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酥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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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屿风在梦中被惊醒了。

    梦中宋必回还拽着他的袖口,着哀求他不要离开的话。

    可门外却是雷阵将至。

    此时此刻,恰是当年离别之景。

    可如此万般紧急之中,他也只得松开了宋必回,提剑便要出门,可当他踏出门槛的一刹那,身后木屋却轰然坍塌。

    江屿风当下惊出了一身冷汗,迅速起了身。

    此时还是夜晚,轻柔的纱帐在他面前垂落着,夜风缓缓拂过,帐尾仿佛荡开的涟漪般微微浮动。

    宋必回在昨日便住进了折岁殿的侧室。

    当时大典之后,乔河有些为难地与他明江屿风执意要收他做徒。

    而自己却已然不记得当年瘟疫之时有什么约定之事时,宋必回并没有恼怒质问。

    他只是不解又有些难过地凝望了乔河许久,然后失落地垂下了眼,轻轻开了口,“可您当时,要亲自引我入道……”

    乔河本就是个心软之人,当下只觉满心自责,可自己却着实记不起有这些事发生了,只得温声地问,“此话当真是我的吗?为何我好像……不记得此事了?会不会是别人与你这么,叫你错认成了我?”

    可宋必回缓缓摇了摇头,“那人告诉我他是泽山乔河。”

    “我的确是泽山的掌门乔河。”乔河当即疑惑地微微皱起了眉。

    莫非是有人顶他的名,可为何要这么做呢,要他收留此人?

    还是这些事都是此人编造?可看宋必回坦坦荡荡,根本不像是要刻意欺瞒什么。

    他正想开口,却不料被宋必回突然断了。

    “无事……”宋必回抿着薄唇,轻轻道,“如果这是你的安排,我都答应。”

    江屿风在门外疲惫地闭了闭眼,当下转身下了台阶离开,风荡起他染血的袖口。

    天地寂静……

    宋必回虽然最终还是住进了折岁殿的侧室,但这却不是江屿风真正想要的结果。

    他午夜梦醒之时,看着蔓延聚集在他手臂的印记,突然抽出了床榻边的匕首,想要将这整块皮肉都剐去。

    可那刀尖刚刚刺破皮肤,屋外突然响起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江屿风当下一愣,迅速将匕首藏了起来,却听外面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缓缓问道,“师尊,出什么事了吗?”

    是宋必回……

    江屿风没想到他会在夜晚醒来,还会来关心他一声。

    可明明是他从乔河那儿将他夺来,难道宋必回就不恨他吗?

    若他出了什么事,此人应当是最高兴吧。

    为何又要表现得担心他一般?

    “无事……”片刻,他迟疑着开了口。

    “师尊做噩梦了吗?”宋必回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像是直震在心上一般,叫江屿风忽觉有些不适应了。

    先前可从未听他如此和缓地与自己过话。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但宋必回在屋外又轻声开了口,“那我进来给你点些熏香吧。”

    江屿风被宋必回此话吓了一跳。

    这孩子不会是想趁机进屋来捅死他吧?还是被击得意识已经不清醒了?

    当前他只能迟疑着又「嗯」了一声,却见宋必回轻轻推开了木门,一身玄衫踏进了屋。

    他身后月光寂寂,衬得他俊美非常,宛如踏月而来的神仙。

    这人眼神淡然地瞧了纱帐一眼,见帐中之人长发落着,在夜中有种格外慵懒脆弱的感觉,可这种感觉却异常勾人。

    他微微一顿,从木格之上将莲纹香炉取出来,点了些檀香,无言地搁到了房间的角落。

    此时氛围静谧又安然,做完这些后,宋必回便冷冰冰地又出了屋。

    江屿风以为他已经回去了,却未料到一盏茶的功夫后,他竟端着一碗不知名的东西折返回来。

    原来他要毒死自己!江屿风身体一下绷紧了。

    不过片刻宋必回却只是将碗放到了床头,轻轻开了口,“这是我从后厨取来的酥酪,热过了,吃些可能会睡得好些。”

    江屿风整个愣住了,他当下只觉心脏在一瞬间狂跳起来。

    原来在过去,宋必回待自己是这样的吗?那为何……

    “你不恨我吗?”他感觉自己好像呼吸都要停滞了,但心跳之声却格外聒噪地响在耳边。

    “也许你觉得我应当恨你。”宋必回的眼神宛如深邃的冥海,“但你也没做错什么,你只是从大典之中收一人做自己的弟子罢了。只是我自己心有执念,想要当乔河的弟子,所以这从始至终也只是我自身的问题而已,要恨也应当恨自己。”

    他平静地透过纱帐看向江屿风,“不过如今这执念也没什么意义了,只有我一人记得了。”

    江屿风只觉心脏被狠狠攥紧了一般,刺痛得好像喘不过气来。

    他也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上前抱住宋必回,告诉他还有人记得,只是命运宛若潮水般将他们不断推开,这一切也都只是误会。

    可他不出口。

    “你,你这几年,都住在哪儿?”江屿风只得疲惫地开了口,声线好像透着些许颤抖。

    “在天门寺。”宋必回冷冷开了口。

    这让江屿风缓缓舒了口气,至少不是在外风餐露宿。

    但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定也是不好过的。

    他轻轻点了点头,宋必回见他没什么要的了,只简短地道了声「早些休息」,便起身出了门。

    江屿风望着床头矮桌上的酥酪,心中却异常沉重酸楚。

    手臂之上的瘟疫印记又缓缓渗出血来,他只得用手捂住,可血液依旧顺着指缝滴落了。

    宋必回顺着走廊往回走,却忽然感觉一个目光阴冷地盯住了他。

    他当下一惊,回头过去,却发现先前还在屋中的江屿风此时此刻却正面色阴沉地望着他。

    月色被云遮住了,走廊之上一片黯淡,但宋必回却清晰地看见了他手中端着那只碗。

    “师尊?”他一愣,却看见江屿风赤着双脚,缓缓上前了一步。

    “你是从哪儿来的这东西?”他冷冷问道。

    “是从……后厨。”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一种冷意从后背窜上来。

    “先不你有没有在里面放什么东西,我相不相信你,你从后厨将这东西偷拿来,你又算什么东西?还与我来装可怜,真是可笑至极。”江屿风冷笑了一声,再次向前逼近了一步。

    “啊!”

    “我并未偷,这是我自己做……”宋必回皱起了眉,正想解释,却忽见面前之人猛地抬手,将手中装着酥酪的碗直接砸在了他脚下。

    一瞬间,碎瓷片泠泠落了一地,酥酪沾了灰土,再也不能吃了。

    他惊讶地瞪大了眼,只觉当下心也如支离破碎的瓷碗一般,被摔得粉碎。

    “认清你自己的身份。”江屿风冷冷道,接着转身便走,再不顾身后沉默的宋必回。

    ……

    屋内,江屿风刚刚用瓷勺挖了一大口酥酪塞进嘴里,只觉心情正要好好舒缓一下,却听得屋外忽然一阵碎响。

    什么碎了?宋必回怎么了?他被吓了一跳,当下正要下床,却觉当下身体忽然动弹不得,好似被整个定住一般,怎么也挣脱不开。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