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工厂
转身背对走出后门的阿扎云河以及他不知藏在哪个犄角旮旯的跟班硬手, 中年人不置一语, 走到窗户旁边,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看了好一会儿, 突然攥起拳头往大理石台面上重重一砸, 砰的一声,手侧立即淤青了一大片。
紧接着,浑身虚脱了一般向前一扑,中年人埋首匍匐在料理台上,半撑半跪,嘴唇咬出血。
脑海里一遍一遍的过着刚刚签署的文件,有缅北民地武控制区山林厂房, 皎漂港船坞、码头,越政府旅游开发土地租用协议,万象的赌场、橡胶园,以及佤邦工业区的麻草种植加工厂宗地契约。
阿扎云河这一趟不请自来, 一下子就撬走压在自己手里的多张底牌。多年来用以掣肘岩盘, 笼络缅北各方民地武势力,以及留在金三角周边的门路全被他张大嘴吞下大半,但自己竟别无他法。
因为魏源在他手上。
恨意与愤懑喷薄于眼底, 中年人颤抖着两只手支住脑袋, 拼命抓揉原本理得一丝不乱的头发,吐纳深重。
这只嗅觉灵敏又杀伐果决的白眼狼, 总能先一步刺入自己落子的关键位置, 精准的让人讨厌。而且, 偏偏还不止是他,谁又能想到,自己不经意间埋下的祸端如今一个不落全都长成延绵的杂草,正钻进泥土里,推挤自己的根。
是自己老了?看不透了?软弱可欺?不!一路走来,风云诡谲,形势变幻莫测且遇到了太多变数,眼下对他穷追不舍的,可不止当年的一个姜明远。
回想至此,目光如炬的瞪着窗外,却第一次失了焦找不准方向。
窗外是源州的天,是源州的近树远山,目及之处本该清隽苍翠,但因为风雨欲来,生动鲜活的颜色被阴沉的空气铺了满满一层死气沉沉的灰。
天景黯淡,脑内嘈杂的声音渐渐平息,抬头看向更远处时,厚重的积雨云正被气流推过来,从肮脏的灰白到致密的浓黑,层层叠叠,翻滚寂灭 。
心内一沉猛地站立起来,中年人睁大眼睛举目远眺,幡然醒悟。
静气与取舍,从来都是自己与这条道上填不满贪嗔痴的粗麻蛇们最大的不同,明明已经咬牙筹谋好前路,不过因为一个八年前就该了结掉的魏源,为什么要动摇。
想到这,疾步走向二楼书房,从实木办公桌上堆叠整齐的文件资料和书籍中翻找出几张年代久远且早已被标注得乱七八糟的厂房分布、山林地线图,认真的看了一会儿,中年人立即踏实并有底气了一些,又拿起手机。
“山里怎么样了?”
接电话的明显一愣,惊疑又惊喜:“您!?……怎么是您?”
“我今早才得到的消息,阿付已经被警方控制住了,眼下骆驼不方便出面,倒不是信不过你们,只是这种时候,还是得有人替你们主持大局掌掌舵,把握一下方向。”
“您的是,的是。”对面立即点头哈腰,语调里的长舒一口气不似作伪:
“老实和您,弟兄们确实心慌了,昨晚荣星和风明渡接连出事,谁也没想到这次警察怎么会下手这么快,骆驼那也是破天荒的半点风都没漏出来,虎哥又一直躲在废矿里边联系不上,也就只有您,还肯再出手亲自来管这些事,还记挂着弟兄们的死活……”
“那不是应该的嘛。”中年人语调宽慰安他的心,态度谦和有礼十分亲切,让人根本想象不到他究竟是以什么样的面目在拨电话。
“先跟我山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都扫干净了!”那边表功一样急着回答,
“按照虎哥吩咐的,工厂还是按部就班的接订单搞生产,但是里面最贵重的半成品和原料都先运走了,其余能埋的埋能烧的烧,花重金搞来的防爆反应釜、电加热反应锅也照着原先应付检查的套路先埋进矿洞里,我保证警察进来,除了石头什么都找不着。”
电话这头的中年人听罢却黢黑了一张脸,他太清楚要真有心查,废水、废料、废渣哪一样会查不出来?怎么可能瞒得住,但嘴上的却是另外一种意思:
“有你坐镇,我还能不放心么?应付乡政府、公安、质监安监那一大帮吃公粮的,阿付也比不过你。只是咱们也别掉以轻心,再多检查检查,还有,人手你是怎么安排的?”
“在里面干活的10个人有6个押车出货去了,剩下2个陪着荣哥的人进洞接应虎哥,就剩我带着2个在外面厂子里照常工作。”
“哦……”中年人不疾不徐的应了声,“啥时候出发的?走到哪儿了?”
“今早外面厂子上工时才让车队出大门,怕大半夜出车太招摇,毕竟现在废矿那边大半个山坡都是警察,走了近3个时,这会儿估计得出丽州界了。”
“啊,那让他们都回来吧。”
“……?”对面没反应过来的顿了片刻,不明就里的问:“为……为什么呀?”
“没必要。”中年人轻声答道,“雷声大雨点,你懂我的意思吧?阿付不过就进局子走个过场,牵连不到厂子头上,荣那更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厂子的具体位置,抓到的那几只烂鱼虾就够他们源州警方忙活一阵了,你那里是丽州,他们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可是,按照虎哥原先的安排……”
“阿虎?”中年人笑起来,出言讥讽,“我到是忘了问了,阿虎他人呢?他现在还有清醒的时候吗?”
手机里没回应,中年人稍稍停顿,再下猛药
“再过两天,搞不好整个西南都得指望你们厂子里的货,到时候会是个什么行情?你比我清楚,眼下形势不明朗,你们急忙慌的就把东西送走,万一路上被人截了怎么办?那些东西,也花了你们虎哥不少心思和心血啊。”
“…………”
又是一阵锱铢必较的沉默,手机那边依旧磨磨唧唧:
“但是,废矿坑那边的公安……”
“隔着山头呢,你怕什么?”中年人语气有些不耐烦:“再,你们那一片山头上有多少砖窑、煤场?有多少工地和厂房?咱们丽州公安能有多少警力,还能一家一家查过来。而且,就算他们查进来,和他们交道你还得少么?”
“……”
对面没吭声,顾虑重重。
中年人并不着急,做他们这桩买卖的,爹妈儿女都不能信,何况一个光知道紧急联络号码却从没见过面的。给对面留足权衡考虑的时间,他才语调从容的:
“措手不及大风大浪的时候都挺过来了,这一次咱们弟兄做足了功夫,没道理还自乱阵脚。你再想想,要真有什么问题,我还敢明目张胆的联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背后是怎么议论我的,马屎蛋子表面光亮,胆如鼠,只会掖着手张嘴要饭,是不是?”
“……”对面的人既没应和也不反驳,颇有认同的意思,中年人也不气恼。
毕竟自己已经整整八年没再管过这些腌脏事,人走茶凉,要不是最近连接出事,加上赵虎又不见踪影,厂子里这些个刀口舔血精滑似鬼的,估计连他的电话都不会接。
“行,都听您安排。”
到这中年人便挂断电话,听筒远离耳朵的一瞬间,笑容凝固,黢黑着整张脸又拨通另一个号码,声音就没刚刚那么客气了。
“人找到了吗?”
“最早的位置一直显示在废矿水仓附近,等我们到达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没找着?”中年人眉头一皱,脸色越发难看,一边抓握手机一边开废矿厂所在山地概貌图,铺到采矿区基础设施和巷道平面总览旁边,又翻找出几张矿山四周远景俯瞰照片,根据照片上标注的位置,往地图上标点。
“计划执行到哪一步了?”
“从里间厂房进入废矿场山腹通道,所以标识过的巷道口都安装好了。”
中年人再看地图,举着电话皱眉思索了一阵,才沉声安排
“计划要提前,要扩大范围。第一件事,废矿内的4#、5#、7#巷道,这几个地方都必须再跑一趟,安装位置和数量等会儿我就发到你手机上。第二,立刻让苏敏吞带人赶到临潭去,你师弟答应替我解决掉临潭的问题,但是,你师弟他本身就是个大问题……”
“苏敏吞不行。”那边立即反驳,“他受伤了,而且他玩不过阿扎云河,必须得我亲自过去。”
要是电话那头的人站在面前,自己的两个大巴掌他肯定躲不掉。中年人深沉的顺气,拼命和自己,不能跟目光短浅的傻逼一般见识,尽量如常的稳住嗓音。
“熊忠不见了。”
“……什么?!”对面一愣,急声问,“你没把他弄出来?宋先生你都能捞出来他你捞不出来?他不过是老街一个收水钱的地皮而已。”
“捞尼玛什么捞?”中年人怒喝一声,一向自持有礼有节最看不惯言谈粗俗竟也被气得飙脏字,压着嗓子咆哮:
“那是国际警务合作,是缅越两国缉毒组织递交了正式协作函的嫌疑人引渡和共同取证程序!”
急吼吼的骂完,又冷静了一会儿才接着,
“这一次,公安准备两头围堵一锅端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眼下熊忠失去控制,警方能拿他做出什么文章来,还真不好。所以咱们得改变策略,轻装上阵。”
“轻装?”那边冷哼一声,嘲讽道,“怎么轻装?不要人不要货统统一把火烧了?”
头脑简单的莽夫!中年人在心里恶狠狠地骂着,又忍不住嘀咕其实也真差不多。
“计划提前,仓库的货全部折给警方,原本准备转运出去的晶体半成品和原料我已经让他们再运回山里,等车子进场停稳,你就动手。”
“那陈舸呢?”那边急忙问
“保不住了。”中年人语气深重,拉长音调长叹一口气:
“刚刚收到消息,连徐兴荣也被警方控制住了,眼下废矿洞藏匿点附近全是警察,稍微动点脑筋研判一下,摸到厂子里是早晚的事情,原先算不管是人还是货还是工具原料,能保一点是一点,但现在看来,不把动静再搞大点,反而脱不了身。”
“那是……”电话那头的莽夫忽然灵光一闪聪明起来,“给那探消息的马仔吞东西时,你不就有这个算了吗?”
一开始我可没想下这么重的手!
中年人咬碎了牙在心里怒喝,只是心驶得万年船,凡事都得有Pn B!
想到这,边盯着地图边在心里估算山腹矿道位置、岩层性质和结构、土壤植被密厚程度以及巷道构造长度、距离……又忍不住抬眼瞟了瞟窗户外面。
书房外是西南方向,是丽州。
鼻底钻进风夹雨丝的水腥味,寒凉深重,大雨即将瓢泼而至,预示着一场不可逆的湮没与冲毁。
今年的雨季晚得恰是时候,中年人狡黠的撇嘴冷哼,语气坚决。
“少他妈废话,动静点,动作快点,别让赵虎的人看出端倪,既然他们躲着不想出来,那就让他们永远都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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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州,博县,津西乡博山村外六公里处,平铺马场。
位于山峰另一侧的废矿通排风口处,扇叶残缺停摆,年久失修锈迹斑斑的铁皮架木板传送轨道延伸向漆黑不见底的山腹深处,轨道车框架受潮损毁,烂成一堆,数道栅栏将当年开凿采矿掘出的岔道分成了不同区域,山壁一侧是并行成行的巨大疏干水管道,管壁上到处都有锈蚀空洞,满是泥腥味。
黑暗里空旷寂静,只有管道内偶尔传来的呜隆风声。
有七道电筒光,正在通道的不同位置来回横扫,光斑不断照亮崎岖不平的山壁和反射金属光泽的矿石岩体。
通道最外面是宽敞低矮的矿井岔口合龙处,一双加装凯夫拉防刺层的军靴靴底来回踩踏着山壁底部靠右的下水道水篦子,嘎吱嘎吱的声响在空旷处尤为刺耳。
抬手挂断入耳式通讯器,手握电筒撑住潮湿的山壁,稍微直一直背就得磕碰到脑袋的高壮男子,终于站定在山壁一侧,愤恨掏兜,摸出一把水果硬糖扔进嘴里嚼的嘎嘣直响,在烦躁的扬起手电筒向周围示意靠拢。
通道内坑洼逼仄,黢黑不明,进洞以后脑袋和腿不止一次碰上凸出的石角,淤青处疼得人愈发烦躁。
这种压抑憋屈的地方再多待上两分钟他就得暴躁杀人了,听见电话里那个居然临时变更了行动计划,他立马解脱的扬起嘴角。
害怕再不心又得碰头,他索性蹲到山壁一侧,抬手用电筒光呛一呛领路人的眼睛,唠嗑一样轻松的问。
“你们虎哥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我……我真不知道啊。”场子里的领路人急忙弯腰摆手,牵连手里的电筒光到处晃,
“虎哥平常就不爱到厂里来,更不会走运货的废矿通道过来。我们也纳闷儿呢,荣哥为什么安排您几位进山洞里去找他,这地儿根本就不是人待得地方……”
蹲成一团黑影的壮汉扬着手电筒笑了笑,
“人待不了?那水仓里的房间你们虎哥专门养猪用的啊?哥们,再好好想想,这矿道里就真没别的什么能藏人的地方了?你可不能骗我啊。”
“真没有了。”
领路人摊摊手苦笑,满脸糊涂:
“原先这半山采矿区确实规模很大,里面岔道口也多,可自从采矿场出了事故封场炸洞以后,原先的巷道早就被压塌了一大半,都是死路。那水仓也是,进出两条路全是烂泥,要不是哥儿几个找来,我们也不会跟着进来,至于虎哥是什么时候、为什么要在水仓弄上一个住人的地方,我们就更不明白了,他的事情我们哪儿敢多嘴。”
“哦。”隐在黑暗里的人影笑起来,两排白牙很是晃眼,
“我有点好奇,你们怎么把成品弄到仓库那边去的?干嘛要分开放得那么远?”
“那不是怕鸡飞蛋嘛。”
领路人也笑起来,觉得眼前这个面目凶狠的年轻人混熟了以后其实也挺好相处的,看他脑门鼓着包可怜兮兮的蹲成一大团,跟个马来熊似的。
“厂子这边比废矿洞仓库那边地势高,利用山势落差再用废矿旧轨道就能把货一点一点送过去,还能把废气废水废渣通通引到矿坑里来,省了偷偷排污的麻烦。你也知道,咱们那些活计废气废水酸性太重,腐蚀性大,要是处理得不好很容易引起村民警觉。”
“嗐……。”依旧蹲着的壮汉一拍大腿扬扬手,“你们这边挣个钱怎么这么麻烦?”
再冲围拢在旁边和他一样穿着多功能马甲、军靴、戴着耳麦的几个扬了扬手,从包里翻出一张地图,放到膝盖上铺展开,对照刚刚震了两下的手机图片,往地图上标出几串缅文。
标好后抬手一指,被点了名的3人赶紧凑过来,用电筒一照,立即会意,举着手电迅速分散到各个矿坑。
领路人看得一头雾水,向壮汉问
“哥几个什么意思?是不是荣哥让咱儿不用找了。”
壮汉没搭腔,边嚼糖收好地图,边摸上衣兜。等周围的电筒光渐渐隐没在黑暗里才站起来,害怕再撞到脑袋便一直卑微的弓着腰,摸出烟盒抽了一支递给领路人,见他接过塞进嘴里,又凑过去,低头帮他点烟。
这他妈都有2米高了吧。
借着眼前一簇火苗,领路人边惊叹这老缅的个头,边往前接他的火。深深抽吸了两口,让刺激醒神的烟草香充盈呼吸道的同时,肩膀也被那老缅蒲扇大的巴掌给哥俩好般的搂住了。
黑暗里,烟雾成束附在脸上……
抽着抽着腹部突然漏了气儿一样噗哧一声,紧接着,脖颈猛地向后一缩,眼睁睁地看着电筒光线把喷溅出的鲜红映照成苍白,扇形铺开了一石壁。
领路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抹了脖子开膛破肚。瞳孔散开以前,浑身一软整个倒向壮汉,脸上还没来得及堆满痛苦的表情,便定格于惊疑和恐惧,悄无声息的死去。
手电筒和大半截香烟一起落地,咕咚咚只滚到指尖前的位置便停住了。
砰嗵一声,不远处的另一个领路人几乎同时倒在了肮脏的碎石堆上,连呼救声都没有。
壮汉都不用抬头看,就知道他身上哪些地方挨了刀才会那样连挣扎叫喊甚至是细微的咕哝声,都听不见。
紧接着,一束电筒光照了过来,胶底军靴碾碎石子的规律声响越来越近,壮汉抹了抹锋刃上细线一样的血渍,边收刀边:
“这个地方太他妈讨厌了,咱们找着人赶紧出去。”
“找人?”同伙惊疑抬头,用坑坑巴巴的汉语询问:“刚不是 保不住 ?”
壮汉再蹲身,捡起掉在地上的半截香烟,弹弹灰尘不舍得浪费的放进嘴里抽起来。
“东西放好以前,咱们还有点时间。这些年缅北佤邦好多工厂都是陈舸在理,山兵头头那边的关系也是他帮忙走动疏通下来的,咱们从他手里挣过不少钱,过这么多次交道,我觉得他人厚道,但是电话里那个,就会支张嘴,根本不管弟兄们的死活,我不喜欢他。”
“轮得到 你 不喜欢?”同伙脸色沉了沉,边擦刀边一个字一个字蹦汉语,“宋先生 还在 他手里。”
“草!”壮汉蹲身架着胳膊,捏烟屁股边抽边骂:
“我就阿扎云河那白眼狼心比蛇都毒,比电话里那个还狡诈阴险,你们都不信,还都护着他!”
同伙呵呵尬笑两声,心底用缅语嘲讽:汉语里的马后炮就是形容你的吧?就你吃他递来的糖吃得最多你也好意思。
“光苏敏吞不行!”耳根发红的壮汉浑不在意,皱紧眉头认真的想了想,边按灭香烟边站起来,
“你得去临潭帮他。”
同伙同样皱了皱眉,环视四周。心底盘算矿坑里的活儿光剩他们4个也能应付,哪怕再出点状况,最多再弄死几个应该问题也不大。但要是对付阿扎云河,光靠一个苏敏吞可就不好了。
想到这,同伙把刀收进腰带内,毫不迟疑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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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个头略于自己却同样结实沉稳的同伙走向来前的矿洞口,缅族壮汉抬头看了一会儿,又走回山壁前。
单手撑住坚硬滑腻的岩石,忽然抬起脚使劲去踩通道侧边水槽上的水篦子,结果跺了好一阵,尘土飞扬哐哐直响,也没能把90年代装置的粗钢条跺烂,似乎是铁齿锈到了一起挤压变形,让井盖变得既沉又厚。
费了半天劲儿却是无用功,壮汉拧紧眉毛,蹲到水槽边用手电筒照着看了一会儿。
亮光底下是一道腥臭味十足的石头屏障,再抬手用电筒光沿着水沟往前扫了一圈,似乎都是这样密合的石块,壮汉心底松了松,心翼翼的站起来歪着脑袋走向岔道深处。
趴俯在碎石边的死者脖颈底下,滴滴答答的声音顺着钢条淌进沟槽底部,渗进石缝里,漆黑看不清颜色,但温热黏腻的触感还是让姜铎马上反应过来。
此时自己脸颊边,一定腥红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