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第 10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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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韵之次日便率队返回沁南, 以免夜长梦多。

    之后的日子,谈嘉秧的几个照料人谨慎许多。若是单凭章琳,孤家寡人, 气力不足, 估计硬抢不走谈嘉秧, 但若她雇人抢夺, 那便防不胜防。这类新闻层出不穷, 即便离婚后孩判给母亲,公婆也要抢了去, 躲起来,反正孩子就是命根。

    金家有点钱,门路自是比一般人要多,可能也会野一些。

    暑假进入八月, 徐方亭的大学攻略看得差不多,还上贴吧加了一些新生群,偶尔无聊便看人吹水。

    钱熙程终于买了手机加上她微信,系统头像,系统ID,昵称全名, 若不是她出“方亭”二字, 徐方亭恐怕以为假冒。

    宣洁拉了一个“仙女暴富”群, 难得她们三个都在沁南上学。她和家人去欧洲旅游, 给她们带伴手礼。

    严格意义上来,这是徐方亭度过最漫长的一个暑假,实际却无多大体会,大概一直呆在一个地方,过着相似的日子, 每天记不起星期几。

    宣洁不时更新朋友圈,实时直播旅游。钱熙程估计还玩不转,朋友圈从来没动态。

    徐方亭没出过省,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沁南,旅游对她来停留在抽象概念,仅能从文字和图像了解。

    她决定来挣口饭吃的时候,便成了这座城市的一颗钉子,而不是尊贵的游客。

    到沁南周边也不算旅游,她得带孩子。

    徐方亭给宣洁点赞,默默在自己的愿望清单里面添了新条目。

    她回舟岸的前一天,谈韵之的一个堂弟摆升学宴,他问她去不去,以往默认她缺席,时隔一年,总得再问问。

    徐方亭如今有了退路,底气足,没犹豫太久,当下答应。

    “你堂弟考上什么大学?”她白天时休假,在外一天才赶来晚宴。

    911停在露天停车场,谈韵之锁了车,带着她和谈嘉秧进“锦宴”。

    “忘了,就一个哪里的大专,跟你没法比。”

    徐方亭嘀咕:“我跟你也没法比。”

    谈韵之评价吝啬:“也还行。”

    徐方亭轻轻嗤笑,满足谈嘉秧的起飞要求,同谈韵之合力把人拎上“锦宴”门口的台阶。

    三人沿着红毯上二楼。

    谈韵之:“你去你姐妹那边怎么回得那么快,以前都得快两个钟,还以为你赶不上。”

    徐方亭啊一声:“她临时有事,我就没过去,找王一杭了。”

    谈韵之脚步一顿,另外两人却已比他快一个台阶。

    谈嘉秧不耐烦松开他的手,只要徐方亭那边,空出的一边又比出手/枪瞄准他:“叽勾,叽勾,叽勾,死你!”

    “嘿!”徐方亭勾了一下他的脸颊,低头警告道,“不能死谁,知道没有?”

    谈嘉秧板起脸,一副油盐不进的表情。

    徐方亭再度搓搓他脸颊,柔声道:“记住了,不能。”

    “你们两个上哪约会去了?”谈韵之两级做一跨,追上她们。

    “太阳太大去不了外面,都在商场里面啊,中心书城好大,呆一天都不嫌腻,”徐方亭声明般,“不算约会啊!”

    听到她的描述与否认,谈韵之眉目舒展,甚至笑了一声。

    “——就跟平常和你们出去差不多。”她补充。

    谈韵之敛了笑,冷淡揶揄:“你们真有逛头。”

    “哟,这不是表哥吗?”

    一道尖锐的女生算她的思路,徐方亭循声望去,一个年轻女人追着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孩从宴会厅出来。

    谈嘉秧笑眯眯指着人家:“姨姨,我看见这里有一个弟弟。”

    徐方亭快速望了谈韵之一眼,只听他:“我堂哥的老婆,久不见忘记了吧,上回她还怀着孕。”

    她在脑袋里快速匹配:谈韵之堂哥,那个想每个月一万包养她的老男人;堂哥老婆,原来在榕庭居盘了一个半生不死的服装店,最后一次见面伙同她妈了她。

    登时仇人见面,分为眼红。

    艾觅贞嘲讽一笑,一腔母凭子贵的自豪:“我现在也怀着孕呢!”

    只见她果然腰身发粗,虽然还能称作年轻人,化妆品已掩饰不了黑眼圈,是比徐方亭印象中虚胖了一圈。

    谈韵之冷笑道:“那恭喜我哥了。”

    “没想到她还在你家做呢。”

    艾觅贞掠了徐方亭一眼,硬是不直接跟她话。

    谈韵之自然虚揽了一下她后背,示意她进厅,跟这边:“没有,去年回去了,今年考上大学过来过暑假。”

    艾觅贞脸色一变,稍显失落,但随即又给一股骨子里的泼辣掩盖:“是么,哪个大学啊,清华还是北大?——哎哟,不对,叔子你都没考上,一般人更加不可能吧,呵呵。”

    她掩了掩嘴,比正宫娘娘只少了一条丝帕。

    “沁南师大,听过吗?”谈韵之,“以后你儿子的辅导书是她出的。”

    徐方亭:“……”

    “是吗,那可真不错,”艾觅贞挖苦道,“我听我老公,学历就是女人最好的嫁妆。师大毕业出来当老师,以后肯定能嫁一个好人家。”

    徐方亭明明是主角,却一直被边缘化,插不上嘴。旁听一段,察觉谈韵之的态度,她便也嚣张接茬:“那你老公岂不是亏了?”

    艾觅贞迷瞪片刻才恍然,这是讽刺她学历低,“陪嫁”少,让谈智渊吃亏了呢!

    “你——!”

    徐方亭轻挑下巴,给她最后一记眼神,转身追着谈嘉秧开溜。

    艾觅贞眼看要追击,给谈韵之不着痕迹拦住。

    他半笑不笑道:“你不用跟没出校门的大学生一般计较啊。”

    “……”

    艾觅贞瞠目而视,熬夜都没瞪得这般圆。

    谈智渊刚从外面来,见两人杵在厅门附近,便圆滑笑道:“在聊什么?”

    本来两个男人互相看不起谁,一个嫌弃对方只是学历虚高,毫无实绩,一个厌恶对方圆滑阴险,油腻自大,自从谈韵之冲冠一怒为红颜,堂兄弟间只有虚与委蛇,血缘情谊荡然无存。

    谈韵之先一步岔开话题:“这么精神,刚谈生意回来?”

    谈智渊眼神发飘,一身长袖长裤,连衣领最上方和袖子的扣子也一丝不苟扣上,仿佛在遮掩什么犯罪痕迹。

    谈智渊没来得及回来,其他亲戚抵达宴会厅,便也过来寒暄。

    一个中年叔伯熟稔地搭上谈智渊的肩膀,笑道:“咁大热天仲穿长袖衫,你条颈有咖喱鸡咩?”

    谈智渊偏开身,强硬一笑,真会开玩笑。

    艾觅贞眼看头顶发绿,强忍难堪,不好发作,在亲戚面前维持一个好妻子的形象赔笑道:“他要是有吻痕,早就不敢出现在我面前了。”

    “就是,”谈智渊就坡下驴,“要有咖喱鸡,也是我老婆搞的,哈哈。”

    谈韵之面无表情听完,便见徐方亭牵着谈嘉秧跑过来。

    “快,跟舅舅你要干什么!”徐方亭催促道。

    “舅舅,我要尿尿!”最后几步,谈嘉秧不知危险地双腿交替蹦跶过来。

    “别跳……”徐方亭声提醒。

    谈礼同刚好晚来一步,谈韵之便把人往他那边一递,吩咐道:“跟外公去。”

    “外公,我要尿尿!”谈嘉秧不顾场合大声地叫。

    谈礼同哼哼唧唧把人带离现场,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亲戚。

    其中一长辈:“之哥,你爸可以喔,转性了,竟然愿意带孩子了。”

    另一长辈:“就是,时候他把你扔在家给你姐,自己跑出去玩,你还记得吗?”

    谈韵之含糊应过,可他家的变化显然不止谈礼同这一处。

    “之哥,这美女以前没见过啊,你女朋友?”

    徐方亭失去谈嘉秧这一导航,不知该坐哪一桌,只得跟着谈韵之,又不想一直黏着他,当下不尴不尬听完全部。

    “不是。”谈韵之耳朵像撒谎性泛红,把刚从应付艾觅贞那一套辞重复一遍。

    谈智渊显现一个男人普遍的倔强,绝不跟自己看不起的女人话,但眼神却死活挪不开。

    其中一亲戚心直口快:“以后当老师,比你堂弟的大专还厉害喔。”

    曹操曹操到,主角登场,这位亲戚也给其他人目光“暗杀”了。

    宾客各自落座,谈嘉秧给谈礼同送回来,敲碗要饭。徐方亭拿走他的碗,不厌其烦给他重复餐桌礼仪,最后消灭噪音的还是一碗热米饭。

    谈嘉秧吃饭已经不用人时时刻刻盯着,徐方亭可以松懈吃自己的。

    菜品是粤菜宴席经典,跟谈韵之上一回好像差不多。

    如果徐燕萍在家给她摆席,估计数量和质量得折。

    服务员上了一道陈皮蒸鲍鱼,徐方亭瞄了一眼,还没转到她面前,爽口弹牙的印象已叫她望而生津。

    她没吃过几次宴席,但徐燕萍教过她,这种菜是按人头的,一人一份,不能多拿。

    收回眼神时,她感觉到谈韵之好像在看她,待她转头,发现也许只是错觉——谈韵之虚望着菜品,可能吃腻了,一时不知道要怎么下筷。

    陈皮鲍鱼终于转到眼前,徐方亭用公筷心夹了一只进碗里,陈皮丝的清香融入鲍鱼中,最大程度保留了鲍鱼的鲜甜,她也只有在这边能吃到这样高质量的蛋白质。

    转盘继续顺时针慢悠悠转着,像准备停下的抽奖盘。

    谈韵之拿起公筷,也夹了一只鲍鱼,手腕一拐,送向她的碗里。

    “帮我吃了。”

    “……”

    徐方亭木愣愣看着差不多将碗盖住的鲍鱼,若不是旁边碟子放了一只空壳,她恐怕以为自己还没吃过。

    本来气氛已经挺微妙,偏偏有人故意叫了一句:“哎哟,老公,你也学学人家。”

    对桌的艾觅贞娇嗔地捣了捣谈智渊的手肘。

    谈智渊笑骂道:“老夫老妻还搞这套,腻不腻。”

    周围亲戚窃窃发笑。

    谈韵之那杯葡萄酒不见少,耳朵不知道从哪里先偷喝了一口,殷红殷红的。

    “腻不腻,”他用只有她能听见的语调问,“吃两个。”

    徐方亭低头咬了一口,咽下,看向他笑了一下,也悄悄:“不啊,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