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现在就过来捉奸
王谨惠走到车门前, 拉门时,视线不受控的撇到她离去的方向。
彼时,故人已经成了一个模糊的点, 嵌进人海。
她一时根本分不清,憧憧人影里, 那个才是她要看的人。
恍然间,她们的少女时代就这么结束了。或许, 只是王谨惠的少女时代过早的戛然而止。
江月稠好像还是从前的那个江月稠, 还是那个被疼爱的、心性纯良的公主。
王谨惠一点都不喜欢回望过去。
只有过去过的好的人才喜欢回忆, 她过去的日子惨不忍睹, 除了痛苦憋屈, 根本没有别的味道。
可当那个模糊的点消失在视野尽头时,王谨惠却不受理智约束的, 想起了那个破破烂烂的、让她十分憎恶的旧巷子。
住在巷子里的人把他家当笑话看。他们觉得她爸品性不好,她妈也很尖酸刻薄, 家里成天吵架乌烟瘴气的,有人甚至还不让自己的孩跟她多接触。那天, 她偷偷喜欢的男孩却跟她:“我爸妈不让你到我们家玩。”
她当时被铺天盖地的羞耻感压的喘不过气, 却也很要面子的了句:“我也不想去你们家。”
转身想往家走,却发现他们家又在吵架。她远远看着,脚步无法挪动, 终于忍不住哭了。
江月稠的爸爸以为她是吓到了, 还来安稳她。他开刚买的一箱旺仔牛奶, 从里面拿了两瓶分给了她。
那一刻,她真的好想:“叔叔,我能不能做你的女儿。”
这么多年,巷子里唯一对她还不错的是姓江的哪一家。江月稠曾经是她唯一的朋友, 是她唯一的避风港。
那时候的王谨惠很怕江月稠和别的孩走的近,怕江月稠和别人玩的好就把她丢下……
王谨惠硬逼着自己没再继续想。
她那混乱不堪的过去有什么好想的,可江月稠不久之前的话还在风里撕扯。
你不可能过得好。
这句话一遍遍地,在王谨惠耳边回荡。
她搭在门上的手哆嗦了一下,从包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狠吸了两口后,那个熟悉的王谨惠就回来了。
无爱就无爱,爱有什么用?它脆弱的不堪一击。
有钱不就行了?有钱她还怕什么?
江月稠凭什么这样颐指气使的,那个公主根本什么都没经历过。
王谨惠坐上车,踩上油门,扬长而去。
车载音乐开的震天响,她神情漠然的一路向北。
江月稠朝南走的。
斌子站在商场外,手里拎着王谨惠买的东西。
看到江月稠过来,他犹豫着,最后还是问出口:“你跟她吵架了?”
江月稠没否认,“嗯”了声。
“为的什么事?”王睿斌问。
大人的事孩别管。
江月稠条件反射的想到这句话,但想一想,她没比王睿斌大多少岁。
出来,肯定还会被这孩两句。
“她……”江月稠没把事情的那么难听,细节没那么重要,她知道结果就行了,“我好像从来都没认识过她。”
比起愤怒,她现在更多的觉得震惊,觉得荒诞,觉得不可理喻。
想到了之前王睿斌的话,用正常人的思维还真的是不能理解。
过了很久,王睿斌淡淡开了口:“那你还帮我?”
江月稠偏过脸去看他。斌子明显是长的像他爸。王家成年轻时候长的还不错,也花言巧语会好听的,把赵芬萍迷得晕头转向,她不顾王家成一无所有,要死要活要跟他在一起。最后发现是个坑。
“她是她,你是你。”江月稠。
她想到刘梅过的,“王家成是王家成,赵芬萍是赵芬萍,那俩孩子是那俩孩子,大人的事跟孩有什么关系?”
那是一个邻居跟王家成吵架,两方都是污言秽语,也不管有没有孩,连着王谨惠和王睿斌也一起骂。
刘梅出来了一句。
但其实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不可能一点关系也没有。
孩子会潜移默化的受影响。如果把孩子比作一张白纸,那落笔的第一道颜色就是父母给图的,甚至这幅画的底色就是父母泼下来的颜料。
对于原生家庭不幸的人来,那像个逃不开的魔爪。也许要把自己扎的鲜血淋漓,才能有获得新生的机会吧。要么,要遇到所谓的贵人,狠狠地拉一把才行。但贵人来的时候,那一颗蒙了许多尘的眼又是否能分得清呢,他们可能也会把人推的很远很远。
“你……恨她吗?”王睿斌有点没头没脑的问了句。
他其实想问的更多,但一时不知从何开口。
江月稠笑了笑:“没恨。”
这一刻,她已经释怀了。
也许是因为她见证过王谨惠不幸的过去,也或许她现在生活的挺好。
还因为她知道,恨没爱重要。
王谨惠已经是过去的事,她们未来不会再有交集。这个人在她的人生里,大概就到此为止了。
路上就想联系曾忆昔,但想着一旁还有个孩,江月稠还是一路忍着,直到来到了宾馆。
她洗漱完,就拿起手机给曾忆昔电话。
可电话没通,曾忆昔手机关机。
她半坐在床上,看着屏幕发呆,猜测他是没电还是欠费,一时半会睡不着,刷开朋友圈看了眼。
这才看到,刘梅刚刚转发了一条养生知识在朋友圈。
她笑了笑,随手点个赞,然后给刘梅了个电话。知道她还没睡。
电话里,刘梅告诉她,住在顶楼的那个爱养花的古怪老头今早去世了。
听到消息,江月稠有些震惊,她今年过年的时候还看到那老头搬了一盆红杜鹃回来,当时明明还精神抖索来着。
刘梅了句:“世事无常啊。”
一时之间,江月稠又想到了王谨惠。
当时骂王家成最狠他俩孩子没出息的是这老头,后来王谨惠高考没考好,只上了一所普本。赵芬萍觉得这大学不如不念,出来主持公道的也是这老头。
老头:“好歹也是个本科,出来后挣的不比去厂里工挣的多?将来不就能多孝敬你点?”
不知道赵芬萍那时的是气话,还是被这一番颇有经济学家风范的发言动了,最后同意让王谨惠上了大学。
巷子里住的都是底层人,他们的生活琐碎平庸,每天都在鸡毛蒜皮、柴米油盐里斤斤计较。生活不缺少恶意,却也充斥着朴素的正义。他们时而脆弱,但有时却又有着几乎野蛮的韧性。
她和这位住在顶楼的古怪老头所言不多,时候还会嘴甜的问两句好,但这老头喜欢骂人,有时候天气不好,就见他骂骂咧咧。所以现在,也就迎面相遇的时候,她避无可避,会出于礼貌个招呼。
想到这老头以前还送了盆花给她,她有些难受,也许平时该跟这老人家话的。
没聊多久,刘梅到点要睡觉,便把电话挂了。
隔了半时,她收到曾忆昔的消息:【刚下飞机。】
下飞机?
【你在哪儿?】她连忙发了条消息过去。
很快,收到一条只有两个字的回复:
【北城。】
一个时后,曾忆昔到了她所在的宾馆。
开门的那一刹那,心里一群麻雀在扑腾翅膀。
她很想曾忆昔,曾忆昔竟然就这么来了。
像是有什么魔法一样。
她想都没想,就一头扑进曾忆昔怀里。
蹭了两下,闻到他身上的香味,很不对劲。
这是女人的香水。
“你……”她抬眸,有些难以置信。
觉察到她的表情不对,曾忆昔问了句:“怎么了?”
“你身上有香水味。”江月稠。
“我没喷香水。”
“女人的。”一股玫瑰味。
“……”
“你不解释解释?”学着他的语气,江月稠理直气壮地质问。
曾忆昔偏头笑了声,他还没觉察出来身上是不是有香水味,但也懒得去闻闻到底有没有。
他就这么站着,心里坦荡,面上恣意。
他一天都没跟女的话,不像她,跑到北城跟个高中生拉扯。她还反过来质问他。
江月稠看着他,表情认真,“你不解释吗?”
曾忆昔漫不经心地开嗓:“奥,我旁边坐着一个女的。”
“为什么旁边坐着个女的?”
“买票的时候没给显示,邻座是男是女。”曾忆昔。
“……”一时间,察到自己眼下好像是在题大作,没事找事,江月稠没好意思再什么。
“不高兴了?”曾忆昔吊儿郎当地一笑。
“没有。”江月稠嘴也硬了起来。
曾忆昔扳正她的脸:“不爽就。”
“……”
算不上不高兴吧,就是不太喜欢他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
但她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抬手戳了戳曾忆昔衣袖,实话实,“不是很喜欢。”
这玫瑰味的香水,俨然是把曾忆昔的味道都盖住了。
她鼻尖,全是那个不知名的女人的香味。
曾忆昔扯了下唇,抬手把沾满风尘味的外套脱了,扔在地上,低眸看着她笑:“醋劲儿还挺大。”
动作带起的风送来了点香水味。
他这回想起来,邻座的女人就坐在他旁边喷的香水,可能喷到了他身上。
江月稠声嘟囔:“你还不是一样?”
还把人照片撤回了呢。
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声音太,曾忆昔没听清。
他询问了一遍,江月稠不好意思再。只回了句“没什么”,想搪塞过去。
曾忆昔扬了下眉,拉开卫生间的玻璃门,三俩下把自己脱了个干净。
热水哗哗啦啦的兜头落下,将他身上的那点被江月稠所介意的、那些属于别的女人的痕迹冲个干净。
卫生间是玻璃设计,不光是门,连墙也是。
听着里面哗哗啦啦的水流声,江月稠不敢轻举妄动,这别有心的构造,这面磨砂的玻璃墙,根本不能掩住皮肤颜色。
她视线稍有不慎,便能窥见那里面的影影绰绰。
口干的厉害,她捡起床头柜上的一瓶矿泉水,低眸,口口的抿着。
曾忆昔冲洗完,裹着条浴巾就出来了。
他没带换洗衣服,这种便捷酒店自然也不可能提供浴袍什么的。
他把空调开。
被空调运作的声音吵着了,江月稠抬脸,看到他光裸着上身,立即收回视线。
曾忆昔将遥控器随意撂在一边,转过身看她:“要不要过来闻闻?”
江月稠脸一热,她当然不会。
曾忆昔走了过来,故意捉弄她:“这不检查一下?”
他声音有点沉哑,伴随着空调送来的热风,撩拨她的耳,她的眼……
江月稠抬起脸,去看站在跟前的这个男人。
“那你过来。”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曾忆昔在她指定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她没太凑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
“隔着那么远,你能闻到什么?”觉得她在磨叽,曾忆昔伸手将她拽了过来。
江月稠的鼻尖完全搭在他肩上,她稍稍移开些,在曾忆昔的脖颈处,浅浅嗅了一下。
现在全是沐浴露的味道。
便捷酒店里的沐浴露并不是什么高档产品,就是凑合着用。可这廉价的沐浴露在曾忆昔身上,却莫名的好闻。
觉得自己这行为已经够变态了,江月稠没敢多闻,就想潦草收场。
“没闻到。”她轻声。
从她唇隙里渡出的气息,一点点的蹭着曾忆昔的皮肤。他微仰着颈,唇线崩的直,分明是在抑制着。
真是妖精。他扯唇笑了:“没闻到?还是没有?”
“……没有。”江月稠身子稍后挪了些。
曾忆昔哂了声,起来走到一边拿手机。
他没带衣服过来,连个内裤都没的换,所以要在网上买点东西。
江月稠稍稍抬起脸,瞥见他挺直的背脊。
差不多又隔了一时,曾忆昔买的东西终于送到宾馆。
曾忆昔到卫生间,扯掉浴巾,换上了衣服,穿的像个正经人。
在北城的这个晚上,曾忆昔躺在身侧,她睡得很好。
外面风过窗棂,雨芭蕉,夜色是靡靡还是茫茫,好像都和她没关系。她贴在男人暖融融的胸口处,浸润在岁月温柔现世安稳的梦里,一觉到天明。
他们在北城度过了一个清明节。
曾忆昔帮忙找了法律方面的专业人士,专业的事情由专业的人去谈。游戏里的事他懂,看出来这个让江月稠一路跟来的子确实有点东西,他又帮忙联系了几家俱乐部。处在竞争关系里,北城这家到底是松了口,将签约的年限缩短了两年,工资还提了上去。
曾忆昔对职业选手的薪资还是了解的,蛮多叫得上号的职业选手,其实工资没外面的人想得那么高。他们在岌岌无名的时候签的长年合同,当时工资低,时间还长,后来出名堂来,待遇却还只能跟当初一样。
合同的事情一敲定,王睿斌就这么留在北城。
他压根没算参加高考,非常了解自己的学习水平,认为自己去也是去当炮灰。赵芬萍开始还是不乐意,觉得游戏不是什么正经事,经常有事没事就阴阳怪气地数落江月稠。
刘梅那天和她大吵一架,两人一个星期没话,创了历史纪录。
直到一个月后,赵芬萍收到了王睿斌在微信上转来的钱。
虽然也就几百块,因为王睿斌现在也没多少工资。但这几百块钱还是把赵芬萍给乐坏了,她逢人就他们家斌子在北城当运动员挣了钱,没两天,又主动找刘梅话。
刘梅最不能忍别人她家江月稠不好,这回没给赵芬萍好脸子。
但回头就给江月稠了电话,刘梅好气又好笑地把这件事给她听。
江月稠没跟她王谨惠的事情,所以刘梅还不知她们之间的龃龉。
电话里,刘梅提到了王谨惠。她那天也跟赵芬萍:“你们家惠惠之前不也给你了些钱,怎么没听你这么夸?”
收到王谨惠的转账时,赵芬萍还嫌少来着,觉就给她这么点,还来刘梅这里就是念叨。
可斌子这次比惠惠上回给的还少,但赵芬萍却开心成那样。刘梅觉得这人真的是,心眼歪到大西洋里去了。
江月稠想了想,随口问了句:“妈,你要是有两个孩子,你会偏心吗?”
刘梅毫不犹豫:“我可能会吧。”
江月稠啧了声:“那辛亏你就生了我一个,要不然我可惨喽。”
刘梅骂她一句没良心:“那你怎么不想,我不定会对你更好呢。”
江月稠嘿嘿笑了两声:“真的吗?”
“我要是养的是个儿子,爷爷奶奶要是重男轻女,更疼孙子的话,那我肯定就要多疼女儿一点啊。”刘梅,“别人对我姑娘不好,那我不得更对她好点,要不然生她出来不就是受罪吗?”
“……”
刘梅的一番话,叫她心里很触动。
不得不承认,她也真的很幸运。投胎是门玄学,万一投到赵芬萍肚子里去了,想想那日子……
确实很悲哀。
刘梅这回是定注意不再搭理赵芬萍。她最烦的不是这人跟个祥林嫂一样成天唠叨,也不是她总乱嚼舌根长道短,她最烦的就是赵芬萍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她嘴皮子磨破了都扳不过来姓赵脑袋里的那根筋。她以前让赵芬萍别这么偏心,让她对惠惠也好一点,把孩子弄的那么可怜巴巴的,搞的她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
她问赵芬萍:“你自己时候没吃过苦?”
赵芬萍却跟她:“那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一点都不以为然,还反问:“你有什么好看不下去的?我没给她吃没给她喝?”
刘梅气的想跟她架,就不知道这人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
何况这回,听到她骂江月稠,要不是人水果店的老板娘拼命拦着,她真的会上去给赵芬萍两个大嘴巴子。
时间转眼到了五月底,毕业的气息日渐浓郁,学校这边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周牧远还需要她帮忙协助办个论坛。
所以这段日子,江月稠一直待在江大,守着她学生生涯的最后一段光阴。她不会读博,学生的身份就此了结。学校的一草一木,都让她有些惦记,一时在宿舍的那张床上多睡了几天。
曾忆昔就这么被她冷落在一旁,孤零零的守了好几天的空房,最后终于有些按捺不住。
那天电话找她的茬:“你是不是在学校里养了个白脸?”
江月稠逗他:“呀,被你发现了。”
曾忆昔:“行,你有本事,我现在就过来捉奸。”
以为他是开玩笑,江月稠当时还笑:“行,你来。”
直到路虎开到她宿舍楼底下,江月稠才知道玩笑开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