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热烈的气息也铺天盖地的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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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刚好是六点。

    天色很好, 晚霞绚烂。今天原本就是个大晴天,捎来的风里有草木的清香,一抬眼, 天上云层颜色繁复,耳边是校园广播放着歌。一首经典老歌, 是周杰伦的《七里香》。

    也是挺好的一时辰。

    曾忆昔坐在车里,看到来来往往的年轻人, 扯唇笑了一下。

    他摇下车窗, 风顺势钻进, 撩拨他额前的碎发。

    等了几分钟, 还没见到人。

    他捞起手机, 给江月稠发了个消息:

    【还不下来?】

    江月稠边回消息边换鞋,踩着楼梯, 一路噌噌噌地跑了下来。

    站在宿舍楼的廊檐下,一抬眼, 就直直地撞上曾忆昔的侧过来的视线。他今天穿着件黑衬衣,解了三粒衣扣, 领口松松的, 长颈上性感的喉结一览无余。

    可他脸上神情很淡,看不出喜怒。

    她走过来,问了句:“还真来了?”

    曾忆昔没答问题, 淡淡出声:“上车。”

    “……要去哪儿?”江月稠问。

    “回家”曾忆昔又看了她一眼。

    好几天没见到人, 但每天也都发发消息, 电话,但明显能感觉到江月稠的心不在焉。

    知道这人一贯是报喜不报忧,有事喜欢藏着掖着。但他也发现了,这人心里有事的时候, 爱往他怀里蹭。

    知道这个家是曾忆昔的住处。

    心里默许了他的这个法,江月稠拉开副驾驶那边的车门,坐了上去。

    车窗随即摇上。

    车内没开灯,视线一片暗沉。

    更沉的是曾忆昔的眸色,雾霭一般地罩笼着她,像要把她吞没进去。

    被他这么量着,江月稠觉得嗓子没由来的一干,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曾忆昔瞧着她,似笑非笑的:“那白脸呢?”

    江月稠顺嘴接话:“被你吓跑了。”

    曾忆昔嘶了声,一把扯过她的手臂,压住她的唇。

    江月稠受惊,连忙伸手去拍他胸口,这在宿舍楼下呢。

    曾忆昔却不松,反而扣的更紧,还像是惩罚性的,咬的更重了点。

    不过很快,他还是把人放了。“没良心的。”语气有几分幽怨。

    江月稠眼光看着窗外,一脸的警惕,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这车,外面看不到里面。

    她松了口气。

    曾忆昔一路沉默的把车开出了学校。

    驶上高架,又下来,最后开到了区门口,进了地下车库。

    曾忆昔歪头睨她一眼:“还记得这是哪儿吗?

    江月稠摇头:”不知道。“

    曾忆昔嘶了声。

    江月稠咬唇憋笑。逗逗曾忆昔还是很有意思的,让她心情一下轻快许多。

    坐上电梯,很快就到了家门口。

    门开了后,曾忆昔把她推了进去,手里的那一串钥匙被随意地丢在茶几上。

    他站一边,居高临下地看她,神情有几分冷肃。

    江月稠坐在沙发上,两手搭在膝盖上,坐姿看着有几分乖巧。

    她坐着,他站着。这种有高度的落差,再加上他的目光,江月稠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像是要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自从上回去北城找你的时候,你就有点不对劲。”曾忆昔眸光带着浓浓的审视意味。

    江月稠眨巴着眼:“我哪儿不对劲了?”

    “从头到脚都是。”曾忆昔舔了下唇,“还是那句话,有事别藏着行不?”

    江月稠有些惊讶。

    在她眼里,曾忆昔其实并不是那么敏感的人,可对她这点若有似无的情绪……他仿佛能洞若观火。

    曾忆昔坐沙发上,挨着她坐,腿侧轻轻贴到她的裤腿。

    她清晰感受到他肌肉的紧实程度。

    没一会儿,曾忆昔伸手揽过她腰,将她抱坐在腿上。

    “以后我们每周也开个会。”他。

    “啊?”被他弄的有些痒痒,江月稠笑出声:“我们这不是天天聊天吗?”

    “只能线下。”曾忆昔低眸瞧着她,“谈谈最近过得好不好,都有什么事。”

    “……”

    曾忆昔捏她鼻尖:“这个计划得尽快落实,这样起码每周能见到一次人。”

    江月稠想了想,到最近事情多,是几天没怎么和曾忆昔见过面。

    曾忆昔又开口:“李志的女朋友,每天都会主动的给他发消息。”

    言下之意,你看看你?

    没头没脑的了这么一句,他便没再。

    也有点不下去,觉得自己怎么娘们唧唧的。

    江月稠有些歉疚:“我这段时间有些忙。”

    曾忆昔没哼声。

    有几分冷场。

    缓了缓,江月稠到底还是决定把深藏在心里的那点情绪表露出来,她还没跟其他任何人过。

    “我挺喜欢学生生活的。”她,“我的学生生涯没剩多长日子了,有一点舍不得。”

    曾忆昔低颈去看她。

    “我不是故意不找你什么的,就……这几天心情有些起起伏伏,我不太想影响你。”

    她知道曾忆昔工作很忙,又是研发部,又是项目组,全公司都盯着他,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点虚无缥缈的情绪去影响他。

    “怎么起起伏伏的?”曾忆昔问。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挺舍不得学校的。”江月稠。

    曾忆昔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我记得你之前是在北城那边找了份挺不错的工作,怎么辞职了?”

    “我找不到什么成就感,工作不能带给我快乐,每天都很累。”

    这话的还是简单了点,其实细节更为丰满更为沉重。频繁加班,部门的派系之间明争暗斗,还有一个同事眼睁睁的在她面前离世,确实让她震惊又后怕。江月稠还是选择避重就轻,半开玩笑地道:“部门里还有个领导亲戚,有点烦人……”

    话没完,被曾忆昔截下,他直截了当地问:“受欺负了?”

    “……倒也没怎么受欺负,就是我觉得我那时候能看的到自己的未来。”她找那份工作唯一的动力就是钱,但显然,但有那么几个关系户,意味着你压根就没什么升职加薪的机会。起这些,江月稠还算语气平静,“我最喜欢做学生的日子,那是因为,在我这里,当学生的那些天,真的就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出了校园之后,她再也没感受过那份公平公正。进了社会,情况会复杂很多,家庭背景、社会人脉……甚至有人就是能够“带资进组”,她才知道成功的背后原来有这么多的因素。不止是勤奋,不止是努力,甚至都不完全是能力,这让她不断的受挫。

    所以,总高考是最公平的。

    当然还是加个限定词“相对”。对很多出生普通的人来,高考是人生最重要的机遇。

    平心而论,江月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算是不错,她基本已经跳出自己原生的那个阶层。

    当年和她一起在巷子里玩沙堆的那些人,其中有不少都没上过大学,如今也可能是一个孩子或两三个孩子的父母,他们的人生可能就是照着父母的轨迹复制粘贴。她后来也见过他们一两面,有人过得还算康,有人过得捉襟见肘,她也不知道他们在夜深人静四下无人的时候,究竟是满足还是沮丧。

    但她也没有兴趣和别人比较,只是对于她自己而言,她难免会把现在的自己,和过去学生时代的江月稠比一比。一次又一次,觉得现在的她,未免有些平庸了些。

    她从前有很多很多的梦想,对人生有许许多多的期待,笃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后来也曾消沉过一段时间,在很多事情面前无能为力,也曾想过就这样算了……

    别人可能不太清楚,但她自己明白,她的棱角,她的激情已经被时间冲刷的所剩无几。在学生时代的最后一段光景里,她一个人沉思过很多回,她想活的明白一点,活的有价值感一些。正如老教授许世清那天送他们的一句话——希望你们能成为自己所喜欢的人。

    这阵子,她还和室友聊了很多,都是关于毕业之后的去向。

    张梦醒已经去实习了,是在沪市那边,也是一个知名的互联网企业。周寻准备考老家的公务员,这段时间一直在备考。寝室里唯一要读博的是孙羽。

    孙羽这孩子很不容易,她是他们师门里唯一一个普本出生的。

    导师见她的时候也了:“这么多年,也就招了你这么一个普通本科考上来的,希望能顺利毕业。”

    他带的学生还没出现延毕的情况,但他之前也没带过所谓的普通二本生。

    孙羽至今还记得新生见面那天,导师话时的语气和神态。

    他当时看起来,甚至比孙羽还忐忑。可能掌心都冒出了一层汗,其实在招她之前,内心也是一番天人交战过的。

    不过,春节假期前的某一天,孙羽的导师在微信上问她没有读博的算。如果有的话,希望她这个寒假要好好珍惜。

    收到消息的时候,孙羽兴奋的睡不着,因为这意味着她起码是能顺利毕业的,而且导师这么问,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肯定她的意思在里面吧。

    孙羽觉得这是对她的肯定,开心之余,却也很犹豫。

    因为她家里条件也一般,还有个读高中的弟弟。

    但过完年回来,她便下定决心要读博。孙羽在家里受了不的刺激,她奶奶觉得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是该出来挣钱补贴家用。其他的姑姑婶婶也觉得她年纪不了,至今还没个对象,觉得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她爸在一旁默不作声……

    最后,只有孙羽的妈妈跟她,只要孙羽想读,她一定会继续支持她。

    孙羽觉得自己就要读博,就要过的好,以后要留在大学当老师,就要过着幸福的生活给他们看看,给村子里的人看看。

    她身上也有股韧劲。因为她当年是普本考进来的,是师门里唯一一个没有名校光环的普本生。和同门那些同学相处,她开始也会自卑,也总觉得自己是个实验品,甚至觉得她如果表现不好,可能会给普本的孩子招黑,导师不敢再招收他们,她为此特别勤奋。每年寒暑假最晚一个回家,但同时却是第一个回来的。

    但孙羽那天这么跟江月稠,她还是心疼她妈妈,觉得一个农村妇女自己的压力就很大,如果供她继续读书,不止有经济压力,可能还有村子里人的闲话。她其实,内心里还是有点犹豫。

    江月稠没能给她一个确定的答案。因为她也是如此,知道父母的不易,想早早的出来工作。

    但她还挺为孙羽开心的,觉得她的心里还是烧着一把火。

    那火烧得很旺,让旁人看着感动。

    比浑浑噩噩的过活,更让人心生羡慕和敬佩。

    孙羽的那把火,也烧着了她,让她在此时又开始冷静下来,去思索人生的意义。

    她很开心读研之后,能遇到这么多给她启发的人。

    默了很久,江月稠开了口:“你是喜欢从前的江月稠,还是现在的江月稠。”

    曾忆昔愣了一下,没立刻回话。

    她淡淡的开口:“你应该更喜欢从前的我。”

    那个年纪,喜欢一个人是很简单的。

    班上的同学,无论是成绩好一点还是相貌好一点,甚至只是会一点才艺,就能轻而易举招得别人的喜欢。

    曾忆昔明白了她的心思,抬手搭上她后颈,声音很轻:“看我眼睛。”

    江月稠缓缓抬起脸,去看着他。

    曾忆昔一字一句:“我只喜欢江月稠。”

    江月稠:“……”

    客厅的灯还没开,窗外的几片灯火渗透进来。不明亮,有几分昏沉之意。

    朦胧的光线里,他们直视彼此的眼睛,仿佛也直抵到对方的灵魂深处。

    曾忆昔揉了揉她的头发,带着点安抚。

    情不自禁地,江月稠伸手去环他脖颈,往他身上靠的更近些:“那你要一直喜欢我。”

    措辞有点霸道,语气有点像撒娇,透露着一丝丝难得的患得患失。

    喜欢上一个人之后,真的很难不去担心自己够不够好。

    现在的江月稠已经没过去那么耀眼,她不在是光荣榜上那个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尖子生,不再是那个能轻松解决班上大家都不会的难题的女学霸。

    她现在真蛮普通的……

    她很怕曾忆昔喜欢的只是记忆里的那个女同学。

    曾忆昔微微抬起头,温热的唇瓣贴上她额头,然后扣着她手贴上他的胸腔。

    有一颗滚烫的心在里面震动。

    江月稠的手掌按在那里许久,慢慢地,感受它的沉稳和坚定。

    曾忆昔带着温度的薄唇往下游转,衔着她的红唇,轻轻慢慢的含咬,舌尖轻而易举地滑了进去,在她那里攻城掠地。气息慢慢升温,最后炙热到,像是能烧灼这一隅。

    江月稠溢出了声,融在从窗外渡进的晚风里。明明是无意识的出声,却比别有用心的引诱还迷人。

    曾忆昔一手托着她后腰,防止她滑落下去。

    江月稠感受到他掌心的热度,烫的仿佛能把她衣服烧着了。

    吻了许久,江月稠觉得呼吸都有些艰难,她眼尾都红了,不得已,轻轻推了推曾忆昔。

    曾忆昔跟着抬起眼。他的眼尾也是红的,欲念将双目填的满满当当,喘息声比寻常要重一些。

    江月稠听着,耳根又是一红,还热热麻麻的。

    缓了缓,曾忆昔拍了拍她的腰,声音沉哑:“我去拿瓶水。”

    江月稠却没有动,依旧坐在他腿上。她视线微微一低,落在他的喉结处,伸手将他衣领拨弄好,然后凑唇,轻轻的一吻。再往上,又亲了亲他的下颌、薄唇、眼皮……

    动作轻缓温柔,像一片坠落的羽毛,在撩拨他的神经。

    她稍稍移开和曾忆昔的距离,看到他眸色沉如长夜。

    下一秒,曾忆昔双臂一用力,将人一把抱起。

    身子猝不及防的腾空,江月稠有许晃乱,只得去环紧曾忆昔。

    一时紧张的厉害,手指不自觉地绞紧。

    屋里窗帘紧闭,随着木门“砰”的一声摔上,更是不透一点光。

    彼此的存在感,在暗沉的氛围里,被无限地扩张放大。

    江月稠没敢睁眼,伸手碰了碰周围。不经意间,碰到了一旁的枕头,淡淡的清香随之而来。

    那是曾忆昔身上的味道,干净的、清冷的气息,和从前一模一样。

    十七、八岁的年纪,他坐在她身边时,那一身蓝白色校服,也常常携着这抹轻淡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