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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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湘重返会场前,拉住六劫,嘱咐了他一句话。

    “找个机会把轻水柔的面纱掀了。”

    六劫按下激动,问道:“姑父呢?”

    沈湘被这称呼震愣了,好半晌,她道:“我俩之间这种强取豪夺,你也认?”

    “……可姑姑不是喜欢他吗?”六劫道,“你又没掩饰,这几日不天天都如此跟他这么的吗?什么放心,没关系,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我沈湘十分可靠,你可以安心来喜欢我……”

    “没事别总偷听。”

    六劫望着沈湘的背影,惊讶道:“偷听?全魔界的恐怕都听到了,你就是当着大家面这么哄他的啊……”

    沈湘坐回主位,昆仑台上,雪里行请来的六百岁仙长正在舞剑给大家伙开眼,等他表演罢,就是魔界出个差不多资历的,也来展现一番。

    这种是开赛前的祭天地仪式,也是谈话的大好时机。

    雪里行亲自倾半杯酒,与沈湘互敬一杯,问她:“魔尊呢?”

    “我就是。”沈湘礼貌一笑,“雪仙尊可别告诉我,你现在才知道这魔界谁的算。”

    雪里行笑了起来,转过去静静喝酒。

    “那么,你夫君是身体不适?”雪里行又问。

    “你关心我夫君做什么?”

    雪里行惊讶道:“夫人好似话里有话。”

    “心里有鬼就会认为别人话里有话。”沈湘端起酒杯,与雪里行微笑一礼,又冲着他身后的面纱女挑眉,扬声道,“轻水柔,你是自认没脸见我了,所以将脸遮起来吗?”

    雪里行愠怒道:“你什么意思?”

    沈湘站起身来,放声直言:“轻水柔,从前我如何同你的?女人行走世间,就应堂堂正正,不必遮头盖脸,自为男人附庸。你若行端坐正,又何必婚后掩面,躲在男人后面俯首做?你偷我的气运,不去撑天立地,那便还回来,休得浪费!”

    昆仑台上的六百岁仙剑和胡子都抖了一下,但依然未停,闭上眼继续舞。

    可台下的那些修士就没如此定力了,各个使出神通,敛气听声,不放过任何细节。

    “还是,你之所以掩面不敢见人,是因为下面这张脸,已经不是轻水柔了?”

    雪里行突然出声:“魔尊夫人是被夺舍了吗?之前不是挺识大局,怎么今日突然口不择言。比试会还未开始,夫人行事,多少也要考虑下三界安危。”

    沈湘笑道:“雪仙尊好像一点都不着急啊……看我们的眼神,像看死人。”

    雪里行的目光忽然变得可怕,瞬息之后,他犹自一笑,甩下句“胡闹”,拉着轻水柔离席。

    让清听了个迷糊,弯腰凑到沈湘耳边密言:“刚刚你俩的都什么意思?”

    沈湘道:“我只是想让那些早就好奇轻水柔戴面纱的人,听了这番话,都去掀她的面纱。多一个人掀就多次机会。”

    “然后呢?难道她真变脸了?还是,她被夺舍了?”

    “三界知道雪盏样貌的人,有多少?”

    “见过的都记得,毕竟雪盏夫人也曾因美貌名扬四海……怎么了?”

    沈湘没有解释,让清憋不住话。事情若真是她猜想的那样,她怕被苍黎知晓。

    柏默进了识海灵虚,等人到齐了,询问首位的斗篷人下一步要怎么做。

    “还有……”柏默犹豫了许久,还是问了出来,“沈夫人是患了什么病?”

    “不能见光。”首位的斗篷人轻声答道。

    “如此严重?”

    “被昆仑第七剑伤了脏器根骨,能救回来已属幸运。我用了转魔丹护心脉,她脸上有魔印。如若见人,你应知道会如何……”

    “怪不得。”柏默信了这套辞,“对了,我看那个沈湘是个变数,她今日那番话,好似看穿了我们的目的似的,要不趁苍黎不在,先把她除掉?”

    “原本我们就急。”另一个人出声,是蓬莱仙尊,“若非辉照贸然行事,我们也不至于如此匆匆开办仙魔大会,急就破绽多,那个沈湘聪明,就算看不出我们要做什么,也一定猜到我们在谋划不利于魔界的事。现在水月镜在她手里,若我是她,一定能猜到,有人在用气运造梦。”

    “不必多虑。”首位的斗篷人道,“水月镜本就只是我们掠夺气运的物件,没了水月镜,我们还有织梦网,与水月镜相比,气运收集的进展只是慢半拍罢了,新三界终会落成,棋子都在棋盘上,如今只是时间问题。”

    “你留着苍黎做什么?”蓬莱仙尊道,“你没看出,有了沈湘后,苍黎的威胁越来越大。依我看,趁早满足了你那点心魔,不要再拖了。”

    “我自然知道。”首位的斗篷人道,“那么……我想问问各位,你们当真认为,现在的想法,是你们真实的想法,而非梦境吗?”

    “你在什么呢?”柏默不解。

    首位的斗篷人轻声一笑,魔气大盛,妖紫气如毒蛇缠藤,戳入他们的灵台。

    “你们太相信我了,识海灵虚……并非昆仑仙尊们互通消息的术阵,而是昆仑魔仙偷师九紫后,以梦境控制座下徒弟意识魂魄的邪道诡术。”首位的斗篷人笑道,“清醒了,就会起疑心。不如死在这里,我也省心。”

    “抱歉,诸位。新三界也是我的谎言,包括我的,辉照贪图仙画气运贸然使用水月镜,统统都是假的。”他轻轻松手,“这里,并不是什么识海灵虚,而是专属于我的仙界。你们还没见过这里的全貌吧?可惜了……”

    晚上,六劫带着寂途找到了沈湘。

    “怎么样?”沈湘问他。

    六劫道:“试过了,没有找到机会,还被寂途师兄抓了。不过姑姑放心,鬼沾和让清还在努力!”

    寂途双手合十,冲着沈湘念了句佛号。

    “我能听夫人解释如此做的理由吗?”

    沈湘道:“我今天跟她话,她没有反应。我喊她名字,她也没反应。虽然我也是失忆状态,可多次接触,轻水柔是什么性格,我心里有数。她这人极好面子,大场合中断不会让自己失态,落人下风。我今天就差把她的脸剥下来挂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了,她没有任何反应。”

    六劫点头,认同了沈湘的法:“这不对劲!平时她确实会反驳回去,从没见她忍住过。”

    寂途道:“我能听夫人心中的猜测吗?”

    “你这和尚……”沈湘上下量了他一番,道,“你是心中有疑,到我这里答疑解惑来的吗?”

    寂途道:“人心不能试,试了就会陷入泥沼。之前在夫人这里,中了夫人的话术,我有意留心……现下已经不敢回去了。”

    “你果然有发现?”沈湘拍案而起。

    寂途沉默半晌,抬起头认真道:“师娘今日穿的那件衣裳……是雪盏仙尊曾经穿过的。我确认过,袖口的雪花纹……”

    六劫没听明白寂途的暗示:“……为什么捡人穿剩下的穿?”

    沈湘却懂了。她止住六劫的话,看向寂途。

    寂途这种时候也还能开玩笑:“出家人不诳语,不知魔界今日有无床位,供僧歇脚。”

    魔界如今收了不少这样的仙修,可沈湘来不及趣,又一道消息传来,玄一门弟子趁夜杀了柏默和蓬莱仙尊。

    沈湘头疼。

    两个时辰前,高师他们趁大家都在梧明镇参加比试会,要回玄一门,给其他弟子们交待一番再来。

    沈湘就放他们去了。

    结果事就来了。

    沈湘自然不信辉照的那群弟子有杀柏默和蓬莱仙尊的能耐,她道:“可有证据?”

    “好多人亲眼所见,是当场出手杀的。”递消息的道,“而且……夫人,这事对咱们不利。蓬莱和元真派的人现在正在誓师,要杀到咱们魔界来。”

    沈湘:“又跟我们扯上关系了?”

    “因为……大家亲眼所见,辉照的那些徒弟们都是魔气绕身,蓬莱仙尊和柏默掌门的尸首上也有魔气……而且又有人作证,那些人是从魔界而来,之前被你救走,现在当了你的狗,为你踏平仙界呢。”

    六劫:“怎么全都在胡言乱语!”

    沈湘:“有些不对。去问花不果,我之前问他的那个问题,他给找到答案了没?”

    六劫好奇道:“姑姑问了花老板什么问题?”

    “跟梦有关的。”沈湘道,“六劫,你带上人,一起到古月派,告诉卢掌门,清心丹或者有什么能保持神志清醒灵台明澈的丹药,有多少准备多少,给思退将军那边分发下去,让卢掌门自己也警惕着。”

    “诶,知道了。”六劫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带上人照办。

    寂途道:“夫人想,有人……会梦控。”

    “你师父收了多少昆仑仙器,你知道吗?”

    “不大清楚,我知道的没多少,大多是凤鸣掌门还在时,由流光仙子带来的一批。”

    “你师父喜好闭关吗?”

    “不常闭关。”寂途答毕,又言,“但喜调息休养,常常会在话的间隙闭目养神。”

    沈湘:“要命,我怕是晚了一步。”

    “夫人是认为,我师父在筹划不好的事吗?”

    “他不是在筹划,怕是已经筹划好了,只差临门一脚了。”沈湘道,“今日你师父与我在席上,我发难,他的神色微有喜悦,辩答草率,都是应付之言,根本已不屑与我费口舌了。”

    沈湘试探他的那句,看人如看死人,雪里行竟然略有得色,还笑了。

    沈湘道:“晚了,他都已经要得逞了,我还连他在做什么,怎么办到的都不知……”

    雪里行和轻水柔在梧明镇的一处仙府休息,让清和鬼沾原本都已放弃,在附近的酒楼喝夜酒,想明天再吹人面纱的办法。

    没料到,中途雪里行接到蓬莱仙尊和柏默掌门横死的消息,匆匆离开,并未带轻水柔一起。

    鬼沾和让清交换了眼神,默契行动,鬼鬼祟祟摸到内院。

    这院子没有设结界,让清在外放哨,鬼沾揭开屋顶瓦片,轻水柔规矩地平躺在床上,脸上仍然盖着纱。

    鬼沾轻轻送了口气,吹落了轻水柔的面纱,竟然得手了。

    “果然不是她!”

    那张脸不是轻水柔的,鬼沾再仔细一看,只觉得这张脸不出的熟悉,可惜脑壳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起。

    “想不起吗?”头顶飘来一道温柔的声音,鬼沾抬头,是那张熟悉的面具。

    “没关系,我帮你记起来,她这张脸的主人,名叫雪盏。回去你告诉苍黎,让他想一想,雪盏是谁呢?”

    “当初在一线天,他有想起来过,这块记忆梦片,就在这里。”面具人手中托着个琉璃瓶,里面五彩斑斓浮动着碎片,闪烁着微光。

    他从瓶中取出一片血红的碎片,手指捏碎了一半,按进了鬼沾的脑袋里。

    “去吧,傀儡。”面具人笑了起来,“把这些告诉他。”

    鬼沾摇摇晃晃,晕晕乎乎往外走。

    面具人道:“啊,对了,记得问问沈湘,是喜欢让她那夫君自己想起来,从内到外心碎,还是喜欢,让别人来告诉他,让他从外到内崩溃呢?”

    “问完,再告诉她,她也没得选了。”面具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端庄和蔼的脸。

    雪里行温柔道:“我已经替他选好了。”

    作者有话要:

    雪里行:我摊牌了,我不装了,你想让他怎么死?

    沈湘:我不知道,但你怎么死,我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