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裴然听见他师尊的声音，神情微怔了瞬。

    “沈裴然。”

    楼知亦在看见沈裴然之后，又唤了一遍他的名字，出声道：“这一次，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旋即，楼知亦似想起些什么般，声解释道：“不过，这是因为我用了一些的手段才记起的……”

    某种意义上来，这根本不算是他自己主动记起来的事情。

    想到此处，楼知亦微垂了下眸，眸光落在脚边的光影之中，像是有些失落般。

    沈裴然回过神来，缓缓蹲下身，看向眉眼轻垂的少年，轻声道：“这已经很好了。”

    楼知亦闻言，复又抬眸，盯着沈裴然，下意识问道：“真的吗？”

    “嗯。”沈裴然点点头道，“真的已经很好了。”

    “那就好。”

    楼知亦应声，弯了下眉眼，又问沈裴然：“你敲门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沈裴然微抿着唇，目光游离了瞬，才出声道：“快至午时了，我想问你用过午膳了吗？”

    “若是没有的话，可以来我院里……”

    沈裴然的话还未完，楼知亦眸光微亮，想到此前闻到过的那些食物香气，开口应声道：“没有。”

    “上午的时候，我在摆弄院里的那些灵植，到现在还没有开始准备呢。”

    沈裴然轻应了声，问道：“那我可不可以请你去我院中一起用膳呢？”

    这时候，楼知亦矜持起来，声问道：“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沈裴然望见他师尊面容间明明已经迫不及待了却还是故作迟疑的神情，轻声笑了下，道：“不麻烦，我已经做好了。”

    “那我……”

    楼知亦答应着，话音一转，又道：“那你先回去，我马上就过来。”

    “我可以等着你一起过去。”沈裴然道。

    “不用等，不用等。”楼知亦摇摇头道，“我马上就过来了，你先回去吧。”

    “好吧。”

    沈裴然答应下来。

    待到沈裴然离开之后，楼知亦转身进了院中，来到院中放置灵植的角落，目光略微一巡视，很快挑选出其中最好的那盆灵植，抱了起来。

    隔壁院中，沈裴然将备好的饭菜端上桌。

    没过多久，院门处传来些许动静，他回眸望去，正好看见少年抱着一盆灵植，从院门前飞奔而来。

    沈裴然转过身，主动迎了过去。

    “喏。”楼知亦递上自己手中的那盆灵植，解释道，“这就当我送给你的礼物，还有今日来蹭饭的谢礼。”

    沈裴然闻言，伸手将那盆灵植接了过来，垂眸认真量着。

    长势极好的灵植并不高大，被装在盆中，正恰到好处。枝叶生长出不规则的形状，翠绿之中，隐约掩映着几朵开得正盛的花。

    “这是我从空……我以前住的那个地方带出来的灵植，灵性比其他地方的灵植浓郁得多。”

    楼知亦解释道：“等之后，每个月它都会结出漂亮的灵果，还挺好吃的，酸酸甜甜的。”

    “而且照顾它也不麻烦，你只需要每个月埋六块灵石在花盆里，就没问题了。”

    “你把它送给了我，那以后你若是想吃这种灵果了，该怎么办呢？”沈裴然问道。

    他并未在后世的上林春中见过这种灵植。

    楼知亦闻言，轻眨了下眼，解释道：“除了送给你的这一盆之外，我还有两盆这种灵植，你不用怕我没有吃的。”

    “而且……”

    到此处时，楼知亦犹豫了一下，继续道：“这种灵植如果离开了我以前住的那个地方，最多五年就不会再结灵果了。”

    “因为失去了灵性？”沈裴然猜测道。

    “对。”楼知亦点头道，“我现在还能照顾好它，等以后就没有这个能力啦。”

    这是他从空灵境中带出来的灵植，只能由空灵一族的族人来种植与照顾。

    他也算半个空灵一族族人吧，现在还能照顾这些灵植，等以后他身为半个空灵一族族人的灵性开始消散，他就不能再照顾这些灵植了。

    到那时候，他无法再让只属于空灵一族的灵植恢复灵性，恢复灵性的能力就只能用在九州之中存有的灵植身上了。

    这是他娘亲临走之前告诉他的。

    沈裴然缓缓垂眸，又看向他手中的这盆灵植。

    这就是他从未在上林春中见到过这种灵植的原因吗？

    楼知亦简单解释过后，又道：“所以，你手中的灵植还能结三年多的果子。你可以把它放在院子的一处角落里。”

    “好。”

    沈裴然应了一声，将手中的灵植放在院中。

    楼知亦安静地站在原处，等着沈裴然走回来，然后慢吞吞地伸手到沈裴然面前。

    沈裴然怔了下，伸出手去，轻轻覆在那双手之上。

    楼知亦抬眸，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沈裴然，忍不住出声解释道：“我搬了灵植来，所以想洗个手。”

    他知道像九州的修士，好像都是有什么洁净术来着，他还没学过这种术法呢。

    “好。”

    沈裴然并未因这个误解而不好意思，将手抬起后，指尖掐诀。

    修长手指间涌出一抹灵力，落于他师尊伸出来的双手上，以洁净术相笼罩，帮他师尊洗了一遍手。

    楼知亦睁着明亮双眼，目不转睛盯着眼前这一幕。待到灵力彻底消散后，他动了下指尖，才出声道：“谢谢。”

    他接着道：“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吃饭啦。”

    两人很快来到桌前，楼知亦看见桌上的每一道菜都是他感兴趣且觉得好吃的菜，不由得出声道：“你做的这些菜，都好符合我的口味。”

    沈裴然递上筷子，并开口道：“如果喜欢的话，就多吃一些，毕竟……”

    楼知亦接过沈裴然手中的那双筷子，抬眸望去，好奇道：“毕竟什么？”

    “你还会长高的。”沈裴然点明道，“多吃一些，才会长高啊。”

    楼知亦闻言，眸光缓缓上移，时至越过对面人的头顶，才收回目光，认真道：“你得很对。”

    入座之后，楼知亦以筷子夹了一块鱼香茄子在碗中，就着瓷碗中的白米饭一起吃下。

    “很香，还很好吃。”楼知亦道。

    紧接着，他又去夹桌上其他的菜。

    楼知亦是一个合格的品尝员，每吃过一道菜，他就会适时出声夸赞。

    待到他面前那碗白米饭彻底见了空，他才放下手中的筷子。

    沈裴然起身为他师尊倒了一杯水，送到楼知亦手边。

    楼知亦接过那杯水，道了声谢，将杯中水慢条斯理地喝完，又才道：“今日这一顿午膳那可太好吃了。”

    “将来谁娶了……”楼知亦否认道，“不是，是将来谁成了你道侣，那一定是她最开心的事情。”

    沈裴然看向他师尊，轻声应和道：“我也希望他永永远远都是开心的，不为病痛所侵袭，不为世俗为累，不为天命所伤。”

    “一定可以的。”

    楼知亦心满意足道：“这两年来，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沈裴然出声问道：“那在以前就有吃到过比这好吃的饭菜吗？”

    楼知亦下意识脱口而出道：“这有什么可比性的啊？我以前吃灵果和鲜花过来……”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话语略微一顿，有些卡住了。

    “嗯，就是从前我生活的那个地方，是不能有烟火气的，孩子只吃灵果和花花。”

    空灵一族天生赋有灵力，他们不需要烟火气，就连族中的崽崽都是吃灵果过活的。

    就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似的。

    楼知亦声解释着，又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有些奇怪？”

    “不会。”沈裴然摇摇头道，“或许你从前生活的那个地方，他们是从就辟谷了。”

    “辟谷啊。”

    楼知亦听到这个词，出声道：“那成为修士之后，是不是就要辟谷了？”

    “辟谷只是一种修行的选择，修士在很多时候会去到各种各样的秘境之中，辟谷便不会觉得饥饿了。”

    楼知亦轻应了声，道：“那我将来一定是选择偶尔辟谷、偶尔不辟谷的。”

    旋即，他将手中已经空了的瓷杯递给沈裴然，开口道：“我还想再要半杯水。”

    “好。”

    沈裴然接过楼知亦手中的杯子，又去倒了半杯水给他师尊后，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好。

    楼知亦一边喝水，一边望着沈裴然用一道法诀就将那些碗筷清洗干净的动作，不由得心道：成为修士之后，还真方便。

    沈裴然收拾好碗筷，见楼知亦要离开，便转身将人送至隔壁院门前。

    楼知亦停下脚步，转身对沈裴然挥了挥手，道：“那我回去啦。”

    沈裴然闻言，望向他师尊进院门的身影，神情露出些许的迟疑。

    他低低出声道：“晚上要不要也来……”

    ……也来我院中吃饭呢？

    沈裴然没有将话完，因为他看见他师尊已经消失于院门前，进了院中。

    “你什么啊？”

    少年未褪稚气的声音自门内传了出来。

    楼知亦一边着，一边从院门之后探出半个身体来，抬眸望着仍旧站在院门前的沈裴然，解释道：“我没有听清楚你刚才的话。”

    “你刚才想对我什么话呀？”

    沈裴然微抿了下唇，开口道：“我想问，你晚上要不要也来我院中吃饭呢？”

    楼知亦抬起的手扶住院门侧，露出的手指皙白而干净，像白玉似的。

    他想了想，神情迟疑道：“可是，我只剩下两盆会结灵果的灵植了。”

    “再多的话，我就没有了。”

    楼知亦话语间，颇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

    沈裴然怔怔望着少年此刻面容间略有些委屈的神情，唇瓣微动了下，想要些什么。

    最后，他略有些紧张的道：“不用再给，我有一盆灵植就可以了。”

    楼知亦歪了下头，想了想道：“可是，如果这样的话，我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沈裴然轻声道：“没关系，你陪陪我就好，我在这里没有别的可以话的……朋友。”

    他也只有师尊能够陪他了。

    “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去青州了。”楼知亦解释道，“这几个月里，我可以陪你逛街，陪你话聊天，陪你看书，陪你做很多事。”

    他出声问道：“这样的话，你会让我来你那里日日蹭饭吗？”

    “嗯。”

    沈裴然轻应了声，便瞧见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

    楼知亦道：“我们要约定好。”

    罢，他动了下指尖，待到沈裴然迟疑地将手抬起来时，他伸了手，主动轻覆于沈裴然抬起的手掌上。

    “击掌为誓。”

    楼知亦轻声笑道：“那我们就约定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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