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九本书
燕王出兵大同, 整个北平城又回到了当初戒严的状态。
留守的燕世子已然轻车熟路, 再不像第一次那般惶恐不安。
那夜何玉轩回去, 一夜未眠。
门外柳贯守了一夜, 次日马晗追问起来,他也什么都没。
何玉轩用冷水洗了把脸,慢慢地用柳条沾盐漱口,然后换了身衣裳。
他困倦至极, 然前几日道衍来信邀约, 何玉轩已然答应了他这日要去庆寿寺拜访。
庆寿寺有一绝妙, 便是这冬日寒梅。
庆寿寺的梅花, 是整个北平最艳丽也最恣意的红梅, 莫其他处细细娇养的名贵花种, 任意都比不得这片肆意生长的红梅林。
每逢冬日,便是这庆寿寺最热闹的时候, 庆寿寺的僧人也不拘于香客的身份。
来便来了, 走也便走了。
只这庆寿寺的住持方丈乃道衍, 也无人敢在这里撒泼。
何玉轩不要马车接送, 自个儿一人拎着药箱就出门了。
后头溜达达跟着马晗, 莺哥也跟在后面, 他听要来庆寿寺, 眼睛便亮亮地看着何玉轩,看得他都忍不住笑起来。
柳贯则是被何玉轩留下休息了, 这位仗着自己身体好, 风里来雪里去, 一件厚衣裳也不带,昨夜后便马失前蹄染了风寒。
……
马晗默数着:第八次。
前头是何玉轩从摊贩手里接过了一枚玉佩,这等物什以他的身份要多少有多少,然一路走来,马晗数着数着,这何大人都买了不知多少了。
莺哥幽幽地道:“何大人这已经算是克制的了,想想他不克制的时候吧……”
当初何玉轩兜里有钱的时候,这买的东西更多。前些日子为了农事,搞得兜里空空,囊中羞涩这买的也便少了些。
然这些天被润物细无声地补贴后,何大人又恢复了以往的战斗力。
好在今日何玉轩还记得要去庆寿寺,买了几个解解馋后便溜达着到了庆寿寺门口。
庆寿寺为北平一景,虽是冬日,外头还在战,然这里的人络绎不绝。
祈福的,赏景的,放松的,会友的……人间百态,嬉笑哭闹中藏匿着无数情感,在这本该清幽的寺庙前展露无遗。
何玉轩从正门而入,守在门口的和尚似乎认识他,笑眯眯地把他迎到了里面去。
绕过正殿,再往后便是不让人靠近的内院了,这里也同正殿那片院落一般,长满了傲骨艳丽的红梅。
何玉轩让马晗与莺哥自便,独自一人进了院子。
这是一处的院落,并无独到之处,甚至连院落中的石桌椅也是最朴实无华的模样。道衍被和尚从屋里请出来,含笑摸了摸和尚的光头,温声道谢。
和尚登时脸都红彤彤起来,跑着离开了。
何玉轩疏懒靠在门口,笑着道:“住持的魅力真是让人敬佩啊。”
道衍乐呵呵地看着何玉轩,“这般俏皮话便不了,你昨日没休息?”
道衍的眼睛何其毒辣,一眼就看出来何玉轩的状态不太对。
何玉轩总不能起夜后遇到了朱棣,然后被这位爷一些不是很合理的举动弄得睡不着吧……
“昨夜月色正好,起来赏景忘了时辰。”何玉轩随口胡诌。
道衍分明是看出来何玉轩的随口胡言,却也是招手让他进来,“那日你喜梅久矣,这庆寿寺的梅花乃是奇景,不看便可惜了。”
何玉轩随着道衍在庭院坐下,温一壶暖茶,静听雪中落梅的声响。
大片绽放的傲梅在风雪中摇曳,随风弯下的枝丫很快又恢复,凌霜恣意,于雪白中渲染出大片大片的红颜,着实瞩目好看。
道衍请何玉轩来,是真的只想安静赏梅罢了,故而两人一壶茶,只安静看雪看梅,连话也不曾多。
满院寂静。
时间悄然推移,那个和尚又偷偷从门口冒头。
道衍不曾看见他,对着门口的何玉轩一眼望到那和尚涨红着脸的模样,顿时忍不住笑起来,抬手招他进来,“怎么了?”
和尚感激地看了眼何玉轩,对着闻声望来的道衍道:“住持,袁先生过来了,可是他不愿进来,是怕惊扰了贵客。”
何玉轩一边听着,一边也有点疑惑,这里哪有什么贵客……他突然注意到道衍并和尚两道视线。
所谓的贵客何玉轩:=.=
什么时候他也轮得上贵客这个法了。
道衍笑着摇了摇头,“袁珙便是这个神神道道的性子,子虚随我出去见见?”他询问地看着何玉轩。
何玉轩自然是应了的,袁珙这人他也有所耳闻。
作为出场次数仅次于道衍郑和这两位的男配角之一,袁珙在同人中可以是发挥着极大的作用。
在何玉轩出身卑微时,是袁珙挺身而出告知众人,原来他是凤凰命;在朱棣落难时,是袁珙神神叨叨告诉燕王,他乃是天命所归;在何玉轩与袁珙闹不和时,袁珙更是大喊帝后不分离地成为撮合他俩的开端……
诸如此类狗血的剧情看多了后,何玉轩对袁珙也充满了好奇。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何玉轩随着道衍出门,在院墙外发现了个身披道袍,微胖的身影,他抬头望着探出墙头的红梅,低低叹息:“怎的这般好运气?”
道衍捋了捋胡子,慢悠悠地道:“你这相术又给你相出了何事?”
袁珙的声音浑圆有力,连头都不回:“反正不是给你这个臭和尚瞧的。”
这一来二往之间,便足以看出这两人的关系的确不错。
袁珙负手看花,好半晌才回头,正欲些什么,便一眼看到了何玉轩的面容,突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后院乃是石子路,袁珙这一跪,磕出的声响大得连道衍与何玉轩都听得清清楚楚。
何玉轩作为大夫,第一反应便是要去检查袁珙的膝盖,岂料他往前走了几步,袁珙便自动自觉地往后膝行了几步。
何玉轩:?
相士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吗?
比如膝盖有什么钢筋铁骨包裹之类的?
又或者膝盖特别滑?
道衍看出了几分蹊跷,示意何玉轩莫动,自个儿和和尚把袁珙给搀扶了起来,“腿软了?”
袁珙讪讪笑道:“是脚软了。”
这俩其实也没差。
袁珙被扶进去院子里坐着,何玉轩身为一个大夫,此时却只能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道衍给袁珙检查。
袁珙虽然正被翻着裤腿看伤势如何,但这眼神还是会时不时往何玉轩身上瞥去,“您是何大人?”
袁珙这颤巍巍的语气让何玉轩有点无奈,“袁先生莫要如此,直接称呼我为子虚便可。”
道衍让和尚去取伤药,看着袁珙这脚软的模样,摇头道:“子虚,看他今日这般,怕是需要缓缓神了。不必理会他,我今日留他在寺内休息。”
何玉轩道:“且先让袁先生好生休息,我明日再来探望他。”
道衍送走何玉轩,看着袁珙这发虚的模样无奈,“你给谁相面了,何以至此?”
袁珙此刻汗如雨下,手帕擦拭着汗水,整个人汗津津的,“我哪儿会随随便便给人相面,我是刚刚看到那位的面相……”
道衍微愣,他虽重视甚至喜欢何子虚这位友,然能让袁珙如此的人,他至今也只见过一个。
燕王朱棣。
道衍瞧着袁珙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袁珙是个谨慎精明的性子,摆摆手道:“该的我会,不该的不必问。”
道衍本身也是这样的人,倒是能理解袁珙的反应,然袁珙对何玉轩的变化如此之大,不得不仔细斟酌。
袁珙捅了捅道衍,丝毫没有敬老的想法,“你有没有那位的生辰八字?”
“有是有,你待如何?”道衍眯眼看他。
当初何玉轩的身世被燕王翻了个底朝天,经过手的道衍自然知道。
“还能如何,给我算算啊!”袁珙理直气壮地伸手。
道衍笑眯眯地把药散全洒在擦伤上,疼得袁珙发出惨叫:“你下手未免太狠了!!”
……
何玉轩哈湫了几声,总觉得鼻子痒痒的。
他虽然深感袁珙那有些不对劲,然一夜不睡对何玉轩的影响甚大,回去的路上他都差点眯着眼睡着了。
回到院后,何玉轩换了衣服把自己滚成球塞在了被窝里,迅速会了周公。
有事醒后再思忖一二。
就在何玉轩陷入沉睡的时候,马晗把柳贯给弄醒了。
然后拉着他躲在暗处话。
马晗与柳贯本便是燕王派来保护何玉轩的,关于何玉轩身边的事无大,基本都会上报给燕王。
何玉轩对此心知肚明。
而燕王身边自有筛选的人,往往那个人是郑和。
若是真的有厉害严重的大事,则会直接送到燕王案前。
这是朱棣对何玉轩的重视,远早在他动情之前。
柳贯半睡半醒地了个哈欠,“怎的脸色如此难看,发生何事了?”
马晗揉了揉脸,“这不是难看,是震惊!”他白了一眼柳贯,然后低声道:“你可记得当初袁先生见到王爷时的反应吗?”
柳贯和马晗原本都是亲卫,亲卫便是在燕王身边守着的,袁珙初面燕王的场景,他俩自然是在的。
“记得。”柳贯眯了眯眼,那袁先生突然于酒馆中跪下,惊煞旁人。
那脚软的速度是相当之快。
虽然他们敬重袁珙,可这神神叨叨又出其不意的事在袁珙身上发生太多,连柳贯这般稳重的人也偶尔忍不住吐槽。
马晗低声道:“方才那庆寿寺中,袁先生见了何大人一面,也扑通跪下了。”
柳贯:?!
远处袁珙狠狠了个喷嚏,嘀咕着道:“我便是喜欢脚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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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二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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