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第 1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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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韵之像刚才没听清徐方亭的咕哝, 这回也没听懂她的长句。

    他反刍一会,仍是回不过神:“你什么?不是、你怎么突然改变想法?”

    她转头瞪了他一眼,以凶狠隐藏委屈:“这不是你开头想要的吗?”

    谈韵之目视前方, 往方向盘上挂了两回手, 定夺往哪边走, 只听身旁人轻声:“珍惜机会吧, 我吃过不能上学的苦。”

    等他转头看她, 她又望向窗外。明明要认真商讨“人生大事”,两人目光无法相交, 话不投机,吵隔夜架似的。

    “要不,”谈韵之执着等待她的目光,“我们再冷静3天, 顺便等一下学校的回复?”

    徐方亭回头:“你第一次问我的时候,有冷静过3天吗?”

    他看着她的眼睛:“我怕你恨我。”

    徐方亭:“……”

    “以后要是有什么急事,”他,“我在国外一时半会赶不回来,帮不上半点忙。”

    她冷淡道:“你放心吧。员工恨老板的时候,会直接炒了他。”

    她干干脆脆将关系摆上台面, 自然冷却了“人生大事”带来的暧昧。

    谈韵之咬了咬唇, 随意望向风挡外, 几乎每个偶然路过的人都要特地瞄一下911, 顺便张望车里的人。

    约莫半首儿歌之后,他问:“你真确定了?我可不给你反悔的机会。”

    徐方亭不答反问:“我家可是欠有外债,不怕么?”

    谈韵之毫不犹豫:“我帮你还,多少?”

    她本是吓唬他,没想他仿佛进入关系, 自然熟络,应得很痛快。

    “我家的事不用你操心。——债务各管各的。”

    他看她一眼,似在埋怨既然如此,何必存心提及。

    徐方亭转移话题:“我听沁南市限购,跟你领证,我的首套房名额就没了怎么办?”

    谈韵之又瞅她一眼,惊讶她的有备而来,果然不需要再冷静3天。

    “我给颐光春城的一套房子你,比现在住的少一间房,100平。”

    徐方亭按下午搜到的信息估算,颐光春城房价八万出头,但如果自住不卖房,实在感受不到房价高低的差别。

    她以前从不知道女人也可以有自己独立的房产,何况房子没实实转到她名下,她没有半点真实感。

    她平静地:“我要10套。”

    “10套?”饶是谈韵之忍了一晚的好脾气,这会也很难不动怒,“你有点……狮子口大开了吧?”

    “2套100%产权,8套加我名字,50%产权,这10套的房租我卡里,2万当我工资,你平常不用给我们生活费,”徐方亭淡定仿佛菜市场讨价还价,“如果你按时回国,9套还给你,我只要1套;如果你不回了——”

    想到如果他真的不回来,她独自一人抚养一个自闭儿长大,哪怕经济充裕,心底也不禁起寒战。

    “如果你不回来了,”她不由重复,“1套自住,1套视情况卖了救急,8套放租当生活费。——你心疼你的房子了?”

    他听她实心眼的精细算,先头的怒火化为凄凉:“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徐方亭仓促扫他一眼,仿佛在:谁知道你。

    “房子很多,老婆只有一个,”谈韵之,“10套的房租每个月也就七八万,我给你们10万零用。”

    “多了我还给你。”

    “不用——”

    她清了下嗓子:“第二点——”

    “写论文呢?”他忍俊不禁,察觉到她的肃然,立刻敛了笑,正了正身体,“徐老师,你,我认真听着。”

    “第二点,我绝对不会给你生孩子。”

    两人连正式的牵手也不曾有过,直接跨入生育专栏,她实在心有微妙。

    “就我们两边的家族遗传,”谈韵之不恼反笑,“生孩子跟拆盲盒一样,拆出来十有八九是重低典吧。再了,隔了一个太平洋,得真能发生关系一样。”

    他本想“产生关联”,到了嘴边不知怎地变成了另外四个字,虽然意义更精确,擦边假设还是叫人脸红耳热。

    他不自在动了动坐姿。

    “你能这么想最好。”她生硬地强调。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第三点?”

    “第三点,”徐方亭,“不许让你亲戚以外的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谈韵之在脑袋里划拉出自己的各圈关系,磨蹭一会没点头。

    “嗯?”她不满催促。

    他反问:“你不告诉你妈?”

    她暗暗抓了一下车门把手,像溺水之时把握住浮板,艰涩道:“我是成年人,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何况徐燕萍也没跟她商量过韩叔的事,直接吱一声了事。

    谈韵之还是没给出明确回答。

    “难道你要昭告天下,”她讽刺道,“领一次证,一次?结婚离婚,首尾呼应?”

    “……”他左手搭在窗沿,指节敲了敲鼻尖。

    “谈韵之!”

    他只好转头,略显不耐:“知道了!不就不,要是不心被发现,可不关我事。下一点?”

    “你心点不就行了。第四点,”徐方亭条理清晰道,“官司结束,抚养权安全了,或者你姐回国后,我可以协助着照顾谈嘉秧,但一定要领离婚证。”

    谈韵之:“她一定会在谈嘉秧上学前回来,再不回来她别想拿家里另一半房子。”

    “你姐叫什么名字?”徐方亭突然发现得提前了解一下。

    “谈润琮,滋润的润,美玉王宗琮。”

    果然是易破碎的美玉。

    徐方亭:“你现在还没法领证吧?”

    谈韵之应道:“圣诞节我回来。”

    “人生大事”商讨进入尾声,过程很顺滑,让人怀疑真实性。两个人总是这样,吵架时吵翻天,想出路一拍即合。

    儿歌跳至《月光光》,旋律缓慢,曲风幽清,正似这月夜闲谈,无端沾了点忧戚。

    谈韵之想起什么,掏出手机一阵捣鼓。

    徐方亭这边立刻震了一震:谈韵之于[20**-05-02 22:40:19]向您尾数为7813的**银行账户发起人民币100000元汇款,请核实资金是否入账。

    “收到了吗?”

    她的短信似乎变成了男声的语音提醒。

    “怎么那么多!”

    刚才被赠与大七位数的房产,她还无半点真实感,现在数字通过她常用的渠道汇进来,视觉冲击性更强,徐方亭莫名惶恐一瞬。

    “我还没‘上岗’呢!”

    谈韵之给“上岗”闹了一阵无语:“订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很讲诚信。——我走之前再把生活费一次性给你。”

    徐方亭好像上了贼船:“我拿什么抵押给你?”

    “是哦,我想想。”

    他的目光往她身上睃巡。

    “……”

    车厢促狭,无形放大了那份危机感。徐方亭仿若猫头鹰,警觉地回视他。

    “这个好了——”

    谈韵之忽然往她的颈枕方向伸手,一下子拉走她的发绳,套进自己的手腕。

    “啊——”徐方亭惊吓多于疼痛,捂着头皮叫道,“谈韵之,你真的有病!”

    他不怒反笑,抬起手炫耀性地拨动发绳的猫咪扣子。发绳恰好可以宽了一根手指,像项圈似的禁锢他。

    徐方亭往后视镜随意梳了下头发。

    幸好他没些暧昧鬼话。

    用爱做筹码更卑鄙,不如谈钱实在。

    “对了,还有一点,我看下——”

    徐方亭掏出手机看备忘录。

    谈韵之来扒她的手腕:“还做了笔记,你算了多久?”

    “还有不能随便碰我。”

    “……”他只能讪讪缩回手。

    她给刚才的念头点醒,:“法律关系存续期间,不许谈恋爱。”

    谈韵之放开猫咪,丧气地垂下手,瞪她道:“我又不是水龙头,感情关就关,要是、日久生情了呢?”

    后半段的憧憬莫名柔软了他的语气。

    徐方亭怒目回视:“你敢让别人看我戴绿帽,我就带谈嘉秧改姓徐。”

    “……”

    好险,原来是跟别人谈恋爱的意思。

    他的嘴角不觉上扬,但下一瞬,又塌下来。

    “要是你谈呢?”

    “又带孩子又上学,我怎么谈,你教教我?”没等他回答,徐方亭嘲讽一笑,“忘记了,你自己都没谈过。”

    谈韵之心情奇好,不受她刺激,默默听了会儿歌,忽然看着她:“徐,如果我们两个产生了感情……”

    徐方亭心一紧,剑拔弩张道:“可能吗!”

    “我是如果!比如……”他手肘撑着扶手箱,稍倾身向她,捎来一股隐形的胁迫力,“我喜欢上你了。”

    她的耳朵好像跟脑袋分工了,只挑了后面一部分听,她放任自己沉醉一秒,转念想到他之前的功利性,立刻冷了下来:“谈韵之,你到底喜欢我呢,还是喜欢我能给你带孩子。这两个很不一样。工作关系还是清爽一点好,不掺杂私人感情。”

    “也对,你不一定喜欢我这一款,”他的口吻陡然厌世,坐直身子,顺手开扶手箱,从里掏出一个方盒递给她,“生日快乐!”

    “……”

    徐方亭端详着白底绿带的方盒,带子上印着她没见过的英文牌子。

    “开看看。”那边。

    她便扯散了蝴蝶结,掀开白色盒子,里面还套着一个跟带子同色的盒子:一副孔雀石的四叶草耳钉。

    她顿了一下。

    徐方亭是有耳洞的,当初不到2岁的谈嘉秧还扒拉过亮晶晶的耳钉,据谈韵之还给扎了脚。

    后来她便换成塑料棒防止耳洞愈合,现在也还是。

    “戴上给我看看。”

    “当你谈韵之的老婆要扮得像花瓶一样漂亮是吗?”

    这层关系总叫她防备,不自觉脱口便夹枪带棒。

    谈韵之倒不气:“我买的时候没想过你会是。”

    “……”

    今天以前她也没想过。

    徐方亭稍稍歪头,拔下原来的两根塑料棒,顺手摆在盒子里。两款耳钉云泥之别,跟她和他似的。

    她的耳垂厚度喜人,据仙姬坡的阿婆们,这是有福的面相。但她从到大跟福气只有“气”的关系,实在难以相信面相学。两颗四叶草缀在其上,贵气倒真让福气显了形。

    “不用扮也很漂亮。”谈韵之后知后觉补上一句。

    “谢谢……”

    徐方亭长相遗传了徐燕萍,从被夸长相标致,越长大这份赞美越含蓄,如今从一个尚有好感的男生口里听来,心里来不及防备,这一瞬不争气地乐了。

    “你们有门禁吧,”谈韵之,“蛋糕你带上去和室友们吃吧。”

    平常11点门禁和熄灯,但是节假日延迟1个时。

    徐方亭没有反驳,轻轻应了一声。

    她下车提了蛋糕,和911拐上两边岔路。

    月夜依旧,只是没了儿歌的安慰。

    宿舍楼下的正衣镜前,她把蛋糕盒子暂搁桌台,取下耳钉收好,然后才继续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