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抱虎
好险没酿成一出惨案,【兽园】园主没出息地脚下一个踉跄,呼一声“谢天谢地”。
沈家嫡女无碍,他的命算是保住了。
命保住了,暴起伤人的虎崽能不能活就得看贵人的意思。
园主赶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气狠狠道:“孽畜伤人,死为沈姑娘赔罪!”
他一声怒斥,惊醒大半人。
花了不少门路得来的虎崽就这样被死,驯兽师们面露不忍。
侍者听从命令上前,清和侧身挡在兽笼外:“人先招惹的它,怎的反要它因人之过丧命?它先前很乖,并无伤我之意。”
她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园主暗道自己没赌错,他也舍不得好好的虎崽糊里糊涂死了,当即感恩戴德朝地沈大姑娘赔罪,直自己看护不周。
他捡着好听话讲,再强势的人都得退让一步,何况清和本就喜欢虎崽。
“池将军……”园主欲言又止。
池蘅眉目极冷:“错不在它,你无需为它赔罪。”
她击退猛虎在先,降服猛虎在后,这会兽笼里的虎崽还耷拉着脑袋瑟瑟发抖,天生山林霸主,此刻可怜兮兮地连家猫都不如。
园主见多识广,几十年来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回见。
池三公子无论武功还是自身威势都令人心生敬畏,他态度近乎虔诚,若非池蘅年少,他甚至绷不住发软的膝盖。
“三公子……三公子大义。”
“我这算什么大义?”池蘅心口憋着怒火,冷笑:“谁家的孩子不懂事?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晓事?给爷滚出来!”
她气狠了,笑容既冷且艳,恰如一身红白衣饰,白袍胜雪,红裘似火,极端的两种颜色同时被穿出极冷极艳的味道。
少年人怒发冲冠,清和一只手不知何时捂在心口的位置,眼里除了散发魅力的阿池,再也容不下其他。
就听“哇”的一声,将军瞪眼吓哭孩。
孩七岁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声很快招来家里的大人。
“大哥……呜呜呜,大哥……”
十七、八岁的年轻书生急慌慌赶来,见了阿弟哭得凄惨,怒从心起:“幺儿,谁欺负你了?!”
“嗤。来这的都是为了玩,谁有闲心欺负一个毛头孩子?你是他大哥,怎的不问问你家阿弟方才闯了多大祸?”
男子匆忙抬头,迎上她清寒薄怒的眼,倏地一惊:“三、三公子?”
“我不与你废话,你家阿弟顽劣,拿银子砸虎,虎崽受惊暴起差点伤了我家姐姐,这笔账怎么算?是你亲自教弟,还是我来帮你?”
她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男子圣贤书读多了读得脑袋迂腐,一听三公子要他对七岁大的弟弟‘下毒手’,大惊失色:“这怎么行?稚子无辜,纵是做错事也是无心之失,再者——”
他看向清和,看清那副美貌,脸色顿时羞红:“再者沈姑娘安然无恙……”
“我阿姐无恙是她福大命大身边有我,你脸皮是有多厚,她无恙,也能成为你推卸责任的理由?”
池蘅懒得和他多费口舌,上前两步将稚子提在手上,掌下用力啪啪其臀部五下。
“前两巴掌,是为我姐姐的。后两巴掌,是为我自己的。最后一巴掌,为笼中无缘无故被砸又被的虎崽的,它好端端挨我一拳,不也是无妄之灾?”
五巴掌完,男孩子屁股高高肿起,喉咙嘶哑,哭得快断气。
男子被她‘粗鲁’的举动惊得话磕磕绊绊:“他、他还是个孩子,你怎可如此?”
“我怎么就不能如此?孩子害人便不是害人?怎么,我竟不知,大运朝的王法原来跟你姓?”
“你、你——”
放眼天下,谁敢一朝之王法跟着自己姓?那无异于谋逆重罪。
池蘅一语堵得他哑口无言,惊惧退走,众人看了场热闹,不免心生唏嘘。
方才凶险的一幕历历在目,虎崽被砸之前老老实实被顺毛,沈姑娘纯粹遇见飞来横祸。
只是,没想到池将军和人私奔一趟,再回来处理事情有条不紊,下手不留情,看起来还是犯浑,人前后却也学会讲道理了。
从前将军讲拳头不和人讲道理,这会开始讲大道理了,嘴皮子比刀还锋利。
不知和谁学的。
了人,保管那臭孩屁股肿上半个月,池蘅心气犹不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在他那么大,犯了错早被爹揪着了。这才哪到哪?惯得!”
清和安静听她发牢骚,从驯兽师那里接过鲜肉条喂给可怜挨揍的虎崽。
老虎崽乖巧如猫,有池蘅在这,基本被迫放弃了身为猛虎的尊严。
人群散开,愈发衬得此地清静。回想起之前的凶险,池蘅后怕道:“婉婉,你可还好?”
“我为何不好?有你为我出头,还有虎崽被我撸毛,阿池,你快摸摸,它的皮毛好光滑。”
“……”
虎崽在池蘅注视下虎躯颤抖,瞧着对方模样谨慎微地咀嚼鲜肉条,清和搂过虎头,嗔看池蘅:“你别吓它。”
老虎崽子拼了命想往婉婉怀里钻,将军冷呵:“它的毛真有那么好摸吗?”
她伸出手,虎崽发出嗷呜求饶声。
离开【兽园】时,池蘅怀里抱着一只个头堪比大狗的白虎。
虎崽野性难驯,又差点伤人,园主不敢再养,遂以“此兽已被三公子驯服,上天注定它会是您忠诚伙伴”为由,好话尽,哄得她一脸嫌弃地买下这只十月大的崽子。
虎崽子以为逃得一命,哪知到最后也难逃被此人抱走的命运,吓得四肢发软,怎么拖都拖不动,最后没法子,仗着一把子力气,将军抱虎出门。
清和一路上没少调笑她:“你看,它是不是很乖?以后没准还可以当坐骑呢。”
“那它得长很大才行。”抱了半路抱出感情来,池蘅摸了把虎头:“精神点,别弄得像是我欺负你似的。”
虎崽嗷呜一声,大眼睛溢满委屈。
“蠢样。”池蘅哈哈一笑:“大蠢猫,乖,以后本将军疼你。”
她出钱买下这头虎,未尝没有后悔出手太重补偿它的意思。
因她们的缘故此虎被园主拒养,若还留在那,保不齐要受冷落,堂堂虎大王活得不如没家的犬类,那也太过折辱。
“婉婉,你看它,我该给它起什么名字好呢?”
将军不知想到什么,自顾笑了出来:“就叫做【大猫】好不好?简单,好记,要不然叫做【肥雪】,你看它之前啃肉条的架势,以后长大肯定是只肥虎,它毛是白的,不错,这名字很贴切。”
清和笑她欺负虎崽没够:“还是【飞雪】好了。”
“好,反正两者喊起来没差多少。”
当日,将军抱虎与未婚妻约会成为盛京城一大奇观。
有亲眼见过虎崽如猫儿卧在人怀里的,大为惊奇,慢慢坊间传出池家三公子前世定为一员虎将的猜测。
消息传到皇宫,已经带了些许离奇色彩。
御书房,金丝雀笼新养了只鸟,赵潜好整以暇地逗弄,从头到尾听完今日【兽园】发生的事,他双眉压低,沉吟半晌:“命他们将另一只虎送来。”
“是。”
大监不敢多嘴问陛下要虎何用。
宫人很快下去传话,皇命在身,没人敢教陛下久等。
【兽园】最后一只成年虎被带进宫,文弱的陛下挥斥众人,确保精金造的笼子锁得严严实实,大监领着人退去。
成年虎盘踞兽笼,淡金色的眼睛不屑一顾地瞧着当今君王。
赵潜忽的一声暴喝:“跪下!”
白虎无动于衷。
赵潜一怔,恼怒:“孽畜!敢瞧不起朕?跪下!!”
老虎不耐烦地甩甩粗长的尾巴。
接连试了几次,根本没有传言里池家子训虎的神异,他微眯眼:“道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