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第 96 章 九十六
唐家为便于运货, 还特地在溪川县开办了一家逢喜茶馆,离冬季不过还有一个多月,如今杜明昭瞄准唐家, 是想把药丸的市场面向荒寒北地。
可杜家药田再等采摘也是十月末的最后一批,且因柴胡金银花是与苞谷同种, 并非大规模大面积种植,药田的收成其实并不足够。
九月杜明昭让杨润毅从山泉村崔海手里收购大量药草, 再又制药装箱,给逢喜送去了五箱药。
但这是收购, 去除成本和人工费, 杜明昭所赚的没几个钱。
还是她自己买地种植入账丰厚。
得买地啊!
抚平村里的田归各家所有, 杜明昭再买或自己辟地都不是好选择,因而她才会对抚平村后头的山动心思。
奈何那几处山都掌握在蒋里手中。
看蒋里跳脚, 杜明昭不咸不淡道:“蒋叔,你不懂药,又不知怎样栽药草合算, 那山岂不是平白作废了?”
蒋里不服气回她:“可你突然这么一要买山,你早怎么不呢!”
“先前我哪儿来的银子?”
杜明昭做无辜脸, 她那张脸本就有迷惑性,尤其是在长辈跟前,一扮作不懂, 旁人只会以为她是真的不懂,她还:“蒋叔不是不知道,咱家是多拮据呢, 后来我学医日子才好不少。”
杜黎与何氏两个做爹娘的很是挺闺女,也跟道:“可不,村长, 咱家也是才好吃上肉。”
宋杞和更是戏谑问蒋里,“蒋叔,你还是不信我算的?”
“哪有,宋公子你的我咋会不信。”
蒋里还是忌惮宋杞和的“八字不合”,他嘀咕着琢磨,不会真的那山就和蒋家命脉相冲,到他手里就是一副死相吧?
思及此,蒋里后背都是淋淋冷汗,他立马改了主意,“杜丫头,你不是要那山吗,好,我给!”
“真的?”
杜明昭情不自禁拍手笑开,“蒋叔要卖几座?”
蒋里答:“我手里只有两座,都给你得了。”
“行,那咱们就以五两一座,怎么样?”
“五两!”
蒋里闻言一张脸都绿了,他气得头疼,“杜丫头,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就给我五两的话可是太少了?”
杜明昭有理有据,不快不慢道:“蒋叔,你那山已种过当归,种的是稀烂,而如今已是近十月,你我再种也不好收成吧?这么算五两我都觉得多了。”
蒋里暗暗道:杜明昭哪是改价,这是一刀直接往他肉上砍啊!
“而且啊,”杜明昭继续拿捏蒋里命脉,“祈之你那山气运不好,谁知道日后可还能结成。”
这一下蒋里是哑口无言了,他只能应道:“罢了,五两就五两吧,我都卖你!”
“行。”
杜明昭起身就回屋取银子,她拿了十两给蒋里,做买山的钱。
“我回蒋家给你拿地契来。”
蒋里接过后,心都在滴血。
来杜家前他可没想到这一出,非但没问到药草如何种植,反而还将山给赔没了。
半个时辰后,蒋里亲自来了杜家,这回还带上抚平村邻近两处山头的地契。
两人盖过手印,此山正式改换主人。
“蒋叔,翠莲婚期眼看近了吧?到时蒋叔可得请我,我也想沾沾翠莲的喜气。”
拿到山的杜明昭心情好极,话也中听些。
谁不喜欢旁人的好话?
蒋里爽快笑回:“那是一定的。”
杜明昭送走蒋里后,何氏也将碗筷洗好,她准备去郑家寻郑婶子下地秋收苞谷。
母女俩便同行离开杜家。
杜明昭手里的地契还热乎,时不等人,她需得赶在冬季之前把山劈出地方,再安排乡亲们稳妥种苗。
来到药房,杜明昭第一件事便是找柳叶和王婶子。
两人听是要翻山上的地,虽有些担忧做不成,但听杜明昭与田中并无多少差别,又稍稍放心。
王婶子干劲十足,“好,我这就去喊人。”
另一面,杜明昭领着杨润毅先去了长武山。
这长武山就在抚平村的背后,山脚近杜家的农田,杜明昭很是熟悉上山的路。她手中的地契是长武山紧挨着的那两座,翻过最近的山花了些时,好在长武山山头不高,算是作山。
杜明昭边走边观察山中地貌。
蒋里卖给她的那两座曾被火烧过,植被所剩极少,余下的土地被村里人开挖种上了当归。
杜明昭在土里用脚踩了踩。
杨润毅看她不顾布鞋沾脏,追问道:“明昭,你这是做啥?”
“看看这地种些什么好。”
“哦。”杨润毅挠挠头,大块头有些迷茫,“我是看不出的。”
“这样,你下山去药房喊王婶子她们来吧,今日就开始挖。”
“这,这些都不要了吗?”
杨润毅指的是当归。
杜明昭应道:“嗯,不要。”
她还嘱咐杨润毅跑一趟山泉村,看崔海那儿可还有培育的金银花和车前草种子。这山海拔再不高,平日施肥浇水都得靠人工来挑,药田是平地好理,可入山难度太大。
因此杜明昭更偏向于种多年生草本植物。
她在山中发现有不少野生的艾草与蒲公英,这两种植物的生命力极强,几乎能达到种一颗还一片草地的程度,且又不易死,最是适合在山里栽培。
车前草与金银花同理,金银花种在田中绝不会比山里好。
若雨水充沛,山里的这些药草更是不用多花心思管。
杜明昭含笑道:“没种子的话,就买苗回来,要是苗还没有,那只能去长武山挖了。”
杨润毅还以为她在开玩笑。
杜明昭却摆出认真神情。
是真的,取野生的挪过来,也不是不可以?
……
施家的马车在泰平堂门口停靠,雪竹撩开帘子,露出施盈盈那张失魂发愣的芙蓉面。
“姐,我们到了。”
“这么快就到了。”
施盈盈半晌才回神,她撑着下巴,整张脸盛妆涂抹,点染胭脂与口脂,无比粉嫩。
雪竹搀扶着施盈盈下了马车,主仆二人往医馆前堂而去。
施盈盈不禁回忆起中秋在泰平堂撞见的那位公子。
那日近处一瞥,宋鸿信笑眼清俊,如夏日微风拂柳点落湖面荡开的水波,那样的温和,又恰到好处地带了点矜贵的疏离。
施盈盈一直想探宋鸿信的真实身份。
可没等她从杜明昭口里得知,却是经苗清欢的口听到一个惊骇的消息。
太子亲临溪川县了。
他去过苗家,苗清欢乃是苗夫人嫡女,与苗盛二人同向太子拜礼。
苗清欢:“太子殿下却十分和善呢,是我见过最为丰神俊朗的男子,只可惜他体弱,连外人都能看出那张脸苍白的很。”
施盈盈那颗心怦怦直跳。
若她没有猜错,泰平堂遇见的公子,定只会是太子殿下宋鸿信。
是太子啊!
他还会在泰平堂吗?
不,不对,太子既然是求医问诊,定然是在的。
施盈盈按捺不住兴奋,提起衣裙便入堂环视四周。
她盛装而来便是为邂逅太子,若是见不到,这一身新做的翠蓝裙才是遗憾事。
可施盈盈看了一圈,却并未找到宋鸿信的影子。
“姐?”雪竹担忧地喊她。
施盈盈摇了摇头,她微微叹息,心口泛着疼意。
何掌柜认出常来泰平堂的施盈盈,他主动问询道:“施姐,你可是要找我们姐?”
“啊……”施盈盈稍显尴尬,无法,她只能应,“是,我是要找明昭的。”
“我们姐还未进城呢,烦请施姐等片刻。”
施盈盈刚要回句“好”,侧头的刹那,正瞥见有一人从后堂走出。
那男子是再俊朗不过的容貌,只是因病气,连眉宇都染上低沉。
是太子!
宋鸿信没留意到施盈盈,他径直走到何掌柜跟前,问他:“掌柜的,杜姑娘不是今日要药浴吗?”
何掌柜抱歉道:“公子,劳您等候了。”
宋鸿信明白原是杜明昭还未来,便决意回屋再等。
正待此刻,宋鸿信听闻身边有一道女子的声音,“公子。”
宋鸿信转过头。
施盈盈提起衣裙主动上前,她那张芙蓉面染着绯红,开口道:“公子,您可还记得我?”
“你是?”
“我是溪川县施府的嫡女,名盈盈。”
施盈盈笑着,是女儿家情窦初开的模样。
见宋鸿信还是记不起来,施盈盈掐住手心,压低声音道:“殿下,我的叔父是朝中吏部侍郎。”
“原来是施家的姑娘。”
宋鸿信温和笑着,施盈盈被他的笑惹得垂头脸红,忽视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暗光,宋鸿信笑问:“盈盈可是知道我的身份?”
“公子,盈盈知晓您微服入这菏洲,我定会为您守口如瓶。”
施盈盈哪受得住被宋鸿信亲昵唤闺名,一时之间更是心猿意马。
“盈盈记得,只能喊我公子啊。”
宋鸿信罢,竟是止不住的咳嗽,他用绢捂唇,咳得满脸通红。
“公子。”施盈盈想去搀扶他。
凑近一看,宋鸿信手中的丝绢被染上一团黑血,施盈盈只觉得头昏眼花的,“公子!”
“宋公子!”何掌柜才更着急,他跑来搀住要倒的宋鸿信。
本在后院的傅宝和江涛也因这声音皆奔到了前堂。
何掌柜再一扭头,恰逢杜明昭坐车抵至医馆,他急的不着边,就喊她:“姐!”
“别围着,让开!”
前堂一团糟,众人团团围聚在猛咳的宋鸿信身边,杜明昭拨开施盈盈和傅宝,她伸手猛然在宋鸿信后背的四处穴位用力拍了拍。
宋鸿信的咳嗽渐渐变弱。
“还不送你们公子去侧屋?”
杜明昭训斥傅宝和江涛道:“真是胡闹,你们竟放他出屋!”
施盈盈被几个人挤开,落在人群之外,连宋鸿信被搀扶离去,走前都再未看她一眼。
那股赴喜的感觉顿时犹如冷水浇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