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第 102 章 一百零二
“对不住, 爹。”杜明昭下意识道歉。
并非是为其他,而是为她有私心的隐瞒。
杜黎摇头笑答:“昭昭,你不用抱歉, 你是爹娘的闺女,追寻你想做的, 只要平平安安便是。”
“是,我下回定会心。”
就是因为杜黎不需缘由的偏袒, 杜明昭心里的愧疚才会越涌越多。
一面为宋杞和,一面又是为杜家。
杜明昭吐出一口气, 在这时烧好粥的何氏端碗进屋, “昭昭, 来,趁热吃。”
何氏给杜明昭端到了床上, 她便执起了瓷勺,搅拌热气腾腾的粥。
“娘还给你温了药,等你吃完饭再用。”
“好。”
杜明昭应了声, 她舀起一勺入口,唇中味觉未全恢复, 味道只能吃出寡淡,但她没什么,再连吃两口之后, 她侧过头问杜黎:“爹,你的功课温习的如何了?”
杜黎道:“还成。”
“这几月我让何掌柜留存了一笔钱在钱庄,爹, 娘,”杜明昭朝杜家爹娘出她明年开春的算,事关杜黎下场, 她绝不会马虎,“乡试是明年三月,需得去菏州的长甘县参考,我问过城里熟知的人,那地方临菏州与邻州的交界处,从溪川县启程抵达怎么都得要一日。”
杜黎疑惑:“昭昭,明年爹准备自个儿去长甘县,你和你娘在抚平村等我的信儿,不必折腾了。”
“是啊,你爹又不是没去过长甘县。”何氏应和杜黎的话,“以往他考过那几回,都是在长甘县下的场。”
杜黎道:“嗯,我想着二月去都来得及。”
“不好,我听人明年乡试考生应是极多,爹你忘了早前你路上遭遇的那些事?”
杜明昭道出杜黎前几次乡试都有多倒霉蛋子,她可不想明年又出这茬,于是她劝道:“二月去迟了,还是尽早吧,十二月就得准备起来。”
这时候已是步入十一月,给杜家的时日不多。
何氏蹙眉不认同,“十二月就要走?那咱家岂不是连个好年团圆夜都过不得了。”
“昭昭,不必要那样赶早吧?”杜黎也没第一时应下。
“我的早也是以备万一,而且,这一回我有意和爹一同去长甘县,我那笔钱便是给爹留着下场用的。”
杜明昭杏眸浅浅,笑容明媚,“娘,莫非你忍心爹一人在长甘县饱受寒苦?新年我们举家不能团圆,倒不如娘我们都上长甘县去。”
“我,我们都去?”何氏却被这话震惊到。
“不错,我们在长甘县过个好年,只要一家人都在,在哪地都是团圆不是吗?”
何氏与杜黎对视一眼,两人不反对,却也没即刻赞同。
而杜明昭摆出不容拒绝的姿态,与两人着:“爹,娘,我还未去过长甘县呢,你们也知道我那医馆如今还有买药的生意,我想四处走走,看长甘县可能再盘个铺子。”
“好了,你乐意那爹娘便随你。”何氏最先服软。
只要杜明昭平安无伤,别去长甘县,便是离了菏州她都甘愿。
杜黎看何氏同意,他便没什么不能答应的,只是他的是:“昭昭,长甘县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好。”
“无事,可我想见识呢。”
杜明昭杏眸里清亮的渴望令杜黎动容,他再难拂去孩子的心意。
杜黎应了。
……
因杜家爹娘应允早日启程,出发赶往长甘县以好杜黎备考,何氏近来是加快手里的绣活,连夜缝补冬衣。
而杜明昭则被何氏勒令在屋中养病。
药房那头杜明昭在溪川县受重伤的讯息一传开,柳叶与各家乡亲们齐齐到访,众人皆为杜明昭的病情担心不已。
眨眼之间,杜明昭的屋中便挤满了抚平村的乡亲。
就连薛径都来杜家凑了个热闹。
“叔婶们怎都来看望我了?”杜明昭作势要下床,“我真无事,不信你们瞧?”
柳叶却忙把她扶回去,“姐,您可莫下来。”
王婶子忙不迭拉过薛径:“薛郎中,您快先给杜丫头摸个脉吧,我们大家心里头也好安个心。”
“是啊,我们都不晓得明昭这病怎样。”杨润毅满脸焦急。
“薛郎中快给杜丫头看看病吧!”
“杜丫头脸色还这样差,瞧着就不见好。”
乡亲们七嘴八舌,薛径回望杜明昭无奈的眼,含笑走来,他伸出了手。
杜明昭见状,不得不把胳膊递给了他。
“嗯……”薛径沉吟着,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纷纷随着薛径的话收气,“丫头是好了许多,这热退了下去,再喝几日的药便可痊愈。”
话音落,屋内齐齐一阵呼气声,宛如彻底安心。
杜明昭好笑地投眸,“我是真无事,没那么的脆弱。”
“杜丫头你可不要作逞强,婶子都看出你还虚弱着呢。”王婶子牵住杜明昭的手心疼,“后头我们会盯着那山,不时进山采药,你就在家养病不必忧虑药房,啊!”
杜明昭又瞥眼其余的乡亲们,每人脸上都挂着对她的担忧,皆是真心实意。
她顿时再不好推拒,应道:“好,药房那处交由你们。”
叔婶们又连连让她别操劳。
众人在杜家逗留了两刻钟,多是体恤关切杜明昭的病,待过好些话后,柳叶领着一行人回药房。
叔婶们陆续散离,吕家三姐妹却是留在了最后。
杜明昭看出三人有话要,侧头轻笑,“怎么了这是?”
“明昭,我们来本是想看你可还好。”吕思娣顿了一下,复而继续,“你能醒来,我们姐妹都为你感到高兴,只是我们还有一事,这事吧,是有些难以启齿。”
杜明昭猜到兴许与吕婶子有关,她眸子暗了暗。
“看吧。”
“唉……”吕思娣眼中涌动羞愧,“还是我娘,明昭,我知道我娘过你的不是,这回她没了孩子在家养身子,一日却比一日的虚,我们姐妹三人是没法子了才想求你一回。”
“你们姐妹先回去吧。”薛径先摆了手,“午后我会上吕家一趟,先让丫头养病。”
“是,是,薛郎中多谢您。”
吕思娣鞠躬道谢,身为大姐的吕思娣更是拉着妹妹们弯腰,“我们就不叨扰明昭休养了。”
“嗯,去吧。”
杜明昭没插手薛径的决意,她只是默默看着。
过了一会儿,薛径语重心长与她道:“襄山那一趟着实危险,你怎那么糊涂呢,秦夫人留你在五延寺,你个死心眼的偏要下山,若非如此何至于遭这个罪?”
“我离五延寺的时候,半点雨都没落下来,可走到半山那雨是连盆泼下,我无处可挡的。”
杜明昭自嘲笑笑,“师父,我哪儿算的到万事啊!”
“万幸那子寻到了你。”
薛径哼宋杞和,“他在那日赶回了溪川县。”
“师父,你……”
杜明昭再度琢磨薛径口里与宋杞和的熟稔,她想到一种可能,直言询问:“师父你知晓祈之的身份?”
薛径捋胡子的手顿住,眼眸沉下,“丫头,你都知道了。”
杜明昭心口堵得慌,她此刻的声音都发闷,“你来抚平村时是和祈之一道的,可是?”
“是。”
薛径嘴唇蠕动,深深叹了一口气。
“为何?你和祈之都隐瞒于我。”
蒙骗本就是错事,偏他还帮着宋杞和欺骗了杜明昭,当望见杜明昭受伤的眼,薛径的心如被刀割。
尤其是薛径听到杜明昭的这一句问话,他连劝慰都不知如何下口,只能:“他不想你因御王府而疏离他,丫头,若一开始出现在你身边的,并非宋家少爷而是御王府世子,你怕是连一面都不会见他的。”
杜明昭能明白这个道理,可这不代表被骗的伤痕能轻易抚平。
她还问:“师父,那你又为何得偏帮他?”
薛径有口难辨。
还是杜明昭:“在京中,师父承过他的情吧。”
这是杜明昭唯一能猜到的缘由。
“是,”薛径颔首,没否,“那年是御王府世子为我平的冤,陛下才将我赦免出狱,若非他,我还不知道得坐几年的牢。”
杜明昭终于懂得,这样大的恩情难怪薛径即便看宋杞和不耐,仍旧应下他的要求。
薛径诚恳与杜明昭致歉,“丫头,除此之外师父再无骗过你,尤其是师父的这身医术,全无保留地教给你,希望丫头你能原谅师父一回。”
“师父,我没有怪你。”
看薛径过于自责,杜明昭回了他一个谅解的笑,“我知道师父并非有意,祈之是否为御王府世子并不妨碍你我的师徒之情。”
“丫头。”
薛径以为,自己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便是应宋杞和来到抚平村,再收杜明昭为徒。
他有这一门徒弟,是他之幸。
“师父,我有些困了。”
两人了过久的话,杜明昭眼皮微微耷拉,她困倦上头,是想歇下。
“睡吧。”
薛径不再扰,他起身出屋。
……
杜明昭以为她的身板短日之内能除病气,可她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
再度醒来,屋内蒙着昏黄,已是临傍晚的时刻。
杜明昭揉着惺忪的眼,余光中瞥到一团漆黑的身影。
“啊!”
她朝旁缩了下身子,那团身影却快步来至她身边,待那人凑近量,一双桃花眼在她眼前不断放大。
是宋杞和!
“昭昭!”
宋杞和刚牵住杜明昭的手,便被她冷脸一把甩开,她背过身,以后背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