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出门打猎 ·

A+A-

    “妹, 你往我这件袄子里再续点草,做厚实点,越厚实越好!”黄豆腐从外面刚回来, 进屋就脱下了身上的袄子, 递给自家妹。

    “你这袄子不是新续的乌拉草嘛?咋还往里加呢, 再加草, 这衣服就太厚了,穿上连抬胳膊都费劲了。”

    黄豆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自家大哥的“无理要求”。

    黄豆腐身上穿的这件冬衣, 已经续了足够多的乌拉草了,对于冬天偶尔才出门卖一次豆腐的黄豆腐来,这件袄子已经足够厚实了。

    关外的天气是越来越冷了,家家户户都待在家里猫冬, 村民家中啥时候都有人,因此黄豆腐出门卖豆腐的时间也换成了比较暖和的中午。

    再加上刚入冬, 家家户户还囤了不少的白菜萝卜, 腌的酸菜也还足足的,暂时还不怎么缺菜吃, 所以买豆腐的人不算太多,黄豆腐就跟这些老主顾了招呼,每隔三天去村里卖一趟儿豆腐。

    而且还有不少人家直接一口气买很多块豆腐, 做成冻豆腐留着以后吃。冻豆腐炖白菜或是酸菜, 味道是相当好了。

    黄家每年也会做一些冻豆腐来卖,一般会用两种法子来冻豆腐。

    一种是把刚做好还冒着热气的大豆腐放入开水中烫一下,然后挑一天中最冷的时候把大豆腐放到外面冻上。

    这样冻出来的冻豆腐,里面的孔又大又紧密, 跟别的菜一起炖着吃时,汤汁容易渗进去, 吃起来口感更醇厚,味道更佳。

    还有一种冻法就是把大豆腐用淡盐水浸泡半个时辰,然后再用清水过两遍,把豆腐表面的盐水洗掉,等沥干了水分后,再把大豆腐放到外面冻起来。

    这样做出来的冻豆腐会更紧实,炖起来不宜散,适合跟肉一起炖,而且炖得越久,吃起来越香。

    关外人一直有吃冻豆腐的习惯,毕竟这大冷的天,出一趟门不容易,村民们也习惯性地能多买就多买,吃不了也不怕,大不了冻在外面。

    以前村里的人买豆腐都要去镇上或者是卖豆腐的人家去买。自从黄家搬过来之后,村民们才享受到了在家门口吃鲜豆腐的福利。

    虽然在家门口也能吃到鲜豆腐了,但大家对冻豆腐依旧喜欢得紧,还是要冻一些留着吃。

    不过村民们自家冻大豆腐时可就没有黄家那么多讲究了。一般都是买了鲜豆腐,切成块,直接放到外面冻起来,啥时候想吃,再啥时候拿回屋子里化冻。

    黄豆腐在这五个村子里卖豆腐已经卖了半年了,跟几个村里人都混得很熟悉了,对于自家冻豆腐这手艺,倒是不藏私。

    一听谁家要做冻豆腐啦,黄豆腐就会事无巨细地告诉人家咋冻豆腐好吃。

    有些人家不怕麻烦,就按着黄豆腐的法子做冻豆腐。有些不太注重吃喝的人家,也就懒得费力气了,还是跟往年一样,把大豆腐直接冻在外面。

    还有些人家心思就比较活泛了,直接让黄豆腐帮着冻好了再买。

    黄豆腐倒也不推辞,左右费不了多大功夫的事,还能多卖不少豆腐,何乐而不为呢。

    有人帮着把豆腐冻好了,价格还是跟鲜豆腐一个价,这种好事大家自然不会错过的,以往不怎么舍得买豆腐的人家,也一口气多买了些,生怕错过了这回,下回人家就不卖了。

    因为多了个冻豆腐的活计,黄豆腐在家才算是有点事可干了。这个冬天,可把他给闲坏了,天天躺在炕上哼哼唧唧的,总被自家媳妇嫌弃。

    不过冻豆腐的制作过程简单,也费不了多大的功夫,黄豆腐干活还快,没多大一会就干完了,干完活后又得继续在炕上躺着。

    金氏坐在炕上缝缝补补,两个孩子在炕头玩嘎拉哈,黄豆芽则低着头快速地编织芦苇席子,算明年开春拿出去卖。全家人都有事可干,只有黄豆腐一个人无所事事。

    黄豆腐是个闲不住的,一待着就浑身难受。他不仅闲不住,手还特别的欠,一会捅咕一下别人,孩玩嘎拉哈,他就跑去捣乱,把闺女都给弄哭了。

    自家闺女一哭,金氏的火气蹭一下就起来了,好顿数落自家男人,黄豆腐自知理亏,又不敢跟媳妇捣乱,就又跑到妹跟前,要跟妹一起编芦苇席子。

    黄豆芽也蛮同情自家大哥的,也就只能让他跟自已一起编席子了,两人各把一头,一起编织。

    但黄豆腐是真没有编织的天赋,跟妹一起编了一块,缺点立马就显现出来了。

    黄豆腐这席子编得实在太难看了,七扭八拐的,一点都不争气,而且还有缝隙。跟黄豆芽编得齐整密实的席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黄豆芽这张席子可是算往外卖的,可容不得一点瑕疵,对自己大哥的同情自然不如赚钱重要,所以非常“无情”地辞退了自家大哥,还让他把编得乱七八糟的席子拆掉,可谓是相当不给大哥面子了。

    这下子黄豆腐在家,算是成了人人嫌的存在。在家待得实在没意思,而且还讨人嫌,黄豆腐就只得出门去霍霍别人了。

    黄豆腐出了家门,就挨家乱串,把几个相熟的老爷们就聚在一起了。后来这帮人把杨老七家当成据点,每天把火炕烧得热乎的,一帮大老爷们坐在炕头吹吹乎乎的。

    跟这帮男人聚在一起后,黄豆腐这才发现,原来不光自己在家讨嫌,别人在家也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董大壮,多吃一口饭都是错。

    几位老哥坐在炕头分析了一下,觉得自己讨嫌的原因肯定是因为不挣钱了,才被这帮老娘们瞧不起。所以几个老爷们低头一合计,算找点事干,重震男人的雄威。

    他们还幻想着,等赚着钱了,就把钱直接甩这帮老娘们脸上,看她们还敢不敢嫌乎自己了。

    这帮老爷们想得还是挺美的。

    几个人合计来又合计去,最后决定去山上猎。

    这不,黄豆腐回家就要让妹妹给他做件厚袄子,但是被妹妹无情拒绝了。

    “你想不想吃肉?想吃肉就赶紧给我缝上!”黄豆腐一脸神秘,还故意压低了声音,拿好吃的诱惑自家妹。

    但屋子就那么大点,一家人全都坐在炕上,再的声音也能听到,而且很显然,黄豆腐就是算让全家人都听见。

    “吃不吃肉,跟你的衣服厚不厚有啥关系啊?你衣服厚了,就能捡到肉不成。”黄豆芽最近也是欺负哥哥欺负上瘾了,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我要出门猎去!”黄豆腐一番话得骄傲又自信,仿佛他只要出去猎,就一定会猎到猎物一样。

    “爹,你真要去猎啊?那你一定要一只大野猪,我想吃猪肉。”黄豆腐还没得到妹的应允,但却率先得到了闺女的崇拜。

    毕竟大冬天出去猎这种事,也就只能骗骗五岁的孩子了,但凡黄念花长到六岁,都不会信她爹的鬼话。

    八岁的黄念文虽然馋肉,但他可不像自家妹那么天真,他是知道猎是多难的一件事。

    “野猪不一定能猎到,它们可能在窝里睡觉呢,不过要是能找到它们的窝,爹就给你逮回来一窝野猪,让你吃一冬。”

    黄豆腐虽然猎得自信,但心里也知道以自己的能力,肯定捉不到野猪的,所以也就没把话得很满,只敢用囫囵话哄骗闺女。

    黄豆芽自然知道野猪冬天也出门,但也没拆穿自家大哥,毕竟要在孩子面前给他留点面子。

    “你要是出门猎,这袄子可就不能继续加厚了,袄子太厚,活动不灵便,那可就更不到猎物了。”

    “我给你做一个厚马甲,你套在外面,不耽误你胳膊活动。”黄豆芽见自家大哥终于有事可做了,对他还是很支持的,因为她也挺嫌弃自家大哥那欠样的。

    让大哥出门去猎,可比他在家招人烦强多了。

    干就干,黄豆芽找了件大哥的破衣服,简单地裁剪了一下,做成了马甲的样式,里面续上了厚厚的乌拉草,破的地方就用从破衣服上剪下来的布料了补丁。

    在晚饭前,黄豆芽就把这件粗制滥造的破马甲做好了。这件破马甲虽然样子不够好看,还到处都是补丁,但绝对暖和,套在厚袄子外面,正正好好。

    黄豆腐对于衣服的好坏倒是不挑,保暖就行。为了支持自家男人的出门猎,金氏又用乌拉草做了一双厚厚的鞋垫,让自家男人垫在脚底下。

    冬天的鞋子本来做得就偏大,鞋面里面已经填充了乌拉草,平时出门倒是不担心冻脚,不过要在雪地里走得时间长了,鞋还是穿得厚实一些比较好。

    黄豆腐在短短一天内就配齐了厚袄子和厚鞋子,第二天一大早就背着自家的砍柴刀,跟几个“猎友”汇合了。

    猎这事其实是董大壮组织的,这也是为啥黄豆腐会这么积极响应的原因。

    若是别人提议出门猎的话,黄豆腐肯定会第一时间拒绝,毕竟大家都是一路移民过来的,这哥几个有几斤几两,他还是很清楚的。

    黄豆腐虽然在家人跟前逞能,装自信,但也清楚自己的斤两,若是没有个老猎手带路,他可是宁愿待在家里被嫌弃,也不想出门冻着。

    但队伍里有了董大壮的参与就不同了,人家的身手好,见识广,还当过士兵头头,他牵头,大家还是很信服的。

    “你你大哥非要出去猎,是不是因为我啊?”

    黄豆腐一走就走一天,黄家的屋立马就安静了许多,大家都有些不适应,尤其是金氏,心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跟嫂子你有啥关系啊?你就别想太多了,我大哥他就是在家待不住了,让他出去猎也挺好的,不然天天在家吵得人心烦。”

    黄豆芽继续专注于编织芦苇席子,对于自家大嫂的担心很是不以为然。

    “昨天你大哥还跟我,我最近对他不好,总是朝他嚷嚷,我因为他在家干待着不干活,就看不上他了。”

    “我真不是因为他不干活才烦他的,我就是嫌他吵得慌!他那大嗓门子,话都震耳根子,天天在我耳边嗡嗡嗡的,我干活都快干不下去了。”

    金氏对于自家姑子的平淡回应,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她只是想找人倾诉一下,只要有人听着就行,时不时再给点回应那就更好了。

    若是以往,金氏肯定不会跟自家姑子她们两口子间的事。可这不是在家猫冬嘛,别人家也是一家老都在一间屋子里待着,她也没法出去串门。

    没法跟村里的姐妹们唠嗑,有些话憋得久了,不实在难受,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跟姑子唠唠了。

    “他爱啥就啥呗,你就别惯着他!你对他厉害点,以后他就习惯,再跟你抱屈,你就上手挠他。你得在家立住了,把管家权握在手里,有个当家女人的样儿。”

    黄豆芽作为局外人,看哥嫂相处时看得还是很清楚的,大哥虽然总觉得家里应该是他的算,其实骨子里还是挺享受被媳妇管着的。

    有时候嫂子对大哥像以前在老家时那么温柔了,他还不适应,非得搞点事情,直到嫂子对他大声数落,这才心里爽快。

    黄豆芽有时候看哥嫂相处看得都牙酸,虽然不想这么自家大哥,但黄豆芽是真心觉得自家大哥就是个贱皮子,就喜欢别人抽他。

    “我是啥当家人啊,哪有女人当家的,咱家还是得你大哥当家。”

    姑子的这一番话,确实让金氏很受用,听到姑子这么向着自己,金氏觉得这些年的付出没有白费,姑子跟自己还是很亲的。

    但金氏嘴上还是推拒着,不想承认自己想当家。毕竟她从受到的教育就是: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女人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女人咋就不能当家,你看咱们村过得好的那几户人家,哪家不是女人当家。”

    “老李家和老董家不都是女人当家嘛。孙大娘和高大嫂在家当家做主,你看人家把日子过得多好。”

    “村长家且不了,人家是咱村唯一用土砖盖围墙的人家,院子里还建了好几间屋子,住都住不过来。”

    “就单高大嫂家,虽然现在看着穷,但人家劳动力多,大的的还都听她话,咱家荒地还没开到一半呢,人家一垧地都快开完了,等到开春,他家肯定能把剩下那点荒地都能开完,这一垧地全都种上庄稼,用不了几年,老董家就能把家过起来了。”

    “所以,咱家还得你当家,你要当家,咱家才能过起来。要是我大哥当家,咱家一点钱都攒不下来。”

    黄豆芽看出自家嫂子的开心了,也不吝惜继续拿好话哄她开心。

    不过黄豆芽这番话倒也不光是哄嫂子乐呵,她是真觉得嫂子当家是件好事,自家大哥虽然能力很强,但是鸡毛蒜皮的事,他整不明白。大哥喜欢被别人安排,他爱干活,但不爱管事,就喜欢被人管着。

    自家嫂子虽然是个温柔人,但到了关外后,跟村里的女人相处久了,性格也开朗多了,能揽事也能干明白事,家里的大事务被她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非常适合管家。

    其实黄家实际上已经是由金氏管着了,只不过大家明面上没罢了。

    黄豆芽其实挺理解大嫂的顾忌的。毕竟一家五口人,四个人姓黄,就她一个外姓人。每次听到村里哪家女人又被男人了,金氏就忍不住会担心,自己会不会也被男人了,连娘家都回不去,只能干挺着。虽然她知道自家男人肯定不会自己,但就是忍不住会担心。

    女人没有娘家当靠山,总是心里没底。

    虽金氏的娘家也不咋地,金氏更是好些年不跟娘家来往了,不然当初往关外搬家时,她也不能走得那么痛快。

    但是在老家时,好歹还是有个娘家的,就算不来往了,但娘家咋样也算是个退路。

    这一下子来到了关外,真要碰到男人不像样的,还没有娘家可回,一个女人家还没法出去做工赚钱,那可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被自家姑子力劝自己当家管事,金氏心里是十分欢喜的,更是十分有安全感,觉得就算碰见了什么事,自己这边也是有人帮着的。

    金氏听了姑子的话后,心里放心多了,也不再管自家男人因为啥出去猎了。

    若自家男人真是因为自己对他横才生气,大不了哄哄他呗。成亲这么多年了,金氏可是太知道要怎么哄自家男人了。

    男人嘛,主动跟他钻一回被窝,再大的气也消了,只要把他哄开心了,第二天肯定连饭都给你做好了。

    金氏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太过于“放荡”,大白天净想着这些乌糟事,都怪村里那些姐妹们,平时唠嗑时嘴上也没个把门的,荤素不忌,啥话都往外,搞得她大白天就忍不住瞎想。

    金氏悄悄地扫了一眼,发现自家姑子依旧埋头编席子,两个孩子也玩得兴起,没人注意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这才放下心来。赶紧调整表情,把脑子里的乌七八糟事赶紧甩出去,这才开始继续忙手里的活计。

    金氏正忙着纳鞋底呢。家里虽然有一堆草鞋可以穿,但关外这天也是真冷,早春和晚秋还是得穿布鞋,家里人穿鞋还费,鞋子动不动就漏脚趾头了。

    若是等到农忙时再做鞋子,肯定是不赶趟儿了,尤其是春天开荒种地时,大家忙得恨不得住在地里,回家更是累得只想赶紧睡觉,谁还有精力做鞋子了。

    最主要的是,家里的破衣服攒了一堆,不少衣服都是秋天割草时被割烂的,烂得太严重了,也不值得浪费一块大布缝补了。

    所以这些破衣服就都被金氏废物利用了,全都纳成了鞋底,鞋底也是往厚了纳,鞋底越厚穿着才越舒服。

    反正家里破布多,都纳在鞋底上也不心疼,而且鞋底纳得厚了穿得时间也长,以后鞋面坏了,还能换了鞋面继续穿,咋样都浪费不了。

    至于家里人的衣服,也得重新置办一套了。

    金氏盘算了一下家里这一年赚的钱,算扯些新布做衣服。

    家里五口人,一人做一套新衣服,再给自己跟姑子买点软和的布料做肚兜,姑子也越来越大了,得穿点好衣服了,软和布要多扯点,剩下的布料给闺女和儿子也缝个里衣,也不能让家里的两孩子总光着屁股睡觉。

    金氏一边纳鞋底,一边在脑子里盘算着家里的钱要怎么花,一家老的吃穿要怎么置办。等鞋底纳完了,事情也想得差不多了,纳个鞋底的功夫,就把家里的每一文钱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了,让她掌家可真是选对人了。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