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世上安得双全法 仙尊给你讲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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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宁喝了口水, 坐在凳子上,捻起一块桂花酥,放进嘴里。

    阮天知不吃也不喝, 只是望着她,目光专注。

    她就在这样的目光下, 吃完了一整块点心。

    “师兄, 你也吃点吧。”宁宁拿起一块红豆糕,递给他。

    想吃就吃嘛, 她都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

    阮天知的唇角勾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我平时不吃东西, 不过既然是师妹给的,总是要赏脸的。”他从她手中将点心接了过去。

    “好吃吧?”

    “嗯,很甜!”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宁宁看着天上的月亮,忽然间诗兴大发,吟唱道:“举杯邀明月, 对影成五人。”

    “这诗很好!”阮天知先是夸了一句, 之后细细品味,才觉得不太对, 他眼中流露出些许疑惑,问道:“可哪里有五个人?”

    宁宁指指月亮, 又指指他和自己, 最后点了点地上的两个影子, “这不是五人吗?”

    阮天知笑了笑, 随后摇了摇头,道:“五个人太多了,两个人正好。”

    听了这话, 宁宁无端羞涩起来,她两手托着腮,垂下眼睛,看着桌面。

    真不知该仙尊没有情趣,还是太有情趣。

    要是诗仙知道自己的诗被魔改,还被不懂的人如此点评,恐怕会气得醒过来。

    宁宁低头笑了一会儿,抬头看到阮天知一脸疑惑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师兄,如果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会不会害怕?”

    虽然能猜到答案多半是不会,但她还是忍不住这样问。

    阮天知先是微微错愕,然后认真想了一会儿,才笑道:“不怕。”

    “你若是一只羊羔,我就喂你吃草,带着你在草原上奔跑。你若是草,我就给你浇水,陪你一起晒太阳。你若是水,我就把你倒进水缸里,日日观赏……”

    他如数家珍地着,脸上露出有些神往的表情,仿佛她真的如他口中的变成了羊羔。

    宁宁忍不住噗嗤一笑。哎呀,她才不是这个意思。

    她在心里偷偷地:我是人啦,只不过来自另一个世界。

    傻仙尊,居然误会她自己不是人。

    不过——

    “仙尊,想不到你这么会话。”

    喂草、浇水什么的,虽然听起来土土的,但是却让人感到温暖和安心。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都会妥帖地照顾她。

    “我不会话,心里怎么想,就怎么。”阮天知望着她,认真道:“宁宁,我对你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月光的清辉落在白衣青年身上,他俊秀的脸上写满认真执着的神情。

    微风吹动少女的发丝,拂在脸上痒痒的,宁宁将碎发撩到耳后,心中有甜丝丝的东西荡漾开来,令她微微沉醉。

    夜色渐浓,宁宁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了个哈欠。

    “是不是困了,要睡了吗?”阮天知关切地问道。

    “不要!”她摇摇头,“我怕做噩梦,今晚不睡了。”

    “师兄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讲故事?”阮天知笑的牵强,“我哪里会讲什么故事。”

    “没关系的,什么都可以,只要别让我睡着就行。”宁宁左手放在桌子上,右手托着下巴,摆出了听故事的坐姿,笑盈盈道:“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那师兄就献丑了。”阮天知咳了两声,神情刹那间凝肃起来,目光愈加深邃。

    “从前有一个男孩,他在很的时候就离开家,到一座仙山上修道。人人都他天资聪颖,是个修道的好苗子。他自己也很勤勉,每日天不亮就起床修炼。

    修仙的日子简单又枯燥,每天不是在悟道就是在练剑,但他从不觉得苦,只是午夜梦回,常常会想家。

    他哀求师父让他回家去看爹娘,师父等他筑基了就让他回去。他很争气,没过多久就筑基成功,是同期弟子中最快突破的。

    师父信守承诺,将他送下了山。他回到原来的家中,却发现爹娘都搬走了,屋子里住进了新的人家。邻居原来这家人发了财,买了大房子,就搬迁了。

    没办法,他又跟着师父回到山上。他偷偷哭了好几个夜晚,泪水湿了枕头,第二天他就早早起床,用法术把枕套弄干。

    这样,就没人知道他哭过了。

    几年后,他长大了些,再次提出下山。他不甘心,还是想试试能不能找回爹娘。

    师父等他结丹后,就让他下山。

    自此,他练功更加勤勉,几乎没日没夜,不眠不休地练。

    十五岁那年,他突破了金丹期,是整个修真界最年轻的金丹修士。宗门上下都他是不世出的天才,他获得了无数赞誉。师父也很欣慰地,他会成为修真界未来的希望。

    可他只是想回家,去看看爹娘而已。

    他独自一人下了山,寻遍了许多地方,都没有找到爹娘的下落。

    终于有一天,他路过一间大宅子,里面的人在办宴席。那家主人见他仪表不凡,仙风道骨,便邀请他入席。

    那是主人家儿子的百日宴。

    那家主人意气风发,满面春风,跟他:公子颇有仙资,又恰巧路过此地,与儿有缘,不知能否帮儿取个名字。

    他的夫人正抱着儿子逗趣,闻言也道:是啊,公子长的真是一表人才,我的大儿子若是还在,应该和公子模样差不多。

    主人呵斥道:那已经不是尘世中的人了,还念着他做什么?

    少年强颜欢笑,既然如此,那儿子就叫勿念吧。

    那两夫妇的面色不太好,想来应该没有采用这个名字。

    后来,那少年回到宗门,再也没有提过下山的事。”

    阮天知到这里,停了下来,面上无悲无喜,似是看淡了一切。

    宁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勉强笑道:“这个少年后来一定很厉害吧,他的爹娘要是知道儿子这么争气,心里也会很骄傲的。”

    阮天知像是没听到宁宁的话,又继续了下去。

    “十八岁那年,师父领回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年纪跟他刚来宗门时一般大。

    女孩很娇气,是个哭包,每天至少哭三顿,跟他当初比起来差远了。

    整个宗门没人肯搭理她,由着她哭。他初时也有些嫌弃,后来又觉得她实在可怜,有空便去哄她,给她折纸蜻蜓,陪她玩抓云朵的游戏。

    后来女孩不哭了,她每天都在笑。她笑起来非常可爱,加上长的讨喜,很快就成了宗门内的宠儿。

    之后,已经长成青年的他不再逗女孩玩,因为他知道有很多人陪她玩,她大概也不需要他了。

    反而是女孩天天跟在他后头,还质问他为什么变了。

    其实,他不是变了,而是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

    几年后,女孩也长大了,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宗门内有许多男修都喜欢她。

    可那少女却,她只喜欢师兄。她把青年堵在路上,问他要不要和自己结成道侣。

    青年拒绝了她,她很伤心,好像又回到了刚来宗门的时候,每天都在哭。

    可青年却不再安慰她了,在她身边哄她开心、逗她笑的人,变成了师弟。

    宗门上下的人都知道,师弟满心满眼都是少女。

    师弟总是跟在少女身后,两人形影不离。青年偶尔见到他们,就在心里想,那少女总有一天会忘记自己,不定还会和师弟结成道侣。

    那时候师父已经飞升,他将宗门交到他手上,嘱咐他看顾好修真界。

    他心中只有大道,只有天下苍生,没有多余的地方能装下男女之情。

    而且他的修为远在众弟子之上,他想自己应该很快就会成仙,没必要再耽误别人。

    在他渡劫的那一年,意外发生了。

    师弟求爱被拒,堕入魔道,竟然破坏了冥界的结界,又挟持了少女,要青年在苍生和少女间做出选择。

    青年忙着修补结界,分身乏术,少女却自刎在他面前……”

    “她:师兄,我不想看到你为难!”

    阮天知红了眼眶,声音有些哽咽。往事历历在目,恍若昨日。即使过了数百年,每每忆起,仍是心痛难忍。

    抬头一看,却见宁宁眼眶含泪,一颗泪珠正要从眼中滑落。

    “你怎么哭了?”阮天知慌了神,顾不上沉浸在悲伤中,自责道:“都怪我,我这的什么故事,你别哭了。”

    宁宁赶紧转过身去,手心接住滑落的鲛人泪。

    她吸了吸鼻子,把剩下的眼泪憋了回去,才转过身来。

    她笑道:“师兄,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好啊。”

    宁宁的嘴动了动,犹豫了片刻,最后道:“顺着你的故事继续讲下去可以吗?”

    阮天知眼神微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可以。”

    “那个少女……”

    宁宁刚了个开头,就见阮天知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她假装看不见,继续道:“少女重新投生在一户人家中,父母慈爱,家庭美满,她过得很幸福,最后在家人和朋友的陪伴中,安静平和地离世。”

    除了寿命太短以外,确实是幸福平和的一生。

    阮天知微微皱眉,半响,才缓缓问道:“她可有嫁个好人家?生了几个孩子?”

    “这个……”宁宁吐了吐舌头,“没嫁人,也没生孩子,但她过得很幸福。”

    “真的,她们那个世界的女子不是非要结婚生子,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她是沐浴在关爱中长大的,此生无憾。”

    其实还是有不少遗憾的,但是都过去了。

    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

    “师兄,前尘往事不可追,我想那个少女已经活了几世,她后来肯定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你也不要把从前的事太放在心上了。”

    阮天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流过泪后,宁宁更加疲倦,她瞪大眼睛,掐了自己好几下,和仙尊断断续续地着话。

    到后来,她越来越困,最终还是没撑住,眼睛一闭睡着了,头歪到了阮天知的肩膀上。

    阮天知刚开始一动也不敢动,就担心会把她吵醒。后面他想到这样睡觉并不舒服,就把宁宁抱起来,走进了沐云阁。

    她的身体很轻,抱起来几乎没什么重量。阮天知将她放在床上,给她掖好了被子。

    接着他坐到床边,食指点在她的额头上,在她识海中尝试编织一件温暖舒适的屏衣。

    这件屏衣会将她的潜意识包裹起来,护她一夜无梦,安睡到天亮。

    屏衣织到一半就断了,他再度尝试,还是织不起来。

    奇怪,难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侵入了她的意识?

    阮天知眸光微凝,神色登时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