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知亦罢，握住沈裴然的手松开，抬起来比划了下自己的身高。

    这两年，他可见过太多觉得他看起来比较乖巧而想要摸他脑袋的人了。

    指尖的温暖与柔软消失，沈裴然心中怅然若失了瞬间，又听见楼知亦的话，失笑道：“是这样的吗？”

    “当然啊。”楼知亦点点头，道：“你长这么高，肯定是没人摸过你脑袋的缘故。”

    沈裴然闻言，认真回想过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应声道：“的确如此。”

    他师尊从未摸过他的脑袋，却喜欢去揉松果的脑袋。

    是因为松果没有长高的烦恼吗？

    楼知亦以一种“我就是这样的吧”的眼神看了沈裴然一眼，出声道：“走吧，我们一起去早市。”

    一大一的身影并肩走在巷中。

    当沈裴然走出巷时，正值光乍现，倾洒向城中。

    一缕光落进沈裴然眼前，他下意识抬起手，接住那缕光。

    光亮带着温暖，照得他掌心白皙而干净。

    已经往前走上几步的楼知亦见人没跟上来，蓦然回头，看见站在巷前接住天光的人，心里微顿了下。

    真的好像世家出身的贵公子啊。

    楼知亦在心里声着，又出声喊道：“沈裴然。”

    沈裴然将掌心的那缕光收拢，应声道：“来了。”

    走出巷，两人只要再穿过一条长街，便到了城中的早市。

    路上，楼知亦发现自己无论走多慢，或者走多快，沈裴然都始终落后他半步，跟在他身侧在走。

    这像是一个保护的姿态。

    好奇怪，他明明从来没有见过沈裴然。

    楼知亦心里觉得奇怪，他的记忆从不可能出错。

    那么……问题就出现在他这个新邻居身上？

    楼知亦思索着，很快来到早市，各种吃食的香气迎面扑来，他微微吸了下鼻子，然后道：“我们到了。”

    他量着早市上的各类吃食，出声问沈裴然道：“沈裴然，你想吃什么啊？”

    “师……你有什么推荐吗？”

    沈裴然话语微顿了下，转了话音。

    “我啊？”

    楼知亦转眸望着沈裴然，指了指自己，道：“我今日想吃馄饨。再往前面走上十来家摊，就是城中最好吃的那家馄饨铺了。”

    沈裴然微微垂眸，轻声道：“那你带我去吧。”

    “好呀。”

    楼知亦罢，抬手拉过沈裴然的手，快步往前走去，并道：“那我们要走快点儿，不然那家店的馄饨都没了。”

    被拉着往前走去的沈裴然轻垂下眸光，落于他师尊牵他的那只手上。

    “到了，就是这里。”

    到了馄饨铺，楼知亦将手松开，又对卖馄饨的摊主喊道：“店家，我们这里要两碗馄饨。”

    摊主应声道：“好嘞，很快来。”

    楼知亦在摊位旁找到位置，同沈裴然面对面坐下。

    没等他同沈裴然上几句话，摊主便端着两碗馄饨，来到了他们桌前。开口道：“来了，两碗馄饨，两位客人慢用啊。”

    两碗馄饨上了桌，自其碗中散发的食物香气更是好闻。

    瓷碗之中盛有精心熬制的大骨汤，随着瓷勺的搅动，自浓白骨汤间翻滚过一个一个的馄饨，面上漂浮有数粒葱花，色、香、味俱全。

    楼知亦轻轻搅动着瓷勺，又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沈裴然，出声示意道：“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好，我尝尝。”

    沈裴然垂眸，以勺舀了一个馄饨，很快送入口中。自舌尖有鲜香味道溢散开来，转瞬盈满唇齿之间。

    待到沈裴然慢条斯理将那个馄饨吃完，楼知亦又问道：“你觉得好吃吗？”

    沈裴然点点头，应声道：“很好吃。”

    他看见那双望过来的清润双眸因为他这句话而瞬间明亮不少，眸色间似盛着开心一般。

    “我也觉得好吃。”

    楼知亦附和了一声，然后才开始吃自己面前的馄饨。

    他将碗中的馄饨吃完后，又以瓷勺盛了汤来喝。

    待到吃饱喝足之后，楼知亦从储物空间中摸出灵石，正欲起身给钱时，沈裴然伸手拉住了他。

    他转眸望过去，问道：“你还想再来一碗吗？”

    大人的食量是要比孩儿大一些……

    正当楼知亦思索时，沈裴然摇了摇头，轻声道：“今日这顿早膳，算我请你，可以吗？”

    他补充道：“就当是感谢你带我来吃这么好吃的馄饨。”

    楼知亦没多想，点点头道：“也可以。”

    然后，他乖乖坐好，目送沈裴然起身去结账，待到人回来后，才一起离开馄饨铺。

    在路上，沈裴然不动声色地出声问道：“平日里，你都是在外面吃饭的吗？”

    “当然不是啊。”楼知亦摇摇头道，“我只是偶尔出来，改善伙食，平日里都在家做吃的。”

    只不过，就是他做得不算好吃罢了。

    “果然是这样的……”

    沈裴然轻声低喃着，他的话音不足以让他师尊听见。

    两人在街上绕着走了一会儿，权当是饭后消食。在这个过程中，楼知亦偶尔想起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同沈裴然。

    沈裴然轻声应和着，将他师尊所的记牢。

    两人走回巷中，楼知亦站在院门前，转眸看了一眼沈裴然，挥了挥手，道：“我先进去啦。”

    “嗯。”

    沈裴然应过声，时至看见他师尊进了院门，才回到自己的院中。

    院中，楼知亦很快关上门，将袖间的核桃捧出来，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你就我们的新邻居好不好看？”

    核桃听见楼知亦的声音，沉默良久，才应声道：“好看是好看，也就那么好看而已了。”

    楼知亦一边走进屋，一边反问道：“什么叫也就那么好看而已了？”

    好看就是好看，难道还能不承认吗？

    “这个人很不简单。”核桃肯定道。

    “比如？”楼知亦没怎么在意的问道。

    “你现在还没踏入修行之途，大概感知不到他的修为。他的修为深不可测，就连我都感知不到。”

    楼知亦闻言，问道：“修为深不可测，是多深？多不可测？”

    核桃道：“至少是大乘以上了。”

    “大乘境界很高吗？”楼知亦问道。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返虚，离合，渡劫，大乘。”核桃没好气道，“你他修为高不高？”

    楼知亦抬手算了下，道：“三年元婴，十年化神，百年大乘，这样来算，他已经一百岁啦？”

    核桃怔了瞬，旋即反应过来，反驳道：“哪有你这么算的？三年元婴，十年化神，百年大乘，你以为是要逆天吗？”

    “我觉得一百年够了吧。”楼知亦道，“我就算花一百年的时间来修炼，其余八百多年的时间去做其他的事情。”

    核桃解释道：“等你修炼到大乘境界，你的寿元就不止一千岁了。”

    楼知亦闻言，眼睫微眨了下，轻声笑道：“或许是这样的吧。”

    他罢，从屋中间搬了一个凳子，放在书柜前，然后站上去，踮起脚尖，抬手取了些东西下来。

    “你拿的是什么？”核桃好奇道。

    “我想记一些东西。”

    楼知亦取出纸笔墨，放在桌上。

    他很快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第一个字。

    沈。

    裴。

    然。

    楼知亦出声道：“我好了，要记住他的名字的。”

    核桃等到楼知亦写完“沈裴然”三个字后，才道：“我觉得你还是会记不住的。”

    “为什么？”楼知亦猜测道，“因为沈裴然修为高吗？”

    “肯定不是啊，你看你记得住这九州其他大乘修士的名字吧？”核桃问道。

    楼知亦道：“我现在就知道一个名字，道主徐景辞，道修之中修为第一人。”

    “我感知到在沈裴然身上，有什么契机在干扰着他的存在。”

    “有什么契机干扰？”

    楼知亦认真思索着，道：“难道他是从过去或者未来来的人？”

    核桃不解道：“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一点呢？”

    “见多识广呗。”楼知亦道。

    他就随便猜猜而已。

    “是十二岁的见多识广？”核桃反问道。

    连世界树都不知道是什么，连修士修炼等级都不清楚，这叫什么见多识广？

    楼知亦眉眼微弯，笑了下，转移了话题，道：“核桃，如果我记不住，到时候你可不可以提醒我一下？”

    “提醒你沈裴然的名字？”

    “对。”

    “可以。”

    楼知亦得了回答，缓缓垂眸，望着宣纸上的墨迹，陷入沉默之中。

    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今日你还没有去看你那些灵植呢？”核桃突然道。

    “对，我现在就去。”

    楼知亦罢，离开桌前，很快出了屋，去照看那些灵植。

    屋内，有窗外天光照落至案桌上。明亮光华移动着，轻拂过案桌上沾有墨迹的宣纸。

    须臾之间，那些墨迹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楼知亦站在院中，摆弄着自己的灵植。

    直到午时将至，从隔壁传来食物的香气，他略微吸了口气，出声道：“是鱼香茄子的味道，还有……”

    “还有番茄炒蛋，辣子鸡，还有好多好吃的东西。”

    楼知亦眉心轻蹙了下，奇怪道：“为什么是从隔壁传来的味道呢？”

    隔壁什么时候住了人吗？

    楼知亦还在思索之际，核桃飞快道：“昨日搬来了一个你觉得特别好看的新邻居，今日一早你约这个好看的新邻居去早市用早膳，你们吃了馄饨，回来后写了他的名字在宣纸上，你要记住他的名字。”

    “是吗？”

    楼知亦慢慢走回屋，案桌上的确摆放着一张空白的宣纸。

    他缓缓抬眸，看了一眼高高的书架以及放在书架前的凳子，心中了然。

    纸笔墨一向被他放在书架顶上，除非是今日要用到纸笔墨来，否则他不会不收拾好这些东西的。

    而放置在书架前的凳子，是因为他现在的身高不足以直接拿到放置在书架高层的东西，要用来垫脚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他真的忘记了一些东西。

    楼知亦站在案桌前，望着空白宣纸，抬手执起笔，蘸了一旁未曾收好的墨，轻声问道：“我们的新邻居，叫什么名字啊？”

    “沈裴然。”

    原本空白的宣纸上染过墨迹。

    楼知亦将这个名字再次写了一遍。

    当笔墨勾勒出最后一笔时，楼知亦听见院门外传来敲门声，便放下手中的笔，很快出了屋，来到院门处，抬手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沈裴然一袭雪衣，身处倾泻的光之中，确确实实是很好看的。

    尤其是……其眼尾处点缀的那抹漂亮泪痣。

    楼知亦喊道：“沈裴然。”

    *

    作者有话要：

    感谢支持。

    笔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