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 母子(二合一) 你们都是好孩子。……
钟南嘉诧异地看他一眼, “看你穿的还是官服,原是不通文的么?既然我与你母亲相似,如此有缘, 我便赠你一言, 为人子者,不言父母之过。况且, 妇道一何解?出自《礼记》,但……”
竟是引经据典地驳了方嘉泽先前所的“不守妇道”, 当街讲起了学术。
钟南嘉还没完全痊愈的时候,就能在国子监辩论中名声大噪,硬生生用学识换来一席之地,留下“痴学士”的名号,现在讲课释义也是信手拈来。虽然仔细听有些歪理, 但讲得一本正经、理直气壮,声势瞬间就镇住了方嘉泽, 让他难以招架。
薛瑜还是第一次见到清醒着的钟南嘉, 在病案记载中慢慢变化到如今基本痊愈的她, 话有条有理,环环相扣,与之前记忆混乱时的少女模样不同,少女娇俏灵动又天真,如今她像经过了一段岁月沉淀, 却并没有留下太深痕迹的美酒, 自身的魅力卓然。
场面似乎并不需要她来出面控制,薛瑜被逗笑一瞬,心中更多的是懊恼。要是刚刚多等一瞬,或是早出手一瞬, 她完全可以不出面解决这件事,眼下下了车见了面,和清醒着的钟南嘉接触,就成了必须的事。
穿越前她是受国家教育的孤儿,只需要考虑如何提高自己回报祖国,穿越后接触的也是林妃这样的“母亲”角色,并不需要付出真心。唯二和亲情有所关联的,一个是皇帝和两个朋友,一个是穿越前对她照顾颇多的导师和师兄师姐大家庭。
但现在面对的是钟南嘉。
想想原剧情里她和原主的结局,一个用自己的一切寻找女儿的母亲,因为女儿受苦以至于疯癫的母亲,这份感情太浓烈沉重,薛瑜实在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薛瑜还在思考等会开口该如何的时候,前方,方嘉泽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阿娘,你怎么能这样我,我可是你唯一的亲儿子啊!”
他大声强调了自己的身份,自觉唯一子嗣这个身份相当重要,狠狠瞪了一眼旁边默默换了个位置,站到了钟南嘉靠近他这边的杜祭酒。
他完全没注意到刚刚身后传来的唤声,见钟南嘉不为所动,软下口吻,“阿娘,我知道您怨父亲,但人死如灯灭,您与他义绝,他做错了事一条命也够还了,您买下我们共同的家,不就是为了怀念过去吗?儿知错了,儿扶您进去?”
钟南嘉点了点头,直白道,“看来,你还知道你父亲是错的?还知道我与方朔义绝了?这里是钟宅,不是方府,我不想见到你。”
刚刚看着钟南嘉点头,欣喜若狂的方嘉泽,笑容僵在了脸上。再想往前冲,就被府上涌出来的人手拦下,还要继续闹,薛瑜走到近前,挥了挥手,“看来,京兆尹在治安巡逻上失职了。陈关,把这个穿着官服招摇撞骗、毁坏我大齐官员形象的家伙送去京兆府。”
短短一刻,陈关就已经找到了京中留下的人手对方嘉泽的关注记录,薛瑜自然也知道了之前他经历过了什么。
她其实并没刻意针对过方嘉泽,去年考评失利降职到七品,他只想着找各种门路,今年祖荫被夺,没了贵族身份,他到底还有官职在,好好做事还能有出头之日。
但方嘉泽不干,既不愿意低头和同僚处好关系,又不愿意起精神认真办公,连番请假,做事心不在焉,前些天请假回去后直接不去了,成了紧张考评状态里,吏部唯一一个没有得到整体评估结果,就报上去罢官的人。
看他这样子,估计是在安阳城里找了钟娘子不少时候,但连之前钟家族老来难为钟南嘉都不知道,什么关切和找寻就都是个笑话。
“我乃秘书省七品秘书郎,哪里是招摇撞骗——襄王殿下?!”
方嘉泽被钟南嘉不留情面得十分丢脸,听到声音一挺胸,尚不知道自己已被罢官,反而十分骄傲地反驳。
但他一回头就看到了一张有几分眼熟的脸,再一看旁边的侍卫,是先前在监斩台下见过的面孔,冷汗顿时下来了,仿佛闻到了那天层层血腥味,腿一软,恨不得掉头就走。
薛瑜懒得搭理他,钟南嘉表了态,她也不需要再顾及什么,摆手让侍卫们去处置。假冒京官,够方嘉泽喝一壶的。刚刚还试图挣扎的方嘉泽三两下被捆了起来,堵住嘴,套了黑布袋罩住身上衣袍和脑袋,像扛麻袋似的直接拎走。
一直没作声的杜祭酒率先行礼,“襄王殿下。”
钟南嘉刚刚有些游移,像是在向后寻找什么的目光此刻定定看着薛瑜。在薛瑜觉得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之前,她欠身行礼,“襄王殿下。”
薛瑜对两人还礼,杜祭酒退出几步,一本正经道:“方才钟学士提出的考题内容,我觉得相当不错,既然已经送到了门前,我便告辞了,钟学士万事心。”
薛瑜眉头微松,对他轻轻颔首,“祭酒劳心看顾国子监一众夫子学生,为国子监尽心尽力,本王深受感动。本王对明年入学试有些心得,若有闲暇,不知可否与祭酒闲谈几句?”
“当然、当然。待冬试结束,臣回去就送帖子邀请殿下。”杜祭酒脸上倒是没多少肥肉,国字脸看着就像是个好人,一笑竟有几分憨厚,在薛瑜与钟南嘉之间目光了个转,又退一步,“今日国子监还有事,臣先告退了。”
送走杜祭酒,薛瑜看着钟南嘉清澈的眼睛,刚刚好的腹稿突然全都忘了。
老天,她是不是该顺着刚刚的话题,直接跟杜祭酒一起走?
钟南嘉温和邀请,“殿下帮我解围,不如进府喝杯茶歇脚再走?起来,湖这孩子随殿下东行,希望没有给殿下添麻烦才是。”
薛瑜心里的愧疚翻腾起来,干咳一声,“恭敬不如从命,学士请。方女史他……”
“殿下,冬日风寒,心凉风入喉。”钟南嘉轻声提醒,薛瑜闭了嘴。
跨入大门,薛瑜才发现整个府邸的装潢与过去她看到过的并不一样,假山影壁还在,各处院落还在,但廊下添了青藤,院中栽了桂树,暗沉沉的花丛被清理开,入目一片豁然开朗、生机勃勃。
若不是还能找到熟悉的影子,没人能将两种院落联系在一起。或许,这就是主人不同带来的变化吧。
正房明显重建了一遍,铺地青石板颜色清亮,玻璃窗流光溢彩,院中搭了一个棚,隐约留着藤蔓爪的痕迹,棚下秋千随风摇晃,若是夏天坐下来,想必十分享受。
窗下不远挖了一方池塘,养的却不是观赏的金鱼,而是看上去还没养肥的普通品种。池塘边摆着一把椅子,几乎可以想见平日钟南嘉坐在旁边看鱼看天时的平静悠闲。
正如薛瑜离京前做出的判断一样,钟南嘉有妆奁傍身,有她的事业,有熟悉的一切,她能过得很好。
“殿下请。”钟南嘉示意府上的婢女开门,引着薛瑜一起进屋,一股淡淡的阳光晒过的稻草香安然拂过薛瑜鼻翼,她跟上钟南嘉,在魏卫河进来扫视一周后,挥退侍卫,让人在外面守着。
奉上水饮的婢子跟着薛瑜的侍卫一起退了出去,薛瑜清清嗓子,重新拾起话头,“钟学士,抱歉,方女史在东荆另有安排,今年可能回不来了。您放心,若有人来纠缠,王会让人解决。”
不亲近,也并不疏离,这声抱歉,也是薛瑜这个让人留守的老板该的。
钟南嘉忽地笑了,“还要多谢殿下照拂湖才是。”
她的声音平静而淡然,让薛瑜一时猜不准,她到底知不知道方锦湖并非亲生子。薛瑜掩饰性地端起在门前验过毒的杯盏喝了一口,清甜的滋味十分适口,“锦湖做了很多事,您就不必谢了。”
“湖这孩子,向来倔犟。幼时知道我爱喝甜水,但他并不喜欢,就逼着自己连着喝了三天蜂蜜,是不是有点笨?”
钟南嘉轻笑一声,薛瑜手顿住,她也喜欢甜水,只是一般并不会多喝,只在吃本就会多加糖的奶制品会多吃一点。
薛瑜看向钟南嘉,留下了一点岁月痕迹的妇人脸上,是温柔与了然。她好像只是随便闲谈,“钟家这一代姊妹,眼睛都有些像祖母,但容貌就差得多了。殿下皇室贵胄,倒是与德安长公主十分相似。”
薛瑜克制着自己不要抬手碰脸。
德安长公主,就是之前皇室下嫁到钟家的那位公主。钟南嘉的面孔与她其实并不像,只有那双眼睛有些近似。
“是吗?”薛瑜声音发紧。
钟南嘉低头啜饮一口水,“湖能有殿下这么一位主上,是我们一家的福气。我能痊愈,还得多谢殿下相助,如今湖为殿下做事,哪里能不言谢呢?不过,殿下今日来寻我,应是为了湖吧?”
“……是。”薛瑜不敢看她,“我,学士不必称殿下,唤我瑜吧。”第一句定下关系的话出口,后面的就更顺畅了些,薛瑜盯着手中茶杯,“锦湖幼时的事,您还记得吗?”
“记得。”钟南嘉的目光逡巡在她身上,“虽然零碎了些,但一年年看着他长大,早熟又敏感,我清醒时候不多,总怕他行差踏错走了歪路,还好,他一直是个好孩子。我买下方府,一则这里本就是我一手操办起来的宅院,二则,我的孩子回来,总得有个家。”
实话,拿刀剐了方朔两条腿的方锦湖能不能称之为好孩子,薛瑜尚不能给出一个定论。
她的孩子到底指的是谁,薛瑜不清楚,但一颗心里又酸又涩。听她的口吻,她应是疼爱过方锦湖的。若是原主,来寻母亲能找得到地方,若是方锦湖,虽然成长环境恶劣,但母子还是有过好好相处的记忆的。
方府,是钟南嘉埋葬了的过去,也是她新的开始。
薛瑜心头划过方锦湖与她提的那个布娃娃,和被梦境加深了记忆的那次幼年拐带朋友时方团子的失落,问题脱口而出,“那个布娃娃,是……”
没问完,薛瑜就住了自己交浅言深的询问。
“娃娃啊。”钟南嘉叹惋地笑了笑,“当年遇人不淑,不听兄长劝告,嫁了方朔。有了长子没多久,就闹出了丑事,只能抬妾室进门。方朔定的女儿排行选字,庶女占去了我选的锦绣,我原想着和离,但又怀上了一胎。我就想着,不指望天高海阔,只希望五湖四海,任我与孩子去得。谁知……”
她摇了摇头,住跑偏了的话题,“湖幼时跟我一起住,不太方便,没什么玩具,那时羡慕锦绣有布娃娃,问我能不能做一个,我就答应了。但后来我清醒的时候越来越短,竟是糊涂了。”
钟南嘉起身,从不远处暗格里摸索几下,拿出两个娃娃。
薛瑜怔怔看着,两个娃娃几乎一模一样,娃娃都有些旧了,但一个明显污渍更多些,在肚子上被写了“湖”字又被划掉,另一个肚子上一片空白。
原来她分得清,一直都分得清。
只是浑浑噩噩中寻找的,既是她的湖,也是出生前的“湖”。
薛瑜快速眨眨眼,没有接话。
钟南嘉摸着娃娃,“刚做好没多久,他才丁点大,知道我迷了心窍,竟敢冒险挖洞出去找医者。京城那么大,四岁不到的孩子,好悬没被拍花子的拐走,没找到医者,回来大哭一场,被方朔带走单独辟了院子住下不许见人。还好,兴许是这次出去碰到了好人,之后聘武师傅的时候,才有真本事的游侠上门来。”
薛瑜心中一动,“锦湖的师父?那些年学士生病,应是他与锦湖接触多些,学士见过他吗?”
“不曾碰面。武师傅教习严厉苛刻,对湖不上好,但教了本事……”钟南嘉眉头微蹙,“只是,被方朔发现了在强身健体外教了刀剑后,就被请走了。他送给湖的那把木刀也被折了,夜里湖哭了许久。”
薛瑜听着钟南嘉起过去,知道她了解的也并不多,没有强求。她忽地发现,在谈论起方锦湖的这段时间,她面对钟南嘉的紧张慢慢消散了。身边好像不是一个急于寻找孩子的母亲,而是一个洒脱又平和的长辈,像是朋友,又让人尊重。
“我错过了他的十几年……”钟南嘉嗟叹一声,眉眼低垂,薛瑜心中一颤。
刚要劝慰,就听钟南嘉语气一转,轻快地拉走了沉重话题,“好了,再下去,湖回来要羞得不愿意见人了。殿下撰写的《论几何》那几本明工科的书籍很有趣,和诸圣经典对应颇有趣味,若有机会,请殿下来听听我的讲课,若互相印证能有所获,就当做我的谢礼了。”
虽然薛瑜提议了称呼,但她并没有更改。
“自然。”薛瑜张了张嘴,叫不出“娘亲”,也不该叫出口。她犹豫了一下,“我照顾您是应该的。”
薛瑜顿了顿,很快补救,“锦湖现在为我做事,我……替他照顾您是应该的。”
“湖与殿下都在为大齐忙碌,哪有那么多应该呢?”
钟南嘉歪头轻笑,不像起著书引经据典时的认真严肃,反倒有了几分俏皮。“我如今在国子监教书,有人听课,有人陪同,就足够了,殿下不必为我破例。”
她站起身,“天色已晚,殿下该回宫了。”
薛瑜想起之前遇到的那个少女钟南嘉,对书本典籍的热爱是她除了给家人的爱之外的全部,如今,或许才是拨乱反正,跨过许多年时光,走上了她期望的道路。
“好。”薛瑜点头应道,从怀里拿出那本新买的《拍案惊奇》,“自西城匆匆而来,此书今日开售,区区薄礼,聊表心意。秘书省筹备的邸报、新报纸和其他书册,学士都可以考虑一下提供自己的稿件,从一堂学生听到,变为天下人可看到。期待您的著作交印那一天。”
薛瑜双手递过去,钟南嘉接过,摸了摸封面字迹,“会的。”
她抬头却又是催促,“我送殿下出去。”
“不必了。学士留步。”薛瑜推辞间碰到了钟南嘉的手,瘦削见骨,她喉咙微哽,“学士保重身体。”
“好。”钟南嘉声音柔和,应了下来,“你们都是好孩子。”
天边晚霞翻涌,但时间并不算晚,太阳尚未全部落下。薛瑜走出院落,回头时,钟南嘉还站在门前,静静看着她离开。或许是她回头太快,让钟南嘉猝不及防,眼中的眷恋都没来得及收回,对上目光的下一瞬就退了几步走进房间。
钟南嘉不曾问一句辛苦苦楚,薛瑜也不曾提,只是絮絮闲谈,却好像一切都过了。
薛瑜垂下眼,只当什么都没看到,径直出了如今的钟宅。上了马车才吩咐魏卫河之后带人注意一下周边安全,陈关去查查宅子里的仆从底,免得出了什么事。
杜祭酒来送钟南嘉返回,看上去只是因为逼嫁。但归根结底,钟家族老来纠缠钟南嘉,不过是因为没了主心骨主事,目光短浅只能看到一时利益的人就都冒了出来,贪图她嫁出去后换来的钱财和人脉罢了。
但早不找晚不找,偏偏在钟家几人真正被斩后才忙不迭找上门,明显是之前抱了不切实际的钟大等人还有救的幻想,人死后才无可奈何。
钟家本族里都有人这么想,其他人就更是如此了。之前没有人来找钟南嘉麻烦,不至于全部都是因为慑于钟家余威,但是应该也有一部分。
安阳钟氏彻底倒塌,一个身怀巨款却没有靠山的女人会遭遇什么,认真研究过案卷集的薛瑜,闭着眼睛都能数出十种以上的恶行。
两人分别应下,马车缓缓从东城绕回主干道,驶回皇城。
薛瑜走后,前些天入夜前从太常卿府上离开,又上门挨个拜访了乔尚书、工部尚书苏合和将作监大监几人的许袤,顺着薛瑜来时的方向走到东城,只看了一眼,在钟宅门前没停,就好像是辆普通过路的马车,并没有惊动薛瑜留下来的人手。
许袤低头在纸上写了几句话,“走吧,先回去。”
跟了他许多年的老仆挑亮车上灯盏,疑惑问道,“郎君今日仍不去见襄王殿下吗?”
许袤点点头,“明日,我们去鸣水县和隆山行宫。”
他接受委任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见学生,而是按着自己的步调依次去见了与她熟悉的人。襄王虚岁十七,不像幼童一般,她基本的性子已经定形,他要教学生,先要了解她,而不是像过去一样,从幼时一点点接触教育中了解改变。
只是两盘棋,一沓襄王的手稿,他能看出襄王的抱负和心志,但并不全面。老师选择学生,雕琢学生,又何尝不是学生选择老师,让老师与之磨合。
窄棚的马车缓缓离开,刚回宫的薛瑜完全预知不到,自己将迎来一个什么样的王傅,她刚经历过一番心情波动,回到观风阁看着蝉生带来的帖子,向来能稳住的心情再次大起波澜。
薛瑜额角青筋直跳,把拆开后一股香粉味的帖子丢回蝉生怀里,“不见!”
蝉生屈膝应了一声,“以后林侯再送帖子来,奴都让马车行和清颜阁的人推了。”
“……不止得推了。”薛瑜想想刚刚帖子里写的什么,就脑壳痛。
林侯这个放荡不羁的家伙,之前不见他跳出来,这次回京却厚颜无耻地送来帖子,要请她去平康坊一聚,还在信里写了要她带够钱,不醉不归。
就算是真的从看着长大的亲外甥,也不会有人带着未成年外甥去喝花酒,顺便要外甥结账赎人吧?!
薛瑜算是体会了一把年初林侯追上商队去搞七搞八,牛力等人却没能遵守规则让他回来时,遭遇的心梗了。
“平康坊……”薛瑜捏了捏眉心,灌了两口凉茶火气才下去,“陈关,去借人查查,只做记录就好,看看两天里有多少京官贵族踏进去。”
陈关领命,薛瑜坐在一楼等薛玥回来一起吃饭,顺手起草了一个减少乃至禁止嫖妓的稿子,刚写了开头,薛玥就跑了进来,“阿兄——啊,我是不是扰阿兄做事了?”
薛瑜绷着脸,以最快的速度把稿子折起来放好,“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