与傅则自行处理。
姜应檀佁然不动坐着,似乎根本没把慕容迟的话放在心上。
靠着她而坐的傅则定了定神,面色如常道:“在大齐,只有目光短浅的鼠辈才会嚼舌根,不知端王作为北燕一国的王爷,是哪里来的雅兴。”
对面北燕的官员纷纷吸气,有一二脾气暴躁地想要拍案而起。
姜应檀听完傅则所言,终于慢悠悠开口:“夫君莫要困惑,北燕蛮夷之地,不如我们大齐懂礼数、知礼节,想来并不奇怪。”
天下谁不知,北燕原先是蛮夷部落聚集而起,最后拼凑出的一个国.家,最是礼教崩坏,哪里会像坐落中原的大齐一般,拥有着这片土地上经年累月的传承?
此话一出,便像是在热油锅里加水,直接踩在对方逆鳞,甚至还使劲碾了两脚。
偏生做了此举的姜应檀和傅则稳稳坐着,仿佛不曾察觉对面人的失控。
姜应檀“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面上带着些许歉意,“哎呀,是本宫与驸马一时失言,北燕这么些年也算是依葫芦画瓢学了些样子,当得是个知礼懂礼的大国。”
听到这么一番迟来的找补话,北燕官员的面色才算好些,大部分人面色仍有不满,但好歹能坐下了。
然而谁知姜应檀的话还没完,她嘲讽道:“不过,只怕都是画虎不类反成犬,学了个四不像。”
这就是火上浇油,让北燕一众官员愤而起身!
“这就是大齐的礼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