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撩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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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 落叶满地。

    梧桐院中的几株桂花树, 还弥漫着残留香气。

    临渊太子被禁足,临渊太子即将被废, 苏府四姑娘真倒霉……一连串的消息在京城中开始愈演愈烈。

    朝堂之上,因太子幽禁,百官惶恐。

    苏鱼自从太子府中回来, 便每日里喜欢窝在梨花木的躺椅上在府中装病,就连苏政都请不动她。

    绿萼拿过来这几年买的几个铺子的账本, 她每日就一心看完账本, 再看看凛子搜罗来的画本子。

    期间, 刘子嵋来了几次,被苏鱼发了几次,这天见杨若兰带着府中一干人等去卧龙寺祈福,她因病重推托,这才放了刘子嵋进府。

    自从被太子殿下知晓算术一事, 他就丢了几家铺子送她理。京城中的素云斋, 就连盐商, 漕运, 都握在手中,这太子简直就是垄断了整个京城的经济命脉,各个铺子都是日进斗金。

    倒是有家苏琬娉经常去的香粉铺子勾起了她的好奇,账本明面上做的不错,可总觉着这利润率是不是太低了,不应该呀。

    “苏苏, 你真的要去做太子妃吗?能不做吗?”刘子嵋自从知晓苏鱼真实身份侯,就总觉得心里头不是滋味。一个是他最崇敬的太子殿下,一个是他最好的苏苏,两个人都对他很重要的人……

    为此,刘公子喝了多日闷酒,求见太子是不现实,可就连见苏苏都这么难,这日终于见到人,还不大受待见,心头就更堵了,想当初与苏苏在潭溪山的日子多惬意,虽然总是被马珪寻各种麻烦,但每次都有苏苏来帮他一起扛,如今遇到难事找个人都如此艰难……

    苏鱼这几日因此事,正心烦,先是杨若兰接二连三的挑衅,苏政的教深刻教育,以及让她点头带苏琬青或者苏琬娉,无论是谁,一个又一个都在试探她。

    而他又一言不发,即便是受了鞭刑,好似都无关痛痒。

    “怎么?你怂恿我抗旨?逃婚?若是被抓,我一定第一个把你供出去!你你心头那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会如何想你?”苏鱼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不是啊!这抗旨可是诛九族的死罪,我哪里敢!苏苏……姑奶奶,您高抬贵手饶过我吧!”一句话吓得刘子嵋连连摆手,郁结心头的事就更赌了。

    一脸惊恐的模样。

    刘子嵋总觉着这苏苏怎么也变得跟殿下一般更让人捉摸不透了。

    他爹爹无意间得知了太子妃曾经跟他是好友,便日日在家中念叨,再加上一群姨娘们都要让他多多拍太子妃娘娘的马屁,回头谋个一官半职的,更是排着队要太子妃娘娘赏光参加府上的菊花宴。

    刘子嵋的三姨娘,这个屈执,曾救过刘子嵋的命,三姨娘自入府,屈执投奔到户部尚书

    “苏苏,有一件事,我三姨娘哭了两日了,你可不可以替我求求殿下,放过一个人,他叫屈执,是我三姨娘的妹夫。”

    “救谁?为什么?刘美人,你最近很闲?谁告诉你,我能救人?”苏鱼开门见山,刘子嵋了解她,恩怨分明性格,且能求她,必定是受人指使。

    “别人我不知道,但申大哥这个人你一定能救。”刘子嵋在她耳边继续低语。

    “我竟不知我何时有这般能耐?”

    “探子是人被带去经纬阁了,经纬阁进去的,就没完好出来的人!”

    经纬阁手眼通天,魑魅魍魉,腌臜密事,无一不知。天下皆言赛神仙,可经纬阁的狠辣手段也是无人不知,据传被带走的人无一归来,流言真真假假,却无人知晓,经纬阁是卢楠在理。

    刘子嵋能求到她,看来还真是内情之人。

    “可这事却是因为你惹出来的,苏苏,你就发发善心,申大哥卢楠现在除了听殿下的,就只听你的了。”

    “为什么是我惹出来的?”

    “你该不会不知道,这几日震惊朝野的户部尚书梁云霁贪污一案?新上任的裴誉……”

    “我跟裴誉有仇,不想听八卦!挑重点!”苏鱼听到裴誉二字,立马断了刘子嵋的聒噪。

    此事她有所耳闻,可当时绿萼的时候,耳朵里自动跳过,户部侍郎裴誉成了新任户部尚书。起初整日将赵渊认成了裴誉,简直笨死她了,这会子哪里还想听跟裴誉有关的任何消息!

    “梁云霁用国库给三皇子养外兵,在远郊的庄子里到处抓十五六岁的少年充军,误抓了温国公去乡下郊外狩猎的儿子,后来新兵闹事,将温国公儿子残了一只眼睛跟双腿,温国公闹到圣上面前。圣上只斥责了几句三皇子,便放了人。结果翌日清早,宫人发现有人将近六年来国库多次被窃丢失的宝贝们一夜之间全部呈在太和殿前,随之呈上的还有三皇子勾结戎夷赤峰王的信笺,圣上被气吐血,梁云霁被抄家,可经纬阁早皇帝一步,从梁家带走了十来人,其中就有三姨娘的妹夫……”

    天际的流云,变幻莫测。

    刘子嵋的声音渐渐远去,苏鱼望着聚了散,散了聚的流云,淡淡笑了,他是开心的吧?赵禛被罚,他会有一丝丝解气吧?

    裴誉是赵渊心腹,想来这一番整顿,定然是他的手笔。

    伤还未好全,便这般折腾,可真是不知道珍惜自己个儿的身子。

    实话,听到赵禛倒霉,她心头挺畅快的。

    却对贤宁帝的反感,又增加了好几分,对于亲儿子这般,一边是刀子,一边是蜜饯,这就是亲儿子跟非亲的区别,可若是宸王还在,哪里轮到那个畜生来君临天下。

    若是宸王还在,他大抵也会有疼爱自己的父王和母后吧!

    苏鱼的手掌在衣袖下渐渐收紧握成拳。

    送走了刘子嵋,苏鱼便吩咐道,“将厨房炖好的汤药送到太子府去,对了还有送一蛊我炖好的肉粥……”

    …………

    京城的初雪,送来了太子殿下的婚事,轰动全城,街谈巷议。

    苏府因为此时,梧桐居重新被修葺一番。

    自第一丝光亮撕破黑暗的幕布时,随着光亮而来,还有一朵朵迎风而落的雪花。

    柳絮般的雪花随风,落在簇新的红纱灯笼,院中的红绸无一不彰显着喜庆。

    梧桐居院,前所未有地热闹。

    谢芝蓉跟萧纪澄天未亮便来了,这会儿围着婆子们,看苏鱼上妆。

    苏鱼此前因扮作男子,很少上妆,日子久了,也懒得去摆弄,即便回到苏府后,每日喜爱赖床,又不想听杨若兰一等人在耳旁叽叽喳喳,争风吃醋,索性日日素颜,可即便如此,这俏生生的脸蛋,养了三个月,越发白皙细嫩了。

    屋内的婆子嬷嬷无一不惊艳,这太子妃简直就是天仙儿下凡呀!也难怪太子殿下看不上旁的人。

    就待吉时到来,震天的炮竹,十里红毯。

    苏鱼在红色盖头被风吹起的瞬间,看到了今日的赵渊。

    一身喜服,颀长的身影在雪地间,大红色的喜袍上落着几片雪花。

    黑色的长发上,被墨玉冠束起,也沾惹了点点雪白。

    白皙的掌心中是大红色绸缎,一端牵着他,另一端是她。

    苏府到太子府的青石板路上,便铺上了红绸地毯,随着雪落,总会有宫人将红毯上的雪积。

    天地间,雪纷纷坠落。

    偶尔夹杂着几丝冷风,可苏鱼的礼服特质,里衣毛绒绒一片,竟不觉着一丝冷。

    他牵着她。

    一路沿着红毯,慢慢向前走去。

    街巷间,百姓们从未如此亲近瞧过临渊太子,此刻眼神痴迷璀璨,太子殿下风姿万代,自是安定多少男子的仰慕,姑娘家的爱慕对象。

    赵渊的发顶,她的大红绸缎盖头,都落了白白的雪,红中白雪。

    暮雪白头。

    这世间最美的画面,谢芝蓉看着渐渐远去的红毯尽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眼底微微湿润。

    ………………

    雪色将天地间照亮,下了一日的飞雪,终于在傍晚时分停歇下来。

    太子府,喜宴还未散尽,赵渊便快步离开。

    婚房内燃着大红色的喜烛,映在满室的红。

    屋内一片欢声笑语,苏鱼却是困。今日这一番折腾,没想到赵渊竟然这般重视仪式。

    待赵渊回来时,苏鱼已经累得瘫在大红幔帐的榻上,睡着了。

    苏鱼这些日子跟着教养过赵渊的宫中嬷嬷学规矩,早起晚睡,每日里格外缺觉,借着给赵渊送补品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向他抱怨。

    每每这时,赵渊总是垂眸给她一个“一切有我”的眼神,然而第二日,迎接她的还是严苛的教养嬷嬷。

    赵渊喜欢她的依赖跟抱怨。

    每日里对他的话,一日比一日多,一日比一日琐碎,他如何不欢心。

    他巴不得日日听她些家常琐碎,总觉着不够,一点都不够。

    如何能够。

    于是,暗地里吩咐嬷嬷对她的要求再高些,赵渊是心疼又欢喜。

    其实,学不学规矩,有什么关系,这宫墙内,没人能够伤她一分一毫!

    赵渊进屋后,喜娘便唤醒了苏鱼。

    苏鱼脑子昏沉着,喜娘在一旁着合卺酒,苏鱼着哈欠配合着,也这太子府也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看着。

    骨节修长的手指间拿着合卺酒鎏金酒杯,杯体上的嵌绿松石在橙黄色的喜烛下更显莹润,就连那两杯体想交间的凤凰都熠熠生辉,仿佛下一秒就能振翅腾飞,烛火微动,在喜庆的婚房一片旖旎。

    苏鱼看着半丈外的赵渊,一身喜服的他颀长挺拔,视线也渐渐清明了起来。

    瘦削的脸,如鹰锐利眸眼,黑如潭底,浓墨的化不开,在烛光闪烁中淬着万千星辰。

    红色盖头早被她拿了下来,就连发钗都被她自己拆了,这会儿因睡觉,发丝微乱,睡着而更显粉嫩的脸颊在烛光中更显红润,就连声音慵懒中透着股懒劲,软软叫了声,“殿下。”

    有些沙哑。

    婚房内,暖如春日,如同与外面隔绝了一片天地。

    苏鱼昂头,坐直了身子,接过了他手掌中的一墨玉杯盏,盛着的是桂花酿。

    “你的桂花酿,今夜正好。”

    冰凉的液体,从口中进入食道,淡淡的香甜自唇齿间流溢而出。

    苏鱼由衷地感慨,这个人五官好看,如墨勾勒,真的是无论何时都这般矜持清隽,令天下女子无一不神往。

    他待她真的很好,这些日子,苏鱼想了很多,日后分开,她是会想念的。

    从最初的试探捉弄,将人误认,她溜须拍马,一幕幕似乎在眼前一一上演,“好奇怪,跟殿下虽然相识没多久,却总觉着许是已相识多年……”

    赵渊心头一道暖流自心头流窜至四肢百骸……

    她想起来了吗?她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

    可惜在赵渊期待的眸眼下,苏鱼眼底发亮由衷地拍了段马屁,“殿下今日真好看!怕是要让这天下的儿郎都自惭形秽,总觉着日后我要成为安定城中世家贵女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殿下可得补偿补偿我,这般舍己为人,为了殿下的大业,牺牲自我,成全天下……”

    着着又开始没边际。

    赵渊只以为她想起来七年前那潭溪山的一场地动,暖流,七年前,初见她,那绽开的笑颜,与此刻清晰在他眼前的眉眼,一点点重合,“……夫人倒是大义。”

    罢了。

    本就没指望她什么,记不起来,便记不起来吧。

    七年前的地动,她失去了苏衡,这么些年,耿耿于怀这般久。

    若是知晓,当年苏衡的惨案,也有一部分是因他而起,他受不起那结果。

    见她自吹自擂完,就伸手找他讨赏的模样,赵渊将袖中早已备好的麒麟玉搁在了她的掌心,“今日累么?”

    “殿下,您怎么可以只问我今日累不累,我是这些日子都累!不是给您了好多次,方嬷嬷太严厉了,都不肯给我放放水,害我每日里学完,都腰酸背痛腿抽筋,简直要命!”苏鱼把玩着麒麟玉。

    “这是经纬阁的麒麟令——”

    苏鱼一个激动叫了出来,手中的麒麟玉差点滑落。

    竟然是她肖想多日的麒麟令,苏鱼瞧着赵渊的神情更多了几分热切,有了经纬阁的助力,她觉着对于大哥的案子,水落石出还能远吗?

    经纬阁可是连几十年前的皇家辛秘都能扒的是一干二净!

    她明日就要去经纬阁,调遣人开始查庆历十一年的案子!即便这件事,苏政跟贤宁帝是如何勾结的,她都要给公诸于世!

    “殿下!我有没有过,殿下是这天下最英明神威的明君!殿下君临天下时,一定是普天同庆!”

    奈何太过高兴,萧纪澄塞给她那本还未看得册子,从袖中滑落出来,掉落在如火大红色的锦绣缎面上,画册摊开,定格在两幅不可描述的画面之上,苏鱼头一次痛恨这个名叫绣寒的画本子作者,画工如此精湛,竟然两个细节都不放过!

    这真是让人不多想都难!她是秉着很纯洁的心态跟他谈要嫁给他的,可这才入府第一日,就是大尺度难以描述旖旎画面,他不得误会自己雄心大志,要霸占着太子妃的位置!

    “……不是我的!”半晌后,苏鱼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赵渊似乎也是被她这个册子吓得不轻,沉重地望了她一眼,竟然起身离去,脚步匆忙直接去了净房!

    苏鱼:……

    焦灼万分,这刚拿到麒麟令,若是他觉着自己是如狼似虎的女子,收回去可怎么整?

    苏鱼在婚房内转悠片刻后,无奈地拉开了衣柜,重新拿出了两床被子。

    虽然心下极不情愿,却还是给自己地铺了!

    赵渊从净房出来时,便见她跪在地上,地铺!

    气就不一处来,那个画本子撩拨了他,又让他睡地铺,真是气死他了!“你这是做什么?”

    苏鱼的地铺很快就铺好,她为了表示自己心意都已经要睡地上,这般诚意了,他应该不会这般狠心吧,“殿下,您就看在我这么冷的天,还愿意睡地铺……”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被赵渊横抱起,大跨步丢在了大红色锦缎的榻上。

    “今日你我成婚,你觉着若是分开睡,被人知晓,会如何想你?嗯?”

    他似乎很生气?

    大概是对她生气吧!苏鱼默默地挪至墙角,留给他一个背影,“殿下,我一定遵守君子协议,一人一边……你别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