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路东再次反应过来, 准备出去追的时候，人早没影了。

    前台几个人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各自装着干别的事。

    赵路东问阿津：“看见胡绫了吗？”

    “啊？呃……”阿津, “刚才走了。”完又补充一句，“带包走的。”

    赵路东出了店门, 在路口左右看看, 没有影子，他拿手机给胡绫电话, 连了几次都没接通。发了几条微信, 也不出意外石沉大海。

    最后只能烦躁地点了支烟, 站路边抽。

    “怎么啊？”

    赵路东侧头，看见蹲在马路牙子上的白明皓，同样也窝在那抽烟呢。

    赵路东刚在全神贯注在手机上, 都没发现这有个人。

    赵路东：“什么怎么？”

    白明皓：“擂台活动啊, 下午要做推流统计, 还有跟其他公会的合作内容，每天乱七八糟的要报上去一堆东西呢, 还报不报啊？”

    赵路东皱眉想了一会, ：“你们弄你们的。”

    白明皓好像没忍住,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换来赵路东地狱般的一眼。

    可惜白明皓跟他太熟, 没被震住, 轻笑着眼神瞥向一旁。

    赵路东：“你有什么话，想就。”

    白明皓哼哼两声：“谁敢你啊。”

    赵路东现在没心思跟人拉扯，拿烟指着他，语气也很冲：“有屁就放，别扯没用的！”

    白明皓从善如流, 仰头冲赵路东来了句。

    “你多少是有点毛病。”

    赵路东不话。

    白明皓：“你来去还是接着做活动，有钱不赚王八蛋，那你跟人家吵个什么劲。”

    赵路东：“偷听？”

    “没有啊。”白明皓自动忽略了自己从屋里出来挤到楼道口的表现，：“你俩嗓门太大，想不听都不行。”

    赵路东低头抽了一会烟，又：“我不是跟赚钱过不去，你们直播干什么我从来都不管，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主要这次……”

    这次先是一份快递给他恶心了一下，再加上胡绫现在这精神状况，他不可避免地对这个活动产生了抵触心理。

    他又道：“要是胡绫跟你一样心大，或者跟赵刚一样脸皮厚，我真就懒得管你们了。问题是她不行啊。”

    白明皓：“你怎么知道她不行？”

    赵路东：“你瞎吗？那人都折腾成什么样了？”

    白明皓：“这不是还没倒吗？”

    赵路东大骂了一声艹，指着他：“敢情不是你女人，累死累活无所谓，你他妈就坐等收钱就得了！”

    白明皓：“你也知道她累死累活啊。”

    赵路东：“你到底想什么？”

    白明皓歪歪脖子，道：“我是觉得吧，胡姐的适应性挺强的，一开始是容易抓瞎，慢慢就好了。倒是你……”他缓了缓，又：“有时候真太直了，脑子里认定的事就不转弯了。人家起早贪黑半个月干的活，你上来要给人停了，还那么冲。你倒不如就你恶心同性恋，她没准还能接受得快点。”

    赵路东：“我根本没这想法。”他反问白明皓，“胡绫最近什么状态你没看到？”

    白明皓：“你信我，等月底账上到个一百来万，她状态马上就好了。”

    赵路东：“……”

    白明皓哼笑一声，又：“我邻居是做网络带货供应链的，他们双十一那一个月平均每天睡四个时，跟胡绫也差不多。哥，现在你要想拼一波快钱，行行都是这样的。你要一个月三五千，那确实不用忙。把人弄你屋里，天天醒了就陪你玩游戏，啥事没有。”

    赵路东：“我有让她这么干吗？那凡事得有个度啊，是身体重要还是钱重要？”

    白明皓摊手。

    “你要这么，那没得聊了。”

    话题中断，两人默默无声抽了一会烟。

    路边的车开过，带起春季的风沙，刮了白明皓一脸。

    “噗！”白明皓往旁边吐了吐。

    赵路东停了片刻，开口道：“她走了也好，正好休息一阵，调养调养。”

    白明皓看着赵路东这张沉思的老脸，真是一夕之间奔三十去了，好笑之余又有点于心不忍。

    “哥。”他往路边弹弹烟。“这女人吧，可以管，但你得选对方法。”

    赵路东斜眼过来。

    白明皓：“你要么就从头到尾陪着她一起做事，有什么问题及时清。要么就什么都别干，稍留几句伏笔，等她彻底搞砸了你再去教训。这种干到一半你插手，吃力又不讨好。”

    赵路东上下量他，冷笑着：“真懂啊。”

    “那你看看。”白明皓笑着，“你搞女人绝对不如我，你不够坏。”

    赵路东没有理他，自己在那合计了好一会，叹了口气，承认：“我刚才是有点急了，话得太冲。”

    “你俩半斤半两吧，我胡姐那脾气上来，确实有点难顶。”白明皓不咸不淡地，“不过讲道理，胡绫来了一年也给你赚了不少了。那直播员全是人家运营带出来的，以前店里全是糊涂账，现在清清楚楚，功劳苦劳人家全占。你去里面问问，没准现在她人气比你高了。”

    赵路东：“…………”

    其实赵路东很能理解白明皓为胡绫话，白了，能带着大家发财的人谁不喜欢？

    可白明皓跟胡绫没有别的关系，他考虑的都是生意上的事，他不会在意胡绫如果一直这个状态下去，会不会哪里出问题。

    也许不会，就像他的，钱到账了一切毛病都好了。

    可万一呢？

    ……但这个事，又确实该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赵路东觉得自己也快精神分裂了，脑袋里两个人来去。他拿手机试着给胡绫电话，还是不通。

    赵路东又点了支烟，沉着一张脸，自己在那思索。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道细细的声音。

    “……老板，白神。”

    赵路东和白明皓同时转头，看到一个女生走过来，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们。

    正是间谍丸子。

    赵路东一看这人，脑子又发热了。得亏丸子是个女生，这要是个男的，他可能直接就招呼上去了。

    他强忍着火，嗯了一声，问：“有事儿吗？”

    丸子看起来有那么点的紧张，又有那么点的兴奋，对赵路东：“老板，白神，我是你们的粉丝，还有ViVer。”

    白明皓笑着：“怎么，想要我们签名吗？我字有点丑哦。不过赵刚还没来，你想见他得晚上再来。”

    丸子愣了愣。

    “赵刚是谁？”

    白明皓：“还能是谁啊？”

    丸子犹豫道：“不会是ViVer吧……”她捂住嘴。“他怎么能起这么土的名字。”

    赵路东冷冷道：“名字是爹妈给的，有什么土不土的？”

    静了静，丸子终于问出了口：“……老板，白神，你们喜欢ViVi吗？”

    白明皓：“喜欢啊，这子很聪明呢，我就喜欢跟聪明人交道。”

    丸子看向赵路东：“老板你呢？”

    赵路东怒道：“喜欢个屁！就他妈爱瞎搞！”

    白明皓哈哈笑。

    丸子：“……‘瞎搞’，是怎么个瞎搞法啊？”

    赵路东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你是怎么瞎搞？”

    那眼神就有点看明知故问的不懂事孩的意思。

    丸子好歹快二十岁了，当然能看懂，她自己低着头想了一会，轻声嘟囔道：“果然磕rps的结果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错付了！”

    赵路东看她在那兀自惋惜的样子，心里骂，你还委屈了，不是因为你，老子他妈能跟自己女人吵架吗？

    赵路东懒得跟学生一般见识，一脚踩灭烟头，准备回店。

    丸子忽然道：“你欺骗我感情，我要去曝光你们！”

    赵路东笑了，指着她：“你不写篇万字作文都对不起你大学生身份。”

    丸子上前两步：“你怎么这么随便，直播员人设烂了你们以后还怎么播！”

    赵路东往店里走，越听越好笑，手在半空一扬。

    “你去网上听听！老子这店里有他妈一个口碑好的人没！爱烂烂去！真尼玛艹了真是！威胁老子……”

    一路骂骂咧咧走了。

    白明皓蹲在路边，笑得是浑身乱颤。

    丸子愣愣的，又看回白明皓。

    “老板怎么这样啊……”

    “他一直都是这样啊。”

    丸子低着头，又：“那白神……你对ViVi……”

    一半，白明皓提醒她。

    “哎，有车。”

    路边又一辆车开过来，再次刮起沙尘。丸子连忙躲到一边，拍拍衣服，抱怨道：“最近天气怎么这么差！”

    “现实世界就是风吹雨的嘛。”白明皓叼着烟，淡淡道：“在网络里做做真真假假轻松快乐的梦，不好吗？”

    丸子一顿，看向他。白明皓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丸子忽然：“你也不怕我出去吗？出去你们就完了呀……”

    白明皓也没心思跟这女孩解释他人生路上的高低起伏，他脸上笑意不变，捻起丸子肩膀上一根碎头发，扔到一边，轻轻留了一句。

    “好好念书吧，妹妹。真不爱念，就换一对嗑，啊。”

    完也走了。

    留下丸子一个人在大街上发呆。

    此时此刻，还有一个人也在大街上站着，那就是胡绫。

    她刚接到一条消息，正准备前往胡谦的工厂。

    那边厂子的仪器卖了一批，今天有人开车来搬运，她要过去监工。

    非常非常奇怪，她刚刚吵了这样一通大架，心情却异常平静。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到了工厂，还笑着跟买家聊天，陪着人家出去一起吃了顿饭。

    直到送走了人，回家路上，她突感不适，刚才吃的东西在胃里一片翻腾。她扶着路边一棵树，自己抠着嗓子全吐了出来。

    吐完了，喘息几口，又恢复正常，回了家。

    孙若巧特别惊讶她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胡绫：“没事没事，店里事少，我早回来休息一下。”

    “哎呦，太好了！”孙若巧，“你可得好好休息了。”

    胡绫趁孙若巧不注意，偷偷拿了两粒肠胃感冒药吃下，以防万一。

    然后她去了个澡。

    她站在氤氲的雾气中，抹了抹镜子，看到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她像个局外人一样审视着镜子里的人，为什么眼睛会红？是受情绪影响，还是没有休息好？

    最后也没分析出来，转身拿来毛巾。

    擦脸的时候，她的手控制不住地在抖。

    什么都不能想了，她换了睡衣回卧室，拉上厚厚的窗帘，倒头就睡。

    她是下午六点开始睡觉，整整睡了十一个时，睁眼时云里雾里，如坠梦境。

    她在床上动了动，逐渐苏醒，光脚下了地，拉开窗帘。

    凌时分，天边清光乍现。

    胡绫开窗户，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脑子突然清灵了。她望着头顶开阔的天际，脑子里莫名冒出斯嘉丽奥哈拉的一句话。

    毕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确实。

    胡绫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悄悄出了屋子，胡谦和孙若巧都还没醒。她去厨房，从冰箱里翻出速冻饺子，全都煮了，一口气吃了二十个。

    吃完之后，她回到屋子，拿出本，将昨天卖完机器收录的账重新理了理。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

    她已经屏蔽了所有可能到来的“扰”，不知道会是谁联系她。

    开手机一看，一条微信，来自他们的大学同学群。

    老班长群里发话，周末想组织一次同学聚会，地点在S市，问大家有没有兴趣。

    S市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传媒强市，胡绫班里不少人毕业后去了那里发展。马上到周末了，这聚会得到群内不少人响应。

    S市离她这比较远，要放平时胡绫肯定就忽略了。不过现在不是“平时”，胡绫稍作思考，就跟着报了名。

    手机又振了一下，是她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孙筱筱私信她。

    【绫绫，你也要去吗？】

    【想去，你去吗？】

    【本来挺忙的不想去，你要去的话我也去，我们订一个酒店吧。】

    【好啊！】

    【你哪天到？】

    【我都行，你哪天方便？】

    【我今天明天都可以，我离得近，高铁一个时就到。】

    【ok，那我订下午的机票。】

    许久没有见面，胡绫也有点想念这些老朋友，这场聚会来的刚刚好。

    走就走。

    胡绫飞速订好机票，收拾行李，了一个包裹，直接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