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撩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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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清, 雪落在琉璃瓦的屋檐, 意外瞧见三只麻雀在屋檐下躲雪。

    露未晞,苏鱼裹着袄子刚出房门, 一阵凛冽冷风冻得唇角发颤。

    又一日未曾进多少食,苏鱼腹中饥馁,辘辘作响, 风寒未好,只觉头昏眼花的, 出不去府, 便只有又窝回去睡了。

    这是她绝食以示的第二日。

    头一日, 临渊阁的婚房来了一批又一批借口探望实则威胁劝导的客。

    赵渊下朝后照旧回到寝殿内时,绿萼正哄苏鱼用早午膳,膳房里丫鬟们顺次拿着食盒,从门外惯例而入,食盒里的吃食变着花样, 她平日喜欢的吃食, 馄饨、煎饺、灌汤包、水晶虾饺、阳春面、百味羹、三脆羹、汤骨头、云豆糕, 到从酒肆摊上买来的炙鸡、烤鱼、姜虾……

    白瓷缸子里放着的她平日里做好的辣菜, 圆圆盘里的各色干果,旋炒银杏、糖炒栗子、枣圈、乌李、乳糖,还有各色蜜饯……

    丫鬟们均开捧盒,低眉顺眼满满当当,站了满屋子。

    馄饨的葱花香、烧烤的焦香味、点心的甜腻……充斥在苏鱼的呼吸间。

    她……真的好饿。

    又悄悄转头望了眼这满屋的吃食,对赵渊更多了几分怨念。

    黑心黑肺!真是挑她痛处下手, 她最大的爱好便是这美食,丰乐楼的灌汤包,百味羹,乳酪张家的糖蒸酥酪,城北八仙楼的炙鸡,长庆楼的糖炒栗子、枣圈……这满屋子都是她往日逛街爱去的店!

    硬是逼迫自己转过头去,不能妥协,她这次一定要出府去,“绿萼,你把她们都赶出去!我不饿——”

    赵渊掀帘而入,“你两日未进斗米,如何嘴硬自己不饿?”

    “……”苏鱼黑色瞳仁扫过门口那修长挺拔的身影,一声不吭,只默默拥被衾坐起。

    “太子殿下何时放我离开?”苏鱼斜眼扫视赵渊一眼,语气中携带了几分疏离仿佛跟他多一个字都不甚情愿。

    赵渊静默地注视着她。

    因风寒未愈,又闹脾气一日不肯吃饭,昨晚还是他硬给灌了半碗清粥,苍白的脸蛋越发憔悴,那双清澈乌黑的眸子里,有埋怨,有谴责,还有深深的犹豫……就是没有他……

    赵渊叹了口气,走过去作势便要将人揽入怀中。

    苏鱼挣扎了两下,却终是体力不及,被他强行搂住,她气急,低头就在这人手腕处咬了一口,皮糙肉厚的,她咬的牙齿都疼了,唇齿间有淡淡的血腥味,可立在身前的人儿却像是无关痛痒地继续搂住了她。

    赵渊眸色沉了沉,冷峻的面庞上无一丝波澜。

    苏鱼心头发紧,终是没能再狠下心继续咬人,只得住了口,看着白皙的手腕处那一口血色牙印,格外刺目。

    苏鱼抬眸瞪了他一眼,他却逮住机会逼迫她与他平视,他的眸底深处写满认真,“毓儿,听话,好吗?”

    “听话,你不吃,孤会心疼。风寒还未好全,这几日下雪路难行走,不宜出门。”

    绿萼是个人精,赵渊甫一进门,便领着众丫鬟将一干吃食都留下后请安告退了。

    前一刻还挤挤攘攘的屋内立显空旷起来。

    屋内就剩下他们二人。

    “为什么?”苏鱼淡淡问出口,这些日子一直萦绕心头的困惑。

    赵渊盯着她的眸色浓郁几分,轻轻放开了怀中之人,“司马南因贪淫无度,混淆皇室血脉被刺死,身份曝光,是庆历十一年就获罪的章凤南,章致因包庇欺君之罪入狱……”

    朝中之事,苏鱼早已从绿萼处知晓,只是从没想过困扰七年之久的冤案,会以如此这般结尾烟消云散,大哥苏衡被正名,阿娘,二哥,还有她,他们三个人这些年,耿在心头的所有过往种种,就这样子结束了。

    她几乎都可以想象宣读圣旨的那个瞬间,阿娘二哥在苏府中抱头痛哭,大哥苏衡的牌位放入了苏府祠堂,苏政为他正名,纳入族谱……

    虽然不知这一切,对大哥而言,是否还有意义,但对于她,便是这么些年一直哽在心头的大事。

    即便她不喜苏府,不喜苏政,可大哥是苏府的长子,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苏政欠他一个公道,终于是还给了大哥。

    一切都结束了。

    原来真的只是太子殿下的一声令下,可是为何,要骗她呢?

    “为什么要骗我?殿下明明知晓我就这么一个心愿,殿下给了我麒麟令,明知道我要用它做什么,却为什么装作不知?还要让所有人瞒着我?”苏鱼问的冷静……终究是压抑不住,越到尾音,越发哽咽。

    心口酸涩交织一片。

    有一股无法言语的痛,正一点点蚕食着心脏最后的完整,然后蔓延侵袭全身。

    “我……无法接受殿下骗我,殿下宏图之志,未来更是九五之巅,我不知晓日后又会有什么状况出现,因为我的存在,而干扰到殿下大业,又一次被当做棋子,被摆布……”

    她的软糯委屈的声音,断断续续,一寸寸凌迟着赵渊的心脏,每一刻,都是煎熬。

    哽在喉头的话,却一个字都不出口,心头似有密密麻麻无数针头在扎,疼至窒息。

    可煎熬的又何止他一人——

    “殿下知晓,我本就是个混子,混迹街巷,不喜这巍峨宫墙,条条枷锁,我当初承诺殿下大哥冤案昭雪便会离开……如今大哥已昭雪,殿下何日放我离开?”

    可偏偏她对他动了心。

    而他骗了她。

    还骗的彻底。

    在最不该碰触的底线。

    他可知曾经涌动在心头的情愫,就要出口,他可知,她多少次觉着一定是自己害了病,那些才氤氲在胸口的悸动,那种不受控制的缠绵依恋……

    前所未有地想要与这个人长伴一生,此生彼世,只想与你在一起的情愫已在心口悄悄滋生……如长势喜人的藤蔓般紧紧盘住她的心脏。

    可他却碰触了她心底最深的疤,这么些年,大哥苏衡是他们心头的逆鳞,旁人不许玷污,不许碰,不许中伤……

    他怎么可以……怎可以用此事作为要挟筹码?

    怎可以用此事算计自己?

    若非二哥查出,是不是他要将秘密掩埋,而她再怎么费力都无法查出?

    她真正在意的是他的利用,利用大哥威胁算计自己。

    爱情……从来不是算计。

    “……孤不会放你离开,你一日是孤的妻,便此生都是,这一点,从不会变。”

    略显清淡的嗓音在苏鱼耳畔响起。

    “毓儿,此事是孤思虑不周,只是因为此前时机不成熟,孤不能轻易冒险,司马南背后的百年相府,根基深厚,轻易动手,会让你置身险境,如今庆历十一年之事,你大哥冤案已经昭雪,但背后真正的主谋还在,这些日子,你是孤唯一的弱点,近日里有人盯着府中,孤不能让你有事。听话,好吗?”

    赵渊低眸盯着苏鱼,嗓音沉沉。

    “只有此事,孤是为了你好,章致的背后是他,我不容许你涉一丁点险。赵禛虽然已然被关,但章凤南是赵禛门客,他们一丘之貉……若无法取其七寸,只会草惊蛇。”

    清冽的嗓音,一改往日的处变不惊,平白添了几分无奈与恳求……

    可此时的苏鱼,哪里听得进去呢,她心中所想的便只有他欺了她的信任,让她这窝在心口的情愫无处安放——

    “我只是一介女子,没有殿下的运筹帷幄,也无殿下慧眼独具,殿下金口玉言,还望殿下待此事结束后,能放我归去……”

    ……………………

    这一年的冬日,京城不太平。

    先是被爆出吏部官员司马南在宫宴上与皇帝宠妃凌妃乾清宫帝座上苟且,正大光明的匾额下,皇帝被气到吐血。

    只是第二日,当画着此画的风流画册,一夜间,撒遍整个安定城的街巷胡同,人手一份。

    皇帝被戴绿帽子,司马南跟凌妃被判车裂,章致入狱,晚节不保。

    紧接着又爆出沁贵人的两个儿子,体弱多病的二皇子父亲乃是前任阁老章致,章致被赐众刑皆遍车裂而亡。

    皇帝怒火攻心,卧床不起,众皇子侍疾期间,三皇子因皇位一事,密谋的军事叛变,被太子当众揭发,赵禛被幽禁,手下一众人获罪入狱。

    …………

    雪霁天晴,天空湛蓝,只余几丝云朵飘荡天际。

    这是苏鱼第十三次尝试,也终于成功从太子府出去。

    这一次她晕了倒夜壶的厮,特意扮了夜壶厮,不仅黑且丑,关键是臭气熏天。

    臭的代价,便是她真的重获自由了。

    脚不停歇,连干净衣物都来不及更换,便匆匆行至苏府院墙之外,可惜被后门的两个看门厮挡住奚落。

    她又不想用苏府四姑娘的身份,若是被知晓,只怕不出半个时辰,她便会被赵渊抓回去。

    “求求你们,让的进去呗,我家里在府上梧桐院跑路的王强哥今儿个病了,来不了,让我来替呢……”苏鱼死皮赖脸腆着求人。

    可惜那两个厮新来的,又不认识,还臭气熏天的,言语间威胁她尽快离开,三个人正争执间——

    恰巧撞上了从后门出府的苏墨。

    她被关在府中,苏府的消息只能通过绿萼一众人传递,这还是自知晓大哥一事后,再次见到二哥。

    苏鱼大喜过望,只赶了上去,“公子公子!等等的——”

    待追上苏墨,苏鱼才拉住苏墨的一片衣角,低声道,“二哥!是我!”

    苏墨回身便见身前这厮穿一身青色布衫,胸前还有几块颜色不一的褐色补丁,布衫边角滚着垂落的细线,衣袖口处被洗的发白,上下还散发着阵阵的恶臭——

    可这厮的脸上虽然被涂抹了黑炭,辨不清模样,可那一双清澈乌黑的眼眸底异彩生光,苏墨震惊微微蹙眉道,不信道,“妹?”

    苏鱼咧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二哥,是我。”

    苏墨环顾四周,雪后晴日,街上多了许多行人,不少人已将好奇地目光望了过来,苏墨深知她不想被暴露的心情,眼疾手快地便将人拉走,拐入了苏府后门一处隐蔽的街巷中,避开街上来往穿梭的眼睛。

    “你不是……怎么穿成这般?他欺负你了?”苏墨沉了脸,一副要去找赵渊算账的模样。

    “没有没有!我是逃出来的,我想看看你跟阿娘,阿娘怎么样了?”苏鱼怕他误会连连摆手着急道。

    “阿娘这些年的心愿总算达成,这些日子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格外好,总是一个人念叨着大哥,多亏你,那日……是我过于莽撞了,他可有为难你?”苏墨的眸光在她身上来回扫着要看穿一般。

    “那就好——”苏鱼点点头,见到二哥这些日子提在心口的气这才消了下去。

    苏墨见她担忧阿娘,两个人便苏府后院一处不起眼的围墙上翻墙而入,正巧落在一堆枯枝败叶中。

    两人身上俱是沾着不少落叶,苏鱼抬手替苏墨摘下肩头的两片枯叶,捏在指缝间晃了晃,露齿一笑,“好像那时候也是这般带着我翻墙……如今想想都觉着像是发生在昨日似的。”

    苏墨摘掉她身上的落叶,低头看她,“大哥在时,你每每自己犯了错,都是推我去去受罚!你个机灵鬼!”

    两个人回忆起年少时光,如风掠过般,时光倥偬,一晃眼,大哥已离开七年多,斯人已逝……两个人俱是会心一笑。

    苏鱼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玩笑道,“今日还是夜香味!若是大哥还在,便是圆满了。”

    ………………

    月色清凉,洒落在大地披上一层银色白霜。

    梧桐居格外热闹,苏鱼的归来让苏墨跟萧氏都喜笑颜开。

    苏鱼已然换上了未出嫁前的一件月白色的衣衫,未惊动苏府其他人。

    苏鱼此前给自己在梧桐居备的厨房来了火,萧氏亲自下厨做了她往日里爱吃的灌汤包,炙鸡,鸡髓笋,胭脂鹅脯,蒜蓉青菜,还有一道百味羹。

    瞧得苏鱼唇齿间津液,苏鱼舔了舔上下颚,撒娇道,“阿娘,我好久没吃到这般丰盛的晚宴了——”

    “贫嘴!你在太子府中难道还能缺了你吃不行!你这孩子!此次你大哥之事得以昭雪,还得要谢谢太子……对了,你今日回府,怎么绿萼没跟着?”

    苏鱼心头发汗,想到绿萼只觉对不起她,被她敲晕,还给绑了起来……只怕这会儿正骂着她这个主子狠心呢,“阿娘,绿萼留在府中还有事,再我是悄悄回来的,若是绿萼跟着,岂不露馅儿?”

    萧氏笑道,“就你油嘴滑舌!好了,今夜我们一家团圆,阿娘还得谢谢你,让衡儿这么些年终于可以瞑目……”萧氏至此处,眼眶里盛的水汽终于凝结成珠滚落下来。

    苏鱼握住萧氏的纤细手掌,“阿娘……别这么……”

    冬夜寒凉,梧桐居的院墙里,橙黄色暖光中三人相聚,冲缓了冬夜的冷寂。

    窗外,凛冽的冷风阵阵。云朵遮住了月亮清寒的光芒,屋外天地间黑漆漆一片。

    苏墨跟萧氏喝了酒,苏鱼今日虽跑了出来,可她自己知晓她在床榻上装睡的迹象很快会被拆开,赵渊此时定然已经知晓了她已离开,而她独身一人根本也跑不远,她也没想跑多远,只是气他骗自己罢了……

    而他肯定也猜到了自己就在苏府,从离开太子府已经四个时辰……

    她不敢喝酒,只象征地抿了一口,怕随时要面对那个人。

    那个悄悄占据她心头,却如此这般骗自己……

    屋外的寒风,簌簌作响,“噼啪”的几声动静夹杂着寒风呜咽声传入苏鱼耳廓之中。

    因她回府,萧氏遣了伺候的几个粗使婆子丫鬟早已去歇息了,那屋外是什么动静?

    苏墨已醉,萧氏微醺,但他们显然也是听到了,苏墨扯着大嗓门吼了声,“谁啊——不去休息在院儿里做啥——”

    苏墨的脸颊爬上几朵暗红,踉跄站起就要往屋外去瞧,苏鱼将人拉住按在圆凳上,“二哥你都站不稳了,我去瞧瞧,你陪阿娘——”

    屋外寒夜孤冷。

    院中一切如常,只几盏灯笼在散射出橙黄色的光芒,随风而动。

    寒风将她的鬓角发丝吹乱,苏鱼抬手将发丝别在耳后。

    她知道,被找到了,只淡淡地了句,“出来吧。”

    果然,是黎淮。

    一身夜行衣,腰间一把佩剑,整个人如雕塑般站在苏鱼面前,脸上无一丝表情,冷声给苏鱼请安,“参加娘娘!”

    苏鱼知道她逃不掉,轻声道,“我明日一早便回府,你替我传话。不过,这会儿”

    黎淮躬身告退,苏鱼这才折身回屋去,便见见声音轻柔地对着坐在圆凳上盯着她一直笑的萧氏道,“阿娘,今夜我陪您一起睡——”

    有敲门声响起,苏鱼起身去开门,只以为是黎淮,开门便对门外人道,“我了,明日便会回——”

    声色微冷,有几许渗人寒意。

    “四……四姑娘,是我——夫人傍晚煨了燕窝,让我这会儿子拿来——”螺明显被苏鱼刚才的气势骇到了,有几分胆颤哆嗦道。

    苏鱼这才瞧清楚,门外站着的是穿着青缎背心袄子的丫鬟螺,正捧着盛着两个白瓷蛊。

    螺是前段时日月珠生病,萧氏在府外新买的。

    苏鱼查过她的底细,的确是丧父丧母的十三岁丫鬟,人也机灵,对萧氏也殷勤周到,月珠口不能言,她又得去太子府中,必然不能长伴萧氏身侧,多个眼明心亮伺候的人她也更放心,这便将人留了下来。

    “进来吧,螺。”苏鱼缓和了语气,柔声道。

    她往回去瞧,只见刚还坐的好好的苏墨已经瘫倒在桌上,就连萧氏也是俯身趴着,两个人面色潮红,很明显的,都是喝多了——

    苏鱼摇了摇头,抬脚便向二人而去,转头对螺吩咐道,“螺,帮我将夫人和公子搬到榻上去——”

    耳后静谧的室内,没有一丝回应,安静地让她的心头陡然察觉到不对——

    橙黄色的灯光下,那影子——影子不对!

    电石火光间,苏鱼转过身,就看到了身后双手握住一把匕首的螺在她背后分寸间停下,一双猩红的眸子在死死地盯住她胸口的方向。

    就要向她扑过来,苏鱼本能地躲闪,却只觉双腿酸软,使不上力——苏鱼一个踉跄,脚步虚浮,撑在圆桌上,才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苏鱼眸色骤然一敛,视线扫过残羹冷炙,她肯定道,“你在饭菜里动了手脚?”

    “太子妃娘娘,准确来,是你眼前这些美酒——我可真是好不容易才等到你!谁知道这么高兴的事,你竟然只喝了一口——”螺的脸上现出一抹狰狞笑意——

    “我可是等了很久,才瞧见黎淮离开……太子妃娘娘,这会儿是不是很后悔,赶人走呢?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螺握在掌中的匕首泛着银白色寒光,刀尖对着她心口处,两个人咫尺间——

    一股懊悔蔓上心头,她刚让黎淮去给他传话,万念俱灰,她前一刻才将黎淮给赶走……

    他明明警告过自己,近日不太平,可她怎么这么蠢!只顾着与他置气,却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忘记了!

    苏鱼一只手撑在椅背上,另一只手快速如闪电般去抓螺的手腕,就要去夺匕首——

    可是,螺竟然灵巧地躲过了!

    此招式是她年少时跟大哥苏衡学的,她常年混迹市井,如何能没点自保能力,她多年来的夺物手法从没失手过,即便此刻浑身酸困,力道减了三分,可换作旁人也是招架不住的——

    可这螺竟是躲过去了!

    螺是练家子,她此前竟然未能察觉丝毫,苏鱼唇角扯起一抹苦笑,“谁派你来的?”

    “还重要吗?”

    “你为什么下了迷药?不是毒药?毒药岂不是更快,为什么还要行刺?”

    “因为——我要亲手挖出你的心!”螺声嘶竭力狰狞,刀尖一寸寸渐渐向着苏鱼逼近。

    然而,就在那瞬间,苏鱼眼前一片白影闪过,那预料中的疼痛并未降临在自己胸口——

    她便落入了一个熟悉怀抱,而那把匕首正插在了她的上方——

    那是心脏的位置——

    汩汩的血,如,嫣红的血,渐渐变成了黑色,沾了她满手,暗红泛着乌青……好刺眼好刺眼,她的手上,身上都是血——

    苏鱼哽咽地喊着那个名字,“赵渊……赵……”

    她的手颤抖到无法控制,“你别吓我,别吓我……求……求求你……”

    五指的血印染在他冷峻的脸庞,他扯出一抹笑,“别怕,孤从未食言。听话……回府,他们不敢动你……”

    苏鱼连连摇头,“不……不……不是这样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