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 42 章 出事(修)

A+A-

    腊月十四, 天蒙蒙亮,微破云而出。

    墙外嘈杂的声响将傅娆吵醒,她眼皮沉沉,怎么都掀不开, 似有光亮射入, 她窝在被褥里懒懒侧了个身。

    秋香早早醒来, 掀开珠帘往里一探, 见傅娆睡得沉轻轻将珠帘放下,干脆抱着一箩筐针线在窗下整饬, 过了半晌,天光已亮,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呕吐的声音, 她立即将篓子一掷,迅速折身进去。

    “姑娘!”

    傅娆已伏在塌前往痰盂里吐酸水,秋香一边帮她顺背,一边给她擦拭唇角,待她缓过来,又搀着她靠在引枕,递来一杯热水暖肚。

    傅娆吐得头昏脑涨, 恹恹地闭目喘息。

    须臾廊庑外传来郑氏细碎的声音,想是带着桃儿一路过来。

    傅娆沉沉地晃了晃神,强撑着坐起, 朝掀帘而入的郑氏露出一道笑容,

    “母亲, 这么早起,可是有事?”

    郑氏斜斜睨了她一眼,含笑往她塌前一坐, 指了指外头大亮的天光,

    “天都亮了,哪儿早了?对了,娘瞧着你这几日精神不好,莫不是梦魇了,正好今日娘要去庙里替你父亲捐一长生牌,趁着年前将这事办了,你随我一道去大报恩寺,去去身上的颓气。”

    傅娆闻言先是皱了皱眉,后想起要给父亲立长生牌,也不放心郑氏一人去,忍了忍道,“行,那母亲稍候,我收拾好便随您出行。”

    郑氏格外多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先去点行装。

    除夕将近,国子监早已放学归家,傅坤近来皆在府上温习,今日难得郑氏与傅娆一道出门,他这唯一的男丁自然骑马相送。

    一行人车马相随,没多久便赶到大报恩寺。

    傅坤瞧见寺前人山人海,不由好奇,吩咐春莱道,

    “你去听听,今日寺中可是有事?”

    春莱立即往山门口迎来送往的僧跑去,

    傅坤下马,在广坪寻了一处停车,吩咐护卫将马车拴好,亲自搁置马镫,扶着郑氏与傅娆下车。

    少顷,春莱气喘吁吁跑了回来,面露喜色,

    “夫人,咱们今日来得好,是大报恩寺的普陀大师回京,这位大师以相面著称,今日城中不少官宦夫人领着少爷姑娘来此,想请普陀大师批命。”

    郑氏闻言满脸惊喜,拉着傅娆的手连声道好,“好,太好了,正好给你们俩算算命,一个什么时候能嫁出去,另一个能不能高中?”

    傅娆姐弟闻言面露苦色,

    郑氏不理会二人,拉着傅娆便要往里面走。

    傅娆悄悄将手从她掌心拖出,嘟着嘴撒娇道,

    “娘,您别急,这一时半会也轮不到咱们,您不是要给爹爹设一长生牌么,咱们先把这桩事办好,下午再去看相不迟。”

    郑氏摇了摇头,坚决道,“不成,你爹爹的长生牌不急于一时,咱们先去面相,这普陀大师可遇而不可求,桃儿快些去听,普陀大师在何处下榻?”

    桃儿冲着傅娆做了个鬼脸,笑眯眯蹦开了。

    过了片刻,桃儿从人群挤出,败兴而归,

    “夫人,奴婢听到了,普陀大师在集贤殿看相,可不是什么人都进得去,得有大报恩寺高僧手刺才行。”

    郑氏闻言大感失望,默了半晌,摇头叹气道,“先去给你爹爹立长生牌吧。”

    傅娆与傅坤倒是如释重负。

    一行人越过人群进入大雄宝殿,殿内禅烟雾饶,聚满香客,知客僧忙得脚不沾地,后来磨蹭了半会,总算有蒲团空出,母子三人连忙拜了佛,又前往侧殿捐了香油钱。

    傅坤见傅娆神思不属,只当傅娆困倦,便上前搀住郑氏,“娘,姐姐累了,让她在这里歇一会儿,儿子陪您去立长生牌。”

    傅娆不放心,傅坤坚持,“姐姐,我长大了,也该担点事,姐姐以后少操些心。”

    傅娆失笑,抚了抚耳鬓的秀发,露出疲惫的笑容,“行,我去观音堂等你们。”

    郑氏望着她叹几声气,只觉心中忧虑烦闷,先一步迈出门槛。

    傅坤冲傅娆笑了笑,立即跟上。

    钟嬷嬷留在家里,只有桃儿与春莱跟着郑氏。

    傅娆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循着郑氏与傅坤迈出廊庑,扶着廊柱眺望二人的背影,只见傅坤一路与郑氏有有笑,高瘦的个子,漪漪如竹,已有几分异于同龄少年的沉稳。

    傅娆许久方才回神,扶住秋香的手臂,有些吃力道,“咱们先去观音堂,我想给孩儿求个平安符。”

    秋香道是,与她一道绕开人多的大雄宝殿,往西折过一个院落,上到西边游廊,往大报恩寺后院的观音堂走去。

    这边人少,路过一佛堂,偶然听见里面窸窸窣窣传来一些话声。

    “你怎么在这里?今日太皇太后来大报恩寺祈福,你不去宝殿伺候,来这偷懒?”

    一道年轻的嗓音笑嘻嘻回,“这等美事哪轮得到我?东院那些师兄弟们个个抢破了头...”不等那年长的回话,他又拢着袖儿自顾自倒了一杯热茶,往那闭目坐的僧人觑道,

    “师兄,太皇太后驾临,给潭州瘟疫祈福是假,给沈姑娘批命怕是真。”

    那年长僧人闻言,眉头一蹙,睁目低斥道,“慎言,皇家之事,轮不到你置喙!”

    “这有什么?”年轻僧人似不满他斥声,轻哼一声,“谁不知道沈家想捞个皇后当当,当年那皇太后的凤命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年长僧人听他越越离谱,气得扶案而起,手执木鱼朝他敲来,“你有这嘴嫌的功夫,不如多抄些经书替潭州瘟疫祈福,这次瘟疫来势汹汹,听闻昨夜邸报送至通政司,陛下连夜召集群臣议事,今年年程不好,先有嘉州水患疫病,如今潭州再起疫情,这个年怕是不好过了.....”

    年长僧人眉宇间压着沉沉忧虑。

    那年轻僧人躲过木鱼,支身在门口轻哼道,“潭州离京城上千里,这火烧不到咱们头上,师兄,你是吃粗茶淡饭的命,操的金銮殿的心...”眼见那木鱼又要朝他砸来,他嗤笑一声,飞快闪身躲出门去。

    寒风掀落一树枯叶,几枚樟叶在半空盘旋一阵,跌在傅娆肩头。

    她当场怔愣。

    潭州发生了瘟疫?

    她自到大,经历过两次瘟疫,一次便是当年胶州霍乱,一次便是前不久的嘉州之疫,没人比她这样的医者,更懂得一场疫情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会给百姓带来多大的恐慌。

    医者与身俱来的使命让她恨不得立即奔赴潭州,可思及肚子里的孩子与圣上,也知这次怕是轮不到她了。

    她怔愣的瞬间,身侧的秋香也同样面露惊骇,心事重重。

    宫中昨夜递出消息来,皇帝有意立傅娆为后,孙公公嘱咐她定要照料好傅娆,切莫出意外。

    明日便是朔望大朝,这个节骨眼上,太皇太后着给潭州疫情祈福的旗号,来这大报恩寺给沈柚批命,届时批出一道凤命,百姓沸议,文武百官多半也会顺势而为。

    秋香心中焦急,只希望陛下英明,早有应对之策。

    傅娆早膳吃的不多,此刻又生出饿意,她疲惫地往秋香身上靠了靠,秋香吓了一跳,连忙抱住她,“姑娘,您怎么了?”

    傅娆手撑着额,无力道,“先去观音堂休息一会。”

    秋香立即搀着她往后去。

    前面黄墙琉瓦,掩映在一片密林下的四合院就是观音堂,院中矗立一座三层的观音塔,里面供着一尊千手观音。

    四合院内有大大十几间厢房,平日供香客抄书跪经祈福,抄好经书再去观音像前焚烧祭拜,可换取一平安符。

    秋香扶着傅娆进入一间空置的厢房,“您先歇会,奴婢去茶水房给您倒茶。”立即碎步去回廊尽头的耳房取茶。

    傅娆从兜里掏出随身备好的糕点,先解了解饥饿,靠着案垂目歇息。

    彼时沈柚正在大雄宝殿侧殿的雅间内,服侍太皇太后喝茶。

    太皇太后擒着茶盏,吹了吹热气,淡声道,“那傅氏来了吗?”

    沈柚恭敬答道,“来了,被我的人给挡在了集贤殿外,现往后头去了,我不会让她来集贤殿面相。”

    太皇太后颔首,她清来此祈福,累了半晌,极是疲倦,不过眼下还有最重要的一桩事要办,她只得强起精神,扶着沈柚的胳膊起身,“走,咱们去集贤殿。”

    集贤殿是五开的重檐歇山顶宝殿,正殿宏伟高阔,正中矗立一宝相庄严的佛像,佛像下头摆一明黄的高台,彼时一眉目和善的高僧正坐在那高台之上,一一给各贵女或少爷看相。

    大约午时初刻,沈柚被批为凤命的消息,传遍整个大报恩寺。

    就在普陀大师捧着一形制特殊的凤签,欲递给沈柚时,上方那佛像的眼珠突然滑落眼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正击中那普陀大师,瞬间鲜血脑浆四射,将他碾为肉渣。

    殿内哄堂一乱,惊吓声此起彼伏。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那佛眼砸下来时,恰恰落在太皇太后跟前,立即便有传言,是太皇太后无德,触犯佛祖,上天示警,更有甚者,将那潭州瘟疫也扯到太皇太后身上,原先因潭州瘟疫而引起的恐慌顷刻被转移至沈家及太皇太后身上。

    沈家一时被推上风火浪尖。

    今日太皇太后随行,没动用皇家禁卫军,而是由武都卫的副指挥使谭信护驾。

    这谭信不是别人,就是沈家的外甥。

    事发之后,谭信立即护送太皇太后与沈柚回后殿厢房歇息。

    被吓得灵魂出窍的太皇太后,伏在塌上气得浑身颤抖,口痰垂落不止。

    “是他,一定是他暗中做的手脚,知我来大报恩寺替你扬名,他便不动声色将我一军,眼下倒好,不仅咱们计划落空,沈家名声败尽,就连谭信怕是也被问罪,一箭三雕,果然是他的手段!”

    普陀大师被碾成肉酱那一幕,依然在她脑海无限回放,太皇太后牙呲目裂,抖如筛糠。

    沈柚也吓得不轻,纤躯发颤,惧怕与不甘在她脑海交织,她唇角咬出一抹血色来,

    “姑祖母,咱们怎么办?”

    太皇太后脑筋如被箍了紧箍咒,咚咚作响,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压下心中怒浪。

    到底曾是弯弓射猎的武将之后,太皇太后扶着塌沿,漆灰的眼底露出一抹狠绝。

    “我沈家世代驻守边疆,为这片江山不知洒落多少头颅与热血,这些年边境安稳,他便想鸟尽弓藏,做梦!柚儿,咱们还没输,我已安排你父亲走访老将府邸,明日便有人上书立你为后,你被批为凤命有目共睹,他想抹去,我偏不让。”

    “原先我只当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来看,他怕是当真要立那傅氏为后,既如此,咱们便不能眼睁睁看着傅氏入宫。”

    沈柚惊得直起身子,浑身热浪袭袭,颤声问,“姑祖母意欲何为?”

    “她人在何处?”

    “在观音堂午歇。”

    “现在,动用武都卫及咱们沈家暗卫的势力,将她送出京城,以沈家名义大张旗鼓送这位名医前往潭州!”

    “他不是想将瘟疫脏水泼在沈家身上吗,我便给沈家立旗!”

    太皇太后一声令下,沈家暗卫迅速包围观音堂,而这时皇帝派来保护傅娆的暗卫一边报信,一边闪身而出,瞬间与沈家暗卫绞战一处。

    皇帝本就在大报恩寺安排了人手,是以也没让沈家占到上风,不过沈家明显有备而来,黑衣人一波一波涌入,暗卫略有些撑不住。

    傅娆身子不适将将在观音堂了个盹,那头郑氏与傅坤还未回来。

    她是被外头刀剑相交的声音给惊醒,正扶案而起,便见沈柚被两名侍女搀着挡在了门口,秋香见状,往前迈出一步,护在傅娆跟前,

    “沈姑娘这是做什么?”

    沈柚无视秋香,目光越过她肩头落在傅娆身上。

    “傅娆,我已知陛下欲让你入宫,可你也知道,我爱慕陛下多年,我沈家阀门贵胄,比你更有资格为后,我今日来,是想请你退让一步,如何?”

    傅娆瞥了一眼外头酣战的侍卫,脸色微微一变,“你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送你出京,你去潭州抗治瘟疫,我爹爹是国子监祭酒,可保你弟弟入朝为官,至于你傅家一应吃穿用度,皆由我沈家负责。”

    傅娆明显一愣,

    现在的她,有选择的余地吗?

    她抚着墙壁,凄然笑了笑,“沈姑娘,我该你天真,还是你幼稚,我若入宫为后,何愁我弟弟没前途?你的要求皆撼动不了我。”

    沈柚面露艰涩,“傅娆,你若是不答应,我姑祖母不会放过你,你哪怕入宫为后,你也难以坐稳那个位置。”

    傅娆心思微微一动。

    她眯了眯眼,觑了一眼门外,外头沈家暗卫越来越多,想必是沈家孤注一掷,欲拿她为筹码与陛下抗争,

    果然,牵扯至皇家,争斗无处不在,他会保护好她,真的可以吗?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傅娆心里涌上一股沉甸甸的疲惫,她神色无奈道,

    “沈姑娘,我若是不答应,你待如何?”

    沈柚双手合在腹前,姿态雍容,眼底露出一抹前所未有的冷冽,

    “我沈家已决心送你出城。”

    傅娆不怒反笑,“你们这是要造反?你们沈家这点兵力能比过圣上的十二卫?”

    沈柚悠然一笑,摇头道,“你错了,我们怎会与圣上扛衡?我们不过是将那位名满天下的女太医,扶上车驾,送至潭州救死扶伤而已。”

    “圣上难道当着满城百姓,阻止你出京?”

    “现在大报恩寺外已人满为患,只要你出了寺院,圣上便揪不出我沈家的错。”

    傅娆面色沉下,沈家这是算利用民心,挟持她出城。

    “即便你们将我送去潭州,我就不能回来吗?你们这么做,也不一定能捞到皇后之位。”

    沈柚似乎早料到傅娆这般,她深深凝望傅娆的眼,语气清缓带着蛊惑,

    “傅姑娘,你当真想入宫吗?你愿意将自己一身才华泯没在后宫吗?当真愿意与那么多女人争抢一个男人?皇宫风浪无处不在,你应付得过来吗?”

    迎着傅娆迷茫的眼神,沈柚笃定道,“你不愿,也不喜,倘若到了潭州,我们沈家助你金蝉脱壳,你今后天大地下,随性自由,岂不遂了你的心意?”

    傅娆心神一撼,竟是久久不出话来。

    这沈柚当真是字字珠玑,直中要害。

    见傅娆已有迟疑之色,沈柚决定给傅娆一重击,“你当陛下多喜欢你?你不过是肖似珍妃而已....”

    傅娆闻言眉峰一挑,冷冽地盯着她,眼底明显盛着几分不信,“沈姑娘当真好口才,离间计都使了出来。”

    沈柚轻轻一笑,“你不信,回头问问周太医便知。”

    傅娆不话了。

    沈柚放缓语气开口,“傅姑娘,平心而论,我不想伤你,你快些随我出寺,也省得吃苦头。”

    “哦,你别忘了,你母亲与弟弟还在寺庙里....”

    傅娆脸色彻底一变。

    倘若秋香只是一名普通的侍女,或许会任由傅娆来做决定。

    可她真正的主子乃是当今皇帝。

    她趁沈柚不察,袖下闪出一抹利刃,以极快的速度倾身而上,往沈柚喉颈掠去。

    可她没料到的是,沈柚身旁的侍女也有功夫,其中一人将沈柚往后一扯,另一人飞快上前,挡在沈柚身前。

    锋利的匕首一刀划过那侍女喉咙,血水泼涌而出,

    秋香见先机已失,不由懊恼,她一脚将侍女的身体往前一踢,逼退沈柚二人,她闪身而出,顺手将厢房门给掩住,朝里喊道,

    “娘娘,您千万别信他们,他们嘴里得好听,待潭州瘟疫一平,定杀你而后快,您且安心在此处等着,陛下定来救您!”

    丢下这话,秋香执刀无畏地挡在门前。

    随着门砰的一声被合上,傅娆胸口涌上一股恶心。

    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刺激她鼻翼,她捂着嘴,伏在案前剧烈地呕吐。

    强烈的不安,愤怒,裹挟一抹慌乱涌上心尖。

    她不知道母亲与弟弟是否真的落入沈家之手?

    她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能赶到?

    这一刻,她真的恨极了沈家。

    自从上次在翡翠宫差点出事后,她医囊随身携带,且备了许多防身之器。

    她虽没几分功夫,可也不是什么人能近她的身。

    她撑着身子,跨过那片血污,透过门缝眺望外院的情景。

    一波又一波黑衣人涌入院内,刀剑相交的声音嗡嗡躁耳。

    原先秋香尚且能从容应对,紧接着她左支右绌,身上挂了彩。

    遥远的观音堂外,似有铁甲声威。

    莫不是他来了?

    些许正是威胁逼近,那些黑衣人攻势越发迅猛。

    一刀正中秋香的腿肚,她倏忽跪了下去,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秋香,秋香,你开门,你进来!”

    傅娆猛地拍门栓,眼泪不知不觉滑出眼眶,她绝望地哭出声来,

    “秋香,你进来,我们一起,我可以帮你的....”

    不知秋香用了什么法子,将门从外锁的死死的。

    “不...,娘娘,外头已有金戈铁马的声响,陛下来了,您撑一撑,奴婢死不足惜,万不能让您落入他们之手!”

    秋香满面血污,眼含坚决,迎刀而上,可惜终是瘦弱女子,顷刻被那黑衣人一脚踢了回来,身子重重地砸在门板上。

    傅娆蹲了下来,试图从那缝隙里将她拽进来。

    “秋香,秋香....”

    一刀又一刀,捅在了秋香胸口。

    她目光直直,铁骨铮铮,以身为刃挡在门板前。

    只见一柄长剑贯穿秋香的腹部,随着呲的一声尖脆,径直从门缝插入傅娆眼前。

    她赫然一震,眼泪不知不觉僵在脸上,

    鲜血自那刃口汩汩而出。

    是秋香的血....

    傅娆胸膛涌上一股极致的怒意,那种无能为力几乎淹没她的意识。

    铁甲声渐近,他来了....

    是危,也是机....

    光凭一个侍女之死,如何撼动一个沈家?

    沈家随意便可将今日之事找个由头推搡过去。

    她要替秋香报仇,也要为自己挣脱这樊笼。

    傅娆含泪,死死盯着那汩汩外冒的鲜血,脑海涌上一个巨大的念头。

    念头一起,她仿佛置身一漩涡,浑身热浪腾腾,

    沈家料到她与皇帝有私情,欲拿她做文章,也料到她不想入宫,试图服她。

    可他们还料错了一件事。

    她木了一瞬,立即从内衬医囊里取下一羊肚膜,这是医士在关键时刻取血存血之物。

    她含着泪将秋香的血,一点点接入那羊膜,

    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沉甸甸的血在她眼底映出一抹鲜亮,

    接满一袋后,她扭紧,定定盯着那血囊,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将之藏在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