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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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吹来阵徐徐地微风, 纱帘随风轻轻飘起,两人站在窗前,大眼瞪眼了许久, 齐晗先败下阵来, 用拳头抵住唇,清了清嗓子。

    “那我们继续正事?”

    薛陵婼赶紧的点点头:“对,正事。”

    齐晗不自然的撇过脸,回身坐回书案前, 方才开口:“你可还记得你曾经和我提当过的湖州官银失窃案?”

    这么快就进主题了?薛陵婼思绪慢了半拍的想起来, 这桩未遂的官银失窃案前几日终于正式破案,是太子妃娘家做的,不过汪家前段时间被查出的罪行实在太多, 一件未遂的案子压根没有多少人提。

    “这件事情不是已经有结果了吗,莫非还另有隐情?”

    齐晗摇摇头:“倒不是另有隐情,确实是汪家做的, 你忘记了他家是怎偷官银的了吗?”

    “怎么会忘?”薛陵婼精神振奋起来,义愤填膺道:“他家开了偷偷一座名为浣花楼的青楼, 专门□□娘子出来往官员家里面送,那些娘子们好多都是在百姓强抢来的, 简直是禽兽不如, 还好后来被查封了。”

    罢, 她才忽然想起自己当初告诉齐晗什么都没有查到, 可是现在齐晗却仿佛知道她了解此案的很多关节, 毕竟朝中没有公布这些,她不禁狐疑的看向他, 只见他眼中浮现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薛陵婼突然想起沈韶过的那个阻拦的贵人,贵人让他们三个停止调查, 后来自己还被那个神秘兮兮的贵人给骂了一顿。

    她恍然大悟,指着齐晗咬牙切齿道:“好啊,原来你就是那个骂我包庇偏私的贵人。”

    齐晗笑意渐深,转移了话题:“如此可见,你我有缘。”

    薛陵婼心里头默默啐了他一句跑题,却又有些诧异,原来自己和他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交集。

    不过那件事确实是她私心,薛陵婼瞪他一眼,决定先不与他计较:“难道浣花楼有太子妃的手笔?”

    “那时浣花楼被查封后,里面的培养的细作都是精心培养,耗钱耗力,汪家自然不舍得付之一炬,便偷偷留了下来,其中有不少被送给了太子妃。”

    薛陵婼下意识想到了过年时,她曾撞见一个太子妃身边一个名唤娇容的美貌宫女,那个时候她觉得眼熟却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那人,现在一想不定就是浣花楼的残余。

    那个时候他天天扮成男子在浣花楼厮混,结识了很多浣花楼的姑娘,虽然有很多都看出来了她是个女子,却因她年纪,都很乐意和她玩又对她没有戒备,不定就是在那个时候见过娇容。

    现在一想,那日娇容见到自己的时候表情有异样,难道她也认出了自己,如果她真的认出了自己之后一定会告诉太子妃。

    薛陵婼瞳孔一缩,太子妃如果知道自己对娇容眼熟,虽然时间久远,但她肯定也会怕自己想起到底在哪里见过娇容,自己是一个定时炸弹,所以她一定先下手为强,让自己永远也想不起来。

    如此,方法只有一个。

    薛陵婼气冲冲看向齐晗,眼中几乎要窜出了火:“你的意思是,上元那日在太液池是太子妃要杀我。”

    是了,没有人比太子妃更符合害她之人的条件,大胆到在宫中随意杀人却不能在蓬莱宫动手。

    想到这里,薛陵婼心中又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难道殷四娘……”

    齐晗伸出手指在嘴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又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薛陵婼深吸一口气,紧紧皱住眉头,慢慢闭上眼睛,压抑心中的不平:“她怎么敢——这怎么可能,她怎么也是未来的国母。”

    还没完,她随即又想到,对于那些位高权重之人,自己这种角色的人不过是蝼蚁,难道有人会因为踩死一只蚂蚁而难过,根本不可能。

    这就是现在的世道,贵人眼中,以万物为刍狗。

    “所以!”薛陵婼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声音细若蚊蝇:“那汪家倒台?”

    齐晗挑挑眉毛,言简意赅:“没错,是我!”

    薛陵婼捂住胸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些什么,忽然,她又想起一个可能,有些不好意思的试探问道:“你是不是因为我才要报复太子妃?”

    齐晗微愣,继而忍不住笑起来,露出一个你怎么能这么自恋的表情,在看到对方柳眉倒竖的时候连忙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解释。

    “你想多了,我开始搜集汪家罪证的时候还不认识你呢。”着,他又止不住笑开。

    虽开始搜集汪家的时候确实还不认识她,不过把此事捅出来却是她在被太子妃算计后,他要在把自己的身世之谜扒开之前为他的娘子扫除危险。

    薛陵婼撅起嘴看他一眼,觉得这个理由到是可信的很,没有再追问下去。

    “再了。”齐晗突然严肃起来:“若不是汪家一倒台,我也不会这么快的决定把多年心病给过□□。”

    薛陵婼不解。

    齐晗清了清嗓子,神情慢慢变得凶狠:“你觉得汪家倒了台,太子夫妇势力大减,那个时候,朝堂上谁最得利?”

    薛陵婼沉默,看向齐晗,虽然她不想出来,但毫无疑问,那个人就是齐晗,原本朝堂上为齐晗拟定封号封地等的分为两派,其中一派主张的是他现在所拥有的蒲州,另一派是太子一派,主张江南。

    虽然江南也不错,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蒲州更好,这个地方与长安毗邻。

    汪家倒了台后,太子实力大退,很快败下阵来,齐晗得了利,封地蒲州,成了秦王,这个封号意义十分的特殊,要知道,古代秦的国都便是在长安。

    她轻叹一声,眼中满是讽刺,昨晚她听到了太子对齐晗的忏悔,毕竟是自己亲儿子,他怎么可能不心疼齐晗,只是这份疼爱却敌不过眼前的权力。

    “你以为圣人有这么好心,给了我一个那么好的地方,他不过是想挑起我与太子之争罢了。”

    薛陵婼还是不能理解:“可是你和太子是一母同胞,至少在别人看来你们感情很好,你们是一个阵营。”

    “可是若他一直就知道我是被调换又如何?”

    他一直有此猜测,却不能确认,直到昨晚赵氏撞柱自杀之前看了一眼圣人,他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那个帮助赵氏诈死逃走的人压根不是她的什么同乡,而是当今圣人。

    多年之后,也正是他暗中引导着自己去寻找身世之谜。

    “这就是帝王心术!”

    字字珠玑,振聋发聩。

    薛陵婼沉思,若按照齐晗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性格,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谜后最想报复太子不难想象,而且以他的性格很有可能还是不要命的那种。

    即使丢了这一条命也要替自己讨回公道,但前提是建立在讨回公道的基础上。

    可是现在太子无事,皇后无事,连圣人也无事,那几位联合了,都是铁了心要把此事给瞒下去。

    如此一来,齐晗这是伤敌零血,自损一万,这种几乎算得上是自寻死路的蠢做法不太像他这个聪明人能做出来的。

    她忍不住发出疑问,大约这也是想要他与太子在朝堂互相制衡的圣人的疑问。

    “那你觉得我会怎么做,是不是隐忍下此事,然后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壮大自己的势力,还是公然与太子为敌,不死不休?”齐晗耸耸肩,继而苦笑起来:

    “可是我不如你想象中那般光风霁月,人都有私心,我也不免,我想要活着。”

    薛陵婼愕然,惊讶凝视着他。

    “他们想逼我入局,可我知道,如今的我与太子相抗便如以卵击石,将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只能釜底抽薪以退为进,自己找个南墙撞上去借此抽身,收敛锋芒,然后——坐山观虎斗!”

    齐晗的声音慢慢了下来,最后顿住,带着深深的无力。

    “可是你怎么敢保证圣人不会真的杀你?”薛陵婼欲言又止,至少现在他现在每日都要受脊杖,迟早有一天,他会被活生生的死。

    她有些心惊胆战。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算计,这个赌局我有七八成的把握,至少现在这一局还没有结束。”他摆摆手,还一脸轻松。

    “我赌这个关头,圣人不会真的让我死。”

    圣人估计也早就猜到了,自己不会这么甘心做别人手中的棋子,便把赵王陈王召回了长安,若他真的不听话,接替他的就是赵王陈王。

    可现在太子实力大减,更会排除异党,不会让别人分自己的肉吃,而赵王陈王在羽翼未丰,与太子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一个不心就会被太子入谷底,所以需要一个缓冲,而自己就是这个缓冲。

    有自己在太子的注意力会暂时被吸引,能给赵王陈王缓冲之机,而且,三方相争才是一个最平衡的局面。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

    的好听,薛陵婼啐了一声,忍不住上火:“七八成?昨天晚上若不是我急中生智砸了个花瓶,秦王殿下现在该在下面吃断头饭了吧。”

    齐晗不好意思的咳了起来,摸了摸鼻子,低声下气道:“不好意思,没忍住!”

    薛陵婼又深吸一口气再次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火冒三丈,开始絮絮叨叨:“什么没忍住,一个没忍住就是要掉脑袋的,你的可真轻松,你怎么不……”

    话音未落,面前的人神色微变,动容的把她一把扯入到怀中。

    霎时间,她到嘴边的埋怨忘得一干二净,只听到他压抑却带疯狂的声音:

    “这些事情又不是我的错,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凭什么要死,我不服!”

    “我不能让自己死,你放心,为了你,我也不会让自己死的!”

    他抱得很紧,几乎要勒的她喘不过气来,连声音里满是悲怆与不甘,随即又变成苦涩:“可是却有很多人因我而死,我却不能替他们找回公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

    薛陵婼身子僵住了,喉间哽咽起来,她用力回抱住他。

    “大行不顾细谨,君子通权达变,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从来都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坏人,你也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