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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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宁殿中, 赵琮才刚问皇后是否已回宫。

    染陶正要去外头瞧, 已有宫女进来禀道:“陛下,娘娘已到东华门。”

    赵琮点头:“叫她好生歇着, 不必再来福宁殿。”

    “是。”宫女去带话, 钱月默却还是来了。

    赵琮眼中便又升起一些玩味。

    钱月默到底已进宫十多年, 心中尽管有事,面上已能保持一派温和。她先是温声细语地了家中母亲的病状, 是无大碍, 只是还需休养。着着,钱月默低头轻声道:“陛下, 今日妾瞧见母亲那般, 心中就有些慌。如今本就是冬日, 据闻登州一带海风剽悍。妾十分担忧陛下,不知妾能否随陛下同行?”

    赵琮没想到钱月默会提出这个要求,就连他也弄不明白钱月默的想头。她回家一趟,钱商与她到底了什么?钱月默对他, 又有什么想法?

    随他去登州一趟, 还想近身害他不成?他身边的人难不成都是摆设?

    经历过赵世碂的事儿之后, 谢文睿背叛他,他也没有太多感触。

    若是再来一个钱月默,坦白,他也不觉得如何,已是习惯。

    亲征已经带上一个宰相,他也不介意再带上皇后, 更想看看这对父女玩的是什么把戏,况且皇帝与皇后双双亲征,日后也是一桩美谈。但他很愿意陪人演戏,依然先是拒绝,钱月默软声软语请求许久,他才叹气应下。

    钱月默也悄悄地叹了口气,似是放下了心。

    因而翌日吉时出发时,众人发现队列中多出一个皇后娘娘时,都有些傻眼。但再傻眼,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后跟着陛下走了。

    天子亲征,场面极其壮观。

    赵琮都穿了身铠甲,骑在马上,他了些激励人心的话,兵士们振臂高呼。战鼓声隆隆,他们的队伍往城外行去。

    钱月默坐在马车里,听外头激烈而又振奋的声音,她却面无表情。

    “娘娘……”飘书挨着她坐,身子直发抖。

    钱月默拉住她的手,微笑道:“到登州后,你便趁乱逃,我都已安排好,有人带你们出海。”

    飘书的眼泪立刻掉下来,她摇头道:“我不走,我陪着娘子。我从就陪着您的。”

    “傻姑娘。”钱月默拿出帕子来,要给她擦眼泪,外头却忽然响起孩童的哭声,赵仲麒哭着叫“淑姨姨”。她虽已是皇后,赵仲麒却还没叫习惯,还跟以前那般叫她。

    赵仲麒知道她要离家许多天,难过得直哭,非要也跟舅舅他们走。

    赵宗宁也没想到钱月默要跟着去,当然她不知道内情,她只是突然意识到,钱月默也是真的很在意哥哥。这个时候,也要陪在哥哥身侧。而自从钱月默当上皇后,她们俩再也没单独过话。

    况且还有耶律延理那些话在她耳边转。

    皇后与淑妃,果然就不一样了。

    赵宗宁冷着张脸,不顾赵仲麒哭闹,抱着她转身就走。

    她想,如哥哥所,大约这也是孽缘。

    不过她们俩的孽缘,显然已断。

    钱月默没忍住,微微掀开车窗帘子一角,刚好看到赵宗宁冷漠离去的侧脸与背影。她放下帘子,坐在马车中笑了笑,只是笑了会儿,她又拿帕子盖住自己的脸,帕子不一会儿便被洇湿。

    钱商拿她娘要挟她害陛下,可是她下不了手,但她还是答应了她爹。

    不是她,也会有其他人,那还不如是她。

    去往登州的一路,他们赶得很急。

    赵琮生怕晚一刻,女真与高丽便要从海上撤退,转而从地面上往辽国攻去,女真离得实在太近了。因而只用了不到三日,他们便到得登州。

    到登州的那一日,阴雨绵绵。

    临海地方,下起雨来,风特别大。风雨中,登州知州与淮阳军知军在城外等候陛下。一同进城后,赵琮挥手叫他们先将跟来的禁兵安排妥当,随后连衣裳也来不及换,便与他们去里头议事。

    因前头女真与高丽的兵船也没有大作为,不过就是在海面上晃晃,根本不敢攻击。

    他们不来攻击,沈节也未派船只去追击他们,尤其这几日海上也常是什么也看不清。

    水兵不易练,船只也不易建,更没得为那些人空浪费。

    如今赵琮来了,下达的第一条命令就是速速击沉对方战船。

    陛下亲征到底不同,本就很能振奋士气,下达的第一条命令又是这个,士气迅速大涨,毕竟没人愿意光看着远处敌军的挑衅而不上去揍的。

    隔日,辛酉日,雨恰好停了,海面上风平浪静。

    训练有素的水兵们列在甲板上,听将军战前训话。

    赵琮也特地来了,站得高高的,也了许多。虽他声音,很多人压根没听到他的话。但他站得高,穿着一身红衣,格外显眼,水兵们激动地高吼许多声,再吼道:“定不辱陛下之命!”

    赵琮点头,然后一挥手,战鼓立马一同敲了起来。声音震天响,震得平静的海面都不由荡起层层波浪。

    赵琮依然站得高高的,没有下来,目送战船往远处驶去。

    自此,大宋对女真与高丽的攻击便真正开始了。

    耶律延理中毒卧病在床,这事倒是真的。

    耶律玥传回上京的纸条,制作的时候浸足毒液,纸面上她还又铺了浅浅一层药粉。海东青飞至上京,耶律延理定要亲自查看那纸条。一开,药粉轻扬,他就是这样中的毒。

    想他这辈子,虽因赵琮而做了不少傻事,更是搞砸了不少事。但这六年来,从未做错过一件事。他也没料到自己竟会砸在这位妹妹的把戏上。

    从前,他也就是靠毒药控制她。如今倒好,她反过来再控制他,倒也可笑。

    耶律延理再不信命,吸入药粉,还是立刻便晕倒过去,甚至连脑中都来不及想些其余的。

    赵琮亲征登州,登州水军连环攻女真与高丽时,他还躺在床上,生死不明。

    耶律钦每日都要来看无数次,暂时还没人知道他中毒的事。这六年,耶律钦是常被耶律延理带在身侧的,倒也不令人怀疑。他们陛下也经常五六日不上朝,陛下是个极为自负的人,甚少听人意见。

    这日,耶律钦查看一番,确认耶律延理依然昏迷未醒,他松了口气。

    旋即,他便在内室中转来转去。穆扶那个老东西被他捉住了不假,可穆扶那个干儿子,汉名叫吉祥的东西却给溜了!耶律家的药都是宫廷秘药,按耶律玥的法,那药是多年前的制法,没人有解药。

    但既是宫廷秘药,不得就有谁能给找出解药来,毕竟老人还没死光呢。偏偏吉祥给溜了,虽是个太监,但耶律钦总觉得耶律延理的人,就算是个太监,也是个厉害的。耶律钦心中不踏实,他焦灼着,外头他家厮有人来家中拜见。

    耶律钦猜到来人是谁,匆匆出宫回家。

    来见他的也果然是谢文睿。

    谢文睿被耶律延理要挟,还被迫背叛陛下,自是恨极了耶律延理。他一面将一些机密消息传给耶律延理,换来顾辞一条命,并按耶律延理的法杀了钟兴,归顺辽国。可他不甘心,他另一面反倒是与早就有异心的耶律钦搭上了关系,耶律钦又是早与耶律玥有来往,三人轻而易举结成同盟。

    谢文睿带来的那些武器与亲信,实际是为了与西夏联手攻上京城。谢文睿只想叫耶律延理死,不管耶律钦与耶律玥到底是谁当皇帝,更不管他们是什么想法。

    他自知背叛陛下,死罪难逃,开封府,这辈子他都再也回不去。

    只是便是死,他也得杀了耶律延理再死。只要杀了耶律延理,陛下便少了一大威胁。他传来的那些机密,也只有耶律延理一人知道,杀了耶律延理,他们大宋的机密依然传不出去。

    高丽与女真本不该这么早便要出兵,耶律延理从不没准备的仗。

    他谢文睿,人人都以为他嘴皮子功夫差。他是不善言辞,但他在登州多年,又是陛下的心腹,知道完颜良与王瑜的弱点。有了共同利益,再有共同敌人,谁人不动心?

    正是因为他们三人各自的心思与暂时的合作,才有了如今这么一出。

    只是谢文睿也未想到耶律玥竟然毒倒耶律延理,这样一来,上京城不攻便能自破。他对这个地方实在厌恶得很,躲避各方追截,终于赶到上京城。事既已成了一半,他并不想搅进他们的皇位之争,只想带顾辞走,回头好去援助陛下。

    从此上京城中的纷纷扰扰再与他无关。

    可谢文睿也没想到,这一切当真是那样的不易,计划永远赶不上每一个变化。

    他没能顺利把顾辞带走。

    不是因为耶律钦不放他走,也不是耶律钦贪图他的兵与器。

    而是因为耶律延理醒了。

    耶律延理当年在杭州的私兵大约有十来万。

    直到六年前那可笑的“逼宫”事件,才使得这些私兵曝于人前,但当时也没人能够联想到他竟然有十来万的人在杭州。当时被捉的几十人宁死也不招,从未供出真正落脚处。

    耶律延理当年初来上京时,带了几百人,当时一众黑金骑兵就够叫人震撼,但也仅仅如此。与大宋一样,辽国的人也想不到他还有那么些人躲在杭州。

    耶律延理自从动了攻大宋的心思后,便开始将杭州的精兵往北边儿调,这些都是给自己的后路。

    眼下就到了后路发挥作用的时候。

    吉祥溜出上京城,在海州一带与从杭州来的几百人在海上相遇,他们继续往上京城赶去。吉祥则是绕到扬州,带回了单娘子。

    自当年西南之事后,单娘子便搬至扬州住,这些年住得很好,洇墨陪她。

    原本她一辈子也不算回到那个地方,可是儿子有难,单娘子二话不,立刻启程回上京。

    耶律钦担心得不假,总有人知道解药何在。

    单娘子便是那个人。

    她当年毁在宫廷秘药上头,先帝愧对她,后将所有药与解药都赠予她,并承诺宫中再无这些药。只是她心已死,为时已晚。

    但那些药好歹还在。

    吉祥带着精兵赶回上京,于夜间直闯皇宫,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待耶律钦匆匆出来时,与他对峙的便是陌生的几百精兵。耶律钦根基不深,耶律延理为人十分冷硬,人人都怕,宫人们听的还是耶律延理的话,见吉祥可算回来了,立刻一致对向耶律钦。

    结果可想而知,耶律钦再度被困。

    谢文睿本已定好隔日离去,却未等来耶律钦,心中正觉不好。

    吉祥倒是带人来了,耶律钦家的门房叫他快跑。他深觉再度中计,慌乱中借着时间差,带上一千多人,终是成功带着顾辞逃离。

    吉祥没能抓着谢文睿,索性派人堵住上京城的城门,再叫人四下查看。

    做完这些,他又赶紧回宫中。

    单娘子不想引人注目,是乔装扮过后才进的宫。耶律延理吃了药,过了约莫三个时辰,缓缓醒来。

    他看到他娘满是泪痕的一张脸,露出些微笑容。

    单娘子哭道:“为的都是什么?碂儿,这般,你可过得舒心?为的都是什么!”

    耶律延理再勉强扯出一点笑容,若是可以,他也不想整日与人玩心机,最后还被玩得差点没了命。

    “从前你答应娘,安生过日子,不好吗?从你回上京的那天起,娘便每日胆颤心惊,你跟娘走吧!这上京城,原就不该我们待!”

    不好?

    当然好啊。

    只是源头就是错的,往后便全是错的。

    那个原本愿意与他一同安生过日子的人,再也不愿回来。

    他只能自己去抢。

    上辈子的时候,东西要靠他抢。

    这辈子,他以为能改变命运,谁料还是得抢才能牢牢握在手心。

    耶律延理一醒来,来不及问其他的,先解决耶律玥的事儿。

    耶律钦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给耶律玥写信,以“他快死了”为由,邀请她与李凉承来上京城。

    耶律钦写完后,便老实巴交地跪在床边,低声道:“陛下,臣都是受五公主指使。”

    耶律延理冷笑,懒得揭穿他,并问他:“谢文睿到底有无与你联手?”

    耶律钦本还算看在顾辞的面子上,撒个谎,但他刚张口,便能感受到他们陛下如炬的目光,只好再叹口气,应“是”。

    “谢文睿逃去哪里,你可知?”

    “臣不知。”耶律钦完,手心出了些汗,到底还是硬着头皮,“陛下,其实除此之外,还有些其他的事儿……”

    “。”

    “就,谢文睿撺掇完颜良与王瑜一同发兵登州……”

    耶律延理冷笑:“还有呢。”

    “还有……宋帝亲征登州,如今怕是已到登州。”

    赵琮亲征?!

    不过完颜良与王瑜,值得赵琮亲征?!

    耶律延理沉声道:“得详细些。”

    “臣,臣给宋帝去了信,将五公主的算与宋帝了一番,也将谢文睿与完颜良、王瑜的算皆告诉了宋帝。”

    “合着全是别人在撺掇,就没你一点儿的事?”

    “……”耶律钦以额头扣地,不敢再话。

    耶律延理却忽然烦躁。

    赵琮亲征,是以为他与女真、高丽要联手大宋,赵琮是为了去亲手杀他?

    “陛下……”耶律钦听不到他的声音,心翼翼再开口。

    耶律延理暴躁道:“给朕滚!”

    耶律钦求之不得,爬起来赶紧滚。

    耶律延理还躺在床上,满腔怒火难以发泄,最终也只能一把扯下幔帐。

    耶律玥与李凉承两个野心家凑到一起,如今宋帝在登州,辽帝中毒将死,女真与高丽皆在海上与宋兵对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便是耶律钦不写信去邀请,他们也准备亲自赶往辽国。

    以耶律玥的心性,怎舍得将辽国的好处都留给耶律钦一个人?若是耶律延理当真再不会醒,耶律玥定要寻得机会杀了耶律钦。

    李凉承被耶律延理压制了六年,一朝再度站起来,且这回的奔头这样大,他再回到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他们夫妻带上十万精兵,也不过宋,直接从辽、夏边境进入辽国。

    他们先到的辽国西京。

    如今登州一处的局势,天下众人皆知。西京知府早得了上京那处的消息,知道西夏是要与辽合作,直接放行。

    不过三五日,耶律玥与李凉承夫妻俩到得上京城。当时已是夜间,十万兵马几乎都驻扎在城外,夫妻俩只带了一百来人进城。

    到皇宫面前,耶律玥坚持要走承天门。

    她不过一介出嫁公主,根本没有资格走正门,但耶律玥坚持。

    耶律延理听闻后,冷笑连连,叫耶律钦出去给他们亲自开承天门。

    他们俩最终还真的是从承天门进来的,他们心中十分得意。但还未等他们得意够,一行人堪堪迈入宫门,承天门忽然在他们身后关闭。

    耶律玥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个时候,宫中不该这般暗才是,一点儿灯也没点!再者,怎的宫外头似有人专门等着关门似的。

    她停下脚步,赶紧回头看禁闭的大门,眉头紧皱。

    李凉承纳闷:“怎不走?”

    “怕是有诈——”耶律玥完,立刻抽出腰间的长剑,往耶律钦的脖子递去,质问,“是不是你使诈?!”

    耶律钦吓得眨了眨眼,没话,那剑来得太快了,差点儿就要戳进他的脖子!

    也不需他话,已有人代替他话。

    耶律延理从远处的黑暗中走来,身影半显,看的很不清楚,他慢条斯理道:“妹妹别来无恙啊。”

    “……”耶律玥不由往后退一步,虽想强装,脸上还是现出一丝胆怯。

    她当然也是怕这个哥哥的,若不是怕,她也不会筹谋这么久,忍辱嫁给李凉承这个废物。也正是因为害怕,她才要愈发心谨慎,却没想到,她还是大意了!

    到底是耶律延理的毒被人解了,还是耶律钦这个东西从头到尾就在骗她?!

    她往后退,她身后的亲卫们也往后退,可宫门早已关上,退无可退。

    耶律延理笑了声,走得越来越近,一直走到他们面前。

    耶律延理的身后,跟着的人更多,耶律玥不由咽了口唾沫。

    耶律延理叹口气,伸手去摸耶律玥的额发,耶律玥吓得将脖颈一缩,他叹道:“妹妹这是何必?”叹完,他又去看早被吓得低头的李凉承,玩笑道:“朕这么令人害怕?瞧瞧西夏皇帝这副样子。”

    李凉承满额头的汗,强笑道:“陛下,臣还不是西夏皇帝呢。”

    耶律延理轻声笑,反问道:“是么?”

    “是,是——呃——”李凉承的话还未完,便被耶律延理一把掐住了脖子。

    耶律玥大惊,耶律延理手中掐着李凉承的脖颈,还对她言笑晏晏:“妹妹真是心疼哥哥,知道哥哥厌恶李凉承已久,特地将人带来,倒是省了哥哥不少的心力。”

    李凉承被掐得在生死间徘徊,他伸手去掰耶律延理的手,却撼动不得,只能痛苦发出呜咽声。

    这声音叫耶律玥忽然惊醒,大声道:“都给我上!”

    到了这个份上,上也是死,不上更是死,左右不过是一个死字。

    她身后的人听到令下,纷纷拿起武器往耶律延理扑来。只是他们到底是要进宫,这座皇宫暂时还不是她耶律玥的。他们并未带盾牌等物,唯有剑与刀。耶律延理好身手,手上掐着李凉承连着转了几个圈,避开围攻。

    他生怕再出意外,没将李凉承给任何一个人,只牢牢拿在手中。

    耶律玥也是好身手,她见耶律延理离开围攻圈。他们的亲卫了起来,她则是一个跃起,手拿长剑直朝耶律延理袭来。

    耶律延理反手将李凉承挡在身前,长剑直接刺入李凉承的腹中。

    李凉承口中吐出鲜血,耶律玥却看也未看他一眼,拔出剑,在空中一翻,翻到耶律延理身后。她再朝耶律延理后背刺剑,耶律延理不慌不忙,再度拿李凉承挡在身后。

    耶律玥这回直接刺进李凉承的后背,李凉承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耶律玥。他是当真以为耶律玥已与他夫妻同心,谁知他在耶律玥眼中什么也不是。

    李凉承也是想要做一番大事的人,自然想过生死。他想过自己的一百种死法,却从未想过他可能要这样死。

    他不对耶律玥有百分百的真心,但耶律玥也的确是他这辈子唯一动过心的女子。

    兄妹俩过招,耶律延理轻轻松松,全程拿李凉承当盾牌使。耶律玥杀红了眼,根本不顾那是人还是盾,她只想刺中耶律延理,却怎么也刺不中,一次次刺中的只有李凉承。

    而李凉承终于因失血过多,再没劲折腾。耶律延理扔了他,也终于正面耶律玥。

    耶律玥满腔恨意,双手持剑,深深看他一眼,忽然就往他面前袭来。耶律延理伸手直接掰过她的手腕,一把折断,耶律玥一声痛呼,手中长剑落地。耶律延理捏着她的手腕,反手便将她往地上一摔,丝毫不把此人当女子看。

    耶律玥闷哼,还要再往起爬,耶律延理上前,一脚踩住她的后背。不用兵器,他踩得耶律玥便是口吐鲜血。耶律延理嗜血,看到背叛他的人这般惨状,心中涌起不可言的兴奋感。

    他还笑道:“朕的好妹妹,好好当你的五公主,不好吗?”

    耶律玥挣扎。

    他的脚正要踩得更重些,另一只脚的脚踝处忽然一阵生疼。

    “陛下!”吉祥的声音骤然响起,他回头,只见李凉承匍匐在地,将一把匕首刺进他的脚踝。吉祥上前就要拎起他,耶律延理开口:“慢着。”

    吉祥住手。

    耶律延理冷笑,依然踩着耶律玥,他弯腰先拔了脚踝处的匕首,再拎起李凉承,并与之对视,笑道:“倒是痴心一片啊。”他笑完,蓦地收起笑容,将李凉承扔到耶律玥身上,两人身子叠合。

    耶律延理则是伸手,吉祥将一把长刀递到他手中。

    他再笑:“既如此深情,不送你们一同上路,倒显得朕多无情似的。李殿下,到了下头,可要好好照应朕最疼爱的五妹妹。”完,他将刀往下用力刺去。

    长刀直穿李凉承与耶律玥的身子,将两人串成一串,钉在地上。

    耶律玥挣扎片刻,先断了气。

    李凉承一点儿也不动弹,只是头忽然动了动,他断断续续道:“呵……呵……赵琮……死——”李凉承想,赵琮必死,他虽然也死了,但他也未输!他好歹设计杀了赵琮!赵琮死了,完颜良也好,王瑜也好,西南的那些蛮子也好,能愿意听他耶律延理的?

    呵呵呵。

    天下将要大乱了啊。

    也算是因他而乱,他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但他终究没能得出口。

    李凉承,便这样死了。

    耶律延理对“赵琮”二字何其敏感,他拔了刀,再想细问李凉承。

    李凉承却已咽气。

    耶律延理眉头深皱,身后两方亲卫还在,只是李凉承与耶律玥连连死了,对方渐渐势弱。耶律延理再拎起地上的长刀,不顾脚踝伤口,拖着伤腿,回头砍了两个人,并高声道:“开宫门,开城门,随朕去杀了那些西夏军!”

    “是!!!”

    宫门大开,一旁迅速聚集来辽兵。他们等待已久,集结好后,一同往城外飞马奔去。

    西夏兵马赶了几天的路,虽依然抱有警惕,但到底疲累,又以为胜券在握,纷纷放下些许防备。除了看守的,几乎都睡得正香。

    耶律延理带上同等数量的辽兵,突然赶至,十分轻松地将他们捉住。杀了一些,剩余的全部圈禁起来。

    一夜而已,便收了这么多西夏兵马。时消息便传遍整个上京,人人为此振奋。

    耶律延理回到宫中,无暇梳洗与休息,也未来得及叫御医来看伤口,而是先命人将耶律钦叫来。

    耶律钦一来,他便问:“宋帝亲征,随行的有哪些人?”

    “这,臣哪知道,只是听闻钱商与他们新立的皇后娘娘都跟在身侧。”

    一听到钱商的名字,耶律延理立刻惊地站起来,只是刚站起来,他又往后一倒。李凉承的那一刀刺得实在有些深,夜间趁势强撑,这会儿松动下来,便疼得厉害。

    但他还是立刻再度坐起来。

    耶律钦吓道:“陛下,还是赶紧叫御医来瞧瞧!”

    话毕,吉祥已带来了御医,御医心翼翼为他检查脚踝上的伤口。耶律延理沉着一张脸,看似在思索,其实心中早有思量。

    他道:“即刻宣朝中所有五品以上官员进宫。”

    “是!”吉祥也不敢怠慢,赶紧回身去办。

    耶律延理将朝中一切事项安排好,再安排人去西夏收拾残局。他则是便带上吉祥、耶律钦等人离开上京城,他随身只带了几百亲卫。具体去做什么,他并未。他手段狠厉,这六年,实际也就耶律钦与耶律玥以为良机已到,敢背叛他。

    如今他连连杀了李凉承与五公主,还又生擒这么多西夏军,愿先敢有异心的,这会儿也全部收回到肚里去。

    人人都老老实实的,他这么一走,其余人等也不敢细问,更不敢阻拦。

    穆扶是照例留下镇场子的。

    耶律钦也纳闷,不知他们这位陛下到底要做什么。直到他们都已出上京城几十里,他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去往的似乎是大宋的京东东路方向,难不成是想趁宋军与人起来,好去捡漏?

    可是他们就带了几百亲卫,值什么用啊!

    耶律钦一路腹诽,却不敢问。

    而他们躲过河北东西路的宋军,既走水路,也走陆路。

    他们一路经沧州,过莱州,终于来到登州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