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暗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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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

    皮猴懵了一懵, 反应过来后瞳孔骤然一缩, 惊恐无措的弓腰缩肚子往后踉跄了一步,最后却青筋胀起, 一咬牙冲到床沿, 抽出床垫底下的砍刀奔向门口。

    “老子弄死他俩。”

    三儿脸一白跳起来几步跨过去,拼命拽住皮猴的胳膊用力掐他的手腕子,抽出刀哐啷扔到地上,大喝。

    “这里已经被围住了你他妈还能弄谁?赶紧收拾去!”

    “卧槽!三儿你放开我!”皮猴凶劲儿上来了不住的挣扎,挣了一会儿,他忽然不动了,慢慢转身看向三儿, 神色晦暗,各种复杂难明的情绪爬到脸上搅和到一起,让眼底浓黑,艰难发问

    “他俩是条子你还让人带他俩去楼下?”

    空气凝固, 喉咙仿佛被人掐住心底直发堵, 三儿闷出一层汗有点想干呕,手却松开了,瞳孔瞬间放大又痛苦的往回一缩, 直视皮猴, 没吭声。

    “你是想争取时间对不对?”皮猴盯着他,自言自语的替他答:“你一定是想争取时间。”

    等了一会儿, 还他妈不吭声, 皮猴被怒火烧红了眼睛上前一把揪住三儿的衣领, 怒喝:

    “你他妈就是怂了想争取时间自己逃跑,对不对?你这个没卵的玩意儿!你到是话啊?”

    唾沫星子喷了三儿一脸,皮猴怒不可遏的咆哮,眼底却泛出水光通红一片。

    “德彪居然是因为你!居然是因为你!三儿……要不是荣哥你他妈早就凉了,一楼坐着的,哪一个不是只要你一声就能替你挡刀的,你居然!居然……”

    囔囔自语的质问声到了最后,竟细不可闻。

    皮猴突然站不住了往下佝偻腰,脑壳顶正对三儿胸口心脏处,张大嘴喘粗气,又嘿嘿呵呵嗤笑了几声。再抬头时却突然抓住三儿的背包,凶狠的往下扯,拽得三儿几乎要站立不住。

    双目赤红,全身重量被收紧到攥着背包的手指间,皮猴偏过脸抬起头,鼻尖几乎要戳到他脸颊侧,满是火呛味的逼迫道:

    “三儿,你跟老子下去!咱俩把那两条子捉住了把兄弟们都带出去,咱货可以不要,咱不能再像坑德彪那样把楼下那几个也坑了。他们可都是你的兄弟啊。”

    三儿垂着手不吭声,半步都不挪,只定定的站着任由皮猴拉扯得自己东倒西歪,暗暗较劲,半晌才轻轻嘟囔出一句,

    “落到条子手里,起码他们不会死……”

    “啥?”皮猴没听清,也不敢听清

    “送给条子,他们还能有条活路!”三儿大喊,满目腥红,突然上前一把推开皮猴的手,拽紧自己的包重新挎到肩上,又猛冲一步扑向皮猴,去拧他的胳膊。

    “不让他们吃药,他们和死有什么区别!”皮猴怒吼,挣扎着接连几拳挥到三儿脸上,痛心的大骂:

    “你他妈还真是个吃里扒外的啊?老子和德彪都他妈瞎了眼了。”

    “对!我他妈就是吃里扒外!”三儿大怒,与皮猴扭在一起。“老子不叫三儿,三儿是徐兴荣给狗取的,老子是人,老子叫林都!”

    “我去你妈的林都!”

    皮猴鼓出眼睛跳起来扬拳头,疯了一样朝三儿脸上招呼。每回抽过叶子烟他都会难以自控的亢奋起来,肚子特别饿要吃了吐吐了吃折腾好几个回合,力气也大的吓人。

    精瘦结实还练过两下的三儿,竟一时拿不住他,两人缠斗撕得难解难分。

    突然啪嗒一声!卧室吸顶灯灭了。

    从亮到暗眼睛一时无法适应,三儿和皮猴睁眼瞎一样什么都看不见,通通住了手,再一看,连门缝里的光也不见踪影,整栋楼漆黑一片。

    两人僵直着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楼下的动静。

    灯一灭楼下就骚动起来了。拖凳子、翻抽屉、叽啦拖鞋、骂骂咧咧的声响全部叠到一起,脚步凌乱吵闹不堪。不一会儿,又有一点青白光扫过门缝,是搓麻抽水烟那几个边开应急灯边怪叫:

    “三儿!三儿!拿货的没上来我带人下去看看。三儿,你他妈躲楼上干吗呢?”

    “就来,你们几个心点!”抬手捂紧皮猴的嘴,三儿冲楼下敷衍。

    一声“快点!”传来,一楼依旧嘈杂,二楼却重新陷入深黑寂静,呼吸音清晰可辨。

    神经紧绷高度戒备着,突然一阵喀啦啦的响动又惊了两人一跳!

    身前不到四米处的窗户外墙边响起一阵诡异的动静,指甲挠黑板一样尖锐刺耳。三儿和皮猴瞪大眼睛竖起脊背毛,惊出一身汗,呲呲啦啦还在响,刮得人脑瓜抽抽后颈直犯凉。

    瞳孔视网膜稍稍适应昏暗的光线,两人一齐大着胆子看向窗户边。

    有人,正整个贴在窗外防盗笼上蜷身蹲踞,一手抓着铁栅栏一手握着撬棍,正穿过不锈钢防盗笼拇指粗细的圆钢管用力往下压,喀啦啦声就是这么来的。

    还没撬两下钢管就变了形没法再受力了,那人干脆放下撬棍,整个贴近防盗笼,一边抵握一边用肩和手臂紧紧压住,抓握两根钢管猛地往反方向推,铁栅栏在他手里筷子一样被掰得越来越开,没一会儿就响起即将断裂的咔咔声。

    “吴吴?”林都惊疑出声,两步跨过去推开窗户。

    手背到臂绷出坚硬的弧度,青筋爆起肌肉纤维束拢成石块。整个挂在防盗笼上巨型扑棱蛾子一般的林逆涛,隐在黑暗里,边掰钢管边焦急的低喝:

    “你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积雨云压到半山腰,山脚下连天蔽日黢黑一片,蹲在窗边的林逆涛被风吹成一团模糊的黑影,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光听他牙缝里咬出来的字就知道他在挣命。

    看着大蝙蝠一样吊着徒手扭钢窗的莽汉,皮猴瞬间明白这是来接三儿的,心头无名火起,又扑到正木楞的三儿背后,把人往后搂拽没章法的继续乱挥拳。

    突然被,三儿疼懵了提后肘撞上他的胃窝再转身掐紧他的喉咙,用力扼紧手指,直到皮猴开始瞳孔往上翻露出大片白眼仁,不由自主的发出呃呃声,拼命来掰自己的手腕。

    快掐死人了,三儿惊醒。

    手一松再趁机一抬胳膊夹住皮猴的拳头,同时蜷膝用力向前一顶,蹬地转体把人往自己身上撞开,再一侧身猛地一拽一压,把皮猴按到地上。

    哇啦一口连着血沫喷出来大半碗面条……皮猴脸被肿了,仰躺在地上无力的歪向一边,脖侧手指印淤青清晰可见,嘴角满是酸涩,忍不住用手掌捂住眼睛。

    突然一声尖啸掼破耳膜,众人惊骇心内警铃大作,是警笛声,条子冲进来了。

    紧接着,楼下奔跑、尖叫、碰撞倒地声混杂在一起高声喧喝。同一时间,破拆器弄坏门锁和扩音器里的口头警告同时响起,回音交杂吵闹不堪,震得木地板都开始呜呜隆隆。

    红蓝光印着整栋别墅开始规律闪烁,警车前大灯呛白的光线从院墙边沿扫进来,侧着照亮林逆涛焦急的脸。

    “你他妈快滚!”皮猴一攮三儿的肩膀,呜呜咽咽

    三儿一愣,半秒后却咬牙去拽皮猴的胳膊,奈何皮猴死志坚决,手指扣紧地板沉身角力,癞皮狗贴地躺着就是不起来,誓不同三儿一样去当个没卵的二五仔。

    林逆涛火了。

    跳进来几个纵步冲到还在拉拉扯扯的两人身边,先攥紧林都的后衣领向后一拽,把人掼到窗户边。再弯腰按住皮猴的右肩,一手掐紧肩肘关节一手扭住同侧拇指到手腕肌腱,反关节一掰,迸出怪力把人整个侧身提起来,拖拽到窗台边,再扔上去。

    梆啷!一声,二楼房门也被人撞开了。

    林逆涛塞给林都一把车钥匙就把他和皮猴一起推下去,眼睛却始终盯着门口持枪的丁耀和冯旌海,手一撑迅速向后纵跃到窗台上。

    眼睁睁看着辉爷点名非他不可的马仔消失在窗户外,冯旌海仿佛已经闻见洁厕灵的味道,怒骂一声,

    “卧槽!”,又赶紧对着通讯器大喊:

    “2组、3组!主屋西南角二楼窗户有2人跳窗,哥哥们赶紧帮我把人逮回来呀!”

    稳住手,准心瞄向大半个身子已经探到防盗笼外的林逆涛,丁耀眉间冒火,边扳下击锤边怒喝

    “林逆涛!你父亲可是临潭的缉毒英模!”

    扣紧窗框的手指轻轻颤了颤,已侧过身去的林逆涛稍稍一愣,犹疑的瞬间,丁耀开枪了。

    同一时间,冯旌海脱缰野狗一样扬起警棍龇牙咧嘴的蹿出去,急声口头喝止:“站住!”却脚绊脚崴了一下,擦碰到丁耀的肩膀。

    砰!的一声被枪响惊醒,窗框冒起白烟,林逆涛脸色一沉纵身跳了出去,隐入夜色。

    山风猎猎。

    两三步跨到窗台边,冯旌海探出大半个身子,仅凭院落正前方照过来的一点车头灯向外张望,环视一圈,院墙外的场地上空空荡荡,刚跳下去的3个人仿佛被大风吹散了一般,消失了踪影。

    3名警察慌慌张张赶到楼下,先找了一圈,再仰起脖子与冯旌海对视一眼,满是无奈,又焦急的沿田埂路上松软的印迹往树林子里冲,但没追出去多远他们就都停下了。

    呼啸的风声里突然响起一阵轰隆隆,丁耀和冯旌海都听见了,是摩托车。

    “妈的!”黑着脸狠砸一下窗框,冯旌海收回脑袋,转身走向房门。

    结果快走到门口时肩膀却被莫名其妙的撞了一下,冯旌海先一趔趄再狐疑的转过脑袋抬起头,向丁耀笑起来,一脸无辜又不明就里。

    丁耀不话,只凶狠的盯着他。

    笑了半天,冯旌海嘴酸了,换了一张脸收住总是咋咋呼呼犯二的面目,冰冷的回瞪丁耀。

    “丁队,他父亲可是咱们源州的缉毒英模。”

    ————————————

    至此,10.29临潭清缴“荣星涉毒团伙”专项行动-东邑乡抓捕点行动终了,大获全胜。

    冯旌海下楼时,一楼客厅已经沿墙边背手上铐蹲了一串,4个身着作训服的警察将吸毒人员围成一圈,用执法仪逐个拍摄他们对现场涉案物品的指认情况,再2押1逐人带离。

    2个便服民警带着刚被自己和丁耀捶过一顿那马仔做突审,剩下的警察各司其职,警戒、搜查、控制、保护和提取物证。

    整栋别墅的电源总闸被重新开,客厅灯光夺目呛眼。

    主楼堂屋挑高式天花板正中央,有一座三层中式吊灯,墙壁四周安装了实木线条灯槽,装饰墙还有圆筒射灯,全部调到最亮。炽盛亮白的灯光底下,长时间浸泡在毒窝里的涉毒者反倒越发不像个人,男男女女眼圈青黑、耷肩驼背、死气沉沉,被控制以后,全都表情呆滞木愣着一张脸,默默配合警方的搜查取证工作,憔悴得无所遁形。

    电闸是刚刚进入地下室看见那马仔从墙角取出货时,自己悄摸拉断的。

    看着灯底下不断有涉案违禁品被翻出来,冯旌海笑意深刻。这次行动,比他预想的轻松太多,主要是临潭缉毒队的先期情报搜集、布控安排和警力调配既贴合实际又恰到好处,组织者统筹能力惊人,且预判准确手段高超。

    实在不像是四面漏风能让人钻空子的。

    想到这,心底一沉,冯旌海本能的摸索上衣兜想拿烟盒,结果拍摸了半天,啥也没摸着,这才想起刚拿去孝敬给他开门那马仔去了。

    重新挂起笑缓步走到客厅中间,那马仔正弯腰用铐在一块的手指向实木茶几上的马壶和药片,满脸写着出丧像在指棺材板。

    冯旌海站在旁边,等他拍完四五个造型才走过去,往他上衣兜里抽出自己的烟盒和一叠红钞,拿了一支塞到那马仔嘴里,边帮他点烟边笑着。

    “帅哥,烟送你,钱你得退给我,你那些玩意儿太贵我消费不起。”又认真严肃的重重一拍那马仔的肩,

    “看长相,你怕和我差不多大吧?兄弟,进去以后提高提高思想觉悟,积极参与改造,争取早日改掉恶习,重新做人。”

    才转头向指挥现场的赵克朝重新笑起来。

    “赵啊,出两个人让他带你们到地下室去好好搜一搜,那地儿藏了不少东西。”

    赵克朝正忙得不可开交头都没往这边看,只恶狠狠回了句。

    “叫赵队!”

    走出主楼大客厅,一屁股坐到雕花木门边的藤椅上。冯旌海拿烟盒掏出一支,大风天里拢手护火苗嘴叼香烟怼了半天,好容易点出一圈亮红色,深沉的吞吐一口,才敢寒着脸拿出手机,拨号挨骂。

    “辉爷,我牛B吹大发了,你把我办公桌搬厕所旁边的杂物间去吧,爷我认罚。”

    “跑了?”电话对面的陈振辉并不意外,却压不住火,冰凉凉的笑起来:

    “你一扫厕所的用什么办公桌啊?给你放把条凳摆个茶缸就够了。”

    “辉爷,你要不要玩那么绝?”冯旌海脸一垮满是哭腔,差点没给手机跪下。“有人给那子漏风,还有人来接应,没拿到人只能算我一时大意。辉爷,好歹您得给我配台笔记本拉一根专网网线吧?不能让我老去蹭细酒的呀!”

    “漏风?接应?”电话那头的声音黯下来,语气不善的肯定,“是林逆涛?”

    “辉爷英明!”冯旌海在这边狗腿的一挑大拇哥。

    陈振辉:“把你到临潭参与行动后的情况跟我一遍,讲重点。”

    结果也不知道陈振辉究竟在什么污七八糟的地方接电话,听筒里有音乐震天响,还有人在大声笑骂吵闹。自己这边瑟缩在寒风里呜隆隆的动静也不,冯旌海一句话来回重复好几遍,才把事情清楚。费劲巴拉的完事又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辉爷您在哪儿嗨皮呢怎么这么吵?”

    “伍老猫过生日,外边喝酒呢。”

    “喝酒!”冯旌海怪叫一声,“你们几个太不仗义了吧!安排我一人苦哈哈的跑到临潭出差,你俩却跑去喝酒?哎……不对啊,老猫生日不是上个月吗?”

    “农历生日。”陈振辉在那边答,声音有点低,顿了一顿再补一句,“尤二少那伙人也在,你还想来?”

    恨不得把听筒塞进耳朵眼里才勉强听清这一句,冯旌海收起玩闹的神色,目光一凛凶相毕露。

    “你们在风明渡?那我马上赶回来。”

    那边却怒喝一声:

    “别回来,回来就断腿!你把老子交代你的差事办好就行。”

    “可是!”冯旌海不服。

    “少跟我磨磨叽叽。”陈振辉不耐烦的断他,稍一顿,语气缓了缓,“这边有我和细酒老猫就够了,你给我好好待在临潭,过了今晚,张大哥的行动恐怕会遇到很多掣肘,缉捕林都和林逆涛这事,八成也会交给丁耀,你得帮我把人看牢了。”

    听他完,冯旌海猫挠心一样皱紧眉头,不话猛咂烟。

    风明渡是贴在源鹤脸上的一块烂膏药,浩然正气胸怀大义的缉毒陈副队想亲手撕扒了它,不是一天两天了。奈何这块膏药捂住的疮烂得太彻底,腐骨蚀心坏到根,一剜必是剥皮见血。

    而且究竟要他看牢谁,陈振辉没明,但他心里很清楚,源鹤马上就要变天了。

    难怪把自己支到临潭来……冯旌海深重的吸了一口香烟,诚心佩服辉爷不愧是他辉爷,做人做事滴水不漏。只得苦笑一声换上戏谑的口吻:

    “那行,辉爷,您和细酒老猫先走着,我保证把人给你提溜回来。还有,看在爷我帮了您发一把的面上,扫厕所这事咱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听见这个,电话那头的陈振辉笑得十分大度:

    “行啊。人带回来什么都好,要不然,连条凳您也甭跟我要,冯少爷您就直接在杂物间里坐垃圾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