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砂锅粥慢, 可没等一会，粥倒是先上桌了。米粥冒着热气，服务员拿汤勺搅了搅, 给一人盛了一碗。

    服务员走后，秦宇拿勺撇了一层粥, 吹了吹送进嘴里：“喝粥应该配点咸菜, 合适。”

    刚完, 服务员又回来了，端上了一盘咸菜丝拼花生米。秦宇搁下勺换筷子，抬头跟陈新月：“店家搭配挺好。”

    陈新月也拿起筷子, 夹了颗花生米吃, 然后问：“电话里，你不是有事？”

    “对。”秦宇咽下嘴里的，, “我见到廖开勇的大儿子了，叫廖成龙, 名叫圈儿, 肯定是他没错。”

    陈新月筷子一抖，直直看着他：“你在哪里见到的？”

    秦宇：“他是我同事。”

    陈新月：“通广建筑公司, 你应聘上了？”

    秦宇：“我今天都入职了。”

    陈新月把筷子搁下了：“你怎么没跟我呢？”

    秦宇：“就这两天的事，太快了。我到了单位, 面试都没有，直接签了合同。那办公室是新成立的，就两个员工，除了我, 另一个恰好就是廖成龙。”

    “那他……”陈新月问，“他长什么样子？”

    秦宇想着描述了一下：“方圆脸, 眼睛，乍一看很老实，仔细看又很精明。个子不高，撑死一米七五。”

    陈新月稍微皱眉，估计人物肖像没有刻画出来，又问：“有照片么？”

    秦宇：“忘拍了。明天我找机会偷拍两张。”

    陈新月点了点头，秦宇又：“你之前调查的情况不对，廖成龙不是建筑工人，他是公司内部职员，而且挺老练的，应该在公司里混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陈新月：“是，有可能的，我之前也只是推测，他们兄弟俩很就外出工了，这样看，应该是走了不同的道路……不过，廖成龙如果是公司的老员工，那他弟给建筑工地干活，会不会是经他介绍的？”

    秦宇皱眉：“你恶意陷害？”

    陈新月看着他：“你什么会这么想？我是，他弟在建筑工地坠楼身亡，如果是经他介绍的，那他应该很内疚，这才是正常的思维。你是不是，还了解到了什么？”

    秦宇：“我不觉得他愧疚。”

    陈新月问：“你跟廖成龙相处了多久？”

    秦宇：“就今天一上午。但是廖成龙有点开朗过头了，一个稍微有些压力的上班族，都不像他那样，何况他家里还有事。”

    陈新月问：“怎么个开朗法，他很爱话么？”

    “爱开玩笑，总是哈哈。”秦宇往前一凑，胳膊压在桌上，了个比喻，“就像以前上学的时候，临考试前，总有同学上课看漫画，晚上回家熬夜复习。有同学问起来，他就我从来不复习的，结果考试拿了个第一。”

    陈新月点头：“你廖成龙是故意装的。”

    秦宇：“有这种感觉。”

    陈新月喃喃：“他的父亲杀人，可能不是单纯为了钱，廖成龙有可能知道更多内幕。”

    秦宇：“或许这是个突破口。”

    服务员过来上菜，交流瞬间安静了，秦宇眼神追着那盘油光红亮的烧鹅被端到桌上，拿起筷子想夹一口。这时陈新月在对面忽然：“带我去见他吧。”

    秦宇抬起头：“见廖成龙？”

    陈新月：“想办法，找个机会。”

    秦宇筷子戳在盘子上：“有点难度，我刚跟他认识半天。”

    陈新月：“如果我去办公室探班呢，就我是你女朋友。”

    秦宇没被女朋友这仨字冲昏头脑，认真考虑了一下，才：“不行，办公室新装修的，就一张空桌子，连电脑都没有。你过去了，就只能干坐着，跟廖成龙大眼瞪眼，他如果心里有鬼，看到你的眼神，肯定能察觉到什么的，这种人都挺敏感的。”

    陈新月看着秦宇，然后稍微点了下头，觉得他的有理。

    秦宇又：“不能太直接，可以借个机会。过两天我跟廖成龙能一起吃顿饭，看他带不带家属，如果他带老婆，那我就能带上女朋友。”到这，秦宇跟陈新月对视，陈新月眼神没有躲，直视着他点了下头，意思是默认了。

    秦宇感觉瞬间来电，于是目光低下了，看着烧鹅。刚拿筷子夹起一块，一碟酱料推到了他手边，陈新月：“酸梅酱，蘸着好吃。”

    秦宇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发现自己夹起来的是唯一一只烧鹅腿，顺势蘸了蘸酱，递到她盘子里。

    陈新月没有道谢，烧鹅落到碟子里，秦宇听到她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她拿筷子戳起那块烧鹅，直接吃了起来。

    这声轻笑，道谢有了，别的情绪也有了。

    秦宇喝粥吃菜，只觉得心里痒。

    饭吃好后，秦宇走到前台结账，然后装起手机，跟陈新月一起朝商场扶梯走，秦宇问：“一会你去哪里？”

    陈新月：“还没想好，反正不回我妈那边。你呢，下午要回办公室吧？”

    秦宇：“我不用去。”

    已经站上了扶梯，陈新月在前面，秦宇在后面，高出两个台阶。陈新月回头望着他：“第一天上班就偷懒？”

    秦宇：“办公室还没弄好，什么设备都没有，其实下周才开始正式工作。电梯到了，你注意脚下。”

    陈新月及时转头，稳稳踩在地面上。

    电梯下到一楼后，陈新月等了等，然后跟秦宇并肩而行，她朝商场门口的星巴克指了一下，：“既然下午没事，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秦宇看着她的侧脸，好。

    走到柜台旁边，陈新月问：“你喝什么？”

    秦宇：“都行。”

    陈新月：“别都行啊，你喝甜的还是不甜的？”

    秦宇：“我跟你喝一样的。”

    陈新月笑了一下：“主要我也不知道喝什么。”

    秦宇：“那我喝甜的。”

    陈新月问：“冰的热的？”

    秦宇：“冰的。”

    陈新月点点头，过去点单，没一会端着两杯香草冰拿铁过来了。秦宇赶紧接过一杯，陈新月又递给他一根吸管，：“没点带奶油的，太腻了。”

    秦宇：“咖啡就挺好，别整的花里胡哨。我们找个位置？”

    星巴克玻璃门外搭了一片遮阳棚，外面阳光灿烂，空气明媚。陈新月望着：“天气这么好，不然我们走走？”

    “行，那就散散步。”秦宇伸手推开门，让陈新月先出去。

    俩人人手一杯咖啡，踩着人行道上凹凸起伏的石子路向前走，咖啡喝下去一半，秦宇：“沿着这个方向，能走回饺子馆。”

    陈新月：“那我们就一路走回去。”又转头看着秦宇问，“行么？”

    秦宇：“行是行，稍微有点远。”

    陈新月：“没关系，现在才下午三点。天黑前能走回去吧。”

    秦宇：“那没问题，不到两时就回去了。”

    行至一时，他们首先路过了一片操场，高高的铁丝网里面，方形草坪艳绿，红色塑胶跑道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

    这里面是所初中，叫三好中学，市重点，师资力量强，校园环境美，初中硬是赶超了高中的配置，操场在他们全市都是最好的。操场草坪用的是真草，一到冬天就用保温膜罩起来，天气暖和了，才偶尔放学生进去踢比赛。一般市里的大型足球赛都在三好中学里面办，每到那几天，学校都只上半天课，下午让学生免费围着看球。或许从熏陶的好，三好中学陆续培养出了好几名足球运动员，有一名现在正在国家队效力，照片就贴在学校的光荣榜。只是中国足球实在是臭，秦宇上初中的时候大家骂，到现在都骂累了，还是扶不起来，也不知国足什么时候才能踢到世界的光荣榜上，给整个中国增光添彩争口气。

    秦宇路过旧校，思路开始神游，这时陈新月在铁丝网面前站住了。秦宇停在她旁边，指着：“我以前初中在这上的。”

    陈新月略微点了下头。现在是暑假期间，整个学校都放假，大门也封了，此时有两个学生正在操场上撒欢，不知怎么混进去的。秦宇不知多少年没看过校园了，一般都刻意绕路走。现下他望着久违的校园，双手收进裤兜，后仰深深呼了口气，感觉夏日的微风和旧时的记忆，都一起灌进了肺里，这时忽然听到陈新月：“我也在这里上过学。”

    秦宇转过头：“你，什么时候？”

    陈新月：“快上初三的时候，我转学过来的。那一年，我爸妈离婚，我跟着我爸搬了家。这学校很难进，我记得当时还交了八千块借读费。”

    秦宇低头笑了下，后又抬起来：“好学校都难进。”然后他想起来，又问，“你应该跟我一届，你是哪个班的？”

    陈新月：“六班。”

    “奥。”秦宇点头，“初三我们不是搬教室了么，一班到五班在一栋楼，六班之后在另外一栋楼，咱俩可能没碰上过。我是五班的。”

    陈新月：“我知道。”

    秦宇看她：“你知道？”

    陈新月：“我听宋浩宇的。”

    秦宇点了下头：“奥，初中我跟我弟一个班。”

    陈新月：“是啊，高中他跟我一个班了，还挺巧的。”

    秦宇：“咱们市，关系七拐八拐，就都认识了。”他伸手勾了一下铁丝网，然后抬手弹开，，“走吧，继续往回走。”

    陈新月多站了两秒，点头：“好。”

    后半段路是沉默着走完的，眼看着满峰饺子馆的招牌已经出现在视野里了，陈新月忽然想到了什么，脚步顿在了地上。

    秦宇也停下了：“怎么了？”

    陈新月：“我知道怎么试探廖成龙了。”

    秦宇抬着眉头，陈新月看着他，：“你明天骑自行车上班吧。”秦宇略微思索，这其中的转折关联，陈新月继续，“然后你自己车子坏了，问他会不会修，看看他反应。”

    秦宇这才想起来：“奥，他爸廖开勇是修自行车的。”

    陈新月点头：“他名叫圈儿，他弟名叫杠儿，都跟自行车有关系。”

    秦宇：“这样就能找理由询问他爸的事了。”

    陈新月：“他未必会讲，但是你观察他的反应，可能心虚，也可能遗憾，我们就能大概判断，廖开勇杀人的事他究竟知不知情了。”

    秦宇低头瞅着她的表情，忽然就：“也可以扰他的安宁，就像你把那辆奔驰车开到了哈尔滨一样，起码算是个捉弄。”

    陈新月抬起目光，静声：“你又在分析我了？”

    秦宇：“这算分析么？我自然而然想到的，觉得符合你性格。”

    陈新月跟他对视，然后瞥走目光，笑了一下。

    秦宇手下意识揣进裤兜，但是忍住了，没有掏烟抽。他看着前边：“那我现在去买辆自行车，我舅家没有。再晚卖自行车的该下班了。”

    陈新月：“我有。”

    秦宇：“自行车，你的么？”

    陈新月：“我爸以前的自行车，时候他骑车送我上学，后来他开始开车，自行车就一直放着了。”

    秦宇：“你爸的车，还是留个念想，我买辆新的，应该没几百块钱。”

    陈新月：“没关系，自行车太新容易露馅。还是旧车坏了，比较合理。”

    秦宇想了下：“也是，那车在哪放着？”

    陈新月：“我家。”秦宇开口想问，陈新月接着了：“我知道你想问哪个家，以前我爸单位分了个宿舍，自行车就放在宿舍楼底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住哪里么？”

    秦宇不话了，静静看着她。

    陈新月：“我就悄悄住在那个宿舍里。那是我唯一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