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评议

A+A-

    “爆炸了!?”

    西南省府, 省委常委办公区, 行政楼六号楼。

    身着便服的余知检一扔签字笔,嚯得一下从真皮沙发里站起来, 原本摆在膝盖上的表格A4纸和文件洒了一地。

    卢隐舟他敢!他真的敢!?

    四指扣紧掌心肉,拇指放进嘴里, 愤恨的闭紧牙关,指甲崩断螺纹破裂,渗出一手血。

    脑袋里急锣重鼓敲得嗡嗡作响,余知检讶然,他卢隐舟……他是疯了吗?就为了掩盖浓黑处那些的罪行, 他胆敢倾山毁证枉顾那么多条人命, 还真是一条尽忠的好狗。

    再弯腰去扒拉地上的材料, 找到刚刚被压在出境事由申报表下面的那一摞,边逐项扫过去确认边对着手机部署道:

    “尔扎老师, 博县铁烙山方圆9公里范围内, 有大石厂、制砂厂、砖厂、铸件厂共38家,其中你们所在的采石场有在岗工人174人,厂里有二十一座客车1辆, 型客车4辆,运输土方车8辆, 刚刚进入厂区的丽州博县公安局警力共计40人, 警车8辆, 负责指挥调度的是他们县局巡警队队长, 姓邓, 可以信任,他的联系方式你记一下!”

    “十四分钟内顺序爆破4次,时间间隔不规律,我推测=炸=药=是根据山腹里不同性质的岩层和窖积水位置安放的,首当其冲就是北侧山坡和厂房边的断崖,那帮畜生不止是想倾轧,更是了让积水冲掉腌脏的主意!余知检,我顾不过来!”

    “我明白!”余知检断尔扎都惹,忍不住又抬手狠咬拇指指腹:“人命第一。”

    这种时候你才人命第一,怕是晚了点!

    尔扎都惹愤恨不已逞口舌的诛心之言最终也没骂出口,挂了电话,他立即就把林都推上警车。

    但不用他诛心,余知检自己已经双目赤红咬牙切齿,指甲裂口渗出血珠,在省委组织部干管处办公室干净透亮的大理石瓷砖地上,滴落出一点一点刺目的鲜红。

    “余……余处长……表格您填好了么?我们副部他刚回来……”

    刚还觉得这公安厅领导很谦和,怎么转眼就要吃人了?

    办公室文员姑娘战战兢兢的凑过来,偷偷瞄一眼地上的血渍,再紧张的盯着来人眼角边那道突兀狰狞的疤,她也知道这会儿绝对不是提醒盛怒中的领导按规章制度报备事项的好时候,可也不能一直干瞪眼耽误事儿,时间紧迫,这一项办完,后头还有好多流程要走呢……

    闻声回神,余知检再弯腰捡起刚填了一半的表格和签字笔,十分不讲究的往衣服上一抹血,龙飞凤舞迅速写好,取出红印泥往签名栏上按好糊成一团指纹,递给姑娘,便走到一边拿出手机,编了条短信:

    【勉子,对不起,但我不能收手。】

    ————————————

    源州,临潭,缉毒队办公室过道走廊。

    刚从医院折返的张程勉看到短信时,气得血压蹿高伤口直飙血,恨不得把手机砸到墙面上。

    老余你混蛋!你让我还有什么脸再去见姜大哥?还有什么资格再去给林大哥一家祭酒焚香?你他妈轻飘飘一句对不起,却让我抵上一条命都不够!

    怒火冲天,控制不住情绪手肘往墙面上砸出一片淤青,安排出去跟着冯旌海的弟兄们在突发变故的第一时间就向自己汇报了铁烙山采石场的情况,有人正九死一生,无比凶险,可他却什么也不能,什么也不敢。

    因为一墙之隔的会议室里,还坐着满屋子等他指出下一步行动方向的前辈同僚,余知检不收手,就意味着接下来马上就会扑向临潭、扑向源州、扑向西南一线公安缉毒队伍的,是一场恶战!

    “勉子,出啥事了?”

    没事谁也不会信,张程勉吊着胳膊定了定神,满脸愠色的真话假话掺一块敷衍:

    “涛有消息了,他和姜铎在一块,这两混蛋不知道抽哪门子疯跑去周箐调查无名尸体,把事情越搞越大,越搞越难收场,追逃组现在全是郑侠他们特警队的,我担心两边起冲突时,老郑下手太狠。”

    “他活该!”方娅夜叉一样炸了毛两手叉腰,冲他们原大队长黑脸竖眉头,怒其不争!

    “勉子,你还护着他啊?这臭子真是和三两一个德行,就该让他好好长长记性!等郑侠把人逮回来,老娘我都得大耳刮子扇他,!”

    “不护着,我也得使劲收拾他!”张程勉笑骂附和,又凑近轻声嘱咐:

    “看他把我们方姐给气的……方姐,先别给里面的,等等老郑的消息。”

    方娅点点头,重新换上担忧的神色:

    “勉子,撑得住吗?你干嘛那么着急回队里?警令室老罗一上任就把在岗的集中起来搞政治理论提升,大家伙儿都憋着气呢,要不,我就你还在医院,咱别搭理他。”

    “这种时候还搞理论学习?”张程勉嘴角抽了抽面露嘲讽,再神色一肃,抬脚就往会议室去,“霍局越逼我,我越要死赖在队里。”

    但前行不过几步路即将推开会议室大门时,张程勉忽然不动了,只定在门前细不可闻的轻叹并坚定:

    我得在临潭缉毒队,等着他俩回来。

    ————————

    午后2点,乌云翻滚。

    天色晦暗得像是已经到了黯哑无光的傍晚,会议室亮起灯,残破老旧的玻璃窗框被临潭的狂风推攮的吱吱呀呀,几乎要盖住暂代履行缉毒大队长职务的罗主任那又哑又慢的讲课声。

    但除了缉毒队众人,会场里其实还坐着刑侦、治安、刑事技术和派出所的不老少民警,肩章通通是二条竖杠带星以上,有实职也有光享受待遇的,范围明确针对性很强。

    基本平日里都和被禁闭隔离的老姜有点交情。

    赶情他们这一伙风风雨雨二十来年的老公安,反而思想觉悟都不太够,还得专门被挑出来搞集中学习。

    黑明辉心内呸了一口,坐在会议室第一排却明目张胆昏昏欲睡,从一开始不耐烦、不理解,愤怒不甘到后来被催眠得神思飘忽,不知怎么忽然就回忆起20多年前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刑侦缉毒本就是一家。

    那会儿自己和老姜分别隶属于当时的刑侦一队和三队,追犯人时一起牵过驴一起骑过马,开过手摇把拖拉机,仗着年轻,带上两光馒头就敢翻山越岭的追踪侦查缴土匪,和种鸦片的周旋,帆布胶鞋的鞋底都磨破过好几双。

    到后来,三队改制成涉毒案件专办队伍,老姜开始搞大烟案子,专业性更强,自己却是五花八门的恶性案件年年都要办,故意伤害、诈骗、盗抢、性=犯=罪、甚至是处心积虑的预谋杀人,形形色色什么品种的作恶者都见过。

    但恶性案件以不可预见的随机性和短时利益居多,犯罪主体动机成分复杂,不像涉毒的,利益链条深辐射范围广。

    底层药瘾者往往也会成为社会治安隐患点,中间分销商则隐蔽于各行各业,大部分还涉赌涉黑驳杂不堪,而在往上,那些数钱数到手抽筋的……

    是社会机体关键部位的跗骨蛆虫,他们参与的最少,手一抬就够了,却能豢养出一个体量庞大的浓黑世界。

    “……要进一步加大反腐倡廉的力度,扎实推进惩治和预防腐败制度体系建设,严肃查办公安系统贪腐渎职案件,实行空前严厉的重大事故直接责任人、部门负责人、分管领导问责举措和一票否决……”

    “报告!”

    会议室沉重的对开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断讲课人,张程勉和方娅不待人请进就自顾自的往里冲,端坐在主席台上刚刚兼任缉毒队主政官的警令室老罗,有点挂不住脸,又不好发作,只得关心的问:

    “张大队,你怎么又回来了?”

    “已经处理完伤口也输了液,医院里我待不住,队上还那么多事情,虽然从现在开始我既不用管也不用担责,但一时也丢不开,是不是?”

    罗主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作声,心底有盘算,干脆趁空隙让听课的民警们松松筋骨,自己也喝口热茶润润喉咙。

    过了三五分钟再准备开口继续讲课时,吱呀一声,门又被推开了。

    终于到了。

    与会众人一愣,会场内三十多个黑衣制服警纷纷抬头,看向大门口五个西装笔挺检徽端正的佩戴在胸口上的,可目光只往他们身上停留了一秒,便统统投向后面。

    是姜明远,正驻立在检察官们身后。

    瘦削、老态、佝偻、身形虚弱、面目平静,被一左一右两个羁押人员架在中间,手腕上一副明晃晃的手铐。

    路过会议室,只停留片刻,抬眼让目光扫过场内所有的老战友,眼波深敛各种情绪,却一个招呼也没便转过身去被带离门口,行走时,没有手杖支撑只得拖着步子,一脚深一脚浅,步履蹒跚。

    梆当一声有沙发凳弹回椅背,黑明辉站起来,皱着眉头眼眶发紧,抬手指门口看向已经跳下主席台正和检察院同志握手寒暄的罗主任,大声质问:

    “什么意思?老姜这是被批捕了?魏源都还没找着你们就敢定罪抓人了?程序合法吗?执法问责通知书你们检察院算自己下给自己呀?”

    检院的同志还没来得及张口,罗主任便抢先一步辩白

    “只是监察的例行审查步骤而已,黑大队长你不要多想,有检院的同志在还能搞不清查证程序么?”

    黑明辉大巴掌拍桌面怒声道,

    “你他妈懵谁呢?刚架走老姜的都是他们检察院批捕科的。”

    又指向检院五人正中间稍显年轻戴着眼镜那位:

    “还有你,我见过你,你是职务犯罪预防科的吧?怎么,这才几天你们就连公安督察和纪检也信不过?就把老姜当犯人对待?”

    年轻人眼睛一眯缝推了推眼镜,往前走两步示意同事关好门,干脆向会场内的所有人自我介绍到:

    “黑队长您好,久闻大名,想不到我刚调任临潭没多久,就能在咱们西南侦缉战线先锋楷模的黑明辉大队长面前,混个眼熟,实在是受宠若惊,鄙姓梁,现任临潭县检察院职务犯罪预防科科长,各位公安战线的前辈称呼我梁就行。”

    一通谁也不想听的场面话讲完,众人都在等他的来意时,他却不吭声了,而是转身示意同事拿出一沓试卷一样的A3纸表格,分发到在场所有民警手里边,连主席台上的罗主任面前也放了一份,在抬头看向会场内,忽然问:

    “请问哪位是方娅方警官?”

    正准备看看手里发了份啥玩意儿的方娅莫名抬头,看向主席台。

    “方警官,霍局长缉毒队历年来的案卷档案都由您保管,麻烦您按照我们拟定的明细表,帮我们查找一下这些案卷。”

    着就有人递给她一张纸,方娅把手里的表格放到一边接过明细,低头一看,全是姜明远或魏源参与主办的涉毒案子,其中大部分都有使用特情提供线索情节和控制下交付情节。

    用现行制度和法则程序去校准既往案件,刨去历史原因,总能抠出一些违规矛盾的地方,而这些案卷里结案日期最近一起,也在六年前。

    这是准备鸡蛋里挑骨头,往死里整老姜!

    方娅愤怒抬头,瞪着主席台前的罗主任和梁检察官,攥拳咬牙不吭声。

    梁检察官笑容平和全当看不出方娅的怒意,下巴一偏,立即就有检察官走到方娅面前,越过安全距离往前没礼貌的扔出一份调阅案卷审批表。

    方娅着恼不甘示弱,一拍桌子站起来,边戒备边斜眼一瞥,所有案卷名称都在上面,还签上了他们霍雷局长的大名。

    一直坐在会议室后排的洪海更不干了,火冒三丈大步走到方娅旁边,揽住她的肩膀,把人圈进自己怀里往前呲牙。

    “洪海!方娅!你们想干吗?”

    “报捕起诉的案卷不是检、法都有档案吗?干嘛还跑回公安来调阅?”

    “方娅!”

    “方警官,公检法三家职责分权、分工制约的重要意义,您一位警龄这么长的一线民警,不用我这个刚到任没多久的年轻来向您来解释吧?”

    “你!……”

    “方姐!”张程勉立马站起来断她,沉声道:“洪哥,方姐,不能违抗命令。”

    听见张程勉下命令,方娅才怨愤不平的往门口走,洪海依旧揽着她:“我和你一起去。”亦步亦趋。谁知两人才走到主席台前,梁检察官却伸手一挡,平和的看向洪海:

    “洪教导员,您的表格还没填呢。”

    他拦着自己就算了,他还让人看犯人似的跟到娅旁边。

    离得最近的黑明辉眼明手快撑着会议桌桌面飞身出去一把攥住洪海的假肢,方娅也赶紧转身往后推了他一下,才没让洪海已经架起来的拳头飞到梁检察官脸上。

    “老洪!”方娅拼命搂着他,厉声道:“我自己能行,这种时候,别给勉子和老姜找麻烦!”

    被方娅紧紧的拥抱阻拦,洪海深喘了两下渐渐平静,先抬手按了按妻子的后颈,告诉她别担心,才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坐到黑明辉旁边。

    直到专门有检察官陪同的方娅走出门口,差点挨的梁检察官还没什么,罗主任就气得发抖猛拍桌子呵斥:

    “洪海!你想干嘛?你捏拳头是要干嘛?要么现在立即向梁检察官道歉!要么交警官证!”

    所有人紧张的看着洪海的右拳再一次攥紧,肘窝弯曲却始终垂立,半晌却听到他牙缝里磨出来一句:

    “对不起。”

    梁检察官立马刚回魂一样不明就里的搭下墙梯,

    “啥?刚刚发生什么了吗?不是啥事也没有嘛……任,再给洪教导员拿一份表格。”

    又稍稍抬头,目光横扫,慢慢的,

    “诸位警官,相信大家都清楚我和我同事的来意,今天耽误各位集中学习的时间,主要有两项议程。

    先是请诸位配合完成一份实名制调查表,就是已经发放到各位手里的那份,麻烦大家仔细阅读填表明之后再填写,表格填完后我和我的同事会组织各位警官进行一次单独质询,如果有人觉得不方便书写,也可以等质询时再向我们反映。”

    已经有人把填表明和细项都阅读了一遍。

    上面要求对姜明远工作中德、能、廉、纪、生活作风等方面作出评价,同时根据在场民警的业务警种,表格也分门别类,有针对性的圈出几起案件,要求描述姜明远在办理该案当中起到的作用,是否违纪违规,是否有需要明的问题等。

    和组织部搞干部任前评议调查差不多,只不过问得更深、更细、更具体。

    但这些问题,换到四年前就已经解除领导职务的姜明远身上,填写完再稍加解读,无异于一封实名举报信。

    正式侦讯绝对不敢这么搞诱供,还挂上一个评议的名头,哪个王八蛋想出这么个阴损的主意。

    黑明辉心内狠呸一口,光写上名字就把笔一扔,眯缝起眼睛抱着胳膊转头看向会场内,拧眉骂道:还真有几个奋笔疾书的,竟把一张表填的满满当当。

    正想看看到底是谁和老姜明面上和谐实际却苦大仇深,那张写满了的表格就被人捏起来,扔给旁边的检察官。

    让人大跌眼镜,居然是宋之田。

    就见收走他表格的检察官嘴角抽了抽,面目复杂的放到主席台上,罗主任和梁检察官同时凑过去一看,一个立马变脸差点口吐芬芳,一个推了推眼镜,诚恳的看着宋之田:

    “宋队长,麻烦您看清楚填表明,只举证姜明远的涉案情况就行,不用针对临潭公安领导班子,更不用帮警队懒政怠政问题开列清单,麻烦您重新写一份。”

    宋之田不理他,站起来收笔记本收茶缸,端起来就要走,却被检院的人拦在出门的过道上。

    “我是来参加集中学习不是被关了禁闭吧?课我听了,表我填了,活学活用的东西我都写清楚了,你们还想怎么样?是不是局里那么多案子都不用办了?生物检材不用验了,尸检也不用做了?”

    罗主任跳起来一扬手:“单独质询工作结束前,会场内谁都不能离开,”在用眼刀戳向宋之田,“这是命令。”

    混不吝的宋之田越发理都懒得理他,抬脚还准备往外走,却听见姓梁的检察官再开口

    “公、检上级部门专门抽调人员成立了联合调查工作组,其中一项重要内容,就是针对姜明远、魏源等人的涉案问题展开先期调查,宋队长,原本我算质询工作结束再和你们公安刑事技术部门进行案件证据交接工作,既然你有急事,那麻烦你先把所有的涉案证据调取出来,移交给我们。”

    又转头看向黑明辉,特别强调

    “包括姜明远被关禁闭前,正在开展的专项调查任务的所有书证、物证。”

    案卷材料交出去还怎么接着往下查?宋之田僵了一秒,万没想到所谓的上级部门公然敢一边翻旧账一边堵出口,明摆着就是想找个垫背的潦草结案,不禁恼羞成怒:

    “梁检察官,六年前那么多起案卷还不够您翻的吗?那八年前我们局林边疆家的放火案您要不要也一并查一查?三条人命,主案犯畏罪自杀,前后因果矛盾现场疑点众多,我看也很有倒查深究的必要嘛。”

    没想到梁检察官一推眼镜并不回避,甚至直面宋之田继续

    “那起案件同样要查,中午的时候,贵局霍局长已经向我们通报了剑潭派出所辖区控访人员档案的查证情况,只是暂时还没有实质的进展。”

    再话锋一转言辞犀利:

    “而且,当下最紧迫的,难道不是查清姜明远同志的问题,还他一个清白吗?怪我年纪轻资历浅,多嘴请问宋副队和在座的公安前辈们一句,怎么你们临潭公安,对我们调查组的工作意见都这么大?是不相信我们也能公正执法?如果你们有疑虑,也是可以书面反映到表格材料上,甚至向上级部门反映的。”

    “把我们关起来填这种倾向性鲜明的表格,还要单独质询,你还有脸跟我谈执法公正?”

    宋之田差点被他恶心吐了也攥起了拳头,但黑明辉这次不太想拦他,反倒是同样坐在第一排一直阴着脸没吭声的刑事技术大队大队长蒋松,突然怒喝一声:

    “宋之田,你给我滚回来坐好!”

    又余怒未消的看向梁检察官,瞪了一会儿,干脆站起来走过去,摆上一张同样就签了个名字其他统统写了个无的表格,面色深沉的缓缓道

    “梁检察官,你们晚了一步,缉毒队张大队因伤卸任前,一直是近段时间系列案件侦破工作的总指挥,前几天他就行使职权调取了所有涉案证据,包括“机关办公楼投毒案”、“许久湖调查专案”等需要进一步检验鉴定的文书纸张、照片、生物检材、指掌纹印迹等,全部都没有存放在临潭县局保管仓库。”

    “?!”王瑞:“可今天早上他才从涉案物品库调走许久湖家的那个文件袋啊?”

    宋之田也惊道:“连那两盒被投毒的糖果和外包装物也……?”

    蒋松的眼底霎时有稍纵即逝的锋利和黯淡,却没有回答疑问,而是继续看向梁检察官和罗主任

    “这些涉案物品由我专管,调取时有省公安厅余处长的签字授意,所以没有向局里汇报,当然,从程序上讲这属于严重执法违规,梁检察官,我是明知故犯,自愿接受上级处置。”

    着蒋松便拍出来一本警官证,坐回沙发凳向后一靠椅背,阖上眼睛两手环胸,听凭发落。

    紧接着啪的一声,张程勉站了起来,反正蒋松交代完立马就得来审他,干脆自觉一点也往桌上拍出一本警官证,并主动交待问题。

    “前段时间专案上查证到的涉案物品,凡是有必要做检样分析的,我都已经分批次全部移交到了余知检处长手里,已由他送达省厅技术处实验室进行检测分析,今天早我还跟进了一下检定结果,得知多项检材的鉴定报告还是反映出诸多疑点的,只是收到正式的鉴定意见通知书,还得再等上两天。

    此外,包括今天凌由我指挥的我县辖区内荣星会所的查缴行动,现场缴获的毒品疑似物样品,现金、运贩工具、计算机文件资料、账本等,能扣押提取的我也已经尽数送达省厅,现在只能向工作组提供案卷文书材料,以及躺在县医院抢救室暂时开不了口的徐兴荣和若干涉案在押人员……”

    到这,张程勉有些憋不住的深吸一口气,嘲笑自己果然还是不够城府修不好闭口禅。

    “梁检察官,我能提供的就这些,这张表我也填不了,我不知道你们准备往哪个方向彻查姜明远和魏源的案件,但从您今早给出的调查方式来看,恕我直言,构陷痕迹太重。”

    “构陷?!”

    罗主任惊诧于他的胆大妄为,一个个年纪都四五十了他们真有那么天真那么蠢?是不是都以为把警官证一拍就能完事?忍无可忍的骂道:

    “张程勉,你下手够快,用词够狠的啊?!到底是谁在构陷你清楚了!下毒的是谁?逃跑的是谁?渎职包庇的又是谁?你们一个个都瞎了吗?”

    公安机关会议室里,剑拔弩张,一时陷入僵局,所有人都不出声只鼓瞪着眼睛无声对抗,所以黑明辉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来时,既不合时宜更尖锐刺耳。

    谁他妈这么会挑时候!?

    黑明辉咬牙切齿的暗骂一句,准备拿出来就直接掐断,结果一看来电显示,却是一连串见都没见过的号码,犹疑片刻按下接听键,一声恶狠狠的“谁啊?!”之后,就听见“下毒的”那个,在电话里气若游丝:

    “老……老黑……救救我,我动……那盒糖,是想救……姜铎,……我是……是想救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