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可我好想让你陪在我身边……
唐绾心猛然睁开双目,转头看向身侧,只见宋柏谦整个人半侧身躺着,将她拥在怀中,正闭着双目安眠。
她又做梦了……
而且这梦,与之前的都不一样。
所以梦中的她去和亲了,而且宋柏谦还让她假死,想要救她的性命吗……
梦中白芍仍然活着,还要替她和亲,樊睿还做着她的侍卫长,瞒着这个秘密护送白芍去和亲,宋柏谦一己之力策划了整件事情,放弃了自己的前途,毅然决然地护着自己离开陇右道……
那之前梦到的那些,宋柏谦对她那般不好的情景又该作何解释呢?
唐绾心皱紧了眉头,紧紧地盯着宋柏谦俊秀的脸庞看着,那下巴上没有如梦中一般布满了青色的胡茬,整张脸也少了许多沧桑与风霜,看起来仍有儿时京中贵公子的那份派头了,与梦中那如地痞流氓一般的混不吝相去甚远。
宋柏谦好像察觉到她醒了似的,动了动身子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在她耳边轻声道:“还早呢,再睡会吧。”
唐绾心身子虽然还有些紧绷,但是经历了这场梦境,态度也软化了许多,问道:“你不去练武吗?”
宋柏谦缓缓睁开双目,垂眸看向他,双目中还残存着一丝餍足,伸出手指揩了揩唐绾心的眼角,道:“今日有事,这便出门了,你再眯一会儿吧。”
唐绾心声应了一声,乖乖闭目,感受到宋柏谦翻身压住自己,在自己额头上落下一吻,自己的身子又陡然一轻,便听到宋柏谦下床之后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唐绾心翻过身来,眯起双眸,悄悄地隔着床帐看着宋柏谦。
这个人有时如火,又有时如冰,有时让她沉溺,又有时让她惧怕,若她所梦俱为真,那他能为自己做出逃脱和亲这般大逆不道之事,也确实让她震惊。
唐绾心静静地等着宋柏谦出了房门,突然生出一种想将他叫住,与他再亲热一番,好继续梦下去的想法……
唐绾心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她怎会这般不知廉耻。
虽现在与宋柏谦亲热已经没有那么痛了,反而能品味出些趣味来,可她也确实做不出主动求huan这种事情来……
唐绾心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变成了昨夜那只兔子,周身被架在火烧烤似的,再也躺不下去了,便起身换了衣裳用膳,时间还早,她梳洗扮过后便继续让白芍教她女红,势要一扫昨日阴霾,将女红之事练出个模样来。
不一会儿刘氏便来了,见唐绾心这副勤学苦练的模样不禁失笑,与她一道前往营中之时还劝道:“其实你也不必如此的,你能做成现在这样已经是很厉害的了。”
唐绾心摇摇头,道:“既然要做,那自然要做到最好,总之不能被人轻易看扁了去。”
刘氏抿唇笑笑,也就由着她去了。
唐绾心便过了几日这样的日子,白日里随着刘氏去军营之中与营中妇孺一起缝补衣衫,虽是每日粗茶淡饭,但是每夜宋柏谦回府后,总悄悄带着一只野兔回来,悄悄烤给她吃,几日下来,唐绾心的腰身上反而养起来点肉。
唐绾心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反而有些沉溺于这样平淡的日子,与她原本想象中龙潭虎穴一般的陇右道大相径庭,竟然能在这样的日子里体会到京中无法体味到的充实与温馨。
可是平静的生活却突然被破了。
这日唐绾心正与刘氏在营帐中缝补衣衫时,却见一队人马风风火火地赶入了账内。
来的人约莫有四五个,均是身穿陇右军中铠甲的将士,一脸凝重地望着刘氏,刘氏脸色也不复以往那般柔和,缓缓站起身来,走上前来问道:“你们是有何事?”
唐绾心也有不好的预感,急忙随着起身,只见那为首的将士紧皱着眉头,在刘氏耳边了句什么,刘氏脸色登时垮了,往后踉跄几步,唐绾心眼疾手快上前扶住她,刘氏十分慌乱地抓着唐绾心的手臂,道:“我们快些离开,有事路上。”
唐绾心虽没听清那将士的什么,但见刘氏这般脸色,便知大事不好,只见刘氏强精神与那些妇孺交代完事情,便随着那几个将士出了营帐,快步上了马车。
待到了马车之上,唐绾心这才发觉刘氏竟然满脸汗渍,慌忙掏出手帕想给她擦一擦脸,刘氏却抓住了她的手。
刘氏的手指冰凉刺骨,声音也抖得不行,强忍着道:“我夫君,他旧伤复发了,好像是挺不过去了。”
唐绾心大惊失色,眨了眨双眸,忆起前几日见到边文康时,他体魄健壮又精神抖擞,怎么也不像是有严重旧伤的人。
可此时实在不是个发问的好时机,唐绾心只得握着刘氏的手,安慰道:“夫人莫要忧心,边将军吉人天相,自然能逢凶化吉的。”
唐绾心完也觉得这话丝毫作用也没有,刘氏仍然是表情木然地望着前方的马车帘,眼泪扑簌落下,唐绾心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得紧紧握着她的手陪伴着她。
是不是她终有一天也有可能会面对这样的情景……
宋柏谦也是在危险中摸爬滚的将军,若是有一天受了伤,自己会不会也如同刘氏这般心惊痛苦,时时刻刻面临着要与夫君分离的危险。
唐绾心不敢再想下去,待马车停下,刘氏飞一般地冲下马车,唐绾心跟随在她身后,跑进镇国将军府,在前院的书房门前停下,只见宋柏谦正垂着头站在门口,让人很难看清他脸上的神情,倒是身边的将士均是一脸凝重,列队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刘氏的脚步顿住了,突然不敢上前去,默了好久才一步一步缓缓走上前,看着宋柏谦问道:“他怎么样了?”
宋柏谦转过头来,恭恭敬敬地颔首道:“夏大夫正在里面诊治。”
刘氏身子晃了晃,唐绾心急忙上前扶住她,看了宋柏谦一眼,宋柏谦沉默着伸手抚了抚她的肩膀,让她莫要忧心。
此时门突然开了,夏温言拄着拐出来了,那与他形影不离的药箱背在一旁的药童身上,刘氏大步上前拦住了他,夏温言躲避着她的目光,道:“此次伤情有些凶险,我这便去煎药,熬到明日想必就无事了。”
刘氏闻言,只轻声了句“有劳”,便步入了书房,夏温言望了宋柏谦和唐绾心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皱了皱眉,将药箱往肩上背了背,才离去了。
唐绾心见宋柏谦并没有进书房的意思,便往他身边凑了凑,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旧伤复发了?”
宋柏谦将握着唐绾心肩膀的那只手松开,用整个手臂揽住了唐绾心,道:“敦煌灾民暴动了,边将军听到军报后急火攻心,旧伤复发了。”
唐绾心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
这般宁静的日子终于要破了吗……
唐绾心下意识伸手揪住了宋柏谦的衣襟,道:“这该怎么办?”
宋柏谦抿唇不答,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直到刘氏颤颤巍巍出现在门前,看着宋柏谦道:“他醒了,很虚弱,但是,想见你。”
刘氏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完这话后便快步回了书房内,宋柏谦思索片刻,对着唐绾心道:“你先回府好吗,今夜我一定回去。”
这般关键时刻,唐绾心不愿意自己呆在府中等消息,也很厌恶什么都不知道就在府中干等,果断地摇了摇头,道:“我在这里等你。”
宋柏谦蹙了蹙眉,见她一脸斩钉截铁的模样,轻轻地叹了口气,道:“那你若是累了便去偏房歇一歇,或者去回廊坐一会,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出来。”
唐绾心乖乖地点了点头,宋柏谦递给邹祈一个眼神,让他好生看顾着唐绾心,见邹祈领命,才步入书房,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唐绾心在一旁的回廊处坐下,紧紧地盯着那扇门,从黄昏时分等到夜幕已至,夏温言拄着拐出现了,身后跟着端着汤药的药童进了书房,也未做耽搁出了门,见唐绾心在一旁坐着,本想径自走开,唐绾心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走上前来拦住了他。
夏温言让药童退下,向唐绾心恭敬颔首,道:“嫂夫人别来无恙。”
唐绾心倒是没有与他多做寒暄,只问了问他腿伤的情形,待他回了句“无事”后,便问道:“边将军如何了?”
夏温言眉头金紧皱着,叹息一声道:“他旧伤在肺,差点要了他的性命,虽然暂时医治好了,但到底是伤了身子的根本,此次急火攻心,能不能挺过来夏某也难以断言。”
竟这般严重吗……
唐绾心的双手垂在身侧,手指不住地婆娑着衣衫,思索片刻又道:“那如今他们在房中做什么的?”
夏温言回身望了望房门,道:“边将军正在与宋兄商议敦煌之事该如何处置。”
“可是边将军身子不好,如何能商议军情?”
夏温言有些不敢看唐绾心的目光,只含糊一句“不知”,便拄着拐逃走了。
唐绾心此时心揪在了一起,下意识觉得他们在房中商议之事,只怕是凶险万分,这下她再也坐不住了,不住地在院子里踱着步,连白芍送来的晚膳也只用了一点。
唐绾心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快要没有知觉了,才等到书房的门开,宋柏谦率先步出了房门,将身后出来的几位将领甩在了身后,上前牵起唐绾心的手,便拥着她往府外走。
宋柏谦一靠过来,她便感受到宋柏谦此刻整个人又笼罩了一层阴郁与冷漠,像是又回到了天桑镇的那个雨夜,回到了那些折磨她许久的梦境之中。
唐绾心身子紧绷着,生怕自己话不心再触怒他,随着他的步调出了府门,又上了马车,有满腹的问题想要得到解答,却怎么也不敢问出口。
宋柏谦十分罕见地陪着她上了马车,倚靠在马车壁上闭目思索着,双手交叠又撕扯着,待马车停下后,唐绾心刚要起身,却被宋柏谦牵住了手。
“陪我待一会儿再回府,好吗?”
唐绾心止住了步子,回头看着他,只见宋柏谦脸色苍白,缓缓睁开双目看着他,整个人虽然散发出郁结冷漠之气,可看向她的眉眼异常柔和。
唐绾心忽然就心软了。
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在他身旁坐下,宋柏谦却忽然凑了过来,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将她整个人拥在怀中,又卸了一些力道压在她的身子上。
唐绾心不知道他怎么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笨拙地伸手在宽厚的背上一下下拍着,压在她颈窝的宋柏谦身子突然一抖,道:“明日我要去敦煌了。”
他的声音隐在她的颈窝之中,显得闷闷的,唐绾心的手在空中停住,微微转了转头,让自己的脸颊贴上了他的脸颊,只听他又道:“那里很危险,我不能带你一起去。”
唐绾心眨了眨眼,眼神有些木然。
他竟不想带她一起去吗……
可是为何之前在京中时却那般疯魔要带她走?
不对,他的是不能带她去,而非不想……
唐绾心动了动唇,用停在空中的手掌抚摸着宋柏谦的后背,却听得宋柏谦苦笑了一声,道:“可我好想让你陪在我身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