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迁宫
内务府眼瞅开春天气反复特地将迁宫之事往后推了推,遣宫人先去慈宁宫里安排布置妥当了,再和蓬莱宫商量好了时辰,定了个黄道吉日才开始迁宫。
住哪里宁味本是没什么意见,不过觉得东西搬来挪去麻烦,想直接推了,可当了太后还住在妃嫔宫里实在有点忒不像样。皇帝过来请了几次安,明里暗里提了好几次,宁味才勉强松了口。
想着好在慈宁宫的位置不错,偏不偏又自成一片,格外安静,后面挨着御花园御湖散步赏花倒是方便。
宁味一早起来,见蓬莱宫人忙忙碌碌的也没多吩咐什么。自己在殿里殿外转了两圈,又去后院看了看鸟儿,想起什么扭身回屋子,把案上的琉璃花樽抱在手中,里面还插着三枝粉色海棠花,一时间花娇人柔活色生香。
罗衫进来收拾东西,见状瞪大了眼赶忙过去接:“太后您这是做什么?要拿什么喊人便是了,怎么还自儿动了手?仔细伤着。”
宁味挑眼看她扇似的睫毛眨了眨,不回话退了一步自顾自抱着花樽站在空荡荡的殿内不撒手。
罗衫叹了口气,拿她没办法柔声哄道:“这花樽太后要是喜欢,奴婢一会亲自给您送过去,保证不磕着碰着。”
宁味听这话,丹凤眼睁得圆鼓鼓,慎重地把花樽递给她交代:“花也不能碰着。”
“是是是”罗衫起十二万分心,将花樽接过来抱在怀中,心里叹了口气,真是个祖宗。
前脚还没走,后脚人就跟过来了:“我和你一起去。”
得,这还是不放心。
罗衫没办法只得由她跟着,蓬莱宫到慈宁宫远不远近也不近,走起来有些费力气。
主子跟奴才后头走这情境有点奇怪,加之宁味不喜欢生人,罗衫领她走的是一条路,没什么人。
沿路经过一片蔷薇,淡紫色花朵热闹的挤在一起,圆圆的绿色叶子铺在下面,只有缝隙窟窿里看得点朱红的宫墙,好看得紧。
引了宁味站在原处左看右看好半天。
眼看日头半过,宫中杂事还多,再耽搁下去只怕来不及。罗衫又不敢留宁味一人在这,忍不住开口催促:“太后若是喜欢,来日奴婢命人种些在宫里,这会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去蓬莱宫可好?”
宁味伸手摸了摸花瓣淡淡瞥了她一眼,低声道:“不用,一会我自己过来看。”
太后一人在偏僻宫道上赏花?
不可能的,但罗衫没,琢磨她既喜欢那一会子得暗中选两个靠谱的侍卫再挑个老实的宫婢跟她过来才行。
她们这位太后,外人全然不知,她跟了她几年才摸清点秉性。外头端着渝京贵女的脸面,一言一行仪态学得让人挑不出错,里头却是孩心性儿,不喜麻烦。
幸而平日不常出宫,每次露面必是大事,她又懒得话应付,才勉强给宫中人留了个清冷高贵的形象。
若是让人在一个宫中与她相处几日,只怕早就原形毕露了。
这以后当了太后,宫中来往自然和妃嫔时不同,免不了多露面,只怕还得步步跟着多提点些,免得失了体统。
两人一前一后各有所思,终于到了慈宁宫,宁味几步上前来径直拿过罗衫怀里的花樽,大步跨过门槛,罗衫一愣忙提着裙子跟上去喊:“太后怎么又自己抱了?”
宁味偏眸看她,幽幽道:“花瓣掉了三片。”
这?罗衫当真是欲哭无泪了,花本娇贵抱在怀中颠簸掉几片花瓣是免不了的。
看这样子,怎么还记恨上了?
宁味丝毫不顾罗衫要哭的表情,站在院中四处量慈宁宫的布置。
耳边听到一道少年声:“你们把这几棵树挪到那边去,树上花开得盛,对着窗子花香进屋子和殿中熏香冲了。”
定睛一看,是淳于沉,他身着一身蟹青色云雁细锦长袍,长发用一冠青玉束起来,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正有条不紊地指挥宫人调整慈宁宫的布局。
宁味纳闷出声:“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声音,淳于沉扭头,眉眼笑如弯月,躬身规矩行了个礼:“儿臣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宁味蹙眉:“我问你怎么在这儿?”
“启禀太后,儿臣唯恐迁宫之事布置不妥当,今日过来替太后先行过目。”
儿臣?宁味这才记起来,现在眼前站着的是自己之前白得的便宜养子。不过皇家收养多少就是挂个名头的事,他怎么倒还上杆子过来了?
宁味一时没回话,淳于沉也没出声,大殿里头传来云裳的声音:“殿下,这釉彩百花景泰蓝瓶放哪里好?”
这回不止宁味连罗衫也奇了怪了,云裳什么时候这么听这个殿下的话了?
她不过是一上午没盯着,这宫里竟还变了天?
云裳半天没得到回答,抱着蓝瓶探头出来,一眼看到罗衫笑了笑:“罗衫姐姐你来得正好,这殿下眼光就是不俗,布置起来可比内务府那些奴才妥帖多了。”
话音刚落,海棠花后头露出来个尖下巴,丹凤眼穿过花间盯过来,云裳一愣认出来那双眼睛,险些咬了舌头立马要搁了蓝瓶上前来接宁味手中的花樽。
这祖宗什么时候过来的?
宁味不给,径直后退了一步,眼睛在淳于沉身上直白地量了几圈。
淳于沉也不恼,脸上笑意盎然大大方方任她看。
须臾后,宁味才收回了目光。
既然他要过来扮演孝子身份尽孝便由他去吧,反正也无伤大雅。
想清楚后便自顾自提步往大殿中走,想寻个儿地方搁自己的宝贝花樽。
慈宁宫布局与蓬莱宫全然不同,屋舍更多,更为宽敞通透,原来蓬莱宫中伺候的宫人不多,这会换了地方只怕要多些人伺候了,但选进慈宁宫的人免不得多费点心思了。
宁味进了蓬莱宫后便没出来,直过了晌午,见罗衫进来送茶水才顺窗户往外探了探道:“他走了吗?”
罗衫眼睫一垂,搁下茶盏:“殿下忙了整个上午,是一会太后睡后再过来呢。”
见宁味没有答话,补了句:“不过也难怪云裳这么快信服他,连奴婢都觉得他是个有主意的,慈宁宫经他这么一整当真是顺眼了不少。”
宁味挑眉:“喔?”
罗衫失笑:“往日倒是没看出殿下还是个能干的。”
宁味取茶盏,用茶盖刮了刮茶沫子,吃了一口,看了看案上的海棠花喃喃:“他可不止能干。”
还会讨人欢心得很。
罗衫没听清问了句:“太后什么?”
“没什么。”宁味搁了茶盏,心下宽了不少,今日迁宫,他不论如何是自己养子,左右也算是占了自己的名头,想过来做做表面功夫便随他。
反正自己也不甚上心。
想到此,宁味起身伸了个懒腰,今日时蓬莱宫动静大她被吵得没睡饱,这午后正适合补觉。
一觉睡醒已是下午,太阳如滴在窗上的颜色一点一点往西边挪动。
罗衫伺候宁味起身,云裳端着燕窝进来脸蛋上红扑扑的看起来很是开心,嘴里叨叨:“娘娘。”
“是太后”罗衫一边给宁味梳头一边纠正她,云裳吐了吐舌头改口:“太后这慈宁宫可真好,屋子又多,奴婢和罗衫姐姐各得了一间卧房呢?”
睡饱了宁味心情好了许多,见她闹也抿唇笑了笑,罗衫指了指她鼻尖:“你个没出息的,得了一间屋子便这么欢喜,把我那间也给你,你不是要上天去了?”
“那感情好啊”云裳搁了燕窝:“正好轮着住。”
罗衫也笑了笑,偏头看宁味正盯着宫门出神问道:“太后是想现在传膳,还是晚些?”
宁味没动,心中还惦记着下午没看好的那片蔷薇,红唇张合:“现在传了吧。”
子时,慈宁宫寂静一片。
云裳举着灯一路巡视进了大殿和正准备出去的宁味险些撞了个满怀,她一脸习以为常的表情盯着宁味开口:“半夜三更的太后又要去哪?”
慈宁宫不比蓬莱宫,没有什么高台可以赏月,且地方也太大了些,之前的侍卫难免巡视不够。宁味这会儿要半夜出去晃悠,她自然要问清楚去向,必要的时候还得同去以防不测。
宁味望着她一脸理所当然:“看花。”
“看花?看什么花?”
“蔷薇,就在后头。”宁味着煞有其事地比划了一下,生怕云裳不理解那个方位。
见云裳一直没话,宁味自顾自准备往外走,云裳忙拦她,宁味停下来悠悠盯着她的脸,靠近了声邀请道:“一起?”
热气夹杂着香味在云裳耳边摩挲,她声音低泠自带一股魅惑人心的感觉。
云裳不自觉回话:“那你早点回来……”
耳边轻笑两声,云裳一愣,见人已经走远了,回过神来哭丧着脸,恨不得当场扇自己两耳刮子。
美色误人啊,怎么就把那个祖宗给放了出去呢?
蔷薇花宫道偏僻,夜里巡逻的侍卫懒散也多不到这边。
宁味一路顺畅脚步轻快,只要再拐个角就可以看到心心念念的花墙了,没成想转弯后却愣在了路口。
月色清亮给蔷薇花边渡上层银色少了些柔美多了些冷艳,花月无声,寂静相放。
花前早已立了一个人,少年身形,身形削瘦,手负在身后,仰头绷着下颌,曲线流畅干净,目不转睛地盯着蔷薇花。
一阵夜风吹过,花叶习习,少年长发翻飞衣珏摆动,似有所触动一般他偏身长望过来。
四目相对,了然无声。
宁味也没有什么要躲的意思慢慢上前去,眸色冷淡:“又是你?”
淳于沉目光落在宁味身上辗转,勾了唇角:“夜色甚好,儿臣睡不着,出来散散心,恰好路过此处。”
“呵~”宁味哼了声不辩喜怒,也不答话,睁睁望着眼前的蔷薇花出神。
二人静站了会儿,她终于舍得偏眸刮了眼他:“你看够了没有。”
淳于沉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轻飘飘地撇了眼蔷薇花:“自然。”
“你可以走了”
“该我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