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卑职不如敲断公主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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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柏谦话毕,看着烛火下唐绾心莹白如玉的脸,鹿般的双眸,忍不住吻向她,却被她伸手堵住了唇。

    唐绾心本能地有些抗拒与他再次做这般亲密的事情,既对昨夜那痛感那痛感心有余悸,又是因着那梦境而心里难受,但又不好意识直言,思索片刻,便缓缓道:“你可还记得你我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

    宋柏谦强压下内心的□□,坐直了身子,缓缓道:“你是……你想扑蝴蝶,却扑到我的那次?”

    事儿是这么个事儿,但是宋柏谦这般叙述,让唐绾心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扁了扁嘴道:“不是,是你伤了我膝盖的那次……”

    “那不是一件事?”宋柏谦挑眉看向她。

    “是一件,但是你的错处更大……”唐绾心知道自己没理,但又不想承认,自己今日太累了些,实在是没力气再受他折腾,便破罐破摔道,“自那时起我便落下了病根,膝盖不能受累,不然就会很疼……”

    “郡主的意思是,郡主的膝盖从八年前一直疼到了现在?”

    当年唐绾心究竟有没有受伤,没人比宋柏谦更清楚,他知道她随口扯谎,也不拆穿,温声细语地耐着性子与她周旋。

    唐绾心讪讪地笑了笑道:“那倒不至于,只是今日站得久了些,要是今晚多歇息一下,明日定能痊愈。”

    “唔……”宋柏谦应了一声,唐绾心长舒了一口气,正想要挣开,足心却传来了一阵温热又酥麻的痒意,惹得她瑟缩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宋柏谦。

    宋柏谦伸臂揽住她,勾了勾唇,在她耳边低声道:“看来郡主还记得儿时是怎么欺压微臣的,怎么现在没那时的半点本事了?而且扯谎的本事还没半点长进……”

    唐绾心放下手,咬了咬唇,拧了拧身子道:“谁扯谎了……儿时你可是个看似听话实则内里蔫儿坏的,如今怎么只剩蔫儿坏,连表明上听话都做不到了……”

    “我怎敢不听郡主的话,郡主膝盖疼不想受累,微臣受累便是了……”宋柏谦俯身压住她,灵巧的手指三下五下便扯开了她的衣襟。

    “可是……”唐绾心还想抗拒,却被宋柏谦吻住了唇,只听他唇齿间溢出了一句“我一定轻些……”

    唐绾心觉得宋柏谦是个挺言而有信的人,他确实极尽温柔,可她的痛感比起昨日没有半分轻缓,她咬唇忍了许久,实在是忍不住了,又呜呜地哭着,惹得宋柏谦用发抖的手不住地揩着她的眼泪。之后她更是浑身酸软,眼睛也睁不开,谁知又悄然跌落了一个陌生的梦境。

    ……

    这里与京城大不一样。

    京城的天常常是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就算是有云,也是触手不可及的厚重云层,可这里的天像是蒙了一层灰土一般,只觉得死气沉沉。

    唐绾心站在破败的土墙旁,看着眼前一身黑色麻布短的男子举起酒葫芦往嘴里灌去,忍不住上前去将那酒葫芦夺下来。

    “你做什么?”

    那男子嗓音沙哑,猛然转头,用力攥着酒葫芦一扯,便从唐绾心手中抢了回来。

    唐绾心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泪水险些涌出来。

    这便是她儿时的青梅竹马宋柏谦,曾经英俊又意气风发的少年天才,如今已经在陇右道这样的地方,被磋磨得满脸胡渣、堕落酗酒。

    “你能不能不要再喝了,喝酒很伤身……”唐绾心觉得心在滴血,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在话。

    “我怎样与公主何干?”宋柏谦又饮了一大口酒,并不看她。

    “我若没有因为和亲来了陇右道,还不知道你如今成了这副模样……”唐绾心的声音里哭腔甚重,忍不住用衣袖揩了揩眼泪,“你虽身在陇右,但有一身本事,建功立业应当不是难事。”

    “建什么功?立什么业?”宋柏谦嗤笑了一声,晲了她一眼,“就靠看守护送个和亲公主建功立业吗?”

    这话就是在往唐绾心心里插刀子了,她本意是为他好,却被如此夹枪带棒一顿抢白,饶是唐绾心再好的脾气也难以忍受这般刺激。

    唐绾心攥紧了拳头,身子直发抖,冲他喊道:“那宋千户不好好看着本公主!本公主若是逃跑了,宋千户怎么交差?”

    宋柏谦身子一凛,忽而起身,微眯着双眼一步步走进唐绾心,唐绾心心中有些害怕,被逼得一步步后退,直到自己后背撞到了身后的土墙,才猛然停下。

    宋柏谦握住了身侧的刀柄,解下来放在手中掂了掂,像条毒蛇一般吐着信子,阴恻恻地轻声道:“那卑职不如敲断公主的腿?这样就不怕公主逃跑了,卑职还能安静地讨口酒喝……”

    唐绾心身子登时绷直,眼见宋柏谦用尚未出鞘的刀尖点了点她的膝盖,刀身的重量压在她柔软纤细的腿上,让她双腿不住地抽搐,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站姿。

    她一生中从未有人对她举刀相向,她又惊又怕,尚未做出反应,眼前一闪,便见宋柏谦一把抽出刀,寒光一闪,那明晃晃的刀身就要直愣愣地落在了她的腿上。

    ……

    唐绾心突然惊醒,“啊”地叫出声,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宋柏谦的怀中,她惊得连连后退,不心撞到了床榻内侧的墙壁,疼得呜咽了一声,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在陇右道几年,宋柏谦夜里早就养成了浅眠的习惯,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能将他吵醒,更遑论唐绾心这一声惊叫,他像个豹子似的忽然挺身,尚未掩饰住自己眼神中的狠厉,便看到了缩在床边,眼泪汪汪地捂着嘴巴抽噎的唐绾心。

    宋柏谦忽而顿住,伸手捂了捂胸口,前世快要被他遗忘的记忆骤然涌入脑海,激得他用力地甩了甩头,将那些思绪赶出脑海,伸出手臂想要将唐绾心揽回怀中,唐绾心见他向她伸手,更加害怕了,抱着被子挪到了床角,将自己紧紧地裹住。

    “又做噩梦了吗?阿绾……”

    宋柏谦想靠近唐绾心,伸臂将她搂入怀中,可每当他靠近一寸,唐绾心就往里缩一寸,哭声也更大了些,他忍不住双手战栗,又紧紧握住了拳头……

    战场上杀人如麻毫不眨眼、万军之中取将领首级也绝不手软的宋柏谦,竟要靠握紧拳头才能控制自己的手不发颤……

    他实在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当是自己那里实在是异于常人,昨夜又将她弄疼了,她心里委屈才哭个不停,忙道:“昨夜是我孟浪了,郡主莫怕,以后不会了……”

    唐绾心摇摇头,闭上眼睛就能忆起梦里宋柏谦那副神情,与刚刚他醒来时的神情一模一样,她实在难以想象,她的枕边人竟然能有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一副宛若天降神祇,一副犹如地狱修罗。

    她缓缓睁开眼,见宋柏谦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睁大了双眼仔细地盯着她看。

    唐绾心渐渐地止住了眼泪,不知道自己继续这样会不会将他惹怒,真的把她的腿断,忽然又有些后怕,思索片刻,便声道:“我想再歇歇,你去练武吗?”

    宋柏谦皱眉道:“我不放心你,我还是陪你……”

    “不用了……”唐绾心急忙道,将喜被又往身上紧紧地裹了裹,“我自己可以……”

    宋柏谦双拳攥得更紧了些,他能看出她的戒备,又怜惜她歇息不足,眼底一片乌青的模样,知道自己若是在这里呆着,她定然睡不好,缓缓松开双拳,用指尖抚了抚手心里掐出的深刻的印记,点点头道:“那我去了,你好好歇着,有事就叫我。”

    唐绾心胡乱地点了点头,待他下了床榻之后,隔着床帐看他换了衣裳,又驻足回身望着床帐驻足片刻,只听得他叹息一声,才转身出了内室。

    唐绾心彻底松懈下来,缓缓躺回枕上,忍不住仍在回想刚刚的梦境。

    梦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若是那梦继续下去,她毫不怀疑梦中的宋柏谦会一刀将她的腿砍下来……

    唐绾心不住地深呼吸,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睡了过去,再一睁眼,天已经大亮了。

    她转头看向枕侧,见身旁已经空了,急忙撩开床帘,唤了“白芍”一声。

    白芍应声而入,带着丫鬟进来给唐绾心梳洗扮,唐绾心见到了熟悉又让她心安的面孔,心下微定,问道:“什么时辰了?”

    “夫人,已经巳初了。”

    她睡到这般晚了吗?唐绾心揉了揉眉心,又道:“将军呢?”

    “将军去兵部了,吩咐奴婢们,不要吵醒夫人……”

    如今窗户大开,外面明媚的日光倾泻建立,刚刚不愉快的回忆似已经消散了些,唐绾心心中微定,又问道:“将军走的时候别的了吗?”

    白芍思索片刻,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看起来有些忧心罢了,让奴婢们今日好好陪着夫人话。”

    唐绾心点了点头,渐渐缓过神来,洗漱完用了早膳,一边跟着管家宋丰核对明日回门要带的礼物,待一切核对完成后,宋丰本要退下,想起今自家将军的模样,又忍不住行了一礼道:“夫人,老朽斗胆问一句,夫人可是与将军吵架了?”

    宋丰是宋家的家仆,跟着宋柏谦从京中到陇右道,如今又回京安顿,可算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了,今见宋柏谦起得如此早,临行前在夫人房门前踱步了好几个来回才离开,出了府门也是眉头紧皱,脸阴沉得可怕,从不对下人发火的他,竟也斥责了喂马的厮,宋丰便知道,这对新婚夫妻不定是产生了些龃龉。

    他既为奴,按不应当如此逾矩,可实在是心疼宋柏谦,又见夫人今早也神色恹恹的模样,才忍不住多了句嘴。

    唐绾心性子极好,也从不对下人发脾气,更何况是和蔼可亲又心眼极好的宋叔,见他这般问,也没有生气,只目光有些闪躲,低声道:“没什么事情的,宋叔不必担忧……”

    “是老朽僭越了……”宋叔见唐绾心一副不愿多言的模样,也知问不出什么来,转身便要走,却听得唐绾心道:“将军他在陇右道过得……是不是很不好?”

    宋叔惊讶地回身,见唐绾心神色郑重,鼻子一酸,叹了口气道:“老爷和夫人去了之后,将军便从了军,可陇右整日仗,将军很多年都没睡个好觉,更不知受了多少伤,老朽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唐绾心皱了皱眉,回想起今他被自己吵醒时的神情,突然有了答案,深觉自己有些忧思太重。

    那只是一个愚蠢的梦而已……宋柏谦对此又不知情,她为此对他这般疏远,确实有些不过去,毕竟是要相处一辈子的夫妻,她还是应当做些什么弥补一下比较好。

    “那……宋叔可知道,将军喜欢吃什么饭菜?”

    宋叔眼神亮了一下,却又暗淡下来,随即摇了摇头道:“陇右没什么珍馐美味,将军也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从没见过他对哪道饭菜情有独钟,不过,将军儿时喜欢吃鱼,去了陇右后还曾经感叹过吃不到鱼了……”

    唐绾心心中有了数,点了点头,谢过宋叔后,便去吩咐厨房晚膳做几道鱼,又去库房挑了几匹料子,准备改日请绣娘来给宋柏谦做几身新衣裳。

    直到夜幕低垂,宋柏谦才回了府,刚进府便入了清竹园,在房门前就想直接推门而入,但回想起今她那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怕贸然进门再吓到她,叹了口气,背起双手,在门外不住踱步。

    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唐绾心那张可爱娇媚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一见是他,温柔地笑了笑,拉着他的衣袖进来道:“将军回来了,快些用晚膳吧。”接着便吩咐丫鬟她们准备烧水。

    宋柏谦见她对自己如此亲热,不似今那般疏远和恐慌,眉心的阴郁似是消散了些,放下了背在自己身后的双手,不住地摩挲自己的衣袖,一下一下地挪过去,想要触碰拉着自己衣袖的唐绾心的柔软手,但面上不显,转而看向桌上的饭菜,见一桌四道菜,其中一道红烧鲈鱼,一道鲫鱼汤,微微侧头看向唐绾心,见她耳尖甚红,红得让他想要啄一口,但又怕贸然亲她,让她再害怕……

    白芍在一旁一边摆筷一边适时提醒道:“夫人从宋叔那里知道了将军想吃鱼,便吩咐厨房做的,一直也没吃,等着将军回来一起用呢……”

    “是吗?”宋柏谦嘴角忍不住微微翘了翘,终于够到了唐绾心的手指,见她没有反抗,便大着胆子握住她的整只手,道,“现在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