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知亦遇见沈裴然的时候，正是他最喜欢的春日。而分开之时，却是萧瑟的秋日。

    城中种下的各种灵植褪去了苍翠，晕染着如黄昏般的暮色。

    楼知亦特地听过，九月过后，就是剑宗三年一度的招新之日。

    这日清，他如同以往那般起来，收拾过后，敲响了隔壁院落的院门。

    沈裴然开门之后，楼知亦出声道：“早上好呀，沈裴然。”

    “早上好。”沈裴然依言道，“今日你想去吃什么？”

    楼知亦想了下，道：“去吃馄饨吧，我觉得好像很久没吃过了。”

    沈裴然闻言，点点头，应声道：“好。”

    两人很快出了门，穿过长街，去到早市。

    路上，沈裴然注意到今日城中热闹了很多，便出声道：“今日城中好像很热闹。”

    楼知亦往前走着，想也没想就道：“因为今日是越州传送阵开启的日子啊，会有很多人接住各大州的越州传送阵，去其他州的。”

    他走在前方，没注意到身侧的沈裴然不知何时落后了几步，神色微顿了下。

    “我听只有大乘修士才能撕裂虚空来着……”

    楼知亦着话，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沈裴然已经落后了很多，回眸望去。

    沈裴然站在长街上，周遭是神色各异的修士来来往往。

    不知为何，楼知亦忽的生出一种错觉来。

    明明有那么多的人经过沈裴然身旁，沈裴然却依旧像是存在于此世之外般，无法融入到周遭去。

    楼知亦轻眨了眼，出声道：“你怎么了？不走了吗？”

    随着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冥冥之中，他再次望过去时，沈裴然周身那种与世疏离的隐约感觉却又消失了。

    沈裴然微垂下眼睫，将眸底掩藏极深的情绪散去了，又才抬眸看向回头等他的楼知亦，应声道：“我这就来。”

    等到沈裴然追上来，楼知亦转身，两人继续往前走去。

    他们很快到了早市之中卖馄饨的店前，还未等楼知亦出声，那位店家便已经率先出声，道：“两碗馄饨，对吧？”

    楼知亦点头道：“对的。”

    “好嘞，您二位先做。”

    同店家过话后，楼知亦转眸去找位置，拉着沈裴然坐下。

    他看着沈裴然坐下之后，才出声道：“等我走了之后，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才能再吃到这家的馄饨了。”

    “还有……”楼知亦想了想，继续道，“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才能够继续蹭你做的饭了。”

    这几个月里，他的胃口都被沈裴然养刁了，就连以前觉得很好吃的那家酒楼里的菜，他都觉得只能算勉强了，就更不要再吃他自己做的饭菜了。

    想到这里，楼知亦忍不住声轻叹了下。

    沈裴然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

    好半晌后，他才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就要走了？”

    “今日啊。”楼知亦出声道，“今日正好是越州传送阵开启的日子。如果错过今日，再等下一次的话，那我就会错过我要去的那个宗门招新了。”

    下一次，就要再等三年。

    楼知亦道：“你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来青州找我的。”

    “若是想有人陪你话……”

    “我听等成为修士之后，就可以用灵讯远距离传音了，到时候你可以传灵讯给我。”

    楼知亦罢，眸光中带有隐约的期待，静静望着沈裴然。

    沈裴然像是并未察觉到般，眸光轻轻垂下了。

    他去不了。

    他去不了青州。

    当他得知他师尊几个月后就要去青州之时，他就想过要去青州。

    可是，无论他用什么办法，撕裂虚空、坐越州传送阵，都没法去到青州。

    他可以住在此地，可以在城中买东西、吃东西，都是因为后世的此地与他并无任何因果。

    大概是……青州与他因果太深，或者是未来的剑宗与他因果太深了，规则所致，让他无法前往青州。

    楼知亦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沈裴然抬起眸来看他一眼。

    他微抿了下唇，默然心：他好像上一世那些去要别人的联系方式，却没有要到的男孩子。

    没关系，没关系。

    楼知亦暗自安慰自己。

    正值此时，两碗馄饨被端了上来。

    楼知亦转眸对店家道了声谢，将其中一碗馄饨慢慢推到沈裴然面前，弯了下唇，开口道：“馄饨好了，我们先吃馄饨吧。”

    话间，他还给沈裴然取了一把瓷勺过去。

    两人怀揣着各自的心思，安安静静地吃完了自己面前的那碗馄饨。

    待到付钱之时，楼知亦抬起手，按住了沈裴然将要起身去付钱的动作，出声道：“蹭了你那么多次饭，这一次就我请你了。”

    楼知亦罢，从凳子上下来，很快去将那两碗馄饨的钱给结了。

    给钱时，店家还问这一次怎么是他来这里结账来着。

    他笑了下，没有话。

    楼知亦临走之前，店家还招呼道：“下次再来啊。”

    两人在往回走的路上，也一直没有话，就像是他们闹了什么矛盾似的。

    可他们什么矛盾都没有，甚至连一点儿重话都没朝对方过。

    楼知亦觉得有些奇怪。

    明明是他没有要到沈裴然的灵讯，为什么感觉沈裴然比他还要不开心呢？

    两人走入巷，很快便到了楼知亦所住的院落前。

    楼知亦停下脚步，转眸看向沈裴然，挥了挥手，轻声道：“那我走了呀。”

    沈裴然没话，只是目送他师尊那一袂雪衣衣角转瞬消失于院门之内。

    他没再回隔壁的院子，安静地站在原处。

    当楼知亦收拾好了东西，拉开院门，准备离开之时，他抬眼看见站在院门前的人，神情怔了下，问道：“怎么啦？”

    沈裴然沉寂的眸光缓缓抬起，在望向楼知亦时，多了些许神采。

    他低低出声道：“我送你去越州传送阵那里。”

    楼知亦闻言，点点头道：“可以。”

    秋日的天光之中，似乎也带上了丝丝缕缕的凉意。

    长街上，人群熙攘，叫卖声不绝。

    两人越靠近越州传送阵所在的广场，周遭便越发的热闹。只是这样的热闹似乎与他们无关，楼知亦与沈裴然之间沉默至极。

    没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中心广场上。

    越州传送阵前排队的修士已经很少了，不过两三个而已。

    楼知亦走上前去排队，沈裴然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负责越州传送阵收取灵石的执事弟子收完前面几个人的传送费用，转瞬问楼知亦：“一个人吗？”

    “对。”

    楼知亦点头应声，将手中准备好的灵石递了过去。

    他交过灵石之后，执事弟子便让他去不远处等着。

    中心广场上排队排在楼知亦身后的人，只有几个了。

    楼知亦望了眼排队的那四个人，又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沈裴然。

    他将指尖微微攥紧，很快跑到了沈裴然面前，克制着心中的情绪，开口问道：“其实，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的。”

    “你愿意做我朋友吗……”

    如果愿意的话，就给一个联系的灵讯，将来才好继续联系。

    只是，楼知亦余下的话还没有出口，便被沈裴然给断了。

    他听见沈裴然断然拒绝道：“我不想，不想做你的朋友。”

    他们怎么能是朋友呢。

    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会是朋友呢……

    楼知亦闻言，神情怔了下。

    他看着沈裴然，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垂下眸，慢吞吞地出声道：“哦”

    这时候，从一旁传来执事弟子招呼楼知亦的声音，道：“那个少年，快过来了，越州传送阵要开了。”

    楼知亦轻应了声，然后看向沈裴然，轻声道：“好吧，那我走了。”

    沈裴然听见他师尊未褪稚气的声音，心中的魔障与执念被压制下来。

    他忽然间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究竟了些什么会让他师尊难过的话。

    他师尊现在并未经历未来之事，不过少年，心思干净而纯粹，觉得开心，想做朋友，自然就只是朋友而已。

    满心期待地跑过来问他，却被他断然拒绝，他师尊现下该有多么难过……

    他发现无论是在过去，还是未来，从来不是他师尊需要他，而一直都是他需要他师尊。

    几乎是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沈裴然眼睫微颤了下，当即就想出声道歉。

    “再见呀。”

    沈裴然未能拉住他师尊。

    楼知亦挥了挥手，很快转身跑开，很快到了越州传送阵中。

    传送阵很快开启，他回了下眸，眼前视线被转瞬涌出的传送阵光华所笼罩，彻底将外界隔绝开来。

    他已经看不见沈裴然了。

    核桃在楼知亦脑海中问道：“你不是要问他要他的灵讯吗？”

    楼知亦沉默良久，然后默然心道：“可是他拒绝了要跟我做朋友。”

    核桃显然是不太理解，迟疑道：“拒绝了跟你做朋友，难道你就不能要他灵讯了吗？难道他灵讯很珍贵？”

    这一次，楼知亦只沉默了一瞬，便心道：“你果然是棵树，不懂人类的交际与关系。”

    “当然是要先做朋友，要到灵讯才有用啊。”楼知亦在心里解释道，“如果是你，你会回一个根本不想同他成为朋友的树的灵讯吗？”

    “我不懂。”

    核桃闻言，还是懵怔的状态。

    楼知亦肯定心道：“肯定是不会回的啊。”

    “而且，他不想跟我做朋友，那我再整日整日的给他发灵讯，那他不得烦死啦？”

    “现在这样也还好，至少他觉得我不那么烦吧……”

    核桃点破道：“可我觉得你好像有哪里不太开心。”

    传送阵的光华逐渐散去，楼知亦随着周遭其他修士一起离开了传送阵。

    一到青州，他便从储物空间取出了一块碎玉。

    这块碎玉是他娘亲临走之前交给他的东西，是能指引他去找到那个地势有些偏远的宗门。

    “没有吧。”

    楼知亦在心里否认过后，跟着碎玉的执行，往前走去。

    青州神城中，热闹至极。

    那块碎玉带着楼知亦出了青州神城，一路行去。

    半日之后，他才看见了他娘亲口中所的偏僻宗门。

    几座孤零零的山头屹立于不远处。

    宗门驻地前，负责招新的弟子好不容易瞧见了有人来，激动得连忙站起身来，飞快奔过来。

    “请问你是要加入我们宗门吗？”执事弟子问道。

    楼知亦迟疑着看向不远处那几座山头，出声问道：“这里是剑宗吗？”

    执事弟子点头道：“对对对，我们这里就是剑宗。”

    “来来来，我带你去咱们宗门看看。”

    执事弟子颇为热情地拉过楼知亦，往宗门内部走去。

    “这是宗门的第一峰。”执事弟子指着为首的那座剑峰，介绍道。

    “然后，这里是第二峰……第三峰和第四峰。”

    等到执事弟子介绍完剑宗所有剑峰，楼知亦忍不住声道：“好没新意的名字。”

    “这位师弟，你想去哪一峰？”

    这就叫上“师弟”了？

    楼知亦默然心，握紧自己手中那块碎玉。

    他娘亲交给他的碎玉所指引的最终地点，就是这里。

    这明这里就是剑宗，没错了。

    隔壁道宗是九州第一宗。

    剑宗怎么就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呢？

    执事弟子见新来的这位师弟久久没有出声，又开口道：“无论师弟想去哪一座剑峰，宗门都是允许的。”

    楼知亦轻眨了下眼，问道：“第一峰还缺人吗？”

    他娘亲……爹爹都是从第一峰走出来的。

    “缺啊，当然缺。”执事弟子应声回答道，“我这就带师弟去第一峰。”

    在去第一峰的路上，路过其中一处时，楼知亦忽的停下了脚步，转眸望了去。

    楼知亦问道：“那是什么？”

    执事弟子回头看了一眼，道：“那是九天玄阶。”

    “是不是可以上去看看的？”

    楼知亦一边着，一边往那所谓的九天玄阶走去。

    九天玄阶显然是很久未曾有人涉足过了，周遭尽是枯萎的杂草树枝。

    楼知亦并未听见身后不远处执事弟子阻止的声音，缓步踏上了九天玄阶第一梯。

    自他身体周遭转瞬泛起丝丝缕缕的灵气，那些灵气溢散至那些枯草之上，令其春意瞬间复苏。

    九天玄阶被笼罩于朦胧薄雾深处。

    当楼知亦一步一步踏上九天玄阶之时，并不算太大的剑宗所有人尽数来到广场之上。

    九天玄阶内，核桃看见楼知亦轻而易举渡过了问心那一关，不由得出声道：“哇你竟然一点儿心魔都没有，好厉害。”

    紧接着，楼知亦继续往上一阶梯走去，核桃惊讶的声音再度响起，道：“哇，这一关你更厉害了。”

    “哇啊……”

    楼知亦听见核桃的声音，忍不住声笑道：“你好像一个托啊，不要这么大惊怪，就走个阶梯而已。”

    走上第九级阶梯时，楼知亦忽的停了下来，转眸看向自己一路走上来时每一级阶梯上所复苏的春景。

    这是他身为空灵一族半个族人所带有的能力。

    往后，这种能力会随着他的长大，而逐渐消失。

    “好漂亮的春景。”

    楼知亦轻声道。

    不知为何，他想到了那个同样漂亮惊艳的人。

    在他眼里，沈裴……

    在他眼里，沈……

    在他眼里……

    在他眼里，谁就像这样漂亮的春景来着？

    楼知亦陷入了沉思。

    他怔怔望着九天玄阶上绽放的漂亮春景。

    核桃听见楼知亦的话，开口道：“你可以自己种的啊，反正你有这样的能力。”

    楼知亦想了好一会儿，时至某一瞬回过神来。

    他在发什么呆啊。

    “你得对，我们将来可以种出这样的一个春景来。”

    楼知亦应声着。

    拜入剑宗第一峰后，楼知亦为第一峰种出一个灵气浓郁的春景来。

    宗门有长老找上他，想让他在有时间的时候，能够去其他三座剑峰转一转，增添几分绿色。

    楼知亦答应下来，在后来心满意足地将第一峰、第二峰、第三峰与第四峰成功改名为星辰海、临江仙、落霞有鸢与凤凰台。

    后来，剑宗灵气开始复苏，名声传播开来。宗门开始扩建驻地，又有长老找上楼知亦，想让他帮忙。

    楼知亦也答应了下来，并让宗门单独划了一座荒山给他。

    随着他一年一年的长大，他体内的空灵力量开始消减。当他开始建设那座属于他自己的山时，他已经不再能够以心念便可灵植复苏了，他开始借助修炼的力量。

    当楼知亦的荒山于一朝之间春意复苏的那一日，他走出了自己的剑道。他不用再借助空灵一族的力量，而是依靠自己修炼之力就可做到让灵植复苏。

    他给自己的剑峰取名为上林春。

    修行至此，楼知亦又开始外出历练。

    他从最开始从空灵境踏入九州之地的幽州开始，沿着自己当年走过的每一条路再走一遍。

    其间，清泽山秘境开启，他抽空去了一趟豫州，进入清泽山秘境历练。

    楼知亦用了十年的时间，突破化神境界。

    他在一步一步做到当年自己所制定下来的计划。

    三年元婴，十年化神。

    接下来，是百年大乘。

    突破至化神境界后，楼知亦继续在九州游历。

    直到剑宗又一届招新之年，剑宗问他要不要回宗门，看看这一届的新弟子。

    他想到自己好几年没回过剑宗了，就答应下来。

    路过徐州时，楼知亦想到自己拜入剑宗之前，还在隔壁荆州住过近半年的时间，便在中途转道，来了荆州。

    巧的是，他当年来荆州的时候，是暮冬初春之际，而如今亦是春日。

    楼知亦找到了当年将那座院子租给他的老者，询问那座院子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被租出去。

    得了答案后，他交付过灵石，又将那座院子接下来半年的居住权给租了下来。

    临离开前，老者似乎才想起楼知亦是当年租他院子的那个少年，感叹道：“原来是楼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我都没认出来是你。”

    “我记得你从前最喜欢去早市吃馄饨来着。”老者回忆道，“你一个人起了个早，准时准点去到早市……”

    楼知亦听到老者的话，第一反应本想应声，却不知道为何，轻声低喃出了声。

    “是我一个人吗……”

    老者笑了下，道：“不是你一个人，还能有别的人和你一起吗？要我，你当时年纪，就敢出来历练，也是厉害啊。”

    楼知亦又同老者寒暄了一番，才握着那座院子的钥匙，踩着光，踏进巷子里。

    “核桃，我当年在那个院子过的话都快实现了吧？”

    楼知亦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同核桃道：“我，我要给自己亲手建造一个家，最好是一座山那么大，要有春景，唯一还没有的就是养一个毛茸茸的动物。”

    “你？你勉强算一棵树，哪里毛茸茸了？又哪里是动物了？”楼知亦心道，“我听翼州倒是有很多毛茸茸的动物，走在路上都能随手捡到一只毛茸茸。”

    楼知亦半垂着眸光，同袖间的核桃传音。

    明亮天光越过高高的院墙，倾洒下半片光影，将楼知亦置于光中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带着几分温柔。

    “还有，你当年跟我科普修炼境界的时候，我的是什么？三年元婴，十年化神，就差下一步百年大乘了……”

    楼知亦专注跟核桃话，没注意到上前方动静，经过时，一朵绯色花朵砸落在他额上。

    触感并不痛，却足以让楼知亦回神。

    自眼前飘落些许绯色光影，他下意识抬起手，接住了那朵色泽漂亮的花朵。

    楼知亦在九州游历了十多年，认出来落于他手中的花朵是什么花。

    绯色，五瓣，形状像他上一世所见的桃花，却并非是桃花，而是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合欢。

    在九州之中，合欢花是男男女女用来表明心意的花，表示……意欲求得欢愉。

    “抱歉。”

    有声音自楼知亦头顶上方传了来，如玉石轻敲的清冽，很是好听。

    楼知亦接着那朵合欢花，顺着声音，抬眸望去。

    他这才发现隔壁这家院子种了一棵合欢树，正好有几枝越过了院墙，斜弋而出，蔓延到了巷上方，透着几分艳丽的俏皮。

    而坐在院墙上的人一袂雪色衣角柔软地垂落，修长手指轻轻搭着其中一根花枝，似乎是想将那斜弋出院墙的合欢花枝收进院墙内似的。

    其余几支花枝相互掩映着，立于这人周身。

    正巧有一支花枝蜿蜒着，而那张漂亮精致的面容间，一朵开得正盛的合欢花便半遮半掩地落在了其眼尾处，犹如点缀般，描摹出惊心动魄的美。

    “抱歉。”

    沈裴然望着站在巷中抬眸看他的人，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

    作者有话要：

    感谢支持。

    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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