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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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大雪洋洋洒洒下了两天才停,凉城这边裴钧不在,裴大领了都督府的牌子,请裴钧安排的副都督下令安排各处。

    兵马司日夜都有人在城内各处和城门处值守,因为玲珑的提醒,裴大甚至将负责粮仓的判司也给找来,让他安排了人清点粮仓,以备不时之需。

    在雪停的时候,陈氏来给玲珑禀报外头的消息:“施粥的棚子都已经开了,只城西塌了几处,冻死了几个人,其他地方都还好,所以陛下派来监督的录事大人对清点粮仓之事颇有些微词。”

    见玲珑没话,陈氏拿捏不准她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到底还是多提了一嘴:“粮仓是由判司的司仓大人管着的,起来判司该是参军直属,照理是那位录事大人底下的人,往常侯爷在凉城的时候,那林录事并不曾多言,侯爷没问寻过凉城的粮食。”

    玲珑听陈氏多解释这些,就知道里面怕是要牵扯到官员派系之间的勾心斗角,不准里面还有利益牵扯,她不太懂这些,但心里也明白最能捞油水的就是粮草和工事这一块。

    她沉吟片刻,不懂外头的事儿没关系,只要她懂那位林录事的夫人就行。

    “我记得林录事的夫人身下只有一个嫡女,府中子嗣都是庶出,姐姐不如请那位林夫人出来坐坐,若是为着姐儿的一副嫁妆,倒是不必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做事儿太过分了。”

    陈氏眼神一亮:“这倒是个好法子,那位林夫人也是虞京来的,听娘家门户不低,若是由夫人来怕是更好些。”

    玲珑笑着解释:“林夫人娘家与我还沾点亲,她父亲是我隔房的堂舅,官至工部右侍郎,与我舅舅同为三品,起来我那堂舅家也是男丁不丰,我这里倒是有道方子利男丁,你又刚生了哥儿一年,这方子你拿去更有服力,我不好出面。”

    她开口这位录事夫人少不得以为她是为着裴钧话,到时候传去虞京叫林家心里也不痛快,反而闹的里外不是人。

    再她这几天总是睡不够,日子也没正常来,她正担心得紧,为着身子也不能在大雪天里出去,摔一跤可不是轻的,更别提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裴家。

    陈氏是个聪明的,听玲珑这么一也不多问,利落拿了方子将这事儿给揽下来。

    孙嬷嬷等陈氏出去后,才端着燕窝羹进门,见玲珑又抱着裴大送过来的那些消息歪在软榻上看,忍不住轻声劝:“一会儿大夫就过来了,您也别太操劳了,仔细伤着眼。”

    “无妨,你们不许我动针线,我也没旁的事做。”玲珑笑着喝了几口燕窝羹,“金姨娘那里如何了?”

    裴钧走之前金姨娘报了病,玲珑还警惕着是不是这位姨娘想要趁跟府外的人联系上,没想到她是真病得严重,这两个多月一直在喝着药,过来请安的时候也病歪歪的,都快要瘦没了人形。

    “还是那个样子,听厨下是吃不进东西去,这风寒之症大也不大,只是病去如抽丝,少不得得多病些时日。”孙嬷嬷道。

    内宅的妇人得不到府里主子欢心,也没个子嗣傍身,见不着盼头,郁结于心吃不下东西去,可不是病就好得慢么,这对内宅来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青桑在一旁插嘴:“奴婢总觉得还是有人矫情,那陈姨娘以前病的比金姨娘还要重,人家不是也很快就好了么。”

    玲珑刚看过裴大收集来的消息,里头是过杨氏快要临盆之前,那陈姨娘是病了些时候。

    也不知怎的,玲珑脑海中突然蹦出一点灵感来,可惜还不等她抓住头绪,外头锦画就禀报大夫来了。

    “请进来吧。”玲珑顿了顿,捏了捏有些疲乏的额角轻声吩咐。

    这位大夫是跟他们一起从虞京回来那位,是裴钧的心腹,所以来了以后锦书就声把主子最近的症状还有日子不准的情形给了,大夫心中有数,可算算时日他眼神中有些不解。

    诊了一会儿脉后,那姓周的大夫面色浮现出一抹果然如此和为难。

    “回夫人,您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最近天气寒凉屋里地龙烧的旺,肝火有些旺盛,连带得脾胃弱了些,也不用吃药,少食些燥热之物,多发发汗也就好了。”

    孙嬷嬷皱眉:“您可摸准了?”侯爷走了那么久,即便是半个月前的平安脉什么都没诊出来,如今有喜脉也该摸出来了。

    其实上次诊脉过后孙嬷嬷就仔细问过了,可那时没诊断出什么来,主子日子也准时来了,她才当是没怀身子,这几日主子嗜睡又不思饮食,日子也没按时来,怎么看都是有身孕的症状。

    周大夫心里才为难呢,他医术还算不错,喜脉月余他怎么都能摸出来了,平安脉是半月一次,哪儿可能上次摸着没有这次就有了的,那自家侯爷脑门儿得有多绿啊!

    玲珑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她也没为难大夫,只轻声问:“我这几日总是睡不够,还觉得有些冷,你可见过这样的症状?”

    周大夫更为难了:“这凡孕者,大都有这样的症状,至于其他的或是肝气不足,亦或是肾阴虚抑或郁结于心,都可能会有这样的症状,但夫人的脉象并非此几种情况,冬日困乏也是有的。”

    玲珑突然愣了一下,脑海中像是被某个片段给砸开了一角灵光,她垂下眸子没露出异样:“我知道了,劳您给我开服提神醒脑的方子。”

    等大夫离开后,玲珑叫青雉进来:“你去请裴三过来。”

    裴三来了以后,玲珑留了青雉在屋里,破例叫裴三进门话,话之前先将裴钧给她的玉牌递出去:“你可有法子别惊动府里的人,外出寻几个大夫请上门?此事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包括裴管事。”

    裴三看见那玉牌就跪了,他也不多问,只低头利落回话:“不知道夫人对大夫可有要求?”

    “不拘是大药堂里的大夫还是铃医,要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最好是知道些前朝旧事的大夫,越快越好。”玲珑轻声道。

    裴三皱着眉听玲珑吩咐,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医术高的大夫好找,可夫人这要找的是百事通那样的人,还得是个大夫?这倒是有点难度了。

    但是暗卫所属,不管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见玉牌就如见主子,他们不需要带嘴,只需要按吩咐去办事便可。

    所以裴三满头雾水领了命令出去了。

    青雉也不明白,但她看得出主子的认真,不免有些害怕:“主子,可是有人要害您?到底怎么了?您别自己扛着,有什么危险的事儿您交给奴婢来做。”

    “你别瞎想,我也只是防患于未然,我有些困了,你先去给我煎药。”玲珑笑着安抚青雉,心里的担忧分毫不露。

    等屋里没了人,玲珑这才将裴大送来的那一沓厚厚的纸里翻找出其中一张,终于抓住了自己刚才一闪而逝的灵光。

    杨氏临产前一个月也曾嗜睡不思饮食,大夫诊断是孕妇常有的症状,胎儿脉象并没有异状,便没有人将之放在心上。

    她现在也开始有这样的症状,她刚才那一闪而逝的灵光是怀疑裴家早就通过一定的段要算计裴钧的子嗣,因为这里面有一个共同之处,裴家想法子送进来的人前有陈姨娘后有金姨娘,都缠绵病榻了一段时日,金姨娘到现在还没好。

    但玲珑刚才听周大夫郁结于心的症状,突然想起上辈子的事情来。

    衮王继承太子之位是很让人震惊的,毕竟陈皇后还活着,陈国公府在朝堂上也是如日中天,东宫已经叫人怨声载道许多年都没被废,那一年纯贵妃暴毙,太子被废幽禁,衮王从衮州回来奔丧,就直接进了东宫。

    陈皇后和陈国公府也没被罚,他们甚至都没反对,可以没人知道太子为何被废,永文帝闭口不言底下人遍布敢议论,只有御史台的御史过几句,也没敢再提,好些人私下里议论过不少时候。

    那时穆家已经败落,玲珑对宫里的事情并不关心,倒是她当时的婆婆林夫人私下里过几句。

    “这算什么事儿,哪朝哪代都有这样的时候,前朝宫里查不出死因就没了的妃嫔就不在少数。”

    这会儿再想起林夫人的话,玲珑心里颇有些发寒,前朝时候受宠的妃子突然就没了,甚至是不受宠的皇后缠绵病榻一段时间病逝的也有,玲珑记得老雍宁侯夫人姜氏跟她提起过,那位病逝的前朝皇后出自裴老夫人的娘家。

    玲珑也不知是她草木皆兵还是心里总有些不得劲儿,她这心窝子里不好的预感一直都没停过。她不信神佛,却相信有些东西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老天爷既能叫她重活一回,她觉得这种不安绝不会没有来由。

    喝过药后,玲珑稍微精神些,便开始仔细翻看杨氏死前一段时日的日常,尤其是跟裴家打交道的,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叫她心里忍不住有些烦躁,晚膳时候就更用不下东西去。

    没发现不对并不代表裴家没有作为,恰恰是裴家一直那么折腾,还气得杨氏动了两次胎气,所以杨氏快临盆前就已经不靠近裴家的人了,那陈姨娘病了也没法子靠近正院,就像是她也没靠近过金姨娘一样。

    临睡前,玲珑跟青雉吩咐:“明日你叫裴五去将曾经进府接生的婆子找来,我有些事情要问她。”

    隔日裴五跑了一趟,回来禀报:“那婆子去岁给人接生的时候,有人家中子落地就没气儿了,她被人迁怒打破了头,没挺过几日就去了。”

    玲珑心里觉得更不对了,这听起来更像是被人灭了口。

    “当日给杨氏接生的人,如今还活着的都在虞京?”玲珑问裴五。

    裴五想了想点头:“是,当时给先头夫人接生的都是她近身的奴才,大都是她的陪嫁,当年都送回杨相府了。”

    玲珑了然,她想起裴钧过曾经开棺验尸的事儿,迟疑着问:“侯爷还要多久才会回来?”

    这个裴五就不知道了:“年前应该是能回来的,若是主子要在边关过年,肯定会提前叫人回来一声的。”

    没办法,玲珑只好先叫裴三送消息给裴钧。

    有些事她不敢问别人,只能问裴钧,因为她不知道开棺验尸的事情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至于裴大裴钧给她玉牌的时候让她找裴三,裴大又不是死契的奴才,她只能相信裴钧的话,不敢轻易信任裴大,这也是为什么她叫裴三私下里找人的缘故。

    心里记挂着事儿,若是搁在平常,玲珑肯定是睡不好的,可到了晚间她喝过药也还是困乏的紧,早早就睡了。

    半夜里玲珑做了好几个乱七八糟的梦,梦里裴家人张牙舞爪的,她四下环顾,怎么都找不见裴钧的身影,这叫她又是烦躁又是头疼,几乎要喊出声来。

    随后她只感觉山摇地动,突然就醒了过来,睁眼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

    “最噩梦了?”突然开口的声音吓了玲珑一跳,她差点喊出声来,赶忙捂住了嘴。

    那黑影笑了一声:“头回见你就是这样,你这是怕人听见喊出声不体面啊,还是怕被灭口啊?”

    “夫君怎么大半夜回来了?”玲珑反应过来,赶紧坐起身,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个梦,她虽然看不见裴钧的表情,担忧了这么多事日,听见裴钧的声音,她心里突然就安定不少。

    这份安定叫玲珑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子委屈,她不知道该怎么,只压着心底的情绪连声问:“雪那么大,您可冻着了?边关可还好?鞑子有没有闹唔。”

    话没完,她突然被这人一把搂紧,憋得气都要喘不过来,更不用念叨,这紧到叫她身上发疼的拥抱,让她的话哽在了嗓子眼,只溢出了模糊的呢喃声。

    “夫君”

    玲珑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只能听见他长长一声叹息,透过胸腔甚至叫她觉得有些震动,向来不爱哭的玲珑,轻易就叫他这声叹息震红了眼圈。

    裴钧凑到她耳边磨牙:“这世间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扰人的东西!”

    玲珑:“”她更委屈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她怎么就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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