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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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热热闹闹的氛围登时冷了下来。哪怕元冉再大大咧咧,可面对喜欢的人,她也会格外敏锐的。

    她收了原本的笑,动作变得有些畏手畏脚:“是,是我太扰了吗?”

    姜鸿没理,只是沉默地偏过了头。

    姜艾看看姜鸿,又看了看元冉,她的眉头渐渐蹙了起来。给席衍一个示意的眼神后,姜艾带着元冉先回了里屋。

    元冉本是无精采地垂着头,可见了床头挂着的红艳艳的窗花,她惊讶道:“这是你们大乾京城的装饰吗?”

    我们大乾京城?姜艾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奇怪,她把那个还没剪完的窗花拿下来,直接塞到元冉手上:“是和你家乡的花样不同吗?京城里最近流行鸟兽样。”

    自姜艾在席衍生辰那日亲手做了个玉佩后,她就喜欢上了亲手做东西。可偏偏她以前没学过这些,就只能做些玩意儿。

    元冉拿着剪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眼里有着亮晶晶的光:“剪的真好,是夹书里存放吗?”

    姜艾笑着摇摇头:“我算岁除那日和席衍一起贴在窗上去。”

    “那,那……”元冉忽然别扭起来,她用手轻轻摸了摸窗花的边角,猛地低下头去,只露出了红通通的耳朵,“我觉得它很适合剪个鸿字。”

    姜艾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元冉这是想自己亲手做一个送给姜鸿的意思。

    姜艾噗嗤一笑,她眉目舒缓下来,长发倚落在肩头,眼里浮现出清晰的趣,直把元冉都要笑羞了。

    姜艾这才止了笑,她忽然有些感慨。也不知是哪家这么养姑娘的,心思这般直白易懂,倘若真遇上了不怀好意的人,怕是早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姜艾劝道:“像刚刚那种情形,你就不要太惯着哥哥,那是哥哥没礼貌!”

    “可是,可是……”元冉觉得自己实在太不争气,“我一见了他就生不了气。”

    姜艾无奈地扶额。见元冉心情好转,她们二人才又出了里屋。

    谁知一出去,就见桌上姜鸿早已酩酊大醉,他脸上通红一片,醉得倒在了桌上,直接睡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哥哥可从来没有这么放任自己的时候呀。姜艾有些讶然地看向席衍。

    席衍表示这可不赖他:“我没灌他酒,是他忽然猛灌了自己一杯。谁知他酒量这么差,我本来想劝他慢点喝,结果还没劝他就倒在那儿了。”

    姜艾有些头疼,哥哥一向不爱纵酒,所以酒量很浅,谁知今日似乎有什么心事,竟然直接醉倒了。

    可如今这样的情形肯定是不能再聚了,必须散场了,元冉立时自告奋勇要把姜鸿送回去。

    到了府里,车夫把姜鸿扶回了院里,元冉忙前忙后着,照顾他歇下,还要为他递上一碗醒酒汤。

    喝醉的姜鸿很安静,不叫也不闹,只躺着任由元冉动作。闭着眼睛的他比寻常少了几分冷气,就像天边明月染上了几分人间温度。

    元冉忍不住坐到了床旁,捧着脸看个真切。

    姜鸿似乎比初见时瘦了一些,脸庞又瘦削了几分,气质变得更冷硬了。

    初见时,元冉因为刚来大乾,换句话,就是很好骗,被贩宰被老板欺,幸好遇到了姜鸿,把她平平安安地又送回了杨姑身边。

    那时候的姜鸿还不像现在这样冷,只要元冉巴巴地缠着,他那张冷冰冰的面庞就能刷地通红,左顾右盼四处张望,看看天上的云有多白看看地上的蚂蚁有多看看这页书上有多少字,就是不敢看向元冉。

    结结巴巴的样子别提多好笑了,所以元冉时常恶趣味地欺负他,就想看他慌地失了分寸。

    可惜,现在轻易逗不了了。元冉在心里哀叹一声,心疼地看着姜鸿眼下的黑青。

    自回了京城,姜鸿就好像把自己封到了一个冷冰冰的壳里,他自责于在亲人遭难时不在他们身边,没有保护好父亲,没有保护好妹妹,所以经常通宵熬夜,硬逼着自己做他以前不熟悉的各种事,下定决心要为妹妹撑起一片天。

    元冉用指尖轻轻擦过姜鸿的眉心,软了语气:“别太自责好吗,喜欢你的人看了也会难过的。”

    姜鸿本是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可这句话仿佛一把利箭一样刺破他的梦境,陡然扎进他脑海里,他头痛欲裂,忽然想起了早上听到的路人的话。

    半昏半醒间,他沙哑着嗓子:“别喜欢。”

    元冉的眼眶霎时间红了,眼泪克制不住地一滴一滴滴在了姜鸿脸上,把姜鸿的心都烫地一疼。

    为人忙前忙后却得到了这样的话,元冉终于忍不住冲出了门。

    随着重重的关门声,姜鸿终于醒了过来,意识到了全部。他眼睁睁地看着元冉的身影越跑越远,渐渐没了影子,指尖一颤,最终还是没有追出去。

    杨姑见元冉哭着跑进了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立时大为心疼,几次劝道:“姐,你就放弃吧。”

    元冉用被子蒙住脸,在黑暗里肆意无声哭泣,闷声闷气道:“可我就是喜欢他呀。”

    杨姑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关上了门。姐十几年来锦衣玉食地长大,谁敢欺负成这样啊。

    这姜鸿真是瞎了眼了,竟然放着好好的姐看不上。若是主子见姐哭成这样,肯定要勃然大怒,狠狠骂姜鸿一顿才行。

    元冉这一哭就整整哭了一夜。她本想再也不要理姜鸿了,她明日就要走,可是一想想姜鸿对她浅浅笑着的样子,她就又不舍了。

    第二日,元冉沉了沉气,顶着红肿的双眼又来到了姜府。

    可是这回,她却怎么也见不到姜鸿了。

    天冷,她就被仆人好声好气地领到了屋里,暖茶递了一杯又一杯,屋里已经热腾腾的,可元冉的心却渐渐冷了下来。

    她知道姜鸿就在书房里,她也笃定,姜鸿肯定知道她就在门外。然而元冉盯啊盯啊,书房牢牢紧闭着的门却始终没开。

    元冉眼中的光黯淡了下来,随着最后一口点心被她慢慢地吃完后,她乖乖巧巧地起身,没有惊动任何人,终于默默离开了。

    锦棋就站在书房里伺候着。他眼角余光一直看着窗外,看到一个的身影步履蹒跚地绕过了转角,连衣摆也渐渐看不见了,只留下了一长串脚印。锦棋犹豫了瞬,走到了姜鸿身边。

    屋里已经全黑了,都看不清姜鸿此时的神色。姜鸿一直坐得端端正正,也不知他举着笔举了几个时辰的手酸疼没有,还在一直举着,看起来十分认真,仿佛锦棋的到来没有引起他任何注意。

    这不点灯哪还能看清书啊?锦棋暗暗一叹,默默点完灯后,还是躬身报道:“元姑娘走了。”

    “哦。”姜鸿手指僵硬了瞬,很快又装作无事发生。

    锦棋忍不住提高了音量:“现在去追还能追到。”

    可追上又如何?他现在哪还敢拖累她呢。书房里沉默了很久之后,姜鸿还是一声——

    “哦。”

    自那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姜鸿身边都再也没有出现一个姑娘的影子。两人明明住得那么近,之前还屡屡碰到,可却始终都没有再见一面。

    姜鸿对此似乎毫无察觉,没有一丝反应,他只是更忙了,成日里伏在书案上写写找找,似乎永不疲惫。只偶尔从姜夫人那里拿回属于他们兄妹二人的东西时,他会仿佛弥补一样一股脑地亲自给姜艾送去。

    姜艾几次刚开口一劝,就见姜鸿已然跑走,仿佛没听到姜艾的挽留一样。

    看见姜鸿匆匆回府的身影,有人心思一动,去扒拉来了王媒人。

    王媒人收下手中白花花的银子,大为惊讶:“张夫人,你确定你想定的是姜府姜鸿?”

    都这么久了,姜府的境况应该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呀,这怎么还有人往火坑里跳?是,他姜鸿是顶着个解元名头,是少年英才,可这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英才了。

    你就伸手随便一指,都不定都能指住哪年的状元呢。这家族背景就是姜鸿肉眼可见的一处短板。

    没见人席景许公子和姜鸿差不多年纪,都已经是三皇子的左膀右臂了,这姜鸿无权无人脉,成日里待府里,你能指望他成什么事?这潜力潜力,可你也得能闯出来才算得上有潜力不是?

    更何况,那姜府内现在还不安歇呢,万一最后是姜夫人笑到了最后,那姜鸿能有好日子过?看在银两的份上,王媒人好心劝道:“我瞧你家姑娘也才及笄,不用急着嫁人,还不如回去好好挑挑呢。”

    张夫人的脸一僵。她姑娘的年纪是不急,可她夫君的欠账再不还可就要命都不保了呀。

    再怎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姜府家大业大,总也还能挤出些银两吧。张夫人狠了狠心,笑道:“姜鸿少年英才,我呀,就看准他了。”

    见实在劝不动,王媒婆也只能道:“行,改日我就替贵府跑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