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明贬西北暗铺路
“人呢?走了吗?”
上书房中, 皇帝优哉游哉的提笔作画,看到游公公进来,他头也不抬的问道。
游公公身为陪着皇帝长大的伴当, 自是知晓主子心思, 早就时刻留心着宫内动向的他,忙上前回禀,“启禀陛下,慧郡主在锦坤宫大闹一场后刚刚离开了锦坤宫,这会子怕是已经在宫道上快要出宫了。”
皇帝闻言好笑,心里开怀不已, 目光终于从眼前的画作上抬起头来, 是笑非笑的看着游公, “哦?快要出宫去了呀?甚好!”
自家主子开心, 身为奴才的自然开心, 游公公忙嘿嘿赔着笑,心里还是忍不住吐槽自家主子的恶趣味,就只听自家主子又张口问道:“对了,贵妃那边情况如何?”
就贵妃的为人,嚣张跋扈,今日受了这般大的委屈,还让罪魁祸首给逃了, 照道理不该如此轻易罢休的呀?
皇帝内心腹诽,耳边却是游公公一五一十的继续禀报声, “启禀陛下, 锦坤宫宣了太医,至于具体情况……”
就在游公公声音在殿内回响着的时候,忽然, 殿外传来太监的高声通传,“启禀陛下,锦坤宫掌事公公求见。”
皇帝闻言,挑眉看向被断回话的游公公,兀自笑了,“看,曹操曹操就到。”
这话游公公是不敢回的,忙就请示主子,“陛下您可见?”
皇帝把手里的笔往笔洗里一丢,下颌轻点,“既然来了,那便见一见吧。”,要不然先前种种的谋划铺路,岂不是白费?
皇帝心里想着,也不去看游公公了,径自一甩袖,双手负于身后,大踏步走到上书房正厅中的九龙椅上,落座一挥手道:“宣。”
殿外侯着的桂子一脸的惨白,心里想的都是自家主子的惨样,还有自己得令来时,他家主子愤恨嗜血的咬牙交代。
这会子得了恩尊,见了皇帝,桂子见面就拜,脑袋磕的砰砰响,压下心里的惊恐与怨毒满口的委屈,“陛下,陛下,您可要给贵妃娘娘做主啊……”
“陛下跟前,乱喊乱叫成何体统,有话好好来。”
游公公跟皇帝的一手好配合,当即先给桂子来了个震慑,桂子见状脖子一缩,只得把刚才锦坤宫内发生的混乱,还有他家主子被的嗷嗷叫的事情快速报来。
上首的皇帝听着听着,特别是从贵妃的走狗口中听到她被的惨况时,他差点没绷住脸上的严肃,当场笑喷出来;
就连下头自认为在宫中见多识广,深谙宫中斗争的游公公,听到慧郡主居然如此勇猛,皇贵妃居然如此……那什么的时候,都忍不住疯狂耸动着肩膀;
讲真,要不是晓得不能在殿前失仪,他估计早笑喷了,哪里像现在只能拼命压抑?
好在皇帝还知道戏要继续唱下去,听完桂子的禀报,皇帝面上表情努力端住,大手重重一拍龙椅扶手,佯怒的大声呵斥。
“岂有此理,慧郡主好大的胆子!朕赐予她王金鞭,她居然敢如此乱用,真真是气死朕了,朕要收回她的王金鞭!”
游公公见状忙配合的上前劝谏,“陛下息怒!陛下,慧郡主年轻,且陛下才刚刚才了赏赐,此时以免朝局动荡,陛下还得安抚西南民心,万万不可朝令夕改啊!陛下!”
皇帝投给游公公一个你配合的很不错的表情,立刻配合着下台阶,“嗯,伴当所言甚是。”
下头跪着的桂子看着帝王跟游公公一来一回,一唱一和的,就觉得很懵逼,总感觉哪里不对的样子。
可哪里不对呢?他时一半会的还没想明白呢,就只听上头的皇帝又开了口,还满脸的关切之色,“对了,你们贵妃的情况如何了?可伤得严重?”
桂子茫然回神,立马感动的磕头回禀:“回陛下的话,劳陛下挂牵,贵妃娘娘她委屈,伤势也很严重!”
本来就严重,都的破皮乌紫了呢,更何况事关贵妃的颜面,便是不严重也要严重啊,要不然陛下怎么会帮着他们家娘娘讨回公道?
皇帝一听,眼里闪过对某人的厌恶,脸上的怒气却更甚,又是一巴掌重重拍在龙椅扶手上,听的游公公不由心疼,心,待会一定要给陛下上点玉肤膏消肿止痛才成。
才走神呢,面上盛怒的皇帝,心里急迫的想要早点发碍眼的人,忙就下了口谕。
“贵妃委屈,朕甚是怜惜,慧郡主此番作为简直狂妄,岂有此理!不过考虑西南边境安稳,念其慧郡主年轻气盛,又有功与社稷百姓,朕也不好做那昏君杀之。
这样,来啊,给朕拟制。
慧郡主桀骜不驯,怒闯锦坤宫,惊吓贵妃,本是罪不可赦,但念其功绩,念其是为弟讨还公道,姐弟情深,朕法外开恩,责令即日亲赴西北,种地开荒,戴罪立功,不出成果,不可归京。”
“遵旨!”
再然后,桂子就眼睁睁的看着,游公公捧着这么一卷刚刚出炉的圣旨急匆匆出宫去了,而被发离开的自己,直到回到锦坤宫内都还浑浑噩噩着。
这就是陛下对自家娘娘的安抚交代?怎么他依旧觉得有哪里不对呢?
桂子便是想破脑壳都想不到,他们家的陛下这是玩面上安抚,实则暗度陈仓的好把戏。
却于梵梵,了皇贵妃,把人收拾的服服帖帖后,晃着手里的乌金王鞭,一路心情愉悦,顺顺利利的出了宫。
一路上她都心情甚美的哼着曲,为了庆贺报了现仇,她还溜溜达达的去了趟北大街,在有名的点心铺子里,花了十几两买了不老少家人们爱吃的点心,这才又心情甚美溜溜达达的晃悠回会馆。
只是这般的好心情,在自己前脚抵达会馆,后脚就被早已经守在此的游公公抓住接圣旨的时候,她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
老老实实的接旨谢恩,送走了眼神、话都特别有深意的游公公,于梵梵心里特别无语,不用想都知道,怕是从明日起,京城中到处就是她这个慧郡主的传了。
毕竟在短短时日内,从封赏到封赏到封赏再到被罚,这样接连接圣旨的,大齐建国至今,恐怕也就只有自己了吧?
如今贬谪赐罪的圣旨已下,自己不日就得去西北,想到自己的悠然庄是回不去了,她的心情瞬间就不那么美妙了。
不行,回不去归回不去,西南那边的一摊子事情却不能丢下,谁都跟钱没仇,且自己一点点建立起来的山庄生意更不能毁了。
于梵梵一手圣旨,一手拉着儿子,看向跟前的妮儿就问。
“妮儿,我王父跟乌弟呢?还有,你家东升少爷呢?怎么都不见他们的人?”
一回来就被游公公喊住接旨,接旨的就只有自己从西南带来的人,还有跟林平儿子、五毛、四眼疯玩的崽儿,其他的人居然一个人影子都木有看到,也不知去哪里浪去了。
妮儿被东家问起,急忙回答。
“回东家的话,哦不对!看我,又忘了!!!”,妮儿赶紧给了自己脑门两巴掌,而后急急回道:“回郡主娘娘的话,王爷与世子跟着吴大人出门去了,是陛下答应给西南一百匹大腕良驹配种的骏马,您走后,王爷他们就去皇家马场看马去了。
至于东升少爷,本来少爷是领着少爷在会馆玩的,后来游公公来了以后,也不知跟东升少爷了什么,东升少爷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匆匆跟着游公公身边的将军走了,只留下游公公等您……”
“跟着游公公身边的将军走了?”
妮儿重重点头,“对!”
于梵梵一听,立马急了,“不行,我得去追游公公。”,完,担心弟弟的于梵梵把圣旨塞给妮儿,转身拔腿就跑。
先前自家弟弟才遇刺,虽皇帝给了法,给了保证,但是谁又能确信万无一失呢?万一随行的将军不是好人?
于梵梵心里慌,只想赶紧追上刚刚离开不久的游公公,问清楚自家弟弟的情况。
妮儿见状,急忙一手捧着圣旨,一边大喊追人,“郡主,郡主,您别急,东升少爷走的时候交代了,让您安心,别惦记他,他没事的,他是进宫去了……”
听到身后妮儿急吼吼的喊声,于梵梵忙刹住脚步,急忙回头,一脸的不确信,“他跟你是去了皇宫?”
气喘吁吁急跑上来的妮儿重重点头,“对,就是去了皇宫,东升少爷还叮嘱我,让我跟您,千万别担心,他天黑前必回。”
于梵梵不由看向皇宫方向,眯着眼想,皇帝召见她家东升到底为何?怎么不叫上自己一道呢?
也怪自己,没事瞎嘚瑟什么,转道去买什么糕点?瞎耽搁什么时间哟!
不行,她还是不放心。
于梵梵斟酌片刻后,依旧对大妮儿交代。
“大妮儿,你回房去,收好圣旨,另外我买的那些糕点,你给我王父还有乌以及东升都留一些,其他都拿出来与大家分了,我还得出门一趟,别担心,是去宫门外等着你们东升少爷,这边若是有什么事,你叫人到宫门口通知我。”
“郡主……”,大妮儿还想什么来着,于梵梵却没再给她机会,匆匆交代完这句话后,于梵梵转身就走,速度快的很,上了马车又匆匆往皇宫赶。
而此时,皇宫中,上书房内,皇帝与东升两两相望。
皇帝看着眼前酷似自己的少年,就不由想到自己心底的那个人;
想到那个珍藏心底的人,就不由想到自己调查到的那些结果;
想到那些结果,就不由的心疼起眼前的如玉少年;
心疼他这些年吃的那些苦,遭受的那些罪。
不过好在,这是个好孩子,经历那么多的磨难,却始终没有移了性情,这让他内心甚感安慰。
“叫东升是吧?上回见面匆忙,你我父子之间也没机会好好话,孩子,朕很想你!来,过来,到朕跟前来。”
皇帝一脸慈爱的招手,东升却不为所动。
皇帝无奈,对于这个心爱女人生下的儿子,想到他吃的苦,皇帝根本不忍苛责,孩子沉默抗拒,当爹的自然得宽容。
既然山不来就我,那边他就去就山。
皇帝自御案后起身走到东升跟前,抬手拉起沉默少年如玉般指节分明的手,心疼的摩挲着东升手上因练武留下的老茧,心里是既欣慰又心疼。
“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东升依旧沉默,只直勾勾的看着身边酷似自己的一张脸,也不苦不苦,这模样看的皇帝心里又是一噎,随后长长叹气。
两手紧紧拉着失而复得的儿子,抬手一挥,殿内阴影中忽的走出两个人。
东升皱眉,心里还讶异,自己功夫不算差,刚才到现在怎么就没发现这两人来着。
好看的剑眉才蹙起,皇帝却已经拉着他走到了御案跟前,指着案头上的东西,跟那两个看着就很厉害的家伙道。
“儿啊,这是影二影六,属帝王之暗卫影龙卫,他们功夫极好,以后就跟着你了。”,这是他这个当父亲的一番心意,这也是六个儿子中,唯一的殊荣。
当然,这番慈父心,自己自是不会的,皇帝没等东升作何反应便接着道:“另外,这道圣旨还有这块虎符你且收好,虎符可调动西北十万大军,而圣旨是朕给儿的保障,危急时刻,可凭借它便宜行事。”
东升不由看向御案上的东西,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
皇帝见状,懊悔又自责的叹息一声,大手轻轻拍着东升的手,语气复杂。
“儿啊,父皇知道委屈你了,可如今朝局纷乱,皇贵妃一家独大,父皇不能出手,只能暂时惩大诫……”
这话的他就不爱听,东升冷哼一声,语气透着鄙夷与质问,“用我姐姐来惩大诫?”
皇帝一噎,心都颤了颤,“孩子你不懂!”
可惜,面前的少年看都不看他,更不要体谅他。
皇帝忍着痛心,再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不得已转了个话音道。
“唉!儿啊,你怨恨父皇,父皇知道,可父皇不单单只是你一个人的父皇,父皇还是大齐天下所有人的皇!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父皇为了大齐,为了平衡朝堂,父皇当初迫不得已扶持了淑妃,贤妃与之抗衡,如今三家势力平衡,朝堂得以安稳,却依旧有弊端,她们三人均有儿子,身后均有家族支持,不似我儿这般,身后无靠,连堂堂皇子的身份,也被她们……”,皇帝似委屈,似安慰,又似乎是在跟他解释。
瞧见儿子眯起了眼睛,一副抗拒的模样,皇帝心酸的差点不下去,“哎,罢了,不这个,儿啊,你且牢记,此去西北,你须得牢牢掌控西北军,待到西北大军为你如臂使指的那一日,才是你我父子相认团圆的日子。”,也才是儿子名正言顺,恢复皇子身份再不受钳制诟病的大好时机。
可惜,他的这一腔苦心,东升却是不领情。
西北军什么的,父子相认什么的,皇子什么的,他从不在乎。
他是余东升,也只愿当余东升!
见皇帝以姐姐有事把自己骗来,一就是这么多废话,东升不想再听。
不见姐姐,话不投机,东升利落的朝着皇帝拱拱手,转身就走。
这样的表现让皇帝错愕万分,眼睁睁的看着那少年来匆匆去也匆匆,眼看着就要踏出殿门,皇帝忙就出声,“儿啊,很多事情是一出生就注定了的,你身上留着朕的血,身在皇家,身为皇子,儿啊,你不争也得争!”
东升闻言脚步顿了顿,而后再度坚定迈步,一只脚都踏出了大殿门,皇帝又急又恼,再顾不上其他,匆匆迈步过来,嘴里大喊道。
“余东升!你不要冥顽不灵!你便是不想着父皇,不想着你自己,难道你就不想想护你、养你的姐姐?难道你想那日亲历的刺杀再一次次重复上演吗?”
东升脚步再次顿住,高高抬起的脚再也落不下去。
是啊,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顾,却不能不顾自己的姐姐跟外甥的性命安危,他心有软肋。
皇帝见倔强的儿子犹豫了,心里顿松一口气,立马再接再厉。
“儿啊,不要学你父皇我,再走父皇曾经走过的老路啦……这世间,只有自己手握权柄才能让人忌惮,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才能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如若不然,你父皇我的过去,就是儿你的将来!”
是啊,这个皇帝,兴许做的一切,的一切都不对,唯有这这句话,到了自己心坎里。
唯有自己手握权柄,才能守护住他跟姐姐还有外甥那温暖的家,才能保护姐姐与外甥不被任何人欺负,所以……
东升回头,看着皇帝以及御案上的两样东西,视线落在殿上依旧一言不发,如木头人一样跪着的俩人身上。
东升收回脚步,果断的走回到御案前,一把抓起御案上的圣旨与兵符,“东西我收下了。”,而后果断走人。
看着儿子改变主意,拿着自己精心准备东西转身离开,皇帝脸上泄露出了一抹会心的微笑,嘴里笑骂句臭子,眼见着儿子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殿门外了,皇帝急忙挥手,对着依旧跪着的影龙卫下令。
“去吧,保护好四皇子,影龙卫可尊他的安排。”
“喏。”,守在暗处的影一等人一听,与跪着的影二影六一般,眼底都不由闪过惊诧,对刚刚离开的四皇子,心里重新有了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