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剪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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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年7月19日, 周箐县杨岗村鸡厂林地, 经群众举报发现无名尸体一具。男性, 尸身长157cm,尸身干瘪, 全身皮肤及软组织干燥,呈黑色皮革样化,为干尸状。尸身上检见大量蛹壳, 头面部部分白骨化, 顶部、左颞部及后枕部有头皮及头发残留。论证:右颞顶骨凹陷粉碎性骨折,检见7.8cmX6.5cm骨质缺损,骨质缺损区周围头皮及头皮下组织出血。腹部、四肢检见开放性创口、损伤出血不明显, 分析为死后伤,属动物虫类啃咬噬食形成。

    2006年6月24日, 周箐县沙场村箐凤公路K149+550M处上行林地内,经过路司机举报发现无名尸体一具, 女性, 发现时平置于地面。尸身长162cm,颈部检见缢沟,缢沟经咽喉上方沿双侧下颌至后枕部, 方向前下至后上,缢沟生活反应明显。面部口唇、十指紫绀、舌外伸, 窒息征象明显。尸斑分布于双下肢至足底, 呈柱形态特征, 近端色浅远端色深, 腹部软组织腐败成尸泥状,胸腹部局部白骨化,右下腹检见7.2cmX6.4cm创口,破损处皮肤边缘不整齐。论证:自缢后窒息身亡。

    2007年4月4日,源鹤市凤山镇厂村经济林育苗地,经护林员举报发现无名尸体一具,男,尸身长171cm,尸身右腹部、右下肢部分白骨化。右额骨线状骨折,骨折缝内出血,创腔内见骨折断端,创深达颅腔,腹部有横向不规则切口和锐器贯穿伤,出血不明显。论证:右颞顶骨凹陷粉碎性骨折,检见8.5cmX4.3cm骨质缺损,骨质缺损区周围头皮及皮下组织出血,系头部钝器伤致严重颅脑损伤死亡。

    2007年11月19日,周箐县北山村后山林地,经群众举报发现无名尸体一具,男,尸身长166cm,尸检见右下侧腹部、臀部、右下肢末端皮肤表皮脱落,右手及右足表皮呈完整脱落,烫伤面积约占身体表面积34%,有少量灰砂黏附。头面部检见右额骨线状骨折,骨折缝内出血,腹部有横向12cmX4.6cm开放性创口,创口边沿不平整,有动物啃咬痕迹。论证:右颞顶骨凹陷粉碎性箍着,检见8.5cmX4.3cm骨质缺损,骨质缺损区周围头发既皮下组织出血,系头部钝器伤致严重颅脑损伤死亡。

    2008年2月11日,源鹤市凤山镇西山风景区林地,经群众举报发现无名尸体一具,女性,尸身长164cm,尸身干瘪,部分皮肤及软组织干燥,上肢呈黑色皮革样化。尸身胸腹部、面部检见大量蛹壳,头面部部分白骨化,胸骨与右侧第六软骨处检见14.cmX5.6cm创口。胸骨、右侧第六软肋骨骨折,右下腹检见蜂窝状洞。论证:系锐器伤致胸腹部严重损伤并大失血死亡。

    “什么意思?”

    宝来车内,陈振辉对着车顶暗黄的灯光摊开手里的笔记,艰难的用手指指着姜铎的鸡爪字一行一行的对着看,越看越莫名其妙。

    “周箐杨岗、沙场村、北山村,还有源鹤凤山厂村,西山风景区。两个县市三个乡,如果呈尸地全在林区,其实差不多就是周箐与源鹤接壤的大山头南北坡方圆不过40多公里的地方。”

    完,尔扎都惹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继续道,“时间分布上看不算密集,你也标注了死亡原因表面上看没有明显联系,看了这么多具无名尸体的案卷,你到底在查什么?”

    “腹部创腔。”

    右手一抹方向盘拐进箐凤高速公路岔口,姜铎边拨开远光灯边解释,“所有无名尸体的腹部都有创口,腹腔空虚。而且,有夹剪创、刺剪创。”

    “啥?”陈振辉依旧一脸懵逼

    “!?”尔扎都惹却惊骇得直起身子,转身抽手把陈振辉手里的笔记本夺出来,眯缝起眼睛,对着印出来的腹腔细部照片仔细辨认。

    “为什么尸检报告里没有记录?”

    “因为和兽齿撕咬、腐化痕迹重合了。”

    姜铎点了根烟重重的吞吐一口,鼻孔一涩,尼古丁冲进口腔黏膜和肺粘膜扩散至全身,刺激神经元让自己醒醒神。

    凌2点40分,生物钟告诉你得休息困觉的时候你却要集中精神驾车在高速公路上飙到110,稍不留神一疲劳,就得躺平了被别人尸检。

    “不对着尸检照片仔细辨认,确实很难看出来。我找周箐和源鹤的法医都问过,都看着像夹剪创、刺剪创,但不敢确定,而且所有尸体腹部均出现不同程度的腐烂、白骨化,腹腔空虚难以判断,所以就在报告里含混的用动物虫类噬食啃咬、锐器伤一笔带过了。但是我研究尸检照片的时候,有两具尸体腹部被剪刀单边垂直哆开的一侧圆一侧尖状的创口还是挺明显的,而且西山风景区发现的那具女尸,腹部还有剪刀和尸体体表呈一定角度斜向剪铰时产生的V形创口。”

    “一笔带过?这帮王八蛋!他们就是怕麻烦懒得查吧。”

    尔扎都惹恶狠狠的合上笔记本,爆了粗口还不解恨,又捏紧拳头重重的捶了一下副驾驶位的靠背。

    梆!的一声,陈振辉被老虎牙来就来的暴脾气唬了一跳,更加莫名其妙。

    “剪刀伤怎么了?”

    “尸体身份不明,腹腔空虚,死后有剪刀造成的创口,和当年我爸他们追查的丘木木运输毒品案发现的那具女尸,情况很相似。”

    “!?”听见这个,陈振辉再一懵,也被骇得不出话来。

    凝神盯着前方黢黑的道路,姜铎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捏住将燃尽的烟蒂按灭到烟灰缸里,接着,

    “懒得查这个帽子扣得太大了。所有案卷我都梳理过,几具尸体都是在山坡林地里被发现的,发现时距死亡时间太长已经高度腐化白骨化,现场痕迹又因为雨水等原因损毁严重,难以查证。致死伤是钝器伤的附近都能找到与伤口形状吻合的石块,又提取不到可疑指纹,从发现尸体时的形态位置来看,判断为自己失足撞伤致死也不是不合理。缢伤的那具缢沟也没有他缢的痕迹,而且,没人报案,没有相符的失踪人口信息,又分属不同的管辖区域很难做案件关联,以无名尸体来处理也是情有可原。”

    静静的听姜铎替山区基层警队的疏忽和不作为辩解,尔扎都惹前倾上身,盯住他右后侧的脖颈:

    “那你为什么不依不饶的坚持要查?甚至还准备去掘尸查验。”

    听见这个,姜铎暗叹一口气,继续道

    “因为周箐县大前年那两具尸体和今年二月凤山发现的那具女尸,生前曾带过毒。”

    尔扎都惹再一愣,死死盯着姜铎,从侧后方的角度只看得到他颊面咬肌牵动,声音平缓听不出情绪,却语出惊人。

    “前两天我才收到毛发验毒的报告,那具女尸我查看过,没有注射针眼,口腔黏膜没有长期吸食毒品的酸性物质蚀痕,但是毛发检测却显示她和另外两具尸体生前近一个月体内都有过毒品。”

    “毛发验毒?”缉毒队副队长陈振辉越发震惊,目前有法律条例作为支撑的吸毒成瘾认定方式,仅限血检和尿检。毛发检验吸毒情况这项技术他也只是耳闻,连国内哪家技术机构或实验室可以检验分析都搞不太清楚。

    “都成干尸了,只能验毛发,广东那边有实验室可以做,就是找关系开介绍信时间拖得太久。”姜铎继续道。

    听他完,众人拧眉沉默一会儿,尔扎都惹忽然了然道,有些钦佩又有点玩味的看向姜铎:

    “敢情刨坑掘尸这活,你今天也不是头一回了。”

    “……”

    陈振辉一愣,反应过来后惊声呵斥,“姜铎!你胆儿也太肥了吧?挖坟刨尸这种事你也敢干。哎……不对啊!无名尸体不得送殡仪馆火化么你上哪掘尸去?”

    老子就是怕你这个村公社的大喇叭刨根问底才一直没,

    腹诽着顿了一顿,姜铎郁闷的揉揉脑壳,

    “你们源鹤市局和民政部门签过协议,所以无名尸体的对接处置规程顺畅合理。周箐就不一样了,他们那几个部门和殡仪馆对无名尸体运尸、冰柜租用、布告公示和火化的费用一直在扯皮,特别是发现尸体的这几个辖区派出所,路途遥远又在大山当间,所以他们那惯常的做法是请技术法医勘验完现场和判断死因以后,提取保存尸体的DNA,然后在发现尸体的位置附近就地掩埋。”

    陈振辉嗯了一声,心里却七上八下不是滋味,就地掩埋这种事可大可就是在擦边球……可转念一想,也确实是无奈之举。

    就西南边远山区大山头方圆几十公里才勉强给出两三个警力的惨兮兮配置,你要再让他们出面去和外单位对接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的确强人所难。

    想到这,陈振辉又一脸揶揄的凑上前,

    “哎,姜晓堂你可以啊……挖过几具?”

    姜铎偏过脸剜了他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像是吃着馊饭一样脸上有点泛青,半晌后才恶狠狠的

    “就周箐那两具,沿着头皮提取了他们的头发。毛发验毒这项技术一直在实验阶段不对外接检,直到今年3月份我才找到有资质的检验机构帮我做出了质谱分析,刚巧大前天拿到了报告。”

    听他完,陈振辉和尔扎都惹都只盯着他不吭气了,心内有疑惑、有折服,更有震撼。

    这是怎样的一种执着心。在此之前,仅凭对女尸案一点皮毛的了解,就能揪住这点细微的关联一直坚持不懈的去查证去深挖,他是疯魔了也不为过。

    思虑至此,陈振辉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执着?

    姜铎却只当他是在问为什么要去掘尸,想了想便笑着解释

    “一连几具无名尸体都有死后剪创口,实在太诡异了。而且老姜的工作笔记里把女尸案的疑点罗列的很清楚,我不过顺着查而已。我也很奇怪,接货的丘木木、指挥运毒和剖腹的阿扎查黑都是擅长用刀的山里人,为什么用刀剖腹取货剖到一半,他却又改用了剪刀。”

    “我是问你这个吗?”陈振辉拧眉怒喝,“偷用权限、偷渡出国参与黑拳、现在再加上一个掘尸,姜铎!你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干的?我算是明白了,你和你那涛你俩就一路货,作不成死就要日天是吧?你还能不能有点底线?”

    “……底线?”姜铎轻笑一声全没当回事,正要反驳,却从后视镜里看见尔扎都惹伸手拦了一下陈振辉。

    “07年那两具你怎么没跑去挖?”

    “凤山那具我看到案卷时尸体已经被火化了,要不是他们凤山所涉案财物保管工作出了点问题,我都没机会看他的尸检报告。至于北山村那具……”

    “他的皮肤烫伤,不是火烧的,对吧?”

    姜铎顿了一顿,脑袋稍稍往尔扎都惹的方向偏了偏,又正直向前,看着车窗玻璃外一闪而过的红白反光隔离护栏和昏暗的路面。

    “碱烧伤,根据他衣服附着的灰砂,在脑袋被大石头撞击死亡前,他曾经掉到刚浇过水的生石灰池里,又被拖拽了出来,这件案子周箐北山派出所立为刑事案件调查,但是根据尸体周围蝇蛆蛹壳和腐化程度判断,他的死亡时间起码超过大半个月,非常难查证。而且北山村后山是一片广袤的林地,相距最近的生石灰加工池也在5公里开外,他到底是怎么一路拖着烫伤的手脚跑到林地里撞上了石头,至今也没有查出所以然来,所以办案系统里一直挂着立案未破。”

    “所以你也没有草惊蛇?”

    呵呵一声,姜铎轻笑着:“生石灰池,眼下是唯一的线索了。”

    听完沉默了半晌。尔扎都惹向后一沉身窝回后排靠垫内,莫名其妙来了一句,“我觉得这娃的有道理。”

    “……”

    “你和柴刀,确实是一路货色。”

    姜铎笑了笑,半晌后,又想到什么似的也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我俩是,但阿都木不是。”

    猛然听见姜铎提起这个名字,陈振辉眼见尔扎都惹不动声色,一张皱巴巴的脸却越发往中间挤了挤,满脸褶子黢黑交错。

    姜铎心内斟酌了一会,蹙着眉却尽量平静的,

    “过了今年彝历火母月鼠日,阿都木也才刚满18岁,从到大,他偷摸递零包到游戏厅、赌档看场子,就为了吃口饱饭,什么倒霉事都不是他自个儿主动招惹上的,他做的已经够多了。对于他,只有我和涛欠他的,我俩不希望再把他牵扯进来。老虎牙,我不知道当初三两叔哪根筋抽抽了会让你这种没有心的人去给他当爹。可既然已经并了户,挂了个爹的名,你总不能再把自己儿子往火坑里推吧,我希望你现在就跟余知检一声,让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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