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第 1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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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方亭的“定海神针”下午就来了, 但不可能是谈韵之,太平洋不是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松松就能在地图上跨过去。

    15:00, 离谈嘉秧走丢已有28时, 徐燕萍发来视频请求, 画面出现颐光春城门口广场时, 徐方亭昏沉的脑袋还懵懵懂懂。

    “你还是住这里吗, 我来看看你。”徐燕萍切回前置摄像头,俯视的角度使得脸有些变形, 更显苍老和憔悴。

    “哎?你怎么来了!”徐方亭刚好从派出所出来,依然一无所获,“你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去接你啊!我现在就回去, 十来分钟,等我一会。”

    徐燕萍紧忙:“你有事就先忙,不用管我。我就路过一下,问问你……”

    她难以想象徐燕萍一个人琢磨从高铁站到这里的路线,不动声色在她最需要支援的时候出现。她愧疚难当,既看不好孩, 也处理不当母女关系。

    她让徐燕萍先找个地方坐下, 从地库停好车出来, 徐燕萍就坐在几年前超市门口那家现包饺子店前, 身边行李箱和水桶各一只,对于一个路过的人来,实在过于兴师动众。

    徐方亭和徐燕萍对上的第一眼,便知道她想问什么,当下开门见山:“孩、还没消息。”

    徐燕萍避开话题道:“今天没有课?”

    “早请假了, ”徐方亭过去拎水桶,“上家里再吧,你今晚不去哪里吧,要不去就住家里。”

    “我自己来,”徐燕萍从她手里抢回行李箱,“走吧。我过几天就去我以前工友那里。”

    母亲的生疏与谨慎令她心疼,可她也的确提供不起独立安稳的住所。

    “没事,你呆多久都可以,平常就我一个人住。他在国外……”

    徐燕萍一路东张西望,看外形相似到容易迷路的高楼,看别人牵着穿衣服的狗,看徐方亭自如刷开门禁、上电梯、用指纹锁开门,母亲像她第一次跟着谈韵之来这里时一样,拘谨又好奇。

    主卧门关着,房子里没有孩居住的痕迹,徐燕萍疑惑又不敢多问。

    徐方亭开客卧的门通风,撤掉床垫上的防尘罩,从衣柜上层拉出床单。

    “你晚上就睡这间吧。”

    徐燕萍忙接过床单,自己抖开:“我来吧,你歇着。”

    徐方亭确实濒临体力不支,坐到椅子托着脑袋,呆呆看着她。

    “晚上在这吃吗,要不要我给你弄点什么?”徐艳萍铺好床单,套着枕头套。

    这几顿不规律,通常钟点阿姨在榕庭居准备好一桌菜,徐方亭和谈礼同临时又回不去。

    “还没买菜……”

    徐燕萍拍整着枕头:“买菜多简单,你们平常是在楼下大超市买的吗?”

    “嗯……”徐方亭翻起手机,“妈,多做两个菜行吗,我叫王一杭还有孩外公顺道过来,他们一直在帮忙……”

    “行,”徐燕萍爽快道,“你想来几个都没问题,他们有什么忌口吗?”

    “粤菜系就行,”徐方亭掩嘴了一个哈欠,“清淡,少油,不辣。”

    “没得好好休息吧,”徐燕萍,“你要不去躺一会,我看你眼神都发飘了。你这样下去孩回来都没力气抱。”

    徐方亭双眼发干,脑袋锈涩,的确需要一点睡眠。

    “好。”她嘴上应着,突然想起更重要的事,万一谈嘉秧回来,她应该会留他在颐光春城住。

    她需要先收拾出主卧。

    徐方亭想着,便这么做了,夏天被铺简单,三两下弄好。

    徐燕萍走出客卧,站在门口:“我下去买菜,你这门一会怎么开?”

    徐方亭便给她录入指纹,顺道教她厨房电器开关,东西收纳位置,垃圾干湿分离,然后当真有些疲了,硬生生眯了两个时。

    谈礼同在王一杭之后到达,徐方亭早在电话里提过徐燕萍是她妈妈,没出现认成阿姨的窘况。

    但两个法律上的“亲家”见面,多少还有点尴尬,尤其徐燕萍劳作多年的关系,看着比谈礼同年长一些。但他万万不会叫“徐姐”,徐燕萍也不知该如何称呼,最关键的那个名字谁也不敢提。

    徐方亭疲于交流,王一杭便成了临时的桥梁,稍稍缓和氛围。

    饭毕徐燕萍收拾残局,其他三人又跑了一趟派出所,给民警送了一些加班补给,依然空手而归。

    离谈嘉秧走失已经34时。

    徐方亭无事可做,坐在沙发翻看手机里面的谈嘉秧,徐燕萍忙完洗了澡,擦着头发坐到她身旁。

    “这子长得挺可爱的。”徐燕萍,不心让发梢水溅到徐方亭脸上,那边却毫无知觉。

    “嗯,像他舅舅……”徐方亭不断滑动云盘里面的照片和视频。

    “这画的什么呀,”徐燕萍下巴示意一张图片,“两个人,下面是什么?”

    徐方亭便停在那张图片:大概是谈嘉秧五岁左右在学习桌上的涂鸦,运笔不稳,线条歪扭凌乱;两个人勉强点了双眼,一字嘴横跨脸颊,三四根头发触电般飞起,缩脖子穿雨披,没有手,只有两根腿;下方一个长方形上叠着三个长方形,每一个长方形里面都画了同样带角的文字“E口日”。

    她指着那块不工整的大长方形:“他这个是空调,这三个长方形是指示盘,上面写的字是‘38’度。他把‘3’写反成‘E’了,‘口日’是数字0和8,308,就是‘三十、八’,38的意思。他不懂那个0不用写。”

    徐艳萍笑了一声:“这脑瓜可真会想!”

    谈嘉秧不但喜欢看会转动的东西,画画也先挑战这一类“命中注定”的事物。他喜欢画风扇、通风口,画校车一定要把发动机透视出来,因为发动机会转。画空调也是这个原理,里面一定有风扇在转。

    徐方亭不断往前翻看,偶尔跟徐燕萍笑一笑,或者补充一两句。

    越看便越想他,尤其看视频的时候,活生生的孩好像给锁在里面,她恨不得把他拉出来。

    “妈,你……”她虚握拳头抵住鼻尖,声音跟着厚重、颤抖,“要是找不到了怎么办?”

    “不会的,这孩子那么有福相,”徐燕萍揽住她肩头,“你看你哥那么傻,都能给找回来?”

    徐方亭长大后几乎没有抱着妈妈哭泣,这回也有些拘谨,只深深埋着头,吸着鼻子。

    这一瞬她荒唐地警觉,徐燕萍该不会看出谈嘉秧的问题了吧,不然怎么会类比她哥。

    可转念她又放弃执着,若能以曝光为代价换取谈嘉秧的回归,以后她们背负特殊标签直白地生活,也并非不可以。

    这逻辑实在太荒谬了。

    她不能再往下想。

    要不还是折寿十年吧,别人都这样许愿。

    徐燕萍揽了她一会,偶尔轻拍后背,忽然:“回房里吧,在客厅浪费空调电费。”

    节俭的习惯已经刻进中年妇女的骨髓,徐方亭不禁无奈瘪嘴,拭了眼角跟着起身。

    徐方亭以前都将手机调震动,这两晚取消静音和睡眠模式,开了声音,一有条件就充电,两个充电宝随时满电备用。

    寻人启事超24时候,热度慢慢下降,手机来电数量骤减,甚至一个时也盼不来一条。

    钱熙程白天回在沁南,刚刚发消息问:「你明天能回来上课吗?」

    徐方亭茫然回复:「看情况。」

    钱熙程给她发了一个“拥抱”,像她安慰她那样。

    如果徐燕萍今天没来,她倒希望钱熙程能来相陪,这个姑娘虽然话比她还少,但莫名有股定人心神的力量。

    当然她还是最想那个人能来,但不敢再开口,今早中午一顿嚎哭,还得他好声好气安慰。忙帮不上,还一个劲添乱。

    如果没有好消息,她估计无法再点进他的聊天框。

    她上床闭眼了,可是没睡着。

    睡前刷过的视频和照片幻灯片一样出现,笑眯眯的谈嘉秧,崩溃大哭的谈嘉秧,睡觉像天使、发脾气像恶魔的谈嘉秧……

    她不能再摸手机,否则彻夜难眠。

    1:00,离谈嘉秧走丢38时。

    徐方亭虽没睡着,本应该不知道时间,可是一个电话炸醒了她。

    派出所民警的电话!

    她眼睛从睁大、接电话、坐起到亮卧室灯,一套动作一气呵成,而后肩膀跟着绷紧。

    “喂?”

    “哎,”民警落的是重音,肯定的意味,并非唉声叹气,无形是一个好兆头,“徐女士,孩找到了——”

    “哎?!”徐方亭着急断,“是吗,在哪,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还是——”

    “你先听我,”民警不得不强调,“孩情况良好,在睡着觉,目测没有明显皮外伤,具体情况等醒来再做详细体检。现在在隔壁市,具体情况见面交流好吗,你看你们什么时候过来?”

    听有些人贩为了让孩子安静,故意喂安眠药。谈嘉秧这么大只,若真睡去,白天恐怕不容易搬动,晚上便难……

    徐方亭哆嗦着起床:“现在,马上过去,可以吗?”

    “行,你们过来也要一个多时,晚上开车还快点,”民警理解地,“我把具体地址微信发给你,到了再联系。”

    徐方亭光脚跑去咚咚咚捶客卧的门,悲喜交加叫道:“妈,孩找到了!!”

    徐燕萍第一次住这么好的房子,睡不踏实,很快转醒,披头散发开门,懵然道:“找到了?在哪找到的?哎,看我就这孩子吉人天相吧!”

    “在隔壁市,”徐方亭调出谈礼同的电话,“我现在就给他外公,准备过去。”

    “哎,好!”徐燕萍罢回房开始从行李箱找衣服。 BaN

    徐方亭跟谈礼同重复相同的喜悦和焦切,决定让他开辉腾过来,后座能宽敞一些。

    挂了电话,她看徐燕萍已换上出门的上衣,忙:“你休息吧,我跟他外公去好了。”

    “大男人会看什么孩子,”徐燕萍背着她开始换掉睡裤,“我还能帮你替班呢。”

    徐方亭便没再推辞,然后她迫不及待点进TYZ的头像,拨出语音。

    无人应答。

    纽约应该刚中午才是。

    谈嘉秧走丢38时,她也卑贱地熬了38时,以至于这会想的是:他是不是烦她了?

    所幸这回喜胜于悲,徐方亭便给他发了语音。

    最后一个通知的是王一杭,觑着他睡了,她用藏不住欢喜的文字发过去。

    没想到语音请求立刻跳出来——

    “我跟你们去!”

    接通的那一瞬,王一杭果断地。

    “可是你明天要上班……”徐方亭歉然道,“这两天你又上班又帮忙,挺耽误你时间。”

    “我都没帮上什么忙,你们这两天没休息好,开夜车挺辛苦,我正好可以当司机,”王一杭,“我现在车过去,你们在榕庭居还是颐光春城?”

    谈礼同到底人到中年,熬不起夜,她也的确没休息好,不敢冒险,便应过:“你来颐光春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