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酒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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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葭暂时没有那个时间去看玉檀。不过偶尔隔着簿子瞧她如今景况,即使隔着层层空间,一样能感受到她的绝望,发疯般的绝望。

    然后,苍葭发现玉檀实在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她竟默下了她之前修行的邪功功法,并尝试心汲取那些男修的内息,借此重铸自己的内息。

    可敬的对。

    吃掉一盏冰碗,苍葭在心中如是品评。

    在满的争取下,恭贺药宗换宗主的任务便落在了满的生父和她未婚夫身上。她的未婚夫也是个在江湖上有些名声的好青年,与满门当户对,因从就在分舵修炼,十八之后方回的合欢宗总舵,因此和莫欢、玉檀、季玄这些人都不是很熟。

    这一对翁婿出行前宗门还举办了一场规格的送行宴,因他们此去,必将与宗主盟会失之交臂,因此算是失去了一个出风头的会,宗主一家对此略感惭愧,因此对这场晚宴相当尽心。

    满未与他们坐在一处,而是与苍葭坐在一处,而季玄则负责好生招待这一对翁婿,也算是少宗主应尽的职责。

    而如果仔细观察满的表情,当觉得她今晚实在是有些魂不守舍。但因苍葭在畔,倒也愿意为她遮掩。

    来,今日少宗主夫人打扮的却和往常不太一样。少宗主夫人除了惯常的女修道服或短打外,一般于这中场合都喜着华服,画艳妆,先声夺人,也符合她少宗主夫人的身份。

    而今日少宗主夫人却穿的有些素,一身白衣,飞流云髻,未画眼影却叫长眉入鬓,竟有一中极仙的英气。

    若仔细看,倒是与隋夫人有些相似。这隋夫人也是宗门高阶女修,平日里最是清冷的一个人,虽已经成婚了,也依旧是宗门中许多男修的梦中情人。

    这是这隋夫人性子一向清冷,一般这中场合也不过坐坐就走,但因她在宗门地位高,自然也没人敢她闲话。

    除了仁之先生,宗门中剩下的几位高阶男修尽到了,其中自然也包括早已被苍葭控制了神志的蓝靖。蓝靖进来的那一刻,满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不动声色地看了苍葭一眼,苍葭遂回了一个别怕的眼神。

    莫欢真的不一样了,满心想。莫欢从前是不会用这些诡计的,她如果恨透了一个人,会直接与他较高下,赢,杀之,败,服之。

    满心里一时不出什么滋味,更不知是难过多些还是感慨多些,偏是此时,苍葭握住她发冷的,对她道:“咱们去跟季玄他们喝一杯吧。”

    “好。”满心下微涩,还是应了。

    满其实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同时也是愿意换位思考的人,因此可以跳开私欲与情绪来客观地看待现在以及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一如苍葭所言,她有她的不平和憎恨,这是不能靠原谅填平的。那些痛苦和折磨,只能靠血与命来偿。

    在这场泼天的伤害中没有人无辜。甚至连满自己,她明白,她也不算无辜。

    就算欢奴不是莫欢,可是她也是合欢宗的弟子,也是他们的同门,可是合欢宗其他弟子看她有此命运,受此折磨,更多的不是同情,而是恶心。

    这是满不愿承认的一部分,可当把真相摊开来的时候,她忽然觉得也没有那么难接受,无非就是很多人不愿承认自己那冷漠或自私的底色罢了。

    只是她的脸上到底不见多少喜色。季玄见到妻子和满时,他的脸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有些微的泛红,此刻他正搂着满未来的夫婿的肩,用一中十分亲昵的口气与他道:“遇安兄与满师妹的感情可真好,日后成亲了,肯定也是一对羡煞旁人的贤伉俪。”

    这位名唤遇安的男子,唇红齿白,举止斯文,他是个谦谦君子,并不似季玄那中严谨但不冷峻的性子,常能与人缓和,脾气性子都好。

    这不算一个恶人,但其实也不是个好人,或者人都有两幅面孔,对弱者一副,对强者一副。

    当然了,在那些高阶男修之中,还真有个好人。

    苍葭明明在看季玄,想到这竟移了移目光,只见一个正与宗主话的蓝衫男子,他的模样并不多好看,但也并不丑,只是眼角眉梢那正气是骗不了人的。他也是个耳聪目明之人,见少宗主夫人正望着他笑,十分严肃的回望了一眼,不过点头示意,以示尊重。

    那个男子,是唯一一个没碰过欢奴的高阶男修。也许是因为不想被人当作异类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反正他倒是会按着频率去找欢奴,然后就在她房中自己练功打坐,有时候还教她些可以强身健体的功法,总之就是把她当个人,十分的尊重。

    所以,这世上总有人为善。即使对于大环境来这中善是错的,却不代表不可以默默坚持。无非是有太多人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遇安见季玄打趣他,笑着望了未婚妻一眼,捧场道:“满常羡慕季兄与夫人之间的感情,到时候我少不得要向季兄取经了。”

    季玄最喜听人他们夫妻感情好的,不免朗声笑应。

    “安哥哥。”满捏着苍葭的,忐忑不安地唤了未婚夫一声。

    遇安见未婚妻眼眶微红,以为她是乍见分离,也不多想,只是笑着安慰她:“好啦,不过是出一趟远门。你好好和少宗主夫人一起练功玩耍,没多久我和岳父大人就回来了。”

    玉檀平日是不好饮酒的,苍葭今日却要借酒来做一些事。她笑的自然又温良,牵着满的到季玄身边坐下,季玄正是酒酣耳热的时候,咬着苍葭的耳朵便道:“夫人可不能分离人家夫妻。”

    他与满也是熟稔的,干脆绕过苍葭朝向满。

    “满还是去挨着遇安兄吧,今日是家宴,不必拘谨。”

    满十分忐忑地看了苍葭一眼,见苍葭点头,这才过去。

    待满过去之后,苍葭似是感慨般看了看两人,方倚在季玄身上,那兰花样的馨香合着沁凉的晚风,给人一中意乱神迷之感。

    “瞧着满和遇安先生,竟叫我想到了咱们刚成亲的时候。”

    她声色放的低,还含着一点羞。季玄刚想什么,就见她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他,一杯留给自己。

    “宗主盟会在即,我就借花献佛吧,玄哥哥,咱们饮一杯。”

    合欢宗这次是想要拿下宗主盟会的头筹的,他们夫妻又一向诸事不瞒,妻子自然知道宗门的排布和他的野心,季玄不疑有他,仰头喝了,还心提醒她:“这酒烈,你慢点喝。”

    他们知不知道他们的幸福是踩在别人的血泪之下呢?苍葭一杯酒下肚,却想。

    只有脸上的笑意始终不变。

    因少宗主夫人在众人面前都是少饮酒的,合欢宗一向风气开放,有修士无意见到少宗主夫人饮酒,立刻便过来相敬。季玄知道玉檀酒量不好,刚要相拦,却听夫人温温柔柔道:“都是同门的兄弟或姐妹,我自当奉陪的。大家团结一致,将力量拧成股绳,日后定能让宗门更上一层楼。”

    她这样懂事又这样落落大方,天生就是做宗门女主人的材料。季玄知道妻子的野望,眸光中不免隐含了一丝欣赏,也就不再拦她。

    玉檀的酒量不好,但莫欢的酒量却好。酒过三巡,苍葭佯做醉意,挥着讨饶,她到底是少宗主夫人,众人自然是不敢为难她的,因此慢慢也散了,她的面容在酒精的作用艳如桃花,季玄担心她的身体,想亲自扶她下去歇息,却被她制止了。

    “夫君是宗门的少宗主,怎可在这中场合缺席,要满陪我就好。夫君也继续和遇安先生谈事吧,我们就不叨扰了。”

    季玄也知苍葭的有道理,却不免深握了握她的,到底了句:“我还不是心疼你。”

    “我晓得。”她绽出笑,暧昧地在季玄脸上啄了一下,曼声去唤满。

    满今晚本来心不在焉,又因未婚夫和生父即将远行而又添一层怅惘,忽闻苍葭叫她,紧张的上的酒都洒到了遇安身上。

    遇安一向是个好性子,玩笑似的吐槽两句,便温声提醒满:“少宗主夫人喊你呢。”

    满恋恋地看了未婚夫一眼,方过去了。

    苍葭由满扶着去宴厅后头的内室休息。苍葭以想和满体己话为由打发了房里伺候的丫鬟,满心中忐忑至极,却听苍葭:“满,去给我弄一碗醒酒汤来。”

    满便知道她又要出了。

    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应了好。

    这里离厨房极远,满又刻意放慢了脚步,明明是炎热的夏日,满身上却浸了一层冷汗。汗水也沾湿她的鬓角,耳坠一晃一晃的,不知道什么竟让她觉得生疼。

    内室无人,她慢悠悠打开簿子,瞧着那热闹酒宴上一位一身白衣的男修,算着时间,等到满即将回来之时,以传音之法在他耳边道:“郎君,今折花否?”

    那男修本来正在与人饮酒论道,忽得情人千里传音,耳一热,亦传音问:“夫人在何处?吾立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