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迷障
山隙里, 手电光变成丈量生命的直尺, 照向远处一点灰尘似的亮斑。众人一路追赶,队尾的陈舸却裹藏于光源背后, 只与浓黑并行。
边疾走边回忆, 没有时间让他深思自嚼并控制情绪避重就轻,回忆里的情境通过呼吸促缓、语调升降和步幅张弛准确的传递出来,有疑虑,有焦躁,更有愤恨,但姜铎听得最清楚的,却是他在表达他行为的正当性, 无论挣钱、贩毒或杀人,都在他预设的价值认知范畴内,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白了就是个三观不正的聪明人,细节处有涵养, 大德行却长歪了。
其实陈舸吧啦吧啦一大堆的时候姜铎就没怎么认真听内容, 他本来就失血体虚脑袋昏沉,反应有点慢,再遇上爱歪理的岩老师教出来的碎嘴子陈主任, 越发觉得绕来绕去没个重点, 特别招人烦。
可显然躲在矿坑里憋坏了的陈舸这会儿正倾诉欲旺盛,推了推眼镜, 继续向姜铎阐释着:
“是人都有欲望, 我们不过是直面欲望罢了, 你我和骆驼联手的原因是因为钱,也对,也不对,其实我们最主要还是为了安全。
见识过你们纠集全省之力搞出那场惨烈的“平远街战役”,我和骆驼早就被吓破了胆。严整治的80天里,有那么多我良善的血亲最后却被武装围剿,成为你们口中的“犯案累累、罪大恶极”,成为你们“战役”取胜时归集战果表功授奖的数据,时至今日,我却连他们一份完整的名册都查不清楚,盖棺定论、盖棺定论……果然是谁能帮别人盖棺材,谁才能给人定论。
所以身处国内,我和骆驼只想和气生财,但国境外的岩老师就可以无所顾忌大胆捞钱,我们都怕被他连累,只好让他走的尽量远一点……”
到这,陈舸累得直喘力不从心的调息换气,又嗤嗤自嘲两声,姜铎用电筒光呛他,见他居然还眉头轻蹙满脸愁苦,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得这么煽情,要不是老子全面研究过80年代的卷宗档案和影像资料,还真就信了他的邪。更觉得怕是这岩壁都厚不过他的脸皮,20多年前他的老家就开始成团伙的武装贩毒暴力抗法,渐渐让所有公权力职能瘫痪,私刑泛滥,气焰嚣张,“毒枪赌黑市三不管”的名头全国瞩目,怎么到他陈舸嘴里,却通通变成“良善”?他可真有脸。
但掰正他价值观教他做人是监狱的事情,姜铎只得忍着恶心拣重点问:
“所以你们干脆化整为零,分化岩盘的集团势力,在边境培养掮客代理人,不沾手国内的运贩毒犯罪活动只抽水钱?”
“没错。”陈舸回答,边走边回忆:
“背靠剑潭冶炼厂的毒品贩运中继站,是岩老师一手带起来的,当时缅北过境西南有7成的货走了这条线。这么一个显眼招摇的涉毒集团,从生铁铸模里那些特意留出来用于藏毒的空洞,到装货、到过磅、到运输,再到三不五时被扔进垃圾焚烧炉的尼龙袋,以及一靠近就能闻见的肉焦味。厂子里近千号人,再瞎也会有一些察觉的、隐约知道内情的,甚至动了心思参与进来的,而当时所有人只知道,主谋是我,跟着我能发财。
但我和骆驼从一开始就觉得,在国内这么搞风险太大,积重难返,轻舟才好掉头。所以那时候就算骆驼不动手,从你父亲化装进入我们厂区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弃厂逃跑另谋生路的准备,只不过后来正赶巧的,骆驼觉得那是个机会。”
“知晓内情并参与运贩毒的工人?”姜铎眉头一竖断他,从他话里切入继续追问重点:“都有谁?”
陈舸含笑顿了顿,满脸上钩了的表情,看着姜铎
“80年代,国内什么东西最泛滥,也最暴利,你不会不知道吧?西南几个省份几乎大一点的部门班组都成立过戒毒学习班,吸毒的比抽烟的都多。”
到这,陈舸放鱼钩一样停顿了一下,吊足姜铎的胃口才继续
“我是1987年被分配到厂里的,剑潭冶炼厂1981年建厂,前身叫做潭山钢铁厂,厂子成立没多久就有人利用运输车从边境倒腾一些珍贵的板材、药材、野味到国内倒卖,直到后来开始流行起那些让人着迷的东西,只要有人冒险夹带一趟,哪怕只是点散碎的,也能顶工人们大半年的收入。
所以,姜警官,知情人很多,足够你们源州警方重新翻案追责,但这会儿我肯定不会告诉你,只要你保证我的生命安全,等咱们回到临潭,我就是你的第一人证。”
额边跳起两股青筋,姜铎火冒三丈。一把掐住陈舸的后脖颈往岩壁上一甩,扑过去用胳膊肘压砸在他肩上,在用强烈的光源直刺得他瞳孔骤然缩,慌忙甩头躲避。
“八百年前就倒闭的破厂,我他妈去翻个屁的案!我看你胆子没被吓破,是被脏钱撑大了挤着脑门了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敢要挟我?再给我绕来绕去废一句话,我他妈现在就埋了你。告诉你,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是谁?以前干过什么?”
“哈?”被砸进坚硬的石缝里连骨头都在抖,陈舸没反应过来直愣愣的疑惑:“我是……陈舸?”
“不对!我再问一次,你到底是谁?”
“陈舸啊……”被突然犯了神经病的年轻警察控制住,陈舸又疼又懵,满是哭腔的再次辩白。“我真是陈舸。”
“不对!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姜铎踩着他的鞋尖往前威逼,电筒就快往他眼睛上盖出一个椭圆章,凶狠发难:“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你他妈到底是谁?以前干过什么?”
眼前一片模糊,夜叉一样青面獠牙的警察还在往下使蛮劲,陈舸大汗淋漓,浑身疼到酥,干脆眼一闭几乎是豁出去般喊出来:
“我是陈舸!原剑潭冶炼厂运输部主任,1993年开始利用冶炼厂运输车从边境走私毒品=海=洛=因入境,最多的一次是96年5月份,我伙同驾驶员赵虎、押车师傅史金来利用百淮州拉矿石原料的大货车水箱,藏匿了近200公斤麻栗坡成色最好的双狮地球牌进入国境内,再利用生铁产品运输线的便利向沿海城市分销,仅那一次,我个人就从中得利300万元人民币。其他还有……还有……我记不清了。”
“不对!”姜铎灌力往前一顶把他往岩石壁里塞,冲着他的耳孔大喝
“你是陈舸、麻宇还是麻三宇?是剑潭冶炼厂还是景腊橡胶园?你到底是普通工人,还是毒贩。”
有突出坚硬的石头棱角抵住骨缝,隔着衣服磨烂皮肉,陈舸绝望的大喊
“我是毒贩!我叫麻三宇,我是贩毒的,剑潭冶炼厂倒闭后,我就成了景腊橡胶园的割胶工人麻宇,我一直靠运贩毒赚钱,负责联络缅北工厂和国内的下线。”
“联络?”姜铎再一推,只听见喀啦几声,是被压得掉了渣的细沙砾滚落到地上。“可缅北制毒工厂里怎么有人指认你才是老板?就那家位置在石猴子山盘山道上行,进入佤邦地界900米处的佤山化工原料厂。”
“参股!参股!”陈舸疼痛更惊惧地大声叫嚷着,希望能让肩上那只轧钢冲床一样的手肘能够稍微轻一些。
“我只是参股,骆驼才是大老板,所有厂子都是岩盘早些年就和缅北民地武兵头和官员谈好价的,都建在深山里,最后却让骆驼伙同他们果敢的掮客一起给吞了。”
气喘吁吁的嚷嚷完,山隙里还在回响“吞了!”这句尾音,顿了一会儿,肩上那只铁凿子终于慢慢松开。
陈舸浑身脱力,胸口剧烈起伏着,背靠山壁往下滑眼睛疼得直流泪,又不敢用满是泥灰的手去揉。
听到了想要的,姜铎同样站立在陈舸身前深沉的调息,队伍早就停下了,纷纷回头把电筒光照到他俩周围浓黑不见影的地方,笔直的光束聚拢到一起,像是架起了刀跺。
只耽误了片刻,可他们连片刻都耽误不得,姜铎却仍旧没有要继续走的意思,而是抬眼瞟了瞟前方山隙尽头已经有车轴大的光缝,又悄摸看了看正站定并随时会冲过来帮自己的林逆涛,眼底难掩心疼不忍的流光,再咬牙定神,最后又重新注目回已经半死的陈舸身上,上前蹲身扶住他往下耷的肩膀,用牙咬住手电筒吊绳抬手拍了拍他的脸,轻声质问:
“这就对了,陈主任,现在麻烦你再跟我,骆驼是谁?”
额间有汗却浑身冰冷,原本已经跑得发热的肢体这会儿也被吓没了温度。陈舸可以肯定这个神经病警察就是在质证,可他完全不明白在这种鬼地方,他不逃跑反倒停下来质个什么狗屁的证?!能有什么用?
虚脱且僵直无力,陈舸哆嗦着两条腿,眼镜架又卡到嘴皮上,想抬手却抬不起来了,还是姜铎帮他重新扶正,半晌才心如死灰的:
“姜警官,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骆驼原名卢隐舟,从来没有改过名字。早些年是省专科医院的心理咨询师,剑潭厂出事那年,他就辞了工作考进源州卫生系统,现任副处,主管你们源鹤市的传染病管控预防和心理疾病康复工作,他的资料你们到人事局组织部去查,祖上八辈子都记在档案里,但半真半假,至于他背后的那些势力,我根本不清楚。”
山隙内安静极了,静到姜铎几乎可以听见林逆涛皮肤里鼓噪的血液被火烧起来的声音,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有人同样被推到了岩壁一侧,被人紧紧的逼迫摁压着,只是与自己不同,突然发难的林逆涛手里还架起了刀。
“你们隐瞒了我什么?!瞒了我什么?!”
尔扎都惹不吭声不辩解,只悄摸顶肘垂胯卸力,消解掉一些柴刀盛怒下的力量,虽然疑惑那子为什么非要赶在这一刻捅破真相,但他心里并不怨恨,毕竟决定向柴刀隐瞒关键时间点,并把重新印制的放火案卷宗交给他的那一刻起,注定有朝一日,自己必须面对并承接这样的怒火。
“涛!”
姜铎怒喝了一声,柴刀一愣,刀尖停在了尔扎都惹的脖侧。
所有人包括老虎牙尔扎都以为这个行事不着四六脑回路清奇的警察终于发完疯了,嚎出一嗓子的意思是准备接着逃命,有屁话回头问,有篓子明天再捅。
可谁也没想到,他喊完却半点要站起来的样子都没有,而是再一拍陈舸的脸,呲牙咬着电筒绳冲他比了一个二,:
“就两件事,一是卢隐舟如何策划、操纵和指使徐老六制造林边疆家的12.04火灾案,二是2000年以后,卢隐舟在你们这个走私毒品集团中的主要作用,实际获利,以及他什么时候在哪干过违法犯罪的脏事?五分钟之内给我清楚一件就行,否则,我就把你捆到岩壁上,让你看着我们逃跑。”
没想到陈舸缓了半天劲,又开始混不吝的嘿然到:“姜警官,你这么问属于诱供逼供,证据非法……”
姜铎再抬手肘用鹰嘴骨顶进他的肩窝锁骨处,向下一压,错开骨缝,看着陈舸疼白了一张脸才轻声威吓:“非不非法还用你来教我?我要的不是证据,是真相!”
着他当真从腰带内掏出警绳,寒凉的一眯眼:“四分钟,当然不想或者你不知道也可以,咱俩立马古德拜!反正赵虎和你,我只要顺利带出去一个就够用了。”
血液凝固,一瞬间陈舸清晰的感觉到张大口却吸不进氧的窒息感,死亡如此之近,近到已经勒紧他即将奔向光缝处的脚踝,让他无力奔逃。
脑袋嗡鸣思维混乱,又不得不强行回忆并组织语言,陈舸无可奈何又抖抖索索的继续:
“放火案,主谋是卢隐舟,执行人是许久湖和赵虎,我只负责向他提供他需要的信息和材料。从林边疆进入坝下追查王保昌开始,骆驼就让我找人去盯他家的动静,同时也告诫我让我做好准备,封紧厂里知情人的嘴。
果然,没过多久,剑潭冶炼厂就因为成为舆论热点而被立案倒查,之后迅速被追责、清算并破产,赶在林边疆回到临潭前,倒闭的工厂已经被骆驼搅和得污脏不堪,我记得在那段时间里冶炼厂人人自危,都在忧心厂子倒闭后上哪儿去奔钱程,手里沾过毒的更是统统闭紧嘴,生怕被揪出问题丢了岗位介绍机会或遣散费不,还要去吃牢饭。
而我在厂子倒闭前就按照骆驼的指示去了边境疏通关系,帮他通岩盘留在缅北的阻滞关节,所以骆驼和许久湖是怎么安排的徐老六,我并不知情,但林边疆家的房屋结构、煤炉烟道结构和出入人员情况,以及你父亲所属的临潭公安局相关工作组信息,确实是我找人弄出来并告知骆驼的。”
“那你为什么魏源没有主动参与却功不可没?”
料到他要问这个,陈舸皱起眉认真的想了想才回答:“因为他向骆驼透露了地点。
卢隐舟之所以能够准确掌握林边疆等人在坝下的行动轨迹,唆使王保昌提前制造车祸策划暗杀,并留后手单独安排许久湖到事故地点附近搞伏击,全靠魏源提前透露出的行动组活动地点。以及之后纵火案发生前,临潭警队的一些内部调整和工作动向,据也是通过魏源,才传到了卢隐舟耳朵里的。
但他没有主动参与,其实是我的臆测,因为他要真是我们这一边的,那让他活着可比让他当替罪羊折给警方要更有用处得多,骆驼可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的。”
“可魏源根本屁事没有。”
姜铎急声断他并质问:“既没被骆驼抹杀也没被警方怀疑,就好好的守在我爸旁边伺机而动,这回不是正好,先给我下毒再往我爸身上泼脏水,让他被隔离审查,这不正中你们的下怀?!”
“姜警官,我再一次,三个月前许久湖一出事,我和卢隐舟就没联系了,他最近的动向和意图我真的不清楚。”
陈舸有些恼的向前一挣,继续解释:
“但是我八年前骆驼的主要目标还包括魏源,是有证据的。因为徐老六的儿子是我让许久湖带到了果敢老街,他脖子上的金貔貅,也是我亲手交给了卢隐舟,当时我就知道他要用这个做文章,让魏源抵罪,坐实你父亲他们临潭警队一直在追查的内鬼,给他们一个结论。
可是后来为什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也很奇怪,我甚至还追问过卢隐舟,他的回答却是静观其变,结果就一直静观其变到了今天。”
听到这里,姜铎的眉头紧紧皱起,满心忧虑、更恐惧。
一是疑惑,八年前的卢隐舟会是这样大而化之的人么?精心布局的镇被围进死地,着子无气,他也能无动于衷?二是深思,八年后的魏源如果真如陈舸所,从来就没和他们一伙,甚至对立,那他下毒的动机究竟是什么?三是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假如楔进临潭的毒铁钉真不是他魏源,那就明警方的视线已经再一次被误导,危险依旧深埋在老姜旁边。
想到这,姜铎疑虑深重甚至有些许希冀的抬眼瞅了瞅陈舸,希望能洞穿他谎的神色,但似乎到了这种时候,他也没有隐瞒或偏颇的必要,只得低叹一声再抬手拍拍他:
“2000年以后的卢隐舟,参与过哪些违法犯罪活动?从中得利多少?”
闻言陈舸突然大笑两声,扶了扶眼睛再顺势抵紧额头捂住脸,抖着肩膀反问姜铎。
“姜警官,你见过谁好不容易洗干净手又跑回去搅合粪水的?浸泡过恶臭的人有些会比常人更不能容忍那种味道,卢隐舟虽然和我一样从泡在毒缸里,但是他从来不沾毒,剑潭厂倒闭以后,他更是跟我们这条线彻底撇清了关系。”
姜铎皱紧眉再往前一压,面目狰狞的逼迫道:
“你是真不想活了是吧?他没关系他哪来的钱帮你解决国内的麻烦?他不沾毒他跑到境外策划侵吞岩盘的势力,控制制毒工厂货源,还让你参股管理?他不搅合粪水,他却把你们这些渣滓都摁得牢牢的帮他看场子挣钱卖命?
你!赵虎,徐兴荣,还有给我下毒的,搞我猎杀令的,哪一个和他没关系?”
没想到听完这些陈舸却也不慌张,依旧收不住笑的:
“姜警官,你不是证据合不合法你心里有数么?我都能肯定缅方抓获的制毒厂工人口供里只招认过许久湖是老板,我是大老板,因为他们都不知道,真正拿大头得利的,还有一个卢隐舟,更何况在国内?就你的那些人,除了我,还真没有人敢卢隐舟参与过犯罪活动,他连红灯都不会闯,他清白得很。不信你问问赵虎,今天以前,他有没有听过“卢隐舟”三个字?”
“甚至连这几年出现在缅北代号为‘骆驼’的掮客,也和他卢隐舟没关系。”
闻声一愣,这一句是不知何时走到旁边的林逆涛出来的,姜铎狐疑抬头,就见林逆涛已经弯腰拽住陈舸的胳膊,把人提起来,再搡了他一把示意他赶紧滚,又轻轻扶到自己的腋下,搀紧自己再拉扯着并步往前奔。
“四分钟到了,等我们出去再审。”
姜铎闭嘴,边走边看着林逆涛。
他的眼角红了,脚步快却踉跄,与没了支撑只得自己拖着腿一高一低往前奔的瘸腿老虎牙擦肩而过时,甚至没有偏脸去看他。
但他是压抑的,正偾张起十分的理智与气力去强压怒火,神经紧绷到断裂临界,杀意碰撞翻滚,让他正扶着自己的手控制不住的痉挛颤栗。
无力承载心内莫大的悲恸,他的涛正经历磨折痛苦,起因却是自己。
“骆驼在缅北有代理人,在金三角有代理人,在越南也有代理人,甚至在国内,在警队和政府,照样有他的门路。
八年前,我就怀疑过卢隐舟,因为只有他似乎与各方都有牵连,心机深人脉广,明明只游离于案件核心外,却总能看见他的影子。但越是深入查证案卷资料,我却越觉得他嫌疑,直到几个月前我们在石猴子山的时候,老黑叔提醒了我,我又开始觉得不对劲,我甚至重新去翻阅以前的案卷,甚至偷偷跑到他办公室里往他座机听筒安装窃听器,甚至跟踪过他,我有那么多机会!有那么多次机会!”
到这里他的牙齿已经发出猛烈咬合的喀喀声,理智被蒙蔽,颤栗到全身,形如恶鬼。
“涛!”姜铎赶紧抬手一把捂住林逆涛的后脑勺,忍住腹侧的剧痛,将他的脸摁到自己脖侧颈窝,用力撑住,抵紧,咬牙问他:
“难道你真想杀人吗?”
身体密合的片刻,心智慢慢清明,林逆涛贴过去抓紧时间抬手怀抱住姜铎的腰,不管不顾愤力勒紧,用牙磨着他坚硬又满是汗臭的颈侧皮肤,轻咬了一口,从合拢的心口残缺处汲取前行的力量,很快便抬起头,赤红双眼咬牙道:
“我能忍,所有事情都等出去再,但是姜晓堂,不管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让我知道真相,但你记好了,我绝对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