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茶宴(三更) 诸位让本王好等(5k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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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臣队伍和护送的队伍走得大张旗鼓, 车队绵延着从东荆城离开时,从东城门一路排开,占据了足足半座城的主干道, 千人护卫和车队造就的气势不凡,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该有的牌面都给得很足。在明里暗里的视线量中, 他们越过东荆城外的桥,驶上了黎国的土地。

    而神射队伍正是他们的反面, 无人知道他们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甚至并不清楚他们有没有做过妥善补给。连薛瑜都是让人给薛琅送去新调试的一把弩时,才知道营中已经空无一人。

    神射队伍走得比使臣队伍略早些,到底早了多少、去向何方,不得而知。连她这个听过伍戈和简骑尉商量出来的路线的人, 都只知道他们第一个目标是哪里,具体从哪里走, 并不清楚。

    来的时候是惊喜, 离开时薛琅没有与她告别, 虽然知道大约是为了保密,但仍是有些失落的。

    “阿嚏!”

    边境山林,神射队伍藏起来远远以瞄准镜充当望远镜眺望着东荆城门,在西部群山中练就的优秀藏匿技巧,让他们几乎与山林融为一体, 只是爆发出的一声震耳的喷嚏声证明, 藏得再好,也挡不住发出人类声音时的暴露。

    鼻头红红的薛琅接到了警告的一眼,恹恹地继续调整着视野,骑尉从林中轻巧地来到他身边, 拍了他后脑勺一下,“觉得我做得不对?”

    “没有。”薛琅硬邦邦地回答,盯着瞄准镜中的画面,总算调回了喷嚏之前的位置,东荆城墙出现在眼前。

    他再次扫过城墙,没有找到薛瑜的身影。保持着脑袋不动,薛琅用气声道,“头儿,等回来我还想请假。”

    “……”本还想安慰他的简骑尉好气又好笑,心里对他请假要去哪里一清二楚,“请,请个一个月要不要啊?好好干活!”

    “哦。”

    简骑尉回到自己的观察点,瞟了薛琅一眼。见过襄王后,其实他完全能理解为什么两个皇子能相处愉快,只要不伤到手下的兵,他乐得薛琅与襄王亲近。兄友弟恭,总比手足相残来得好。

    瞄准镜远远望来,捕捉着所有异样的动向,而东荆城门处的目光焦点,看向的是使臣的队伍,却不是在看离开的使臣。

    随着薛瑜抵达东荆,关于女兵们的传言也传到了边境,刚到东荆时两支亲卫混合守卫,女兵插在其中并不明显,后面几天女兵们成军后少有出行,第一次正式亮相的女兵们沐浴在视线中,紧张有之,更多的还是兴奋。

    不管是初来的流民,还是新到此处的商贾,不论是不是齐国国民,都密切关注着襄王殿下的亲卫女兵们。或是想挑刺,或是想看热闹,只是这次他们都得失望了。

    靠着一个月的紧张训练和好吃好喝,扛起刀枪令行禁止,军阵前行中也有了森严的威慑力,被编入队伍中的真正见过血的兵卒给整支队伍添上了血气,若非特意去看皮甲勾勒出的身躯弧度,没有人会觉得这样的兵卒与旁人有什么两样。

    来自襄王亲手缔造的特殊印象,冲击着人们的固有认知,而没有出面送别的薛瑜捏着桌面上的木头娃娃,在浅淡的失落中迎来了新的工作。

    地方官员官职变动,没有让东荆产生太大的变化,来吹捧薛瑜明察秋毫的新任怀阴县丞的上书,也只得到了薛瑜看了一眼,就被她用江乐山写好的制式回应按下。

    问卷的风潮席卷整个东荆,没被罢官的县令们看着敲锣鼓送回来的钱财,也只能落牙和血吞,好歹他们比前怀阴县令那个傻蛋幸运得多,幸福感总能从对比中产生。五月刚刚开始,他们就已经头疼起了月底的考核,像是有火苗追在屁股后面,谁也坐不住。

    总的来,被“杀鸡”的怀阴县令起到了薛瑜想看到的作用,地方官员们心知送钱拉关系没用,低头开始做事。

    而早早派发出去的茶宴请帖,也终于到了开宴的这一天。

    接到了请帖的附近士族家主,无一例外地先去东荆城外看过了黎国使臣离开的这一幕。女兵是个特殊的符号,让人不禁心惊于这位在听到的消息里只表露出文治手段的襄王,究竟在手下兵丁上面投下了多少金银心血。

    动个大逆不道的想法,扪心自问,他们家的部曲能应对得了这样杀气腾腾的军队吗?

    恐怕很难。

    肯放一半人离开身边,就意味着襄王自信于剩下一千人也能护得襄王府滴水不漏,手里有强于这些人的底牌。连在一般印象里弱势的女兵都这样强,她留下的那些人,又会有多强?

    怀抱着这样的敬畏,家主们想着送进去的钱财被襄王接受了,看着青山绿水掩映间的王府大门,那股鸿门宴的不妙预感才淡了些许。

    怀阴县令的父亲,同时也是一族之长的金族长,反倒不像他们这样乐观,一遍遍回想着女兵们手中刀剑的寒光,原本想好的为儿子分辩的辞全都咽了下去。从偏门被迎进府门,没走几步突然被人在身边尖着嗓子唤了一声,阴森森的声音简直就像是叫魂,杀气四溢,吓得他心砰砰直跳,往外躲了两步,差点坐在了地上。

    “哟,您这是怎么了?别是奴招待不周,吓着您了?”

    金族长惊魂未定,看过去才发现是引路的宦官,他努力站稳,看着同行的其他人投来的嫌弃他大惊怪眼神,意识到好像只有他一人感受到了生命被威胁的恐惧,只能苦笑。

    宴会是士族们常开的,只是今日的宴清有些特别,曲径通幽七拐八绕,一行人被领到了偏僻处,仍是不曾见薛瑜的影子。

    整座王府中最高的建筑就在他们眼前,走到此处,人人都莫名感到有些冷,唤来引路的侍从询问襄王殿下在何处,好早些觐见,免得在路上耽误时间。

    问题还没问完,吱呀一声,高阁上一扇窗开,坐在二楼的薛瑜低头望着众人轻笑,“诸位让本王好等。”

    一句话扣下一个罪名,好在襄王似乎并不想追究,只催促着他们上楼。越往楼内走,那股如有实质的寒冷就越发明显,明明是夏日,走在处处阴影的楼中,家主们都不由自主地了个哆嗦,总觉得阴影里藏着刀斧手。

    不、不至于吧?

    现在退缩也来不及了,上了一层楼,入眼的第一幕就是少年人宽袍缓带,不出的写意洒脱,迎着阳光坐在二楼窗边,面庞被镀上了一层金光,笑意亲切,“本王得了好茶,特邀各位共饮。”

    一句话定下了今天宴的基调,刚刚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被阳光驱散,除了有人腿软了些外,看上去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场宴会。

    “怎么,好像都不太高兴?”薛瑜挑起眉,放下了手中茶盏,“不是你们递来拜帖,想与本王谈天地,享春花秋月夏雨冬雪,鉴赏古董字画珠宝玉器的么?”

    总结起来有些奇怪,但拜帖上的确是有这些内容,不是请薛瑜赴宴,就是表示自己对某方面有研究,连送礼都是用鉴赏的理由送的,总躲不过“投其所好”四个字。平常互相写帖子宴清对方时不觉得,被这样一总结,虚言变成实际,各个族长家主脸皮都有些抽搐。

    哪有这样抠字眼较真的?!

    “高兴、自然高兴,只是我们不过山野村夫,不曾见过什么好茶,怕扫了殿下的兴。”金族长为了保命,第一个站出来发言。

    薛瑜神色缓和,“都坐吧。”

    允了落座,来人也不敢立刻坐,挨个上前对薛瑜施礼自报家门后,才心翼翼跟着仆从们指引落座。只有薛瑜一人身边的窗户是开着的,其他人不想生事,只眼馋地看了看外面如洗碧空,目不斜视地看着薛瑜。

    襄王似乎真的是叫他们来赏茶品茶的,一锅茶汤沸腾,茶沫如雪,煮茶的侍女练出了优秀的技巧,在画一般的举止中,让各个坐下来就想跑路的士族族长们放松了许多,分茶到手中时,还有闲心去询问,“此茶上佳,如此煮法更是见所未见,不知殿下是从何处寻来?”

    一般情况下,这是对薛瑜示好,搭起了个台子,好让她出茶背后的故事,也好让他们拍马屁。

    然而薛瑜并不配合,反而疑惑地望过来,“东荆近楚,这法子听闻是自古籍中复原,楚国竟是没有吗?”

    “呃……”家里和楚国有些许交际的族长脸都僵了,“我等乃齐人,楚国如何,行商时虽知晓一二,却不尽明了。殿下博闻广识,我等不及也。”

    这是敲吧?一定是吧?

    茶的确是好茶,只是品茶的人大多食不知味。想顺势拍马屁的人大多一开口就被堵死,深刻意识到了这位襄王压根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茶煮两道,靠着族长们的坚持,气氛还是缓和了下来,聊聊天气聊聊茶怎么怎么好,总能有话题让楼上并不冷场。

    在客人们觉得这场宴会实在不像个宴会,难受得只想走的时候,薛瑜看着一干人等的努力,好悬忍住了,没被他们惹笑。她轻咳一声,“各位既然觉得茶好,想来秋季的选官考试,不会有人缺席了。”

    还在着没营养话题的族长们都愣了,没明白茶和选官考试有什么关联。不对,他们也不知道选官考试是什么啊!

    难不成……京中传来的胥吏考试消息,如今选官也要变成考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