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 册为太子 授以册宝,立为太子,正位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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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京第一天经历的冲击太大, 种种事情堆在一起,身体本就是赶路强弩之末,薛瑜第二天昏昏沉沉差点没爬起来, 还是秦思带了药过来, 流珠灌下了药,才恍恍惚惚转醒, 心脏像是被什么揪住,只觉得难受。

    流珠在路上熬得瘦了不止一点, 伏在床边看薛瑜清醒过来,欢喜地笑了一声,按着要起来的薛瑜重新躺下,“殿下再歇会,今日是休沐日, 只有几位公卿进宫来议事。陛下让人来传了话,您不必过去。”

    薛瑜看着她, 还有些回不过神。昨天的经历像过山车一样, 直到梦里都没能安生。一直记不清是什么的梦境像揭开了一点面纱, 隐隐约约留下了一点印象。

    薛瑜握住流珠的手,“我梦到你老了。”她记得梦里的流珠,起码比现在老了十岁,眼角的细纹扑了粉都遮不住,身上穿的也是更稳重些的颜色。

    流珠板起脸, 佯怒道, “殿下有了新人,就嫌弃我不复好颜色了?”

    薛瑜晃了晃脑袋,彻底清醒过来,举起双手投降, “我胡的、胡的。梦都是反的,流珠什么时候都是二八少女!”

    她隐约记得梦里除了看到流珠还看到了别的人,但醒过来后,越是深想,越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努力了一下也就放弃了。

    流珠被逗得笑出了声,嗔道,“殿下还是多注意身子,拖垮了就不好了。再歇会,我去叫粥来。”

    “好。”薛瑜不错眼地看着她走出去,靠在床头按了按额角,扬声唤道,“陈关?”

    “殿下?”

    陈关从门口探头进来,“您吩咐。”

    薛瑜慢吞吞道,“昨天的布置都撤回来,把带回来的军功册子和引荐信交给李娘子,陪她去一趟兵部。顺便,去京兆府找找,东市天工坊的契书,落在谁名下。”

    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事,陈关点头应下。

    薛瑜今天不必上朝,也的确累了,倦怠地在床上赖了一会,披上外袍起身,拉开窗,窗外一片浓绿,远方青山从云雾中显露身形,日光艳艳,正是盛夏好时节。

    中午是尚衣局的女官们带着衣裳上门来量体试衣,薛瑜随口问了一句准备时间,女官们有些讶异地看她,“殿下不知道?”

    “去年您刚封王,我们的织机就准备起来啦!”

    这句话,直到薛瑜听着陈关带回来的天工坊查不到地契备案的消息,仍萦绕在她耳边。

    在京兆府都找不到记录,能手眼通天到这个地步,在安阳城中,除了皇室势力,不做第二人想。

    难怪她在宫中看到过当时还是拍卖品的风扇,难怪天工坊多年不倒。

    薛瑜低声笑了笑,“不必再查了。”

    薛瑜傍晚休息好后,又去见了皇帝,将黎十二皇子的事了出来。就算没有这一茬,皇帝也要出兵,只是如今去蹚浑水变得更顺理成章了起来。

    等十二带来的玉玺被检查过,回京第三天,薛瑜正式上朝。

    朝中众臣传来的眼神神色各异,薛瑜只当没看见。刚回来那天情报收集不够顺畅,前朝都定了人选,她却没收到风声,被看两眼又能如何?

    其中以礼部的目光最为热烈,甚至带着一股解脱感:

    他们心里最清楚不过了,虽然看起来几天内册立太子有些仓促,但实际上准备时间是以年计算的,只是一直在等待皇帝下决定,如今不过是尘埃落定。

    常朝议事主要围绕的是最近的调兵和堤坝修筑的事,狄罗人是肯定要的,但眼看着秋季农忙逼进,调兵得仔细衡量时间,修了一半的工程也得考虑好进度。

    薛瑜听了一耳朵,对把协调时间问题抛给自己的大臣一笑,好整以暇地道,“东荆立育幼园,运用机械,民妇走出家门,去岁至今年来,修渠二十九处,桥梁三处。私以为,旁处也可这般运作。”

    皇帝瞥她一眼,“老三来处理,调几个人过去。堤坝修了大半年还不见好,你们难道是从挖河开始修的吗?”

    前一句还是指挥薛瑜,后面就又开始骂朝臣了。被数落的臣子低了低头,之前襄王还是皇子时,得了皇帝青眼就被护着,如今定下了册封的日子,成了太子,皇帝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明晃晃地偏袒。但这是未来君主,不是他们的同僚,皇帝偏袒太子不叫偏袒,叫天家表率。

    了一会调军的事,皇帝干咳一声,“好了,别让人等急了。”

    典仪官长声唱喏,“传黎十二皇子入宫觐见——”

    十二个头,发育不良式的瘦弱,撑着他出宫时卷出来的皇子袍服,脸绷得紧紧的,倒有几分气势,他一丝不苟地捧着木匣走入含光殿,入内叩首,双手将木匣举过头顶。

    “愿奉大齐为君……”

    皇帝点了头,当场允诺出兵,“朕封你为安宁王,如何?”

    十二叩首,稚嫩的声线格外郑重,“谢陛下。”

    握在官方手中的宣传喉舌机器,轰然运转起来,几乎是纳降的当天下午,安阳城的大街巷就传遍了印发的特别版《大齐要闻》上的内容。

    “听了吗?狄罗人又南下了,黎国都被到京城了,来求我们帮忙……”

    “狄罗人背信弃义,我们的榷场就这么毁了,气人!”

    “那都是喂不熟的狼,支持北伐!”

    檄文和救国书通传天下,闭门读书的国子监也放了假,专门组织起来演,京城处处都能听到热血青年们慷慨激昂的声音。

    宫中却相对安静些,实话,挂了个名头和没挂之前,对刚离开京城不到两个月的薛瑜来,其实感受不到太大差别。

    皇帝本就分了权给她,如今只是更大包大揽,提前适应一下皇帝离京后的监国任务,累和不累差别很大,累和很累差别就没那么大了。

    薛玥放了假回来,凑在薛瑜身边转,只要书房一空,就啪嗒啪嗒跑过来献殷勤,不是倒水就是给薛瑜按摩。享受是挺享受的,但被姑娘这么讨好,薛瑜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味。

    明日就是册封大典,薛瑜把忙着送文书出去的薛玥拦住,拎到自己面前站好,“想要什么书?想要什么簪子?想让我去找你们夫子,给你多放几天假?”

    眼看薛玥一直摇头,薛瑜沉下声音,“不会是……犯了错?”

    “阿兄,你怎么这么想我!”

    薛玥嘟嘴,抱住薛瑜伸过来捏脸的手臂,叹了口气,“阿兄要搬去东宫啦,我有点怕。”

    薛瑜不解,“怕什么?”

    他们又没住在一起,薛玥也不是非要人哄睡觉的粘人宝宝,这有什么好怕的?

    薛玥往宝德殿的方向努努嘴,“阿兄是太子了,我怕阿兄变得和陛下一样严厉。”

    “不会的。”

    薛瑜摸了摸她的头,皇帝的“无血无泪,断情绝爱”她记得很清楚,但就连皇帝自己,不也一样心底留着一片柔软的地方吗?

    “不会的。”薛瑜重复了一遍。

    太常卿亲自主持了前面的祭告天地宗庙的部分,薛瑜这几天忙的不仅是国事,还有之后太子属官的安排,到底还是年轻,赶路的疲倦休息了几天就恢复得差不多,许袤跟在后面紧赶慢赶在仪式前抵达了京城,清矍的身形都像是更瘦了些。

    薛瑜出城接他,眼看人从马车上下来的状态,就连忙又把人扶回去了,“许师还是再歇会,明日还有大事。”

    她心里补充了一句,不仅明天,之后的每天都得忙起来了。

    皇帝给她配齐了太傅和少傅,韩尚书令领了太傅职,但只是规劝教育之责,真正管事的还得是少傅来。

    加上国事太多,薛瑜琢磨着在政事堂重臣议事基础上把内阁组建起来,许袤作为中青年一代,更是其中的中坚力量。

    嗯……师父嘛,能者多劳。

    许袤对于自家主君的一步一脚印走到现在,还算满意,志得意满地考虑着什么时候从梁州接妻儿过来,却莫名感觉背后一阵凉意。

    安顿了许袤歇下,北境回来的八百里加急信使,喊着大胜冲入城中,让各处还热烈宣讲着的声音一停,又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这些天来,来往的各路信使在安阳城中已经不是新鲜事,薛瑜从神色复杂的兵部侍郎手中接下军报,扫了一眼。

    “北部大捷,查干雪山已复,荆北民兵主攻……”

    军报上写得官方,但实际上究竟指的是哪里,实在太清楚不过了。薛瑜露出浅浅的笑意,发自内心地松了口气。

    军报后半部分是和玄刀寨了配合的陆恪提议的“招安”,表示荆州在卧榻之侧,这些义士有心杀敌无处报国,着实可怜,不如纳入齐国。

    这是陆恪看不过去,来要身份了。

    薛瑜本就计划着借这次机会,合并西北给方锦湖和他带着的第三卫一个正式出头归附的机会,没想到话头会是陆恪专门送过来的。

    玄刀寨的威名,着实不,作为民间组织能和官方力量媲美,已经十分惹眼。兵部只有几位重臣知道方锦湖来历,面对所谓的招安,几乎没有受到阻碍,全票通过安排了起来。

    “但是此人率兵盘踞荆北已久,又是被黎国逼走,鸿胪寺和兵部派人过去,未必能有好结果,不如请殿下派之前在东荆与荆州接触过的人手出马,既有此前施恩,也有邻里之情,想必是手到擒来。”

    薛瑜看了一眼递梯子的兵部侍郎,笑了笑,接纳了这个建议。

    招安的安排没有花太多时间,时间转眼就到了六月二十。

    安阳城还笼罩在夜色中时,各个家中有官员的宅院就醒来了。

    文武百官鱼贯而入,在大兴殿内站好,仪仗如云,天边泛起了微微的白,还没到日出时候,连城中的钟楼都静悄悄的,薛瑜一身绛纱袍服,通天冠高束,冕服上绣日月星辰、九章纹,背后星辰光芒璀璨,让人几欲无法直视。

    站在前方的韩尚书令用余光看着太子阔步进入殿内,竟不知是袍服的烈烈光芒更盛,还是薛瑜携大胜之威而来的气势更强。

    人才如云,将领归心,王者之相。

    皇帝在太阳出来、京城中钟楼敲响的那刻抵达了大兴殿,穿着正式的十二章纹冕服,两肩日月辉光煌煌,他大步走上高位,面南而坐,下方群臣济济一堂,薛瑜率太子属官侍立一旁,身后第一人就是许袤。

    韩尚书令握着圣旨,站在皇帝之下,面朝南方,声音低沉,“襄王瑜,为皇三子,仁孝忠肃,敏德睿哲。可以守器承祧,永固百世,以贞万国,宜立瑜为皇太子。谨告天地、社稷、宗庙,授以册宝,立为太子,正位东宫。”

    他略有些中气不足,但这个重大的时候,整个大殿里只有呼吸声,没有人会来挑他的刺。薛瑜上前一步,行礼拜谢,诏书被韩尚书令双手交到她手中,韩尚书令撩起眼皮,沉沉看她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薛瑜在他的注视下,感觉自己拿的不是诏书,而是一份未来长久的重担。

    许袤从薛瑜手中接过诏书收好,韩尚书令继续按照礼数授玺和绶带,薛瑜再次行礼。

    三跪九叩的大礼,每一步都格外沉重,薛瑜向皇帝叩首,接受这沉重的未来。

    皇帝威严端肃的声音从上首落下,“……是用命尔为皇太子……尔身为善,国家以安;尔身为恶,天下以殆。兢兢业业,无怠无荒,克念尔祖宗,以宁我宗社,可不慎欤!”

    他再次劝告勉励了一遍薛瑜,先一步完成了礼节,乘辇回宫。

    大兴殿内,再次行礼的人换成了百官,他们俯身下拜,口中庆贺,殿内还站着的人只剩下了薛瑜一人。

    薛瑜看着黑压压的人头,吸了口气,“众卿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