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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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魏知年第一次见到傅莹的丈夫。男子油头粉面,有一副很是能讨姑娘们喜欢的皮囊。

    张生本来在家中安睡,忽然就被套了麻袋带到这里来,人还蒙着。他是文人,本能的谨慎和胆都让他此时双肩瑟缩。但他同时也是见过点世面的聪明人,他极是心的打量着周围陈设,暗中计算着这屋中主人的富贵奢靡,心中却想,我可有得罪上海的权贵吗?难不成是?

    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约莫五分钟后,里头的门被打开了。

    只见一个男人目光如鹰般的盯着他,张生额上的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带他过来的高壮男子将他引进主屋,只见那男子朝他一笑,笑容意味不明,但在张生看来,那不是什么和善的笑容。

    张生的目光被来死死地被魏知年牵引,没多久,一个熟悉的女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侧头一望,竟是静嫂子。

    他心里本来就隐着一件事,此时一见静嫂子,本来极度紧张的神经又再吊起来,只听静嫂子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张生便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哑着声问静嫂子:“嫂子怎的在这?”

    魏知年长的不似其母,更似乃父,加上傅家和魏知年双方都心低调,张生虽也曾听傅莹提起她有过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但傅家家贫,眼前这男子却显然钱权在,因此张生并没往那方面想。

    甚至因为魏知年生的与魏知裕肖似,张生便开始怀疑他或许是魏知裕的远房亲眷。他如今背靠大树,颇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细细盘算一回,虽然仍然猜不出魏知年的身份,但很显然他的想法已经跑的偏到不能再偏。

    魏知年却没有跟张生废话的耐心,于是直接问:“傅莹在哪?”

    概因他人生的白净,又戴了眼镜,张生是个聪明的活泛人,便误会了魏知年的身份与他话里的意思。

    是的,张生以为魏知年是魏知裕的亲戚,依靠魏知裕过活,此时把他和静嫂子都绑了来,是因为傅莹做出了什么不太好的举动。

    于是他就先笑开了,心想,你是魏知裕的亲戚,我还是他姘头的亲兄弟呢,谁也没比谁高贵。

    魏知年却只是目光沉静的看着他,而熟悉魏知年的人都知道,那是暴风雨来袭的危险前兆。

    “不知这位兄弟怎么称呼,莹莹她不是应该在知裕兄府上吗?我早了她性子颇烈,得好好驯服才是。”

    静嫂子还听明白张生话里那要命的信息,魏知年当下已是暴起。

    张生被魏知年一脚踢到地下,还没来得及咳两声以示抗议,又被一拳打歪了脸。他到底也是个有脾气的,被魏知年这一脚一拳激出了性子,大骂道:“我姐可是柳楠枝,知裕兄心尖尖上的人,你放明白点!”

    魏知年从来不是个轻易激动的人,此时硬是被张生气的眼都红了,而静嫂子此刻也终于回过了神,指着张生的脸道:“你,你把三妹妹?”

    张生仍不知死,大笑道:“静嫂子,你可知魏知裕是谁?知裕兄能看上莹莹,是莹莹的福气。”

    那一刻,魏知年目光如死。阿杰与他出生入死多年,最是知他,此时大着胆子上前按住了他的肩,道:“少爷,审人要紧。”

    而魏知裕是个什么货色,大家懂的都懂。

    魏知年深吸口气,他沉着脸,极利落地站起来,重又坐回了沙发上。张生忍着剧痛也想起来,却被阿杰驾着跪到了魏知年和静嫂子跟前。他本来还想挣扎,可惜阿杰力气实在太大。张生口中的血滴到他那素色的长袍马褂上,如同一曲提前奏响的挽歌。

    静嫂子终于明白了张生话中之意,气的嘴唇泛紫,止不住地抖,看着张生的眼中恨不得滴出血来。魏知年听得见,她在低声骂张生畜生。

    他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张生,问他:“阿莹知不知道柳楠枝是你姐姐?”

    阿莹?

    张生眼皮一跳,心想,难不成这人不是魏知裕的人?魏知年似是看透张生心中所想,竟难得的笑了一下,他勾起的唇角如死神的镰刀,直划到了张生心里去。

    “既然柳楠枝是你姐姐,难道她没告诉过你要心一个叫魏知年的人吗?既然阿莹是你妻子,她没告诉过你她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吗?”

    “啊!”

    音落,刀起。

    他随身携带一把匕首,此时一挥,削铁如泥般削掉张生半只,望着他痛苦到扭曲的面容,魏知年却十分善解人意吩咐阿杰:“给他包扎。”

    阿杰闷声应是。

    张生没有痛昏过去就是阿杰高超包扎段的证明了。

    他那张此前还嚣张的面孔此时灰败如死,魏知年从来好耐心,他一脚踏上张生的肩,斜睨他,一字一顿道:“阿莹在哪?”

    “在在魏先生置的宅子里。”

    魏知年留了阿杰收拾残局,重新换上一身衣服,依旧看起来纤尘不染般地往魏知裕华山路上置的屋子去了。

    他去晚了。

    那座标了魏宅两个字的宅子里依旧灯火通明,人在外头都能隐隐听到男人的笑闹声,魏知年撑着把伞,佣人见是他,连忙跑去告禀正在牌桌上大杀四方的魏知裕。

    魏知年难得来他这妖精洞,魏知裕由着柳楠枝喂了口烟,脸上漾着笑。

    “这事稀奇。”立刻让人招呼他进来。

    里头的人魏知年多多少少都认得,聚是魏知裕在上海的酒肉朋友,其中也不乏有巴结他的。此时听魏知年过来,皆笑:“魏少今天来的是时候。”

    因魏知年做事得力,又不与他争权,本来平平的兄弟关系近来屡有升温。魏知裕见了魏知年,招呼他:“你今天来得巧,何兄带了好酒过来,净平兄带了几个美人过来。就看你想要酒还是想要美人了。”

    魏知年脸上依旧含着惯有的笑,仿佛对什么都淡淡的,皆不在他眼中似的。

    魏知年环视这周围一圈,除了何铭之外皆是商人而非军阀或政/客,魏知裕的审美一向如此,生意是生意,私生活是私生活,他也不像魏知年对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感兴趣,他纯粹喜欢做生意,在吃喝玩乐更是一把好。

    其实真要千般段,魏知年比魏知裕更像个混蛋。

    但魏知年这个人,有底线,不比魏知裕天生纨绔。

    还未等魏知年作答,就见一个男人一脸忝足地从二楼下来,一群人见状起哄,那男人魏知年倒也见过,这边一个有名买办的儿子王云起,最近跟着他们做点生意。这种从锦衣玉食长大的公子哥最对魏知裕胃口,两人近来好的恨不得同穿一条裤子,但不比魏知裕大条,他本能的怕魏知年。

    不过这里是魏知裕的主场,因此王云起还是大着胆子朝魏知裕道:“知裕兄,那娘子可真不错。不如让了我。”

    魏知裕闻言扭过头,他鼻梁高挺,嘴唇有点厚,头发是天生的自然卷。

    “呸,爷自己还没玩够呢。”

    柳楠枝听了,蛇一样的臂缠上魏知裕,扬着笑道:“莹莹的性子是烈了些,该好好煞一煞。”魏知裕便在她腰间拍了一掌,调笑道:“我这宝贝吃醋了。”

    还不等刘楠枝回应魏知裕的感情,魏知年竟破天荒地按住了魏知裕的。

    “哥哥又有新欢了?”

    魏知裕眼一睁。

    “怎么,你子今天想吃荤?”

    魏知年一脸无可无不可。

    “算了,女人没意思,还是玩牌吧。”

    着就示意牌桌子上的人给他让个位置,他着懒洋洋的样子果然激起魏知裕的玩心,又有柳楠枝在旁边添油加醋,魏知裕极暧昧地一笑,将那把牌一推,问他:“魏知年,你到底经没经过女人?”

    这话问的重了,果见魏知年本来隐含的笑凝在脸上,半晌,他抬眸看向魏知裕。

    “那不如哥哥送我一个女人?我看刚刚王云起提的那个就不错,兄弟共/妻,也算兄友弟恭。”

    柳楠枝眉心不受控制的一跳。

    魏知裕哈哈笑了几声,竟道:“行啊,反正住在哪里都是魏宅。带二少过去,告诉傅莹那个婆娘,打我没事,踹云起他们几个也没事,但若惹了我这兄弟,到时候出来恐怕就是一具尸体了。”

    魏知年挽一挽袖口,若细细去瞧,或许还能因为曾在雨夜疾步前行而带出的泥点。

    留声里放着当新出的曲子,女人的娇笑与男人大声的话声形成这个夜里刺痛的背景音,魏知年孤身朝着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去,带着孤绝的憎恨,走向地狱。

    二楼,卧室门口。

    女人的哭嚎在空旷的走廊间显得尤为清晰,此时又有一个男人带上门出来,见了魏知年,心照不宣地拍了拍他的肩。魏知年强抑住胃部因为愤怒而泛起的阵阵筋挛,理也不理那男人,令门口守着的保镖替他开了门。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白光刺眼,他下意识闭上眼睛,反一挥将门带上,跪在地上,捂住眼睛,无声的哭了。

    作者有话要:  嗯,他有两个原生家庭,一个是他的盔甲一个是他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