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云娘应该是被燕玖拦住了,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洞里。
黑鬼面男眼睛微眯,似乎多了几分怒意,身下的碎石竟莫名地晃动了起来。
“锃—”剑尖划破空气, 从半空中径直朝他此去,男人腾空而起, 以掌为刃拍开了傅骞的剑。
两人在空中缠斗了起来。
娄一竹忍痛站起身, 一步也不停地跑到芸竹身边,捡起落在地上的刀刃替她撬开锁链,让双腿发软的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她脸上的血一直在流,血珠滴落在脚下图纹的凹槽里, 聚成了一滩血涡。
娄一竹不敢去看她脸上的模样, 只拖着她往洞口处走, 在走到洞口时,她转头看了一眼傅骞。
她早在下午就找到了一条下山的路, 那是村里做饭的农妇下山进货的路径,平日鲜少有人走,更别提此刻已是半夜。
芸竹此刻必须得立马离开,否则她定然会没命的, 但是傅骞绝无可能得过这个疯子。
“芸熹,你想带这孽种去哪?”男人阴冷的声音突然朝她逼近,她能感觉到一阵风吹乱了的她的额发, 但很快傅骞就插到了二人之间,将他堵了回去。
“快走。”傅骞背对着她, 有些吃力道。
“芸熹, 你是萨拉族王女, ”黑鬼面男被傅骞缠得不耐烦,动作又重了几分, “你要是敢走,他和外面那子一个都活不了。”
娄一竹的唇被她咬得煞白,她深深地看着傅骞的背影,急得浑身都冒起了冷汗。
男人绝不是在笑,他真的会杀了傅骞和燕玖。
一滴温热的血珠滴在了娄一竹的脖颈,一下子破了她满脑的混沌。
她咬着牙,强迫自己转过身去,在迟疑了一瞬后拉着芸竹跑走了。
傅骞再不济也能缠他许久,现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她快些将芸竹送下山藏起来,再回来想办法救傅骞他们。
想到此处,娄一竹用着吃奶的劲儿跑了起来,索幸芸竹此时回了几分神志,反应过来后也毫不犹豫地跟着她跑。
两人在漆黑的山间道上奋力奔跑,仅靠着薄薄的月光在黑夜里摸索着方向。
在跑了一柱香的功夫,娄一竹停下了脚步,她指着前方的道路对芸竹道:“从此处往南一直跑,就能看到上京城的城门。”
芸竹恍惚地对上娄一竹的眼,她的声音仍是嘶哑的:“你不走吗?我——”
“你立刻去王府找人上山,记住上山的路,回去的路上一边跑一边将萨拉族还遗留在世,隐身扎寨于城外山野间的事情宣扬出去。”
娄一竹断她的话,尽量冷静的地将自己的计划了出来。
她如今急需王府的兵卫相助,但她无法确定他们是否会来,萨拉族躲藏这么多年,无非是怕人知晓他们还存活于世,如果她让芸竹将萨拉族之事宣扬出去,不仅会惊扰城中守卫,萨拉族人也会即刻慌张逃离此地。
这样,或许傅骞他们还有逃走的一线希望。
芸竹一手半捂住自己的左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的声音在空荡的山间显得格外空灵:“芸熹,谢谢。”
娄一竹顾不上听她这些,伸手轻推着她的左肩,让她下山去了。
在看着芸竹朝南而去后,她毫不迟疑地转身跑回了原路。
快一点,再快一点。
娄一竹不停地在心里催促着自己,奈何山中路又滑又陡,双腿像灌了铅似的麻木不堪,待她精疲力尽跑回洞口时,之前在洞口处斗的云娘燕玖二人已然没了踪影。
如若不是还能听见洞内隐约的碰撞声,娄一竹就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累到生了幻觉。
她扒着洞壁往里面跑,尽头左边透出来的火光以及晃动的两道人影让她极速跳动的心脏缓和了一些。
但转过身后所见的那一幕,让她的呼吸彻底滞住了。
满目都是血,血溅在石壁上、地上,关着恶犬的铁笼上……血腥气激起了野畜的欲.望,它们不安地在笼子里面乱撞,低吼。
而所有的血,都是从傅骞身上溅出来的。
他身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密密麻麻的刀口交错,他手上的佩剑不知怎的竟到了黑鬼面男的手里,男人单腿立于石架之上,剑影从他翻飞的广袖中而出,一刀一刀划破傅骞的胸膛。
“住手,给我住手——”娄一竹看着眼前的一幕,哑然地叫了出声。
洞里傅骞痛苦的低.吟戛然而止,黑鬼面男右手一翻,将剑背负于身后,随即傅骞重重地砸落在地上。
娄一竹飞奔上前,半扶起傅骞,让他的背后的伤口不在石砾上摩擦。
男人沉眼在她身后扫了一圈,没有看见想见的人,他的怒意更甚,波动的剑气令铁笼中狂躁的山虎都眯着眼睛静了下来:“你把她放走了?”
娄一竹浑身一震,扶着傅骞的手不安地紧了紧。
傅骞在她怀里双目涣散地看着她,他的嘴唇泛白,似乎下一刻就要昏厥,但还是生硬地动了动嘴角:“郡主还回来做甚,回王府,快走…”
娄一竹的目光粘在傅骞血肉翻飞的刀口上,那里涌着的血散发着苦中带甜的沉香水汽,一阵一阵的涌入她的鼻尖,提醒着自己不同寻常的味觉。
她甚至感觉全身的脉络都发起热来。
“芸熹啊芸熹,果然狗就是跟了新主忘旧主,自己的族人也能背叛,蠢的无可救药。”男人声音一沉,猛然从石架上跃下,一双靴子出现在了娄一竹的视线里。
娄一竹绷着脸,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傅骞。
殊不知这一幕落在男人的眼里,令他那双冷若寒冰的眼底浮起一层阴毒的邪意:“你很在乎他?”
冰凉的剑尖抵在她的下颌处,只要娄一竹稍微动了分毫,血就会从喉间迸发而出。
身后的傅骞挣扎着用右臂将自己撑起来,他凝视着剑尖,全身绷紧。
“你放了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娄一竹仰视着男人的眼睛,冷静道。
哪知男人闻言竟嗤笑了一声,剑尖从她颈上挪走,对准了傅骞:“果然如此,芸熹,别以为你那点聪明能耍得了孤,那孽种被你放走,萨拉藏了十余年的秘密全然暴露,孤布下的棋全被你毁了…”
男人的双眸蓄起了暗涌的杀意,他握着剑柄的手指咔咔作响,筋脉突起:“孤在意的东西全被你毁了,这口气憋在心里着实难受,真想让你也尝尝其中滋味。”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娄一竹猛然撑大了眼,再次侧身想挡住傅骞。
但是一切都没有用了,男人一挥臂将娄一竹震飞数十尺,娄一竹眼前都冒着星光。
在她踉跄着撑着石壁直起身时,那把傅骞平日里当宝贝一样擦拭的佩剑已然径直刺穿傅骞的胸膛。
“子你天资难得,可惜了,摊上了你这么个蠢主子。”
山洞里回荡着男人的低语,他放开手,双手在半空中张开,惋惜地摇了摇头。
傅骞后背冒出的剑尖还淌着血,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他像被定在了原地,一张脸仍然似往常一般无波无澜,只是盯着胸前的剑柄愣住了。
“不要!——”
娄一竹撕心裂肺地叫声破了洞中的沉寂,她不管不顾地冲到傅骞的身侧,在他倒下的一瞬接住了他,傅骞的头就这样径直的落在了她的肩上。
“对不起…对不起傅骞…你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娄一竹浑身都发着抖,她不敢去看傅骞背上冒出的剑尖,更不敢触碰到剑柄分毫,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语无伦次地请求,希望从傅骞的口中听到一个好。
耳边传来傅骞痛苦地喘息,随即她感觉到了一口血淋在了她的后背。
“郡主,属下此次怕是做不到了…”傅骞的气息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挣扎着从他的胸腔里逃出来,“此刻,属下想唤你一声芸熹,可好?”
娄一竹从来没有这般害怕过,除了亲眼看见父母的尸体运进火化场的那一刻,但这回,她却是真真实实地感受到她在意的人正一步一步地离开。
“一竹,我叫一竹,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娄一竹咬着牙,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眼泪还是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她不想让傅骞听见她的呜咽,不想让傅骞发现其实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竹,”傅骞缓慢而微弱地吐出两个字,他短促地笑了一声,随即又吐了一口血,血染红了娄一竹的衣裳,也令娄一竹彻底僵住了。
她感觉到傅骞无力垂落的双手缓慢地环住了她的腰,湿热的触感突然从她的耳侧传来:
“我这一生,唯有与你…才是自由——”傅骞最后的话被上涌的血堵回了肚里。
腰间的触感消失了,傅骞的头沉重地落在了她的肩窝,随之消失的,还有肌肤间带着热气的呼吸。
娄一竹抓住傅骞垂落的手往腰上放,手不停地滑落,她一次次地重新放上:“傅骞,我好喜欢你,你不要死,我不想你死……”
无论她再怎么祈求哭喊,身上的人也没了动静,犹如一具死物。
就在她怀里死去的死物。
“他死了。”黑鬼面男冷不丁地出现在她的眼前,他耸了耸肩,刚才的一切对他而言只是看了一场戏。
娄一竹搂着傅骞,双目空洞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嘴角挂着麻木的弧度。
她缓慢地将傅骞轻放在地上,在深深地看了眼傅骞的脸后,她捡起了地上散落的刀。
“你知道吗,我如今只想杀了你,”娄一竹站起身,血液在体内翻涌,她的瞳孔混浊,挑了挑眉道,“千刀万剐,碎身糜躯。”
作者有话要:
抱歉,昨天发生了点事耽搁了呜呜,不出意外是每天早上九点更新,再次向等更的天使们道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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