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十六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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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玉轩强拖着身体回去后, 整个人都软到在了床榻上。

    要避开柳贯和马晗两人的视线, 尤其不让他们怀疑, 真的是一件难事。

    好在这阵奇怪的酥软感时有时无,看起来不像是真的在……何玉轩咳嗽了两声,扯过被褥盖在了自己身上,如果是这般的话,应该是在做……梦了吧。

    何玉轩狐疑地想着。

    如果是通感的话,不应该只有朱棣一人的感知被传递在何玉轩身上,照理……何玉轩的感觉也应当能够传递到朱棣身上。

    “啪!”

    何玉轩顶着那奇怪的感觉,狠狠地给自己大腿来了一下。

    疼。

    朱棣猛然惊醒,剑柄已然出鞘!

    寒芒犀利, 剑刃反射着白光,朱棣的视线四下看了几眼,都没发现有任何的异样。

    朱棣敛眉, 收剑入鞘,低头看着刚刚觉得奇怪的地方。

    他的大腿好似突然被人抽了一下。

    朱棣沉默了一会儿, 伸手摸了摸犹然有着疼痛的地方, 难不成是他睡梦中甩了自己一巴掌?

    与此同时,何玉轩寂静地、安然地把自己缩入了被窝里。

    他能感觉到那一巴掌之后, 那股骚动的感觉便立刻消失了……可想而知朱棣被他抽醒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何玉轩突然很想去跟随道衍吃几天素。

    求佛祖保佑他千万别让王爷在这十二个时辰内又来什么莫名的冲动。

    何玉轩安静地给自己盖好被子。

    睡觉吧,早点睡着, 这不就又过去了三四个时辰?

    何玉轩:zZ...

    第二天, 何玉轩是被一阵冷意给冻醒了。

    他猛地睁眼, 还以为是有人浇了他一脸水,坐起身来后,环顾四周发现一个人影都没有,而窗外犹然是冷寂的天色。

    六月的天,这早还是这般沉寂,至少是很早。

    何玉轩懒洋洋地达了个哈欠,靠在床头眯了一会儿,看来是朱棣早早便起身了。

    经过昨日和今早这两下,何玉轩发现便是痛感,也应该是通感某些比较强烈的刺激,譬如快感与通感这些……要是寻常的毛毛雨感觉,便不会通往对方。

    何玉轩揉了揉眼,叹息着想道:看来他今天还是得窝着,免得何处要是受到撞击,而朱棣分明没撞到又同样有感觉的话……以燕王的才智,怕是会联想到某些不该联想到的东西。

    这回算是给了何玉轩光明正大窝着的理由了。

    这天色稍显暗沉,然何玉轩已经清醒了,想要再睡回笼觉也不太合适,便起身了套八段锦,然后便站在廊下活动着手指。

    柳贯踱步出来时,都被何玉轩给吓了一跳。

    习惯使然,虽然何玉轩每日都会早起锻炼身体,不过对比起这院子里的其他三人,何玉轩都不能算是最早的那一个。

    “大人是起夜了?”柳贯问道。

    何玉轩松手,活动着筋骨,“什么胡话呢?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还算是起夜?”

    柳贯听着何玉轩的声音,确认了何大人并无大碍后,这才慢慢地道:“怕您晚上睡得不安稳。”

    何玉轩抿唇,低垂的眉眼似乎想到了什么,略有点担忧,“昨夜房照又攻城了?”

    这话一语中的。

    柳贯点头。

    昨夜何玉轩歇下后,北平又陷入了苦战,在柳贯临睡前才堪堪收尾。而柳贯入睡到清醒,也不过才短短一个时辰。

    何玉轩漫不经心地缠绕着佩饰上的穗儿,“怪不得……”

    他蓦然知道黑屋昨夜如此着急的原因了。

    朱棣并没有回守北平,而是顺着如今的根据地继续南下,试图一击把应天府拿下。

    这种速战速决的攻势可一不可再,如果这一次朱棣失败了的话,便是真的彻底失败了。

    何玉轩拧眉,如今对朱棣最大的威胁有三。

    其一便是北平的安危。

    北平是朱棣的根据地,如果失去了北平,那燕王便是彻底落败了。

    其二则是后勤的威胁。

    不论是南军还是燕军,这战役的攻守都需要后勤的支持,而且两军的后勤拖延的战线都很漫长,极其容易被拖垮。

    其三则是应天府的守卫。

    何玉轩记得,应天府内的守军也是不少,且还有徐辉祖等这般的人物,若是在短时间内,应天府为了安危而派出徐辉祖的话,那以魏国公的能耐,的确能够短时间内抵御住燕王。

    魏国公徐辉祖可不是个能觑的人物。

    柳贯就这么看着何玉轩站着陷入了沉思,这对他来是常有的事。

    他不知何大人整日都在想着些什么,总是能够轻易地便想出诸多的好点子,可这些好点子所带来的声名,他却几乎一点都不肯要。

    不管是炼铁厂也好,成药也罢,更勿论后来刘生的那些农作物……不论是那一样,何玉轩都从来不曾表露出贪婪。

    不对。

    柳贯默默修正了自己的看法,何大人是表露过贪婪。

    然那种贪婪是贪恋,是贪懒,而不是世人所知的险恶欲望。

    何玉轩松了口气,深感如今这三个可能性里面,唯有第一个是目前能尝试着做些什么的,也是见效最快的。

    北平毕竟是一座城,如果长时间被围攻的话,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物资进不去,只能空耗掉内里的食物储备,这显而易见是一件坏事。

    有金忠一直在看着炼铁厂,供应的兵器与新式的火铳不是难事,然后续的物资则会开始陆陆续续成为问题。

    这些毕竟是不可再生,需要靠着铁匠一个个铸造出来的。前线的士兵用得倒是爽利了,后面的铁匠日以夜继地磨,这速度还是比消耗的速度稍慢了些。

    那储备虽然还能够支撑,但也慢慢在消减下去。

    何玉轩能想到这点,金忠自然也能想到。在两厢对比后,金忠把所有的铁匠都调入了铁匠坊,全力以赴这新式的火铳,毕竟这远需要更高的精细度。而后把原本的学徒抽调到兵器坊来,暂时在几个资深的铁匠带领下用水力锻锤造物。

    如此还能勉力支撑。

    如此这般,这个早就这么平安的过去了,期间何玉轩去寻了朱高炽,与世子殿下密谋了什么,然后才回来。

    能让何玉轩在这尴尬的通感buff下还要出去,自然是有要事在身。

    何玉轩深感现在的自己就如同同人所的那牙膏,挤一点就看到一点,不被逼着的时候,便什么都不愿意想。

    何玉轩懒在被窝里,希望就这么直接睡到第二天上午。

    今早不知燕王是在作甚,何玉轩偶尔能感觉到身体各处会泛起的疼痛感,然最大的程度便是擦伤的那种刺痛,何玉轩虽然有点担心,但好歹都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那边应该在……仗吧。

    何玉轩沉吟。

    为了不给这个时候的燕王添麻烦,何玉轩在吃过午饭后,决定睡一个午觉。就在何玉轩即将陷入梦乡的时候,他突然被闯进来的徐玮辰吓醒了。

    嚯!

    “子虚!”徐玮辰那声音宛如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整个人像旋风一般从门外冲进来,看着半睡不醒的何玉轩朗声大笑,又狠狠地拍着他的肩膀。

    “好,好,果然不愧是子虚,你可解决了我一个天大的难题啊!”徐玮辰纵声大笑,那声音里满是快意。

    何玉轩迷迷糊糊地道:“你的契兄弟告诉你了?”

    徐玮辰笑眯了眼,“那是闽地才流行的法……等等,我便知道你猜出来了。”

    何玉轩懒洋洋地着哈欠,这也不难猜。

    徐远辰、徐玮辰,这两个名字就只差了一个字。

    徐远辰把他的另一半称呼为哥,那这个人便比他大。且徐远辰选择了他哥的姓氏,是北平这边的人……又是认识何玉轩的……在何玉轩认识的这些人里面,满满算这样的人,也只有徐玮辰一个。

    徐玮辰精致的眉眼微弯,“你救了陈夫人,而且也了却了他的一番心事。”

    何玉轩微愣,“我什么都没有做。”至少后面那个了却他一番心事……何玉轩压根就不知道徐远辰的心事是什么。

    徐玮辰把何玉轩弄醒后,大摇大摆地在中央的桌子边坐下,收敛了神色后淡淡地道:“他的心事自然是和陈府有关。”

    陈家愿意让徐远辰进门了。

    不知是陈夫人历经了生死后总算大彻大悟,还是她是另有心思,总而言之,至少今得知这个消息的徐远辰差点激动疯了,抱着徐玮辰又哭又笑。

    徐玮辰当年带走徐远辰,确实不曾后悔。

    然唯一悔恨的是,他遇到徐远辰的时间太早了,要是再晚一些,他更成熟一点,徐远辰到底不会和家里闹到这个程度。

    徐玮辰不喜欢陈家,然只要徐远辰在一日,他还是会捏着鼻子忍下的。

    不然以陈旭这等做出了投降燕军,守城后又因南军大举进攻而弃城逃跑的人,如何能得到第二次机会?

    还不是徐玮辰在背后运作。

    徐玮辰怕是把这些事都憋了好些年了,一朝被刺破了表面,索性洋洋洒洒地吐槽了一遍。

    何玉轩听完了整个爱恨情仇,感叹地了一句,“你得亏是人年纪,要是现在年纪大了回头再看你这个骗子,可能直接就跑了。”

    徐玮辰:?

    “我这相貌哪里不好了?”徐玮辰精致的眉眼微蹙,眼波微动,横过去瞪了一眼何玉轩。

    何玉轩懒洋洋地道:“你瞧瞧,你这外表可是个美人,谁能知道你其实是个八卦得要命的人呢?”

    不管看了多少遍,何玉轩还是觉得徐玮辰这般过于有欺诈性了。

    徐玮辰恼羞嗔怒,又白了何玉轩一眼,“你这整日不出门,难不成还想坐窝不成?”

    何玉轩疲懒着骨头道:“要是能真的坐窝,我倒是要瞧瞧是何道理。”

    徐玮辰与何玉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徐远辰被陈家请去了,徐玮辰这满腔激动也无处使用,只能慢悠悠地磨着友人发泄。

    何玉轩原本是算睡觉的,被徐玮辰这一番折腾,只能和他聊天,到了后头甚至被强拉着一起下棋。

    何玉轩哀伤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深感自己真的是要谢顶了。

    徐玮辰好笑又无奈,“你平白无故总是担心你的头发作甚,这平日里也没瞧着你多费心,这下棋正好能够好好磨练你。”

    何玉轩捂着嘴了个哈欠,眉眼微弯,“不若你自己和自己下棋,我在旁边给你呐喊助威如何?”

    徐玮辰恶狠狠地道:“那我还不如帮你一次性割断了所有的头发,绝了你的后路。免得你整日担心你的头发。”

    何玉轩:???

    不得!

    何玉轩迫不得已和徐玮辰开始下棋。

    不过最终选择放弃的人还是徐玮辰自己。

    问题无他,和何玉轩下棋不仅磨他,也磨自己。

    何玉轩的节奏是很慢的一个人,不论是话的方式亦或者是言行举止,几乎从来没有急躁的时候……可能有,但是在他的外表习惯所掩饰下,徐玮辰暂时还看不出来。

    和这样一个人下棋,何玉轩连摸棋子都要花点功夫,更何况是思索呢?

    更何况今日还变本加厉!

    “你是故意的吧?”徐玮辰无奈地道。

    何玉轩捂着嘴,“倒也没有,不过我有时会走神。”这沉默着沉默着,可能他就遛弯儿不知去想什么了。

    徐玮辰无奈,瞧着何玉轩慢吞吞的模样,最终还是选择抛弃了何玉轩,兴冲冲地回家看他弟回来了没有。

    何玉轩被抛弃了也没有半点不爽利,而是动作缓慢地捡棋子,慢吞吞收拾棋盘。

    其实不只是徐玮辰,连屋里的马晗都发觉了何玉轩的不对劲,他捅了捅隔壁的莺哥,“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何大人比以往还要慢?”

    莺哥抿唇,“从早起来便这样了,大概大人还没睡饱吧。”他从柳贯那里得知了何玉轩早起一事。

    马晗半信半疑,然莺哥是跟着何玉轩最久的,他都这么了,马晗也没再继续追问。

    其实莺哥不知何玉轩到底是怎么了,只是瞧着何大人不似是生病的模样,那便是好事了。

    何玉轩懒懒地收拾完棋盘,回转到被窝里,看着庭院那遍洒的阳光日头,已然有夕阳西下的意境了。

    “还有四个时辰……”何玉轩喃喃自语,他浑身上下的酸痛感简直要把何玉轩拖垮。 好容易徐玮辰走了,何玉轩收拾完东西,把脸埋在了被窝里面,这脸色才稍微扭曲了一下。

    疼倒是不太疼,可那种酸痛感就好似负荷过重后还要勉强行动的错觉,让何玉轩忍不住想呻. 吟出声。

    何玉轩也很想知道现在到底朱棣在做什么。

    此时此刻,朱棣骑着骏马,手里握着染血兵器策马而走,成为了断后的那个人。

    因建文帝的那句“毋使朕有杀叔父名”的话语,导致了南军在遇到朱棣的时候,也不敢疯狂下死手,这犹如给朱棣一大免死金牌,往往遇到紧要的关头便由他一人勉励支撑,虽然朱能张玉等人很担心朱棣的安全,然朱棣这般坚持,只能如此。

    朱棣身上满是细碎的擦伤,这些擦伤是由于南军在追捕的时候不敢伤害朱棣又拼命想留下他所遗留下来的痕迹。

    他蹙眉,入了六月,燕军先沛县后徐州,徐州守将被击败之后闭门不出。朱棣带人围攻了几天之后,见徐州一直没有反应,便径直带着人直入安徽宿州。

    他们在这里遇到了大将平安,与平安大战一场后,平安被击退,不得不退回去,而朱棣继续带兵南下,在淝河正巧遇到徐辉祖的援军。

    徐辉祖是一个同样天才的领兵人物。在与朱棣的对战中互有胜利,而他也同样是第一个让燕军感受到了挫折的人。

    燕军在这里停滞不前。

    朱棣此番便是亲自断后。

    燕军同时在淝河与北平陷入了艰苦作战中,这个消息传到了应天府,建文帝很是高兴。

    于他而言这理应是第一个好消息了。

    建文帝来回踱步,喜笑颜开地道,“果然魏国公还是好样的。”若不是徐辉祖的身份过于敏感,建文帝早早便会派着他上阵迎敌。

    大儒方孝孺颔首,“万岁得对。”

    黄子澄和齐泰已经因为接连的失败被贬谪出京,暗地里建文帝让他们去招兵买马,以补充兵源。

    建文帝和方孝孺等人商议之后,直到深夜方把人送回去,就在此时,建文帝的贴身太监低声道,“爷爷可要好生歇歇。”

    明朝时期,宫里伺候的人经常把万岁称作是万岁,爷爷,万岁爷爷等法,少有直接称呼皇上或者万岁爷。

    建文帝摇了摇头,那亢奋的精神还未散去,消极的态度已然涌上了心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建文帝抬头看着窗外的夜景,心头不知何时又遮上了一层阴霾,除非他能亲眼看到朱棣的死,不然任何时候他都不能放松戒备,毕竟除了朱棣之外还有如此之多的藩王。

    藩王一日不除,朱棣一日不死,建文帝便一日不得安稳!

    ……

    远在北平的何玉轩依旧在受苦。

    为了不干扰朱棣,他一直尽力让自己不要有太大的动作,免得影响到朱棣。然朱棣那边的痛感源源不断传送给他,一时之间,何玉轩竟是深刻体会到了黑屋这个所谓的惩罚,到底是在惩罚着什么。

    哪怕何玉轩想报复回去都不能够选择这个时候啊!

    倒霉玩意儿!

    何玉轩抿嘴在床上翻了个身,犹如咸鱼翻身。

    他伸手比划了两下,舒展着那些本不应该有的酸痛感,好在这些酸痛仅仅只是今天,等过了时效之后便都不存在……何玉轩突然愣住,于他而言这些酸痛只不过是外来的东西,而对朱棣来,这些却全部附加在他的身上。

    这其中鲜明的对比,不禁让何玉轩有点茫然。

    片刻后,何玉轩摇了摇头,甩开了那些无法理清的思绪。既然理不清楚是什么感觉,那便索性什么都不要去想了。

    罢了。

    何玉轩抬头看着外面夕阳西下的模样,他还是找点事情来做比较好,而不是沉浸在胡思乱想中。

    干就干。

    虽然这个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然何玉轩起身出来时,外面的天色依然透亮。

    何玉轩这个举动让莺哥都吓了一跳,“何大人您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何玉轩慢悠悠地道,“我只不过去制药院子那里看看。”莺哥这才放下心来,那个院子距离院不是很远,就在燕王府内,有柳贯马晗跟着也很是安全。

    何玉轩这些时日都在研究那辣椒是否真的和传闻中的那般好用,久而久之也对辣椒产生了抗体,竟也能吃许多辣了。

    这得益于刘生源源不断送来的辣椒,原来他还有一块地专门开辟出来种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一下何玉轩的态度便强硬了起来,但凡送来的蔬果都要按着同等价位给钱了。

    制药的院子如今晾晒着许多的辣椒,何玉轩漫步在架子边,随手拈了一颗晾晒得很是彻底的辣椒干,试了试硬度后便放回去。

    何玉轩已经尝试出些许有用的方子,证明这辣椒入药确实有点功效。

    忙忙碌碌间,哼哧哼哧又过去了半个时辰,何玉轩这才在夜幕降临中满意地回去。

    嘴巴那辛辣的感觉犹在,何玉轩舔了舔,舌尖刺痛了一下,似乎是在不知道的时候咬破了,那残留的辣味刺激到舌头有点难受。

    何玉轩抿唇,就这么一下应该不会……吧?

    嘶~

    朱棣正在和众位将士商议下一步的路线,突然在大庭广众下捂住了嘴巴。他浑身的气势骤然一变,猛地阴冷了下来。

    张玉停止了讲话,满是担忧地看着朱棣:“王爷可是哪里受伤了?”他最担心的便是燕王在断后的时候受了大伤。

    朱棣缓缓摇头,那种奇怪鲜明的辣味残留在他的嘴里,似乎只有那么一瞬,然那辛辣的触感挥之不去。

    这是什么味道?

    朱棣蹙眉,他方才吃下的任何东西都没有这个味道,更别那些成药汤水之流的……

    朱棣松手,示意继续。

    几位将军担心地看了眼朱棣,这才继续低头看地图。

    魏国公很会依仗地势,如今便是他靠着淝河的地理位置,强行压制住了燕军的攻势。燕军势如破竹如此久,朱棣很清楚士气可一不可再,如今只剩挫折还好,若是再继续被徐辉祖压制,这士气便容易溃散。

    这在常胜的队伍里很是常见。

    谭渊暗哑着声音道:“如果能把他暗杀了……”

    朱能哼笑起来,“徐辉祖本来便是一个厉害人物,莫是暗杀了,当着这些大军的面如何能暗杀他?”他和谭渊不是很对付,他过于狠辣的手段使得谭渊在燕军里不是很受欢迎。

    张玉淡淡地看了一眼谭渊,徐辉祖是徐家的人,燕王虽狠戾,然对先王妃还是留有几分薄面。除非毫无后路,不然燕王是不会选择杀掉徐辉祖的。

    且正如朱能所,在两军交战的时候,要杀掉一个统帅,那可不是简单的事。

    朱棣若有所悟,眉头紧蹙,点了点徐辉祖的位置,又点了点应天府,“派我们的人去散布谣言,夸大南军的战绩,尽力让朝廷以为燕军被垮了!”

    前锋丘福道:“王爷的意思,是要让朝廷误以为我们被垮,然后提前把徐辉祖调走?”

    张玉点头,“若是这般的话,就需要双管齐下了,同时散布徐辉祖与我等有联络……”

    朱棣摆手,淡淡地道:“这等计谋,我那侄子是不会信的。”

    徐辉祖的性格,连朱棣都清楚,更何况是一直身居京城,与魏国公这些诸公接触更多的建文帝呢?若他真的是很这样一个警惕多疑的人,便不会变成今天这个局面。

    朱棣摩挲着腰间的软剑,大拇指的割伤擦过剑柄,那刺痛让朱棣保持着清醒。

    战役已然到了最后的关头,不进则退!

    何玉轩正在泡澡,大拇指的刺痛让他下意识含住了,莺哥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在外面高喊一声,“您没跌倒吧?”

    何玉轩含含糊糊地道:“无碍,只是大拇指……”

    噫?

    何玉轩下意识舔了舔指腹,然后默默抽出来看着光滑的表面,呻.吟一声啪叽埋入了水里。

    泡澡往日是真的能缓解何玉轩身体的疲劳,然这一次的疲劳压根就不是何玉轩自己的身体缘故,就算是泡再久,都能有那种从骨骼里泛出来的酸软。

    何玉轩咕噜噜地吹泡泡,如果朱棣现在知道他在受苦,可是何玉轩却在舒舒服服的泡澡,不知道朱棣会……然何玉轩只敢想一想,如果真的把实况全盘突出的话……他可以想象到那个后果的。

    罢了罢了,还是命要紧。

    何玉轩在水里泡了很久,直到浑身的皮肤都被泡得发皱之后才起来。他叹息着换完了衣服,然后踱着步从屋里出来。

    何玉轩的头发没有擦干净,还在湿哒哒往下滴水。

    他身后的莺哥追着要给他擦头发,不过被何玉轩顺手接过来了巾子,“我自己来便好。”他拒绝了莺哥的帮助。

    莺哥无奈地看着何玉轩这般折腾自己。

    他原本以为何玉轩身为一个大夫,对这些养生之道也是很看重,可是后来莺哥才发现,何玉轩的确会对自己的身体做好保养,该做的锻炼也每次都会做,但是这更像是一种常年日积月累留下来的习惯。

    若他真的多么看重自己的身体,那简直是笑话。何玉轩其实也很清楚这一点,对他来做好该做的事情是他应当的,不然的话他如何在医患的面前树立起自己的威严,只是做好份内的事情对他来便足够了。

    再多一句都莫得。

    何玉轩:不哟~

    擦完了头发,何玉轩在院子里漫步而走。天上的圆月是如此明亮,把院落都洒满了光辉。今夜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哪怕是夏夜,那蝉鸣声音不断,着实惹人烦躁,可伴随着这般月凉如水的庭院,又好似整个人都被洗涤了心灵一般。

    马晗笑眯眯的道,“大人要是继续吃这些所谓的辣椒的话,莺哥那孩可能都会发疯。”马晗和柳贯难得对阉人没有恶感,平日里也很是宠溺莺哥这个岁数的。

    不妨,何玉轩这个院子里真是最惬意也最是安然的一个地方。

    何玉轩抿唇,辣椒虽然是好物,但是吃多了也对身体不好。

    这一点何玉轩心知肚明。

    他这些时日为了尝试辣椒对药物的作用,才吃得多了一些。等确定完了之后,他就不会再像这段时间那样频繁尝试了。

    何玉轩把巾子随手丢到了椅子上,然后懒洋洋地坐了下来,好似没有骨头一般软在了椅背上。他那软不拉叽的模样一直让马晗很好奇,何大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马晗是看过柳贯锻炼的模样,他的身体比何玉轩软得多。

    但是马晗偷偷觉得柳贯也是做不到这样的。

    马晗要是愿意问何玉轩这个问题的话,何玉轩会如实地告诉他……只要天生是个舒懒的性子,谁也能做到这般。

    当然后来马晗还是去问了这个问题,得到了何玉轩的回答之后,马晗表示难以置信。

    他也很爱懒的,但为什么他做不到。

    欺诈性回答。

    何玉轩数着时间,就快到这个buff消失的时候了。他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怀念。毕竟这个buff能够让他知道朱棣到底是不是安全的。

    何玉轩:……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他为什么要去担心朱棣的安全。

    虽燕王确实很重要,对他来也不亚于一个年少时的憧憬……可若是燕王真的死了,对何玉轩来,不过就是一场失败。

    他或许需要逃亡到他处,亦或者是流浪到明朝之外,虽然都很艰难,但不意味着不能存活。

    这些都是曾经何玉轩想过的解决方法。

    何玉轩蹙眉,什么时候起,他会开始担心起燕王的安全了?

    何玉轩警惕,这不是一个适宜的想法。

    他一直能够坚信自己对燕王没有感觉,不仅仅是因为同人文的原因,更是因为他深刻知道他和燕王之间是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的好结果的。

    他们彼此的身份便不了,一旦燕王真的登基成为了皇帝,那么意味着他必然需要娶妻。

    虽然燕王现在膝下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可是这对一个朝廷来是远远不够的,他们需要一个皇后。

    何玉轩都不用细想,都会知道后面会是多么麻烦的事情。

    而对何玉轩来,麻烦就足以抹杀掉所有的动力。

    何玉轩是一个非常非常讨厌麻烦的人。他甚至可以抛下一切,只要可以平安懒散地度日。他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有去和皇帝谈恋爱的如此宏伟的想法呢?

    这简直在何玉轩最开始看到同人时,最难以置信的念头。。

    可何玉轩知道……情感是没办法控制的。

    假如有朝一日他真的喜欢上了燕王,那么对他来还真是晴天霹雳。

    ……或许他从一开始选择留在北平,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何玉轩有点懊恼地扭着手指头,马晗在一旁看着何玉轩的手指如此灵活,眼神之中透露着一点点渴望的好奇,然后就被柳贯的眼神给压下来了。

    虽留在北平能够让何玉轩某种隐晦的抱负得到施展的余地,可若是代价是这样……何玉轩觉得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留下来。

    何玉轩有点烦躁地起身,袖手开始在庭院中踱步。走着走着他突然抬头看了一下月色。然后对莺哥,“我出去一趟。”

    莺哥和他也有一点默契了,大概从何大人的行动中推断出他应该是要去那个偏僻园子走一走。

    马晗紧接而上。

    然后被柳贯给摁住了。

    “你的身体刚好就不要乱来了。”这些天马晗跟着何玉轩一起吃辣椒,然后……显然他的身体某个部位遭受了不可言的重创。

    马晗刚被何玉轩调理好没多久。

    就算何玉轩心里苦闷,但是在听到柳贯这句话,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马晗的脸顿时就皱巴巴的起来,“好你的柳贯!居然也会调侃人了!”

    何玉轩出了院子,慢悠悠地在漆黑的道上走着。

    他很喜欢在这样的月色下不提着灯笼,一个人安静地踱步,就好似自己也融入了这个静谧的氛围一般。

    虽然后面跟着柳贯,然柳贯是个异常沉稳的人。

    其实何玉轩知道他为什么会拦下马晗。

    柳贯总是比马晗更加细腻地知道何玉轩想做什么。这一回怕是柳贯看出来何玉轩有些郁郁,这才把马晗给拦住了。在人想安静的时候,马晗那把嘴巴可真的是停不下来。

    何玉轩漫步走到园子里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那园子里还有一人。

    道衍正坐在那里。

    道衍在夜晚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他向来很少留宿在燕王府。道衍看着门口出现了何玉轩,倒也不好奇,而是笑眯眯地道,“你也睡不着吗?”

    这一个也字让何玉轩意识到,道衍也是睡不着的。

    何玉轩抿着嘴,“只是想来这里散散心。”

    这些话对道衍倒也没什么不好的,他本来就是一个极其敏锐的人物,就算何玉轩什么都不,道衍还是能大致推断出来。

    道衍靠着石桌,手指搭在桌面上,那原本冰凉的触感沾染上了属于夏日的温度,他那略显沧桑的声音慢慢来,“如今王爷已然迫近应天府,甚至怕是已经同应天府的守将当面对上,此仗的成败即将决定了这一场战役的成败,想到这里便有些睡不着觉。”最近北平的战士很是吃紧,这也是道衍为何会留宿在燕王府的原因,以免有什么突发的事故……燕王府再派人去庆寿寺请他就有点太晚了。

    道衍的声音老神在在,如果不是他亲口所他现在正处在紧张中,何玉轩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来他的情绪。

    道衍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何玉轩随着道衍一起坐下,只不过他是席地而坐,姿态懒散地靠在了背后的树干上。

    许是燕王府的人也知道了何玉轩这个奇特的爱好,近来何玉轩发现这个偏僻的园子里落叶少了许多。

    这倒是少了几番野趣。

    何玉轩抬头看着道衍,“我以前认为像您这样的人是不会焦虑到睡不着的。”

    道衍捋着胡子无奈地道。“便是天之骄子也是需要吃喝拉撒的。”

    何玉轩轻笑出声,突然回忆着同人里面的内容。

    黑屋里面的那些同人,活跃在书籍中的何玉轩与燕王怕是不需要吃喝拉撒的。同人的人物宛如高坐在神坛上面的人物,不可接触事态污垢,不需看到世间悲凉,总有种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的错觉。

    何玉轩安静的道,“我相信王爷可以做到。”

    虽然如今的局面扑朔迷离,早已不在是何玉轩印象中所知道的那般。可是至少仍然是留存着一定的可能。燕王所表现出来的魄力与实力让何玉轩钦佩,从古至今,但凡任何一个藩王都不能够做到如今朱棣这个地步。

    单凭如此就已经足以折服人心。

    或者是少年初见的印象太深刻,致使何玉轩至今仍然对着燕王存有着极大的信念……至少是期盼着燕王能够成功的。

    道衍笑着看着何玉轩,轻声道,“子虚今夜似乎是有点……困惑?”

    何玉轩姿态疏懒地笑道,浑不在意自己的形象,“难道您是想要开导我吗?”

    道衍耸肩,淡淡言道:“我不能够开导任何人,也开导不了任何人。”

    何玉轩颔首,语气幽幽:“任凭谁都不能够感同身受。”毕竟谁也不能够体会到如今何玉轩复杂的情绪,哪怕是机智如道衍也不能。

    何玉轩靠着树干,懒懒地看着皎洁的月色,有低低柔柔的音律含糊地偷溜儿出来。

    “……晚云收,淡天一片琉璃。烂银盘、来从海底,皓色千里澄辉。莹无尘、素娥淡伫,静可数、丹桂参差。玉露初零,金风未凛,一年无似此佳时。露坐久,疏萤时度,乌鹊正南飞。瑶台冷,栏干凭暖,欲下迟迟……”

    道衍细细听来,何玉轩哼唱的却是晁端礼的《绿头鸭·咏月》,这首词甚为出众。

    “念佳人、音尘别后,对此应解相思。最关情、漏声正永,暗断肠、花影偷移。料得来宵,清光未减,阴晴天气又争知。共凝恋、如今别后,还是隔年期。人强健,清尊素影,长愿相随……”

    何玉轩舔了舔嘴唇。

    他突然想喝酒了。

    道衍幽幽地道:“原来子虚已有心上人了。”

    何玉轩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道衍个老狐狸,“您这话从何而来?”他连个心上人的目标都无!

    道衍乐呵呵地点了点何玉轩,“难道是喜欢而不自知?我却是从你的声音听到的。”

    音律所流露出来的情感是不会欺骗人的。

    随着道衍的话语,何玉轩清晰地感觉到那个通感buff的效果在褪去。

    消失前的最后一瞬,何玉轩不知为何感觉到心口发软,那是一种异常轻柔的触感,像极了羽毛。

    ……

    月光遍洒的营地内,朱棣手里正把玩着一封书信。清幽的月光下,他眉宇间栖息的倦怠温柔如此明了。

    北平,燕王府。

    何玉轩抬手护住了心口。

    那残留的最后一丝痕迹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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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虚你可快开窍承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