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丝丝绕】

A+A-

    赵渊冷笑。

    “吃!”语气更冷了几分。

    一个简单的命令。

    赵渊握住她的手臂, 将她狠狠按在杌子上, 苏鱼被震得有些发懵。

    坐在杌子上有点头晕脑胀,还未反应上来, 便听一到待着戾气寒凉之音——

    “滚!”

    前来禀告的厮,早已是吓得屁滚尿流,连走带爬地出了门去。

    苏鱼是第一次见太子殿下发脾气, 阴翳,让人陡生出恐惧, 那是国之储君的威严。

    下人们都战战兢兢, 办事越发心了几分。

    静默无声。

    光照在他冷硬棱角分明的脸庞, 院外,似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

    赵渊见她的手腕处已经红了一片,还有个指印在光滑细腻的肌肤上更加刺眼清晰,仿若在无声控诉着他的暴行。

    赵渊不敢再使一点力,手颤巍巍收了回来。

    往日只觉得骗子皮实, 耐逗得紧, 却头一次发现, 原来还是个娇气包。

    他就那么轻轻捏了一下, 就红成那般。

    他的心,就忽的软了,什么计较,什么质问,都不重要了……

    苏鱼这才算是彻底领教了伴君如伴虎,这个太子殿下近来几次都是喜怒无常的。

    “疼不疼?”干涩的声线, 破静默。

    一块芸豆糕放在了她的白瓷碟中,绿白相见间透着软糯,卖相十足。

    接着又并着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和香软白净的笼包。

    苏鱼像是被烫到般手往回缩了缩,却不敢再推辞。

    虽心下非常挂念钱大哥,但还是拿过筷子,开始一口一口地咬着笼包,汤包被她咬了一口,流出鲜美汤汁出来,粘在了嘴角处。

    她有点噎,想喝水。

    可头顶那双阴呲呲的眸光,如芒在顶,让她只能猛吃。

    她感觉到食物在她的喉间,顺着食道艰难地往下滑,她真的要噎死了!

    可这一个个又往她白瓷碟中出现的水晶虾饺,红糖糕,蛋酥糍粑,咸蛋黄……

    这是在喂猪吧!

    心下恨恨怨念道,可却不敢像往常那般随意反抗了。

    自从知晓这人是临渊太子,她就莫名其妙成了刺客,还是个刺杀国之储君的刺客,这人明明早就知晓她的身份,却装作不知,耍着她玩!

    还让她扮演苏府四姐!

    扮个鬼!

    她本来就是好吧!

    莫名其妙就生气,好像她是掘了他家祖坟,她倒是想,可也得有那个胆量啊!

    苏鱼觉得自己越想越气人,眼眶微微有点红,觉着真是憋屈!

    可对方是太子殿下,她不能发作,她得忍。

    忍!

    心字头上一把刀!

    赵渊没想到会将她抓红,也很少见到她这般乖巧的时刻,倒是一只怕生的猫咪,他倒是像个恶人,要叼走她似的。

    赵渊心头有点慌,却又喜。

    见惯了她往日里把自己摸得跟个泥猴的模样。

    虽是被他用这个理由换回了裙装,成了她本来的模样,他却也是很少瞧。

    上一次太黑,没瞧清楚。

    只觉得骗子此刻眼眶红红的,白瓷般的脸颊,粉嘟嘟,气呼呼,还皱着个眉头,偷偷看着他,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格外勾人。

    不,是勾魂。

    软软绵绵,缠绕入心头。

    苏鱼在一次次想着自己该不会真的被噎死时,面前出现了一盅燕窝。

    她的口中满满塞得都是食物,有虾饺,有芸豆糕,还有韭菜猪肉味……

    实话,她想吐,可这会儿不敢。

    “慢点吃,别噎着。”

    她也想慢,是谁使劲往她面前塞吃食的!

    “别急。”

    男子的声音虽有些干涩,却不似之前那般冷硬。

    苏鱼想着,估计是她这种狼吞虎咽的吃相,取悦了太子殿下,这才一会儿功夫,便要雨转晴了。

    一边感慨着真真是喜怒无常,君威不可测,一边又有些后悔,有些气他,害她得这般猛吃,想拒不敢拒。

    这天下只怕,敢拒绝太子殿下赐食的人还没出生吧!

    “先喝点汤,别吃这么急。”

    许是因为这前一刻还又冷又硬的声线,这一刻,便是温润地徐徐如夏夜的凉风。

    温柔地不像话。

    苏鱼却是真的被噎住了。

    那一口食物,出不来,下不去,就生生憋在喉头处,她被噎地涨红了脸。

    那双修长有力的大手掌,一下一下,轻轻安抚,带着魔力般。

    “怎么这么不心,这么大个人,还跟孩子般……”

    清冽,却透着股无奈,跟……纵容。

    苏鱼脊背一挺,动也不敢再动。

    卡住的食物,似乎也怕了他,在他拍的第一下,便麻溜地从食管滑了下去。

    她抬眸,便见他的眸眼,漆黑的眸中带着无尽的光,唇似扬非扬。

    苏鱼足足愣了好一会儿,脸像是红透的猴屁股。

    他搁在她背上的掌心,像是滚了炉火,烫的不像话。

    往日因自己一直以为是男子,也不甚在意这肢体的碰撞,可如今——他明知她是苏琬毓,却还是这般——

    苏鱼有困惑。

    她好像有点看不太懂这个太子殿下。

    他似乎又很高兴?

    因为她……的吃相?

    赵渊是真的高兴。

    她赌气的模样。

    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清凌凌,那是他的——暗中光。

    他仿若又一次找了回来,失而复得的至宝。

    苏府四姑娘,现身潭溪山书院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般,不一日,便传遍了整个安定城。

    跟太子遇刺的消息,同时一跃成为安定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因,这苏四姑娘,女选期间,住着的可是懿嘉皇后的苍霞阁。

    这苍霞阁是临渊太子的逆鳞。

    就连当今圣上——临渊太子都不许其踏入一步。

    天下皆知,临渊太子母妃,是太子殿下与圣上的心头解不开的疙瘩。

    那这个苏四姑娘,不知是何方神圣,更不知如何就住进了苍霞阁,还与谢鸿儒的孙女,谢芝蓉是闺中密友。

    一夜之间,苏府四姑娘苏琬毓,已经从安定城默默无闻的人物,在京中侯门贵女之中,从未亮相之人,一跃成为最炙手可热的人儿。

    满朝文武皆震惊,哪个人不希望自己府中女儿能入太子的法眼?

    不知在底下使过多少手段,马球会,朝会,宫中盛典,元宵灯节……

    可这偌大的安定城中,竟无一人成功勾到过临渊太子。

    一度传出是断袖,血气方刚的年纪,竟对那俏生生,娇滴滴的姑娘们,无一丝邪念,根本不懂他们这群老臣的明示暗示。

    这封妃奏疏都请了多少次,那妙龄女子的画像,真人不知道塞了多少筐?

    全部石沉大海,连个音都不发。

    就是往那平静无一丝涟漪的湖面,投个石子,还能激起朵朵水花呢,临渊太子这就是一湖死水!

    那临渊阁,太子府,经纬阁,个个都似铁桶般,无一处突破口!

    可这忽然有一日,有人,苏府有个庶女,排行四,没人见过,这就成了苍霞阁的娇客?

    还是在太子被行刺期间?

    这苏丞相,平日里瞧着,从不那份心思,对他们这些把戏,更是嗤之以鼻,却不成想,竟是背着他们暗搓搓就把自己个庶女,送给了太子殿下!

    这不是啪啪啪了他们所有人的脸么!

    哪家敢给太子送庶女?那以后可是要母仪天下之人!

    太子遇刺,朝中紧张,圣上又称病,不理朝政,只让三皇子监理。

    三皇子在治国之上,根本无任何天分可言,三皇子是个有野心,却做事莽撞之人,不适继承大统。

    自苍霞阁有娇客入住的消息传入皇宫中时,几个平日肱骨,便知晓太子殿下,定时安然无恙的。

    若论这治国布兵,唯有临渊太子。

    心下担忧是少了些,那这注意力便转到了整个苏府四姑娘身上,刚下朝,便有一堆老臣在半道上截住了苏政,审问个不停。

    全是关乎苏琬毓。

    从品行,为人,所学,可有入堂,女选如何,到生辰八字……

    司天监要算一算的。

    苏政焦头烂额。

    天知道,他对这个女儿,真的是知之甚少!

    自便野,他找了那么多年,回回被她溜掉。

    “苏大人,为何从未见苏府老太太带出过苏四姑娘?”

    “这苏四姑娘是如何勾搭上的?”还有问的更露骨的。

    “这苏四是比你家那个苏琬娉还要美上几分?”苏琬娉,苏府二姑娘,是安定城中数一数二的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苏琬娉的美,那是妖艳的,更是有人她是狐狸精转世,专门勾男人的!这若是连苏琬娉都比下去的苏四,得有多天仙!

    更有个柳阁老,因嫡亲孙女倾慕太子殿下良久,茶饭不思,更是多次豁出脸面,牵线搭桥,都未能奏效,为此,苏政还暗地里宽慰过他。

    听闻此事,柳阁老只觉被脸,本已不上朝的他,当即便杀了过来,要当面问个清楚,“苏政!你这暗搓搓弄个庶女,是折辱我等吗!”

    苏政见柳阁老吹胡子瞪眼,恨不得将他给劈了的神情,真的是有口难辩,“阁老言重了,此事苏某也是刚知道不久……”

    “你唬谁呢!信不信老头子我提剑抹了你脖子!”柳阁老是武将出身,暴脾气了一辈子。

    “各位各位,苏某人是真的不知晓此事,也许是女入了潭溪山后,未能有住处,太子殿下怜惜可怜她,才借了处房间与她……”苏政这些话,他自己个儿都不信!

    临渊太子是谁?会因同情一庶女,而把连陛下都不让进的苍霞阁借出去!怎么不借给自己女儿,孙女呢!

    “此事,待苏某去潭溪山后,弄明白,定会与各位一个交待!”苏政咬牙道。

    这个苏琬毓,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苏政初时听闻,只以为是假消息。

    可立即有下属来报,是有了五姨娘萧氏的音信,他还来不及去找萧氏,便被朝中百官差不多快找了个遍了,只想关上门来,躲着闭门谢客。

    因为此事,他几乎是把朝中大臣得罪了个遍!

    太子妃是个肥差不错,可那也要能吞的下去啊!

    至少他苏府的女儿谁都可以成为太子妃,唯独那个苏琬毓,不可以!

    更不可以是以这种方式!

    想到那日,他几乎是腿软着,让厮搀回府的,一想到这个就来气!

    虽然没再嚷嚷着要去瞧钱文殊,但是苏鱼自己心里知晓。

    这事便像是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

    她怕,钱大哥是因为她而受伤。

    她心头暗暗有些后悔,之前弄马毛,只是想惩罚下马珪,次次寻她麻烦,如今还要索她性命,可若是知晓,那个马珪这般经不起玩笑,竟然找钱大哥出气。

    她是后悔了的。

    是她没有考虑周全,却让次次救她的那个温文儒雅,又有些认死理的钱大哥,为她担责。

    苏鱼心底是焦灼担忧的。

    待赵渊一离开,她便赶紧回房,想去是不太方便,想到临走时,那又冷又硬的威胁。

    阴恻恻,让她心头有点发寒。

    “你若是敢去找他,我便找人断他的腿,到做到!”

    【太子慕鱼手札】

    天知道孤是忍了多久——

    才没将那一群整日绕在她身边的男的,给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